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轉貼 輪回 作者:tinadannis (坑,我還沒看,不知道好不好,等我回帖哈。)

來源: 笑含 2011-04-30 15:15:1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25691 bytes)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當這首詩被念到第五遍的時候,一向自認為自己耐性極好可以媲美那些老大媽們的郭明義終於忍無可忍的用白眼往旁邊斜了一眼。

 

 

 

這個反常的舉動當然引起了旁邊坐著的舍友梁孟群的注意,放下書嬉皮笑臉的道:“做什麽?”

 

 

 

郭明義毫不客氣的道:“我懷疑你小學語文沒學好。”

 

 

 

“別這樣。”習慣了互相詆毀的梁孟群對這句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我就是覺得這首詩韻好,讀起來抑揚頓挫,很舒服。雖然說這些詩都是小學時候就學過了,但都過那麽久了,忘光了也很正常。上次那個什麽床前明月光,下麵我就沒對出來。”

 

 

 

郭明義繼續低頭看自己的書:“不,你對出來了,床前明月光,床上滾被單,據說最後驚動了教務處。”

 

 

 

梁孟群尷尬的瞪了他一眼:“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我這不在亡羊補牢嗎?馬上要考試了,我打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再簡單的詩我都得複習一遍,老子還要泡女生,再也丟不起這人了。”

 

 

 

郭明義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包括床前明月光那些?”

 

 

 

梁孟群堅定的點點頭:“包括。”

 

 

 

郭明義歎了口氣:“你的意思是說讓我把這裏的地盤都讓給你?”

 

 

 

梁孟群道:“你可以不讓。”說完繼續自顧自的大聲念道:“鋤禾日當午。”

 

 

 

“他娘的!”郭明義決定投降,罵了一句之後憤憤地起身,決定回宿舍看書,雖然吵點,也比這裏呆著舒服。

 

 

 

“不送。”梁孟群幸災樂禍的送上一句。

 

 

 

 

 

在去宿舍的路上,郭明義又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想起最近學校在開工一個新的教學樓,剛剛粉刷裝修完畢,還沒有開始啟用,裏麵的味道也嗆得很,學校為了保護工程進度,一直明令禁止學生進入,導致人煙稀少,去那裏自習一定夠安靜。

 

 

 

挑戰學校的禁令一向是膽大包天的郭明義最愛做的事,他當即改變了方向朝那棟新樓走了過去。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這個自習地方極端稀缺供不應求的校園裏,早就有人想到了這個最佳替代地點,從一個教室裏麵隱隱傳來一名女生朗朗的誦讀聲。

 

 

 

郭明義當即刮目相看,這女生居然還敢讀那麽大聲,不怕引來教務處的人,膽子比他還大,真是難得。

 

 

 

好奇心驅使之下,他不禁偷偷的靠近了那間教室,想看一下膽大的女生長成啥樣。

 

 

 

還沒靠近窗戶,郭明義的腳步就已經停住了,整個人愣在那裏,因為從教室裏麵傳出來的誦讀聲分明是那般熟悉。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不得不承認的是,那女生讀得比梁孟群琅琅上口多了,而且發音標準,吐字清晰,悅耳動聽,但郭明義聽在耳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對於身為法術界中人的郭明義來說,第六感要遠遠比看到的,聽到的來得更加準確,更加值得相信。

 

 

 

果然,那女生隻是一遍又一遍的讀著這首詩,再無別的內容,而且每遍語調分毫不差,要不是那錯亂的呼吸聲,郭明義簡直要以為裏麵隻是放了一台複讀機。

 

 

 

郭明義不動聲色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輕輕地貼在教室的外牆上,低聲叫道:“靜!”

 

 

 

符紙表麵泛起一陣淡淡的白光,那白光迅速擴散開來,將整間教室包裹在內之後,才慢慢的消散不見。

 

 

 

郭明義這才放心的把身子貼近窗戶,慢慢的探出了頭,朝教室裏麵張望。

 

 

 

隻見偌大的一個教室裏,正中央站著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身穿標準的校服,背對著自己,手裏捧著一本薄薄的書,還在搖頭晃腦的讀著那首再簡單不過的詩。

 

 

 

那女生還別出心裁的在背部的腰間自己綁了一個鮮紅的大蝴蝶結,映照著那剛剛粉刷完畢的慘白的牆麵,襯托得周遭的氣氛更加詭異。

 

 

 

