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暮修修 (5-8)

徐城,是南海之濱的一個度假城市,風景如畫,冬日裏也如夏天般暖和,算得是三界人間都愛光顧的風水寶地。

 

今年的徐城,格外特別:三界裏皆聞天帝將在此舉辦尾牙會,要同眾仙慶賀三天三夜。於是當地小妖小鬼們早早撤了出去,能在徐城找到的,除了結界外的凡人,便是結界內的神仙。

 

天庭作為三界之首,本來是個規規矩矩的地方,可是——有神地方就有八卦,有仙的地方就有江湖——乃天地間皆知的秘密。

 

“昨日裏,聽說廣寒宮天籟館那個點燈的小廝,在瑤池膽大包天得調戲了你宮裏的五公主,此事當真?”一個粉衣的仙婢瞅瞅四周無人對一個黃衣仙婢小聲說。

 

“你從哪裏聽來?” 黃衣仙婢表情卻並不吃驚。婢女們是八卦圈子的領軍人物,這種色香味俱全的消息自然點擊率頗高。她滿臉惋惜:“這承盛天君日日閉館不出,韜光養晦,卻還是不小心捅了簍子。天帝這次恐不會善罷甘休啊。”

 

“呦,你難不成也對承盛天君芳心暗許?聽說你家五公主是對天君情有獨鍾,可是天君不領情。也不知道他那麽個冷清清的性子,怎麽會有這麽個不要臉的下人。”

 

黃衣婢女作勢要去撕另一個的嘴:“我哪裏敢有那個癡心妄想?!你莫要笑我家公主。你伺候的淺荷仙子,不也老是往天籟館裏跑?”

 

兩個仙婢追逐著遠去;都沒有注意到後麵飄來的一白一紫兩個身影。穿白袍的懷抱一個三歲模樣的小童,身長玉立,眉目中風流倜儻,正是天界出名的美男子白澤上神。另一個紫袍男子絲毫不遜色,劍眉星目,麵如冠玉。隻是目光頗為清冷蕭索,配上那緊閉的薄唇和蹙起得眉頭,有讓人不敢親近的威嚴。                                               

白澤笑道:“恭喜恭喜!承盛兄的這個小廝算是出了名了,也給這幾日天界裏添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天帝這一招棋,果真是走的妙極。”三歲小童緊摟著白澤的脖子,一雙圓圓的眼睛卻滿是崇拜的盯著承盛。

 

承盛還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樣子:“所以需要白兄相助,耽誤之急是趕緊把這淫猴找到。就怕他動了凡間的女子,這個爛攤子就更加難得收拾了。”

 



白澤吃了一驚:“看不出來老老實實的元虛,居然下手如此狠辣?”

 

承盛點點頭:“這就是我趕來徐城的原因。天帝苦苦相逼,我也隻能找到它後再以靜製動。”

 

白澤連忙收了笑容,放出神識天上地下的搜尋一隻跛腿的神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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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城的市中心高樓林立,樓房邊緣都鑲嵌著各色霓虹,樓房下麵是大的探照彩燈,將夜晚的城市照得流光溢彩,歌舞升平。

 

一隻似猴似人的動物坐在某高樓一腳,看到街上女子薄紗裙下的妙曼身材,抓耳撓腮,心裏好不著急。天帝傳話說讓輕薄一個凡間女子,可一連兩日,都空手而歸,還被砸瘸了腿,好損自己淫猴的威名。

 

凡間仿佛有歌為證: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想當年,神仙想誘個凡間女子。無非就是化身隻可愛的動物,在女子麵前做蹦跳歡喜逃離狀,要麽進樹林,要麽入山穀,凡是尋個隱蔽的地方就能成了好事。

 

前日,自己便化身白兔,還沒近那女子身,就被一隻高跟鞋砸得差點暈過去,逃跑之時還聽到後麵喚:“快快,抓了這隻兔子烤了吃。”晚些時候,又擇了個人少的地方,變成梅花鹿,還沒蹦跳起來,就被另一個女子駕著車給撞瘸了。淫猴逃跑間思量,這一兩百年間,凡間的女子,已然變得如此潑辣?!

