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公司裏一個常常內分泌失調的女上司很難得地滿臉微笑,拉住我說,你這麽淑女典雅的白裙子,怎麽配了雙紅球鞋呀?
我嘴上說,上班麽,隻要我露在桌子以上的部分好看就可以了啊。
心裏卻想,燕雀焉知鴻鵠之誌,你不知道我等會兒要去做什麽。
中午,我從飯廳偷了一隻大碗,一雙筷子,裝在袋子裏正要走,迎頭碰見老板。他問,哪兒去?
我說,罷工去。
老板眼神一沉。我一時不忍立刻說了實話,這附近有個非洲難民營。午飯才兩塊錢。就要開飯了,我吃完就回來。你別拉著我呀。
是的,那個神秘的,非洲朋友們常常掛在嘴巴上的foyer,據那個在那裏擺攤的溫州同胞說,就是非洲難民營了。我問,你確信?他說在各個foyer做生意的中國人都是這麽叫的。
而我之所以知道了foyer可能是黑人難民營還膽敢一個人去,有兩個原因,且聽我細細道來。
第一個原因是前幾天,我和一個在foyer做生意的眼光如鋸的溫州商販聊了很久。
我問他在這種地方做生意沒有危險麽?不怕黑人坑蒙拐騙麽?他說,其實我們做小生意的都是坑蒙拐騙。而且隻要不是在這裏出生的黑人,那些真的從非洲來的黑人人都非常好的。你看我這個攤子——那個攤子上擺的dvd大部分是李小龍的,哼哈活黑的那種——如鋸哥兒說,我現在要是有事情要走開一下,我就把攤子留在這裏都沒有問題的。你隻要讓他們認為,你是看得起他們的。他們就好得連我都不忍心騙他們太厲害了。
正說話間,一個穿長袍的黑哥兒踱了過來。他上來一邊和我們握手一邊說,中國人你好啊。
黑哥兒想看看手表。如鋸哥兒終於把他的注意力從打量我轉移到了他的小攤子上。黑哥兒左右比劃,說他想要一個叫“呱各”的牌子。溫州哥兒開始說20元。後來他降到10元的時候,我就到處去走一走。
我問了幾個人,他們都說,今天星期天,食堂不開門。我就在一個小攤子上買了一包油炸麵團。一歐元,一大包。我給了10元的鈔票,攤主找了半天才湊夠零錢。這東西吃起來好像油炸過的糯米團,還有發酵過的酒香味。
等我轉回來的時候,黑哥兒已經走了。我問溫州哥兒生意成功沒有?他說,那個人是看到你在,所以過來吹牛的。他把錢包打開,給我看他的錢。但是其實啥也不想買。他又說,他們雖然人挺好的,但是自尊心可比一般人都要強得太多了。
我又問他,為什麽我常常送東西,分吃的給我的非洲工友們,可是他們還是和我有很深的隔閡。
主動送東西,已經是在表示優越感了。他說。
這兒我一邊回憶著如鋸哥兒讓我刮目相看的話,一邊匆匆趕路。
出了地鐵站了。迎麵看到一個非洲人坐在長椅上看報紙。我問,聽說這附近有個非洲foyer,請問怎麽走啊。
他看了我一眼說,對不起,我不住在這裏。
穿過馬路,我又問另外一個非洲麵孔。回答還是,我不知道,我不住在這附近。
不過天隨人願,不多久,我遇到兩個黑人少年,他們熱情詳盡地指點了我方向。
轉過一個街角,我看到一個手提著一個裝廉價調料的小桶的非洲麵孔。而他前進的方向,正是少年指點的方向。
我心裏一邊有些疑惑,前麵兩個成年人真的不知道foyer在哪裏麽?一邊想,不管啦。
嗬嗬,午飯午飯,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