郭明義想了一想,伸手悄無聲息的將自己脖子上掛的一個玉佩從最裏層的內衣處拉了出來,低頭觀察了半晌,上麵沒有任何異樣,捏在手裏也沒有傳來一點顫動。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這還是自己的第六感第一次出錯了呢,看來果然離開法術界那麽久,整個人都變遲鈍了不少。

 

 

 

郭明義自嘲的笑了笑,把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好,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教室裏的那名女生仿佛心有感應一般,竟然緩緩地轉過了臉龐,一雙水汪汪的明眸直直的對上了郭明義。

 

 

 

郭明義有點尷尬,趕緊出聲解釋道:“不是……我純粹路過,我……”說完之後發現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裏人跡罕至,除了這一棟孤零零的大樓,周圍也沒有別的建築群,瘋子才會可能路過,隻好尷尬的閉了嘴。

 

 

 

那女生卻沒有絲毫見怪的意思,反而對著郭明義嫣然一笑,收起了手上的那本書,飄飄搖搖的走了出去。

 

 

 

郭明義還在出神,肩膀上突然被人大力的拍了一掌,大驚失色的他本能的往後一躍,反手正想一個斜劈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臉龐掠過了自己的視線,不由得將高高抬起的左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是你?”

 

 

 

來人卻是剛剛趕走自己的梁孟群,此刻象發現新大陸一樣的打量著郭明義的身形,嘖嘖稱讚道:“可以啊,你小子原來還學過武?”

 

郭明義趕緊恢複正常,掩飾道:“跟電影裏學的,打架的時候拿來唬唬人挺好用的。你奶奶的居然敢跟蹤我?”

 

 

 

梁孟群沒理這句話,繞過郭明義徑直朝牆上看去:“剛才我看你往牆上丟了一個東西貼住了,是什麽?”

 

 

 

教室的外牆此刻早已空空如也,光滑如昔,粉刷完畢的牆麵上光亮得甚至能隱隱照出人的身影——什麽都沒有。

 

 

 

梁孟群失望道:“怎麽不見了?你到底貼了什麽?”

 

 

 

郭明義微微一笑:“你自己看花了眼,還好意思來拷問我?快點交待,跟蹤我幹什麽?”

 

“就知道你不甘心回宿舍。”梁孟群一臉賊笑的靠近他:“總算被我逮到了。你眼光不錯啊,她長得確實可以。”

 

郭明義啼笑皆非的道:“打住!少在這裏瞎猜,我跟你可不是同一類人,每天除了泡妞,就是看黃片。我的確純粹是路過。”

 

梁孟群不滿的道:“你才少跟我假正經,她是男生圈裏鼎鼎有名的十大級花之一,其實我看她臉蛋並不怎麽樣,倒是身材相當惹火,隻要是男人沒有不想上她的。”

 

郭明義一臉不爽的道:“別給我下套,我要說我不想上,你就趁機說我不是男人。待會老呆子的課你去不去上?”

 

“不去。”還沒反應過來郭明義是在故意轉換話題的梁孟群隨口應了一聲。

 

“那我去了。”郭明義趁機脫身,他可不想在上還是不上這個無聊話題上浪費口水。

 

 

 

 

 

僅僅過了一個小時,郭明義就後悔了。

 

去上老呆子的課實屬無奈之舉,那時他必須找個借口盡快離開,這樣梁孟群才會跟著離開。

 

再多耽擱一會兒,他施為在牆上那張靜音符上麵的隱形術就會失效了。

 

而一旦被發現自己是法術界中人的身份,不僅會遭受法術界的嚴懲,更有可能被當成精神病瘋子被抓進不正常人類研究院去做科學實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自己的運氣特別差,今天老呆子教授特別話多,不是一般的嘮叨,同樣的話他可以把字句被字句主動式被動式反問句陳述句總之是變著花樣的重複十幾遍,生怕下麵坐的學生無法充分領略中華文化偉大的魅力似的,聽得郭明義昏昏欲睡。

 

在上下眼皮不斷親吻了數十次之後,郭明義停止了調和的努力,放任兩片眼皮親密的合在一起,和周公一起去玩魔獸去了。

 

在夢裏,周公為老不尊,居然敢用作弊器,不用一個回合就把自己殺得人仰馬翻,幸好自己發現了,當場揪住不放。

 

但更可惡的是,周公一見陰謀敗露當即把臉一翻,竟然拿出暗器朝自己麵門直射過來,猝不及防之下倉皇後退,險險避過了這一招,保得住命沒保住臉,上麵還是掛彩了一道傷痕。

 