 

第二日,這淫猴吸取了教訓,先在樓上觀察。發現酒吧裏出來的盡是些醉醺醺的男女,摟抱親吻好不快活。於是他化了個英俊的男形,進了酒吧。果真是另外一片天地,這凡間女子們都坦胸露背,大膽豪放。他興衝衝領了個身材樣貌都是一流的女子去了酒店。可是沒想到,關鍵時候發現——自己有的東西,那“女子”也都有,心下大駭,趕緊收拾了衣褲逃將出來。

 

這轉眼到了第三日,淫猴坐在樓房苦思冥想怎麽才能達成任務。苦惱間,就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樓下,一個長相乖巧文弱的女子正從車上卸行李。他心裏大喜,看來這姑娘是要入住酒店,何不直接跟她進了客房,到時候小施點迷幻之術,便能輕而易舉成了好事。

 

(五)

 

陸微惦記著腫瘤醫院的大火,哭了一路,終於在飛機上麵沉沉睡去,不知為何,腦中揮之不去都是那串黑曜石珠的影像。突然間,腦袋裏仿佛有人拉動起一根細細的神經,拽進來一個陌生的畫麵:

 

一個男人,身穿玄色長袍,臥在如地獄之火般紅豔的榻上,他牽過自己的手,把這個黑曜石珠套到了左手腕上。珠子冰涼細膩的觸感和這個男人的手指一樣,通過肌膚,冷到陸微心肺裏去。她害怕的瑟瑟發抖,卻倔強的抬著頭,狠狠的對那個男人瞪回去。他的麵貌卻像罩了一層雲霧似的看不清楚;眼角隻拂過男子袖口衣角上繡著的金色蟠龍。。。

 

陸微猛地驚醒,飛機正在著陸。她頭痛欲裂,心裏撲通亂跳,那個夢境在記憶裏竟如真的一般。她摸出懷裏的那個白玉瓷瓶,掏出一顆藥服下去,頓時覺得一股清涼澆熄了肺腑裏麵湧動的無名之火,頭疼也減輕了許多。她看著手上的藍水晶手鏈,心下不由得感激潘桃,想到她現在身處困境,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換她平安。

 

陸微一路思緒萬千,到達酒店的時候已經疲憊不堪。她拖著行李入住,根本就沒注意到有一個男人緊隨其後。正要關房間門,才見到他閃身進來。陸微還來不及驚呼,就被那男人捂住了嘴巴,雙眼盯著自己,一眨不眨。

 

他——仿佛在等待什麽?陸微驚恐中更是奇怪。

 

為什麽——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淫猴更加發力催動迷幻術,卻發現陸微一雙清澄澄的眼睛沒有一絲模糊的跡象。他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覺得天旋地轉,被陸微一個過肩摔慣到了地上。

 

淫猴哎喲喊疼,心裏大呼倒黴,準備捏一個決子逃跑,卻發現被陸微抓住的雙手提不起半點仙力。陸微從床上扯下床單,傅住淫猴雙手雙腳,想著這兩天發生的諸多事情,一時氣起,對著淫猴一頓拳打腳踢。

 

窗外,白澤和承盛看的目瞪口呆。白澤大笑道:“天帝怎麽找了這麽個沒用的活寶?一個神猴,居然被凡間女子打得鼻青臉腫。”

 

承盛一貫冰涼的麵容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正好出我心頭之氣。這姑娘倒頗具俠女之風!”

 

白澤驚訝的看一眼承盛,兩千年了,第一次看到他笑,亦是第一次聽他評論一個女子,唇邊就多了一抹玩味的笑。

 

眼見陸微發泄完畢,拉開門去喊人,白澤趕緊勸到:“還是救回來吧,給鬧到天帝那裏終歸是你遭殃。”話還未說完,就見承盛閃身進了房間。

 

陸微叫了酒店樓層經理,返回房間卻發現裏麵哪裏有半個人影;床單好好得鋪著,房間井井有條,沒有半絲打鬥的痕跡。陸微差點嚇暈過去:天啊,武俠片,科幻片,還是神鬼片?剛剛是自己的幻覺麽?!

