這日,北風如刀,滴水成凍。袁新高身穿棉襖,戴著棉帽,跑了十幾裏路才覺得暖和起來。到了鄉政府閑著沒事,就望著屋笆數數字。數了一會兒,一千還沒數到,隻覺得渾身寒氣瘮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隻好站起來在屋裏走動。據氣象預報,說這幾天北方的寒流南下,天氣還要冷一陣子。百無聊賴之際,聽到外麵亂哄哄的,瞥眼望去,隻見段隊長他們帶著一對老人進了鄉政府,把他們關在一間屋子裏。他走過去打聽,原來是計劃生育釘子村周家莊的一對老夫妻。這個村子幾年來計劃生育一直超標,拖了全鄉的後腿,去年計生辦瞞報了數字,穀書記才得以過關。穀書記今年不願也不能再冒險,否則真的丟了烏紗帽,他一而再地命令有關人員把這個村子超生的問題解決了。被帶來的這對老夫妻年逾六旬,小兒子連生了三個女兒心不甘,小兒媳又懷上第四胎,村裏鄉裏三番五次找他們家,讓他們做人流,他們就是不肯。村裏和執法隊聯係,要他們采取強硬措施,哪知道走漏了風聲,小夫妻倆逃走了,誰也不知道藏到什麽地方,問老夫妻倆,他們隻搖頭。段隊長知道這是村長在耍花招,這個莊子的人都姓周,村長即族長,村長一方麵通知執法隊,一方麵和當事人通氣,段隊長一氣之下將老夫妻倆帶到了鄉政府。人帶來了,可卻成了包在嘴裏的骨頭,嚼不動、咽不下。審了一天,事情沒有任何進展。辱罵了千次萬次,把世上所有的髒話都掛在嘴上,那老夫妻倆隻當聽不見,威逼利誘的話說了有幾籮筐,結果都算是白講,同時還得管吃管喝小心服侍著,年紀大了,萬一生災害病,那就成了沾在手上的糖稀。可這件事情如果擺不平,周家莊的人還會繼續超生,那麽他這個隊長的位子就危險了,一貫以凶狠著稱的段隊長急得抓頭撓腮,恨得牙根癢,幾次揚手又幾次放下來,他不能打,這二個老人本已弱不禁風,萬一打死了他得蹲班房。又過了一天,穀書記繃著臉在執法隊辦公室轉了幾圈,一舉話沒說就走了。段隊長想跟出去,猶豫了一下卻止住了腳,他知道穀書記要的是結果而不是信誓旦旦的空話。袁新高果斷地跟了出去,他對穀書記說他想試試。穀書記眼睛一亮,瞬間又黯淡下來,瞅了他片刻,最後還是點點頭。事已至此,死馬權當活馬醫,不如讓這個初生牛犢試試身手。袁新高把那老夫妻倆帶到一間屋子,拉上了窗簾。不到三分鍾,隻聽見裏麵先是喊爹叫娘似的叫喚,接著傳來了人們期盼已久的話:“我說……你們……去王……家……家莊她表姐家帶……帶人。”片刻,袁新高站在門口高聲叫喊:“段隊長,你去王家莊她表姐家帶人!”那聲音響亮得很,和高音喇叭差不多,整個鄉政府院子裏的人都走出來了,隻有秘書忙不迭的往穀書記辦公室鑽。段隊長哪敢怠慢,慌忙帶著人匆匆而去。誰也不知道袁新高用了什麽方法讓老頭開口說實話,那周老漢回去也一直緘口不言,隻要別人問起此事,老兩口就渾身哆嗦。他的小兒媳被帶回來做了人流,周家莊從此再沒人超生。之後不久,其他村莊超計劃懷孕的人也乖乖地上了醫院,他們都知道執法隊有了“了得”的手段。穀書記從此另眼看待這個年輕人,他沒有讓袁新高代替段隊長,覺得讓袁新高充當低劣的打手實在是屈了才,就讓袁新高跟在自己身邊,當了個秘書之類。後來,穀書記調走了,調到縣上擔任勞動局長。穀書記臨行前把袁新高入了編,跟他一起上了縣城。在穀書記眼裏,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不是花拳繡腿,有“臨門一腳”的真功夫。可袁新高卻沒把自己當根蔥,他知道自己的小名字,覺得除去老老實實跟著領導走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好走,當小使,首要的是忠貞不二,這一點他琢磨得很清楚,劉備為什麽不派智勇雙全的趙雲去守荊州,而派剛愎自用的關雲長,就是因為關雲長是他的把兄弟,放心!至於他對付老夫妻倆的方法,那是親身感受而引發出來的結果,說出來都害怕人笑話。一天晚上他起來小便,出了房門被冷風一吹,渾身哆嗦不止,就像鬼抽筋一樣,連滾帶爬鑽進被窩,焐了半天才止住顫抖,他這才知道人不能光著身子被冷風吹。因此他才想出了把那一對老夫妻的衣服扒光,之後把電風扇的旋鈕擰到五檔對著吹。那對老人連二分鍾也沒扛住,就說出了兒媳躲藏的地方這件事使他悟出一個道理,靠書本是沒用的,真正有用的東西書本裏根本沒有,那是人家不願講或者不能講,不願講的是絕活,不能講的是損招。悟性就在自己親身體驗裏,自己感受到的東西,別人也一定能感受到。事情就是這樣簡單,許多人卻不這樣想,非要把事情弄得九曲回腸。袁新高從坐冷板凳到發跡,前後不到二年時間。這可樂壞了袁父,想想沈金寶和張喜亮現在還在讀書,他心中的喜悅幾乎要從喉管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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