這暗器上麵也不知道淬煉了什麽東西,割破了臉居然是火辣辣的疼,疼得耳邊又重新出現了老呆子那低沉綿長的聲調。

 

郭明義猛地睜開雙眼,周圍的同學已經有一大半睡著了,老教授還在自顧自的在講台上唾沫橫飛,激情四射,這些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的臉龐上的確疼得厲害。

 

郭明義用手在右臉上擦了一把,發現掌心上果然有些微血跡。

 

怎麽回事?剛才不是做夢嗎?難道周公真的來過了?難道真的是他放暗器把自己割傷的?

 

答案昭然若揭,周公同誌當然不屑於會跟他這麽一介凡人玩什麽遊戲,在自己桌麵的一個角上,一枚細如發絲的幾近透明的銀針靜靜的斜插著,跟普通的銀針不同的是,它上麵粘了一片小巧細茸的羽毛。

 

飛羽令?門派的召集特用符令?郭明義一呆,揉了揉自己眼睛,確認沒有繼續在做夢,臉當即沉了下來。

 

豈有此理!飛羽令居然發到自己這裏來了?

 

郭明義把飛羽令拔了下來,陰沉著臉起身從教室的後門出去了,老教授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敢攔他。

 

來到一處被廢棄的水塘處,在確認四周隻有蚊子和蒼蠅這兩種生物之後,郭明義這才掏出飛羽令,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抹過針身,口中低吟道:“傳我所在,顯我所處。”

 

銀針一陣細微的顫動,緊接著發放出一圈圈如同漣漪的白光,層層蕩漾開去,擴散到四麵八方。

 

不多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個身材矯健個頭矮小的人一身黑衣,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見到郭明義就倒頭下拜:“見過師伯。”

 

“你的飛羽令是不是發錯人了?”郭明義沒有叫他起來的半點意思。

 

那人一聽,渾身打了一個冷顫,忙道:“沒……沒有,飛羽令是門派重令,哪……哪敢亂發?”

 

郭明義一皺眉:“那你發的可真好啊,還把我的臉給弄傷了。”

 

那人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道:“師伯見諒,我……我是第一次發……所以緊……緊張。”

 

“你起來吧。”郭明義麵無表情的道:“我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那人見郭明義語氣緩和了一點,趕緊討好般的拚命點頭道:“是,是,我是前兩年才進門下的……”

 

郭明義不客氣的打斷他道:“怪不得你不知道這裏麵的規矩,我今天就告訴你,我早已向門派告假,現在隻掛個名,不參與門內任何事務,因此這飛羽令對我無效,你收回去罷。”

 

“不……不是……”那人緊張得語無倫次:“掌門交待過的,這令……這令必須送到師伯手中,因為這次事關重大,不得已的,否則也不敢驚動師伯,師伯若不收下,我回去掌門必定責罰……”

 

郭眀義不耐煩的再度打斷了他:“什麽事很重大?門派的人要死光了?”

 

那人忙道:“門中最近接到了靈霄派的密令,說看管血鎖九轉輪回大印的事情出了岔子,最近很可能不太平,通知讓各門派都得小心。掌門於是緊急發出飛羽令,希望師伯立刻上山計議,否則恐怕有血光之災。”

 

郭眀義悚然動容道:“出了岔子?這種事情也能出岔子?!出了什麽岔子?!”

 

那人囁嚅道:“弟子位卑人輕,這裏麵的內情哪有資格知道,師伯要想知道裏麵的詳細情況,請快跟弟子上山就是了。”

 

郭明義低頭沉吟了片刻,才抬起頭來毅然決然地道:“我不回去。你回去跟掌門說,若不是看在師父麵子上,我早就退出門派了。我也無心再理法術界的事情,你們就權當我這個人已經死了吧。”

 

 

 

那人被這一番毫不留任何轉圜餘地的狠話給嚇呆了:“啊……”

 

雖然自己自進門以來,一早就聽說過掌門和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伯之間有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可是大家也沒往心裏麵去,誰家沒有個私人恩怨呢?