 

入夜,承盛又回到陸微房間的窗外,在結界內靜靜的注視著她。隻見陸微一遍遍檢查門窗衣櫃,顯然是被剛剛的詭異事件嚇得不輕。她把所有的燈都點亮,蜷曲在床角一隅,卻瞪著一雙翦水般的眼睛,遲遲不敢入睡。承盛心下內疚,卻踟躕著不知如何是好。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知情者明白承盛兄是掛念佳人,不知者還以為冷清清的天君有著偷窺女人睡覺之癖。”承盛扭頭,發現白澤抱了齊書立在他身後,滿臉堆著八卦的笑容。齊書扯著腦袋向裏張望,要看看這個讓自己偶像大半夜裏不睡覺的是何等佳人。

 

承盛臉上泛起一絲察覺不出的暗紅,沉聲道:“這姑娘左腕那珠藍水晶手鏈,名叫‘凡人石’。萬年前妖後九尾白狐取右手小指骨浸天山聖雪淬煉而成,與妖族九州令一同代代相傳,實乃妖族統領才能有的寶物。戴在這姑娘身上,對她有害的法術便半點沒有作用。神鬼妖族,如果和她身體接觸,法力便無法施展。這就是為什麽剛剛那隻淫猴害她不到了。”

 

齊書了然道:“原來是個妖精。難怪相貌平平,卻能勾引到承盛天君。”

 

承盛臉上暗紅更深了一層,裝作未聽到般,問白澤道:“你覺得她可是妖族女子?”

 

(六)

 

白澤閉上雙眼,放開神識探了一會,答道:“探不出半點靈氣,應該是個凡間的普通女子。妖族世代寄居人間,平日裏少不得和人打交道,可能這個女子曾對妖族有恩,獲贈這麽一條珠子也是大有可能。隻是這凡人石不比平常寶物,這姑娘和妖族的淵源改是不淺。”

 

承盛眼睛一刻沒有離開陸微:“我覺得她可能並不知道這串珠子的作用。否則,不會對剛剛發生的事情如此驚慌失措。”

 

白澤嘖嘖歎息:“可憐這個女子,本來是你和天帝之間的爭鬥,被無辜扯了進來:這日日擔驚受怕也就罷了;倘若哪日被天帝知道她和淫猴還有你的這段淵源,估計小命也是難保。”

 

承盛雙眉蹙的更緊。

 

齊書見狀趕緊火上加油,嚎啕大哭道:“好一個可憐的姐姐!看著天帝天君們視普通凡人命如草芥,卻口口聲聲教育我們要做三界的榜樣,我們天庭小輩們,心——寒——啊——”

 

承盛不耐煩的挑挑眉毛,提步向陸微走去:“天庭小輩都如你一樣能演戲,我們直接改做電影行當得了。別裝了,隨我一起進去吧。”說話間已經變了現代的衣服,腦後束起的長發也變短了。

 

白澤和齊書在背後大手碰小手擊一個掌,笑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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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微盯著窗戶,腦子裏麵不停的浮現近日發生的種種。今天襲擊自己的那個男子,是不是跟潘桃所說的仇人有關?她一遍遍撥打潘桃的手機,卻是忙音,難不成,潘桃已經遇險?陸微不敢深想,盯著窗戶的眼睛開始發酸,朦朧中出現了兩個男人和一個孩童的影子。陸微揉揉眼睛,難不成又出了幻覺?還是自己的腦癌發作,已經病入膏肓?

 

睜開,閉上,再睜開,居然影子還在,厄,已經不是影子,而是清清楚楚站在麵前的三個人,兩個高個男子穿著紫色和白色的襯衣,容貌出眾。前麵還顛顛地走著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小粉團子。

 

陸微下床走過去,摸了摸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光滑溫軟的皮膚仿佛豆腐一般。她掐起那肥嘟嘟的小臉蛋,向左右拉去。齊書哇哇大叫起來:“痛啊!痛!快鬆手!”趕緊退後兩步揉著臉抱怨道:“你這個姐姐怎麽回事?!”

 

陸微這才入夢初醒,嘟囔說:“原來是真的?!”

 

白澤樂不可支,揉揉齊書的腦袋,笑道:“這位姑娘,倒是有點意思。”

 

陸微呆呆問:“你們是誰?”

 

承盛拱手道:“我們是天界神君。今日夜裏是我宮裏一隻點燈的潑猴化作人形冒犯了姑娘,被我們領走,特來道歉。”

 

陸微一點也不驚訝,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就不是潘桃的仇人咯?”

                          

白澤皺一皺眉頭,並未答話。承盛搖頭道:“在下承盛,並未認識一個叫潘桃的女子。”

 

陸微笑:“天上的神仙說話都是這麽文縐縐的麽?”

 

白澤換了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樣,學現代凡人樣子伸出右手,道:“小弟白澤。白咲舞的白,小澤瑪利亞的澤。”

 

陸微知道白咲舞和小澤都是著名AV女優,哈哈大笑:“你這個神仙倒是知道與時俱進!”她眼睛本來生動靈活,又是這一兩日裏麵難得的開懷一笑,更明亮如天上的星子,承盛看得愣住——這一雙眼睛,真真恍若兩千年前當胸給自己一劍的那人。

 

窗外的微風拂動陸微秀發,綿綿軟軟的似乎能撓進人心裏。 承盛在窗外看她容貌不甚清晰,現在方覺得清水芙蓉,有著絕代風華。

 

陸微感受到承盛的灼灼目光,回望過去,見他倚著檀木書桌,眉目如畫,玉樹臨風,讓人心馳神往。可看自己的眼神中仿佛有壓抑千年的苦澀,陸微心下不由得一顫。

 

四目交纏,目光流傳。一雙小手輕輕拂上陸微臉頰,她都沒有覺察到。就見小手狠狠的一用力,陸微哎喲叫出聲來。

 

齊書報了一箭之仇,樂不可支,模仿陸微先前的口氣:“原來是真的?!——剛剛這屋裏突然電光火石,情意綿綿,我還以為自己是做夢呢!”

 

(七)

承盛咳嗽兩聲,沉聲問道:“陸微,你可是得了癌症?”

 

陸微眼神有些黯然:“腦瘤,惡性的。”

 

白澤奇到:“你這姑娘怎麽也不驚訝我們是如何知道你患了絕症?!”

 

“我還要奇怪你們怎麽知道我名字,堂堂神仙又為什麽屈尊到我這裏來?人生的精彩,就是有太多你不知道,不可預見的東西——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白澤笑道:“好一個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這個丫頭倒是爽快,合我脾氣!”

 

承盛伸出右手,握住,念念有詞,攤開時掌心便多了一串瑩白色的玉石珠鏈:“這是生緣石。戴在身上,救得三個生死情緣,你就可以渡過此劫,長命百歲。”他拉過陸微手腕,輕輕將珠鏈帶上去。他的手指冰涼濕潤,仿佛帶了麻酥酥的電流,從陸微手腕處傳上來。

 

她仿佛喃喃自語:“自己的生死尚不能掌控,還要加上神仙都奈何不了的情字,我何德何能在這短短時間救得三個生死情緣呢?!”

 

承盛臉上陰晴變換 ——好一個“神仙也奈何不了的情字”。兩千年前,也有人用這樣淡淡的口氣說過同樣的話,時光如白駒過隙,生離死別,仿佛還在昨日。

 

白澤滿臉震驚,萬萬沒有想到承盛輕易就將生緣石送了凡人:“你可知道這硨磲鏈子的來曆?”