 

可是今天從師伯口裏說出這麽絕情的的話來,兩人之間隻怕已經不是私人恩怨這麽簡單的了。

 

那人再蠢,也知道不能再糾纏下去,趕緊磕了一個頭道:“那弟子就不打擾師伯了。”

 

“你站著!”郭明義隨手將手中的飛羽令飛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斜斜插在了那人的衣領上:“這個東西拿回去,讓你家掌門以後看清了人再發。”

 

那人一個顫抖,噤若寒蟬的退了下去。

 

郭明義看著那人的背影,冷麵依舊含怒的道:“他娘的,簡直是挑戰老子的耐性!”

 

 

閑庭信步的回到課室,老呆子的課也上得差不多了,或許是今天睡覺的人太多把老呆子惹怒了,他正在翻看花名冊準備進行百年難得一遇的點名考勤。

 

郭明義心情大好,心想自己的運氣總算開始轉變了,趕緊大踏步進入課室,等著老呆子叫自己的名,同時心裏暗自嘲笑梁孟群不走運,估計要給老呆子在期末考試抓個正著了。

 

郭明義的名字在花名冊的第一頁,很快就輪到了他。

 

老呆子眯著眼費力的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喊道:“郭……”

 

他隻喊了一個字就停住了,因為外麵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同時還有數輛車子在寂靜的校園裏呼嘯而過的尖銳風聲。

 

“該不是哪裏起火了吧?”八卦的學生們立刻精神抖擻興奮的往外張望,有幾個已經點完名的更是直接衝了出去看熱鬧。

 

郭明義對外麵絲毫不感興趣,他緊緊盯著老呆子的嘴,期望他趕緊念出自己的名字應到之後就可以趕快回宿舍睡大覺了。

 

可向來對上課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的老呆子今天卻一反往常的滿臉驚惶,驚呼一聲道:“我燉的肉湯忘記關了……”把花名冊一丟,蹣跚著跑出去了。

 

郭明義呆站在當地,半晌終於醒悟過來:“我靠!原來今天還是走黴運!”回頭一望,教室裏麵早已走得一個人都不剩了。

 

郭明義隻好悻悻的收拾自己的東西,同時暗自詛咒:起火有什麽好看的?最好燒死你們這幫無聊的人。

 

無精打采的走出門口,差點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待會打算嘲笑的對象——舍友梁孟群。

 

梁孟群一見他便笑了出來:“天啊,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裏。”

 

郭明義沒好氣地道:“你離我遠點!打從我早上跟你一起去早讀,今天就沒什麽好事找上我。”

 

梁孟群忙分辨道:“我是來關心你的呀。你知道剛才那麽多警車過去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警車?不是消防車嗎?”郭明義隨口問了一句,腳步不停的往外走。

 

梁孟群趕緊追了上去:“是警車。好多輛警車啊,聽說校園的東樹林裏死了個人,樣子好恐怖,很多女孩子看了都哭起來了,我也是才剛聽說的。據說那人個子跟你差不多,我怕是你,所以趕緊過來看看。”

 

郭明義猛地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一聲不響的開始捋袖子。

 

“行了,不玩了!”梁孟群見勢不妙,立即投降:“開個玩笑都開不起啊。我見你今天心情不好,特地來找你一起看看解悶的。”說著熱切的拉著他的袖子道:“去吧,這邊。”

 

郭明義哭笑不得,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看死人還可以用來解悶的:“不去,沒興趣!”

 

死人這東西以前跟師父在一起的時候看多了,都看膩了。

 

梁孟群急了,不由分說地拖著他就往這邊拽:“你陪我去一下成不?我怕一個人看了吃不下飯,回頭我請你去西邊最好的館子。”

 

“我不去!”郭明義一把甩開梁孟群的手:“我要跟你去看了,我就不是男人!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不?”

 

正僵持著,又一個人影旋風般的跑過,刮到了梁孟群的肩膀,把他刮得一個踉蹌:“誰?給我站住!”

 

人影停住了,回過頭來,赫然便是他們旁邊宿舍的人叫黃炳榮的,揚起手笑道:“嗨,兄弟,不好意思。你去看了那邊的死人沒有?聽說不是我們學校的,打扮還有點意思,穿的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稀奇古怪的衣服。”

 

梁孟群趕緊道:“知道死因了嗎?”

 

黃炳榮道:“警察還在排查。他們效率低得很,我早就看出來了。我站第一排,很清楚的看到他領口上麵插了一根細細的針,針後麵還有一小撮絨毛。我敢保證,肯定是那針上有毒,刺到喉嚨裏麵死的,警察也不懂去……”

 

郭明義急忙打斷了他的話:“現場在東樹林哪裏?”