 

陸微摸著白玉手鏈問道:“這是硨磲?我見得硨磲倒沒有這樣瑩白通透的。”

 

白澤讚許的點頭:“還是有些眼力。玉石在塵世裏雖然貴重,哪裏能比得上硨磲的靈性。更何況這是王母娘娘瑤池裏麵千年養出的上等硨磲貝,取尾端最精華者打磨製成,再用月宮情人泉水澆灌又一個千年,才成生緣石。不光是色澤質地,靈性也是世間少有,乃月宮裏的傳世珍寶。”

 

“而且,生緣石世代隻認一個主人。若是有緣,這鏈子便會生出和你肌理相同的紋路。”

 

齊書聽的津津有味,趕緊爬上陸微的膝蓋,抓過她的手腕細細端詳。硨磲珠裏果然生出了一縷一縷細白的紋路,仿佛和陸微身上肌膚相接,和剛剛在乘盛手中無雜質的瑩白透亮完全不同。陸微倒抽一口氣,不由又多信了三分。

 

白澤接著道:“如果你遇到一個你命中有緣的生死情,其中一顆大珠就會變藍,救了人性命,解了情結,珠子會轉為金色。給你在世間續二十載生緣。”

 

陸微將信將疑:“人海茫茫,我難道見人就問有沒有感情煩惱?把這手鏈湊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看珠子有未變色?”

 

齊書忙拍著胸脯,得意洋洋搶道:“我白叔叔通過去,曉未來,無所不知,便少了你大海撈針的麻煩。再加上乘盛天君天上地下無二的修行,幫你度個劫難不是易如反掌。”

 

陸微哈哈大笑,忍不住刮他一下鼻子:“你這牛皮也吹的太大了。他們兩個這麽神通廣大,去閻王那裏給我改了生死簿就好。還要這麽波折麽?!”

 

“這個——”齊書張嘴結舌,一下子不知道怎麽反駁,扭頭求救般得看著兩個大神仙。

 

承盛淡淡說道:“這地下的鬼,人間的妖,天上的神仙,各司其職。生死簿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改的。”

 

齊書氣鼓鼓的反駁:“以你當年之位,不要說幫這姐姐延個塵壽,就算是幫她升仙成佛也是輕而易舉。現在可好,隻有這麽個生緣石的勞什子,弄出忒多麻煩,還給女孩子家瞧不起——連累我們也抬不起頭。”

 

白澤趕緊截住齊書的話:“小孩子休得胡說。”轉頭對陸微解釋道:“生死簿乃鬼界掌管,改一次便是莫大的人情。哪怕我們用生緣石幫你度這病痛之難,已經是逆了天庭的規矩,萬萬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我們這次誠心想替宮裏冒犯你的潑猴謝罪,已探得第一樁生死緣就在你故鄉濟城,你隻說是去,還是不去?!”

 

陸微本是個爽快的性子:橫豎不過一死,如果這生緣石真有作用,倒還有得一線生機;如果乘盛白澤是兩個騙子,自己也沒有什麽可以被騙的去的。騙色?他倆和自己的容貌相比,自然是自己占了便宜;如果被賣去紅燈區當妓女?那最後一頭撞死了,不也跟腦癌疼死了差別不大?!

 

可轉念想到對潘桃許下不擅自回濟城的承諾,又有些猶豫起來。

 

(八)

齊書見狀摟著陸微的脖子,雙眼含淚道:“微姐姐,雖然我們凡仙有別,齊書見你第一眼便有惺惺相惜,似曾相識之感,此後便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開!你若不去濟城,齊書就要被白叔叔帶走,日日思念姐姐,茶不思,飯不想。你若最後被癌症奪去性命,齊書便也不想苟活於世,幹脆現在——就拿了我的命去吧!”說罷腦袋憤然埋入陸微胸前,雙肩顫動,仿佛悲不自禁。

 

這一番話說得承盛,白澤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大大地抖了三抖。白澤心裏啐道:“臉皮有三丈城牆厚,自己想到濟城去玩,就編出這麽一大番騙話,天才乎!可恥乎!”

 

陸微第一次見這樣的陣仗。一個溫潤香軟的小粉團子,兩眼嚼淚,依依不舍,整個心都融化掉了。這份請求怎麽能夠拒絕?!心下想到:潘桃把我支開,也是因為我幫我不了她。現在領了三個神仙回去濟城,說不定對她還有些用處。

 

便撫著齊書的頭,溫聲道:“我跟你們走,姐姐也舍不得齊書。”心下感歎,自己雖然痛失雙親,生死未卜,但是遇到這麽視自己為親人的小弟,也是老天垂憐!