 

黃炳榮一愣,道:“靠近東區飯堂那塊……”

 

梁孟群轉過頭,死死的盯住了郭明義。

 

郭明義想了一會,對著梁孟群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的確現在還不是男人。”說完,趕緊往東邊跑過去了。

 

梁孟群醒悟過來:“哎,等等我。”也追了上去。

 

剩下黃炳榮站在原地一片困惑:“死人跟是不是男人有什麽關係?”

 

 

東樹林那帶早已圍了個左三圈右三圈,雖然學校派了有巡查員不停的驅散人群,但四麵八方湧來看熱鬧的學生就跟流水一般,這邊散了,那邊又湧了上來,陣勢簡直比火車站排隊買票的還要壯觀。

 

不過一個很鮮明的特點就是圍上來的大多都是男生,女的多數都遠遠的躲在一邊,三五個抱團議論著什麽。

 

郭明義和梁孟群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擠到前麵去,氣得梁孟群直抱怨:“都是你,叫你早點來你不聽!”

 

郭明義也有點惱火,剛才一個胖妞在自己旁邊扭著身子拚命蹭,有揩油的嫌疑,而且現在人這麽多,根本不利於他察看現場。

 

郭明義悄悄退了出來,靠在一棵沒人的樹上,用身子遮住了背後的右手,食指為刀,中指為刃,在樹幹上悄悄畫了一個圓形,用掌心貼住圓心,口中默念道:“我以世間冤孽為名起誓,光明未及,六界三府,不得安寧!”

 

樹幹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緊接著恢複原狀,周圍一切歸於平靜。

 

不到兩秒鍾,地麵立刻傳來一陣猛烈的搖晃,原本討論得沸反盈天的人群齊齊全部一愣,緊接著麵麵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這次比上次還要迅猛,持續的時間也更長,一些穿著高跟鞋的女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甚至露出了裙裏的春光。

 

不過眼下已經沒人去關注這個了,加上郭明義鼓足力氣大喊一聲:“地震啦!”頓時將人們的恐慌放大到了極限。

 

站在最外麵的掉頭就跑,女生們尖叫著帶著哭腔四散奔去,有些甚至連鞋子都不要了,歪歪扭扭的落在地麵,裏麵的人群則開始互相推搡,甚至開始了擠踏,驚恐的呼叫聲此起彼伏。

 

數十名老師模樣的人衝了上來,大聲地喊道:“不要慌,全部到操場上去。不準推撞!一個跟著一個!”

 

混亂不堪的人群象一隻無頭蒼蠅一般跌跌撞撞的跑離了東樹林,留下了一地的鞋子和垃圾,還有那具被準備被裹屍布包起來的冰涼的身軀。

 

眼看著東樹林裏已經跑得一個人都不剩了,郭明義這才從樹上一個竄躍跳了下來,將兩根手指深深的插入鬆軟的泥土中,念道:“慈悲為舟,普放光明。”

 

地底下迸發出一陣白光,立時原本東搖西晃的地麵瞬間就恢複了平靜。

 

郭明義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眼前這具屍體,就在幾分鍾前,他還是一個活人,跟自己有過簡短的一段對話,轉眼間便已陰陽相隔了。

 

他的麵孔現在已經麵目全非,兩隻眼睛似乎是被人活生生的用鈍器挖走的一般,眼窩兩旁留下大量被撕裂的皮膚碎片痕跡,和著血液軟綿綿的耷拉在額頭上。

 

兩個鼻孔均勻的裂開三條裂縫,每條裂縫都深入到鼻梁骨,切口整齊,看樣子卻又象是用鋒利的某物一次性造成的傷害。

 

但是最匪夷所思或者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這些,而是他的嘴巴。

 

他的嘴巴裏一顆牙齒都沒有,兩排光滑完整的牙肉暴露在大張著的嘴裏,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郭明義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撫摸屍體的牙肉表麵,良久連一絲傷口都找不到。

這是怎麽一回事?他的牙齒呢?怎麽會突然不翼而飛了呢?

 

更莫名其妙的是,究竟能用什麽手段才能把這一口的牙齒拔得一顆不剩還不留一點創麵呢?

 

郭明義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有什麽典籍記錄過無痕拔牙這種神奇的事情。

 

隨即他又檢查了一遍屍體的全身,沒有發現什麽明顯的傷痕,如果推測沒錯的話,這名新入門的弟子慘死的原因並不複雜,就是由於眼珠子被生挖出來造成大麵積創傷失血過多而死亡的。

 

既然挖出眼珠就可以置對方於死地,為什麽凶手還要切割鼻孔以及無痕拔牙呢?

 

難道說,這兩種傷害方式裏麵隱藏著凶手真實身份的某種玄機?

 

郭明義困惑的看了屍體一會,才從衣領內掏出了那塊隨身攜帶從不離身的小玉佩。

 

玉佩上麵有個活扣,一打開就可以把玉佩取下來。

 

郭明義將玉佩輕輕的放在了那一大片已經幹枯成黑色的血液結塊中,玉佩周邊立刻泛起一圈淡淡的光芒,但很快就消散不見,恢複正常。

 

郭明義臉色不禁輕輕一變,有點不可置信的拿起玉佩翻看了片刻,重新又把它放在血塊上麵,這次跟上次一樣,隻是光芒更黯淡了一點。

 

怎麽會這樣?郭明義大吃一驚。

 

這塊玉佩來曆非同尋常,說它是門內最貴重的寶貝也不為過,這還是當年他和師父一起出去行走的時候巧遇到的,他將玉佩獻給師父,但是師父說玉是認主的,已經認了他了,隻能跟著他。

 

玉佩對非人類的氣息非常的敏感,連那些以機敏著稱的法術靈物都察探不到的深層氣味它都能感應得到,所以一直是郭明義的得力助手。

 

郭明義寧願質疑自己調查得出的結論,也不會質疑它的反應。

 

但是今天,郭明義幾乎要以為玉佩失效了,因為從現場的所有症狀來看,結論是毫無置疑的確定——凶手並非人類!

 

而玉佩卻提示這裏一切正常。

 

郭明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昭示著一個他最不樂意看到的結果。

 

他曾經記得師父說過,這個玉佩即便是集天地靈氣而生成的異物,也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世間千奇百態,總會有些魔物仗著天生的靈通或者莫大的冤屈得以受到天地的庇護,進而侵奪日月精華,甚至扭轉自然規律。

 

這些魔物修行一旦超過千年抑或有什麽奇遇大大增加自身的功力,就可以避開靈物的探尋,很好的隱藏自己的行蹤和氣息,除非仙器現世,否則別無他法。

 

不過這些都是傳說,人間曆經數百個朝代幾千餘年,從來沒出現過一隻這種恐怖的魔物,所以郭明義都是把它當茶餘飯後的神話故事來聽的。

 

難道說,自己就這麽好運,撞上了這前無古人的一隻?

 

遠遠的又響起了警笛聲,郭明義知道是校方報了警,警察正在趕往這邊來,自己不能逗留太久了。

 

隻是,眼前死的這個人,雖然和自己素不相識,僅有過一麵之交,但畢竟是同門弟子,橫屍野外並不是自己樂意見到的事。

 

更何況他還被挖掉了眼珠,象這種失去眼睛的冤魂到了冥界會找不到通往奈何橋的道路,最後隻好遊離於人世中夜夜嚎哭,不得輪回。

 

郭明義蹲下身去,五指呈蓮花開合狀,覆蓋在那具屍體血肉模糊的臉龐上,輕輕念道:“善惡一念通極樂,生死雙懸入冥界。”

 

屍體上隨即溢出了星星點點如同碎雪般的青色光點,這些光點在半空中匯聚成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熠熠生輝。

 

從這光球的顏色上看,郭明義就知道這個弟子生前行過小善,沒有作過大惡,善惡相抵,可以輪回,於是道:“快去吧,我給你點了兩盞長生燈,你拉著燈走就可以順利到奈何橋。”

 

光球在半空中點了三下,當作三拜跪謝,之後便消散在空中。

 

郭明義把屍體領口處的飛羽令拔下來之後,也跟著匆匆的離開了東樹林。

 

這件離奇的凶殺案震動了全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媒體都集中火力報道,亂七八糟的猜想也鋪天蓋地的湧來。

 

對於梁孟群這種愛八卦的人來說,看這些報紙是一種很大的樂趣,但是信息太多太繁亂,連他自己也覺得煩了:“連奸殺都出來了,死的可是個男的啊!太過分了,就他那姿色,連我都看不上。”

 

一轉頭看見郭明義對著筆記本電腦發呆,梁孟群湊上前去,發現他的電腦屏幕一直停留在桌麵,忍不住道:“你怎麽了?不會被嚇到了吧?”

 

郭明義回過神來問道:“報紙上說有什麽反常的事情出現麽?”