 

可感歎還不到一霎,就見齊書悠悠然從她膝上滋溜下來,兩眼滿是自豪,哪還有半絲不舍和眼淚。他小手點一點承盛白澤,搖頭晃腦唱道:“齊書出馬,一個頂倆。”

 

陸微差一點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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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微不記得昨夜是如何睡著的。待她醒來推開厚重的窗簾,已經是晌午。似乎做過一個綿長的夢,醒來已不記得,隻是枕頭旁濕了一片。

 

突然想起和承盛白澤約好了一早出發去濟城,忙提了箱子下樓來。隻見大廳中央,一眾人身著古裝,烏泱泱擠在大廳中央。可是那些著現代裝的行人從他們中間穿過,卻仿佛一點沒注意到。

 

陸微腦子裏麵靈光一閃,莫不是神仙們在議事,凡人們看不到?想起他們的約定不可以讓第二個人知曉,便趕緊找了個角落藏起來。

 

陸微探出頭偷看,那跪在中央,垂首對著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人說話的,不是承盛是誰?!他身著紫袍,粉底青靴,烏黑的頭發束在腦後,仿佛是畫裏的人物。突然間,陸微見那穿龍袍的人一揮手,一個人首龍身的怪物跳將出來,刷拉拉在半空中扯一個閃電,就對承盛劈下去。

 

陸微心下大駭,差點叫出聲來,腦子裏麵仿佛有什麽噴湧而出,頭疼欲裂,全身都沒了力氣。隻見承盛身子劇烈的一顫,卻硬硬撐住沒有倒下。那怪物正欲扯出第二輪閃電,就見些側麵衝進來一個衣著華貴的黃衫女子,撲在承盛身上。

 

陸微頭疼得已經睜不開雙眼。卻仿佛看到另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紫微宮前氤氳彌漫,一個紫袍男子伏在中庭白玉台上,天空中雷電閃閃,一道道抽在他背上,身上的衣袍早已經支離破碎,和著血水,觸目驚醒;一個女子正跪在他身旁哭泣,看不清麵容。而自己,就躲在那石階後,一聲不吭,指甲刺進皮肉,牙齒咬破下唇,還是不能壓抑住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入骨髓,卻還隻是默默的看著,然後轉身,頭也不回,一步一步的走開。

 

這一陣頭疼散去,陸微喘過一口氣,忙從懷裏掏出潘桃給的白色瓷瓶,送下一枚藥丸。才覺得心下清涼,疼痛稍減幾分。回望大廳,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一個古裝的神仙。承盛攜白澤,齊書穿戴整齊地坐在大廳沙發上,臉上依舊是那淡淡的神情。

 

陸微走過去打了個招呼。白澤做驚訝狀:“我們也剛到,真是很巧。”陸微心下不解白澤為何要騙自己,但也識趣沒有挑明,笑一笑不做答。

 

四人正要出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黃色薄紗連衣裙的女孩跑了過來,興高采烈攔住承盛說道:“乘哥哥,天帝同意玉兒跟你去濟城啦。”一顰一笑都是撒嬌的神態,她二十出頭的模樣,唇紅齒白,明豔動,特別是一身白瓷一樣的肌膚,吹彈可破。陸微認得是剛剛撲在承盛身上為他求情的女子,隻是換了現代的裝束,卻更顯得活潑俏麗。陸微知道自己相貌平平,當初整日和潘桃呆在一起,也從未羨慕嫉妒。今日,不知為何卻心下暗暗生了幾分比較,有些黯然。

 

承盛並未阻攔,隻是淡淡笑道:“我們去濟城是辦事,不是玩耍,一路辛苦的緊,五公主千金之軀,多擔待了。”那女孩挽住承盛胳膊,撒嬌道:“承哥哥待我最好,自然是不會讓玉兒吃半點苦的。”她又瞅一眼陸微,拉過乘盛走在前頭:“那個傻呆呆的凡人就是你所要救的陸微?陸微探著耳朵聽過去,也聽不到承盛答了什麽,憋出一肚子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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