 

梁孟群莫名其妙的看向他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別管,我有用。”郭明義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梁孟群認真地想了很久,最後道:“聽說那人死前不停的在念詩,搞到碰到他的人都以為他精神有點問題,這種算不算反常現象?”

 

郭明義驀地抬起頭道:“他讀的是一首還是很多首詩?”

 

梁孟群道:“就是那首我讀過的鋤禾日當午”

 

郭明義“噌”的一聲站了起來,把梁孟群嚇了一大跳。

 

果然,那首詩有問題!!!

 

郭明義立刻想起那天一個人在新修好的教學大樓裏麵獨自朗誦那首詩的女生,當時氣氛的詭異程度他到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那天他明明已經將靜音符貼在了牆上,那女生卻依舊能察覺有人在偷窺並且準確地找到他的位置,這本身就是一個不符合常理的矛盾。

 

鬼知道那時自己腦袋裏到底哪根筋短路了,居然沒看出這麽大的破綻。

 

“那個女的在什麽班?”

 

郭明義沒頭沒腦冒出的一句話讓梁孟群懵了:“哪個女的?”

 

“那個在新修好的教學大樓裏麵,你說什麽級花那個。”

 

“哦,是那個啊。”梁孟群來勁了:“你打聽她做什麽?”

 

郭明義沒好氣地道:“我要向她告白。快點說!”

 

“天啊,她在中文11級8班。”梁孟群手忙腳亂的找著攝錄機:“我一定要把這曆史時刻給拍下來,石頭郭明義居然也會表白了……哎,別走,等等我啊。”

 

一聲慘叫久久的回蕩在宿舍樓的上空,郭明義隨手一拉門,將梁孟群連人帶臉阻隔在了房間裏麵。

 

 

 

郭明義跑到目的地之後才發現自己去得太急了,連對方名字都沒有問,隻好守在女生宿舍樓下,逮住出入的女生問:“中文係11級的那個級花在不,你幫我看一下。”

 

如此反複幾次,終於引起了宿舍管理大媽的警惕,走上前來質問道:“你想幹啥?”

 

總算有一個好心的女生出來解圍了:“她剛走了,好像是往新大樓那個方向。”

 

又是那裏!郭明義心一緊,道謝之後趕緊飛也似的跑開了。

 

新教學大樓那裏依舊是一片靜謐,尤其是凶殺案發生之後,學生幾乎都不太願意去人煙稀少的地方,這裏就更加連個人影都不見了。

 

郭明義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大樓前麵,卻沒有聽見意料之中的誦讀聲。

 

難道說,她並沒有進來這裏?

 

郭明義困惑的將大樓的每個樓層都巡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正準備返回宿舍樓再好好問問她的同班同學的時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這座教學大樓號稱采用最新的國際化設計理念,其中一個就是倡導人性化,人性化的核心就是保護隱私,於是具體到這棟大樓上麵就變成了廁所的變態格局設置。

 

之所以稱之為變態,是因為這裏的廁所跟別的大樓不一樣,它並不是和課室處在同一直線上,而是特地凹進去一塊,形成一個半圓的弧形,美其名曰為功能分區。

 

簡而言之,言而簡之,就是你要上廁所的時候還得多拐一個彎,然後進入到黑漆漆的通道裏麵,靠幾盞昏暗的燈光來防止撞上牆壁。

 

剛才自己巡視課室的時候並沒有拐進廁所那裏,會不會是那女生剛好上洗手間了呢?

 

郭明義趕緊往一樓的廁所跑去,果不其然,在女廁所的門口赫然擺著一雙高跟鞋。

 

上廁所脫鞋幹什麽?

 

郭明義滿腹狐疑的細細打量了那雙鞋幾眼,沒看出什麽異常,又探頭探腦的往裏張望了一下,終究沒敢進去,隻好靠在牆邊等著裏麵的人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裏麵卻一絲動靜也沒有。

 

察覺出不對勁的郭明義一頭闖進了女廁所,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娘的!”

 

在他的眼前,一具窈窕的軀體飄飄搖搖的蕩漾在半空,一條鮮紅的絲帶從她的脖頸處經過,延伸至天花板的吊燈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圈。

 

曾經姣好的麵容此刻猙獰恐怖得讓人不敢直視,俏麗的眼睛已經不知道去向,留下的是兩個血肉淋漓的大窟窿,鼻孔上有三條整齊的裂痕,其中一塊鼻子已經搖搖欲墜,隨時準備掉下來的樣子。

 

青白色的嘴唇緊緊地閉著,看不到嘴裏的牙齒是否還完整。

 

但與之前的死者表情驚恐不堪不同的是,這位美麗的女生麵容平靜祥和,死前也沒有任何掙紮痛苦的痕跡,嘴角似乎隱隱還有一絲笑容。

 

如果不是臉上那些明顯的外傷,幾乎可以使人認定她是自殺身亡。

 

郭明義第一時間掏出了玉佩,玉佩並不爭氣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魔物得手之後早已逃之夭夭還是這件事情原本另有隱情?

 

郭明義沉重的閉上了眼睛,他覺得本來有些明晰的事情,此刻卻逐漸模糊真相,讓人愈加捉摸不透。

 

 

 

“我現在是在代表國家對你進行詢問,你最好認真想想,不要妄想去掩蓋事實,這會讓你多坐幾年牢的。現在你可以交代了嗎?”一個肥胖得身形有點象漢堡包的警察不停的努力眨巴那惺忪的睡眼,朝對麵望過去。

 

對麵坐著的郭明義比他更沒精打采:“阿sir,你要我交待什麽?”

 

胖警察不耐煩地道:“廢話,當然是交待你去找死者的動機。”

 

郭明義道:“我不是說了嗎?我暗戀她,找她表白。”

 

胖警察“乓”的一聲將一遝厚厚的案卷扔在了桌麵上,激起了一片飛塵:“姓郭的,你還要狡辯到什麽時候?!這裏是她的同班同學和朋友的親筆證言,證明事實是她暗戀你很久,一直想找你表白。你還想混淆黑白嗎?”

 

郭明義哭笑不得的看著那遝案卷,想了一會才道:“我要走了。”

 

“你說什麽?”胖警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明義站起來冷冷的看著他,道:“我說我要走了。你們不過就在地板上發現了我的腳印,才把我拉過來的。但是就憑這一點,遠遠不足以認定我為凶手。既然我不可能是凶殺嫌犯,為什麽不能隨時離開?更何況,是我報警讓你們來的,你這樣對我,我可以控告你向舉報人誘供。”

 

胖警察暴跳如雷:“誰誘供了?我怎麽誘供了?”

 

郭明義道:“她暗不暗戀我,和我暗不暗戀她沒有任何聯係。我作證說找她表白,你不但找不到證據反駁我,反而說我妄想去掩蓋事實。請問,我掩蓋的是什麽事實?”

 

胖警察愣愣的看著郭明義,他不明白,這個跟他耗了一個晚上的男生明明看上去那麽軟弱那麽好欺負,怎麽一瞬間卻象變了個人似的,身上迸發出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之氣,讓他不敢靠近。

 

見胖警察半天說不出話來,郭明義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了出去。

 

原本想從警察那裏套出點驗屍報告的詳情,沒想到跟這頭蠢豬周旋了一個通宵,一點情報都沒獲得。

 

讓他有點感動的是舍友梁孟群一直頂著大太陽在外麵等他,手裏還提著個盒飯和飲料。

 

梁孟群見他出來,趕緊迎上去把東西遞給他道:“餓壞了吧?快吃吧。”

 

郭明義搖搖頭道:“我不餓,回學校去吧。”

 

梁孟群欲言又止,半晌小心翼翼的道:“節哀順變。”

 

郭明義啼笑皆非,看來他和那名級花之間的關係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過他也懶得澄清。

 

接過飲料喝了一口,郭明義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對了,孟群,你叔叔好像是警察局長?”

 

梁孟群一愣道:“是啊,你問這個幹什麽?”

 

郭明義叫道:“太好了,你能不能讓你叔叔幫忙把驗屍報告弄出來一份給我?”

 

梁孟群狐疑的看著他:“你打算改行當法醫了?”

 

郭明義趕緊道:“我不過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因為什麽死的,也不辜負我對她的

一片情意。”

 

這話一說,梁孟群眼眶一紅:“我知道了,我一定會讓叔叔弄出來的。明義,你要保重身體,多看開點,人生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

 

“好,你放心。”郭明義非常努力的想讓自己的眼眶也一起變紅。

 

可是他失敗了。

 

 

 

梁孟群弄到報告的速度跟他甩女朋友的速度一樣的快,郭明義上午出的警察局,下午報告就已經放在了他的書桌上。

 

這家夥不僅弄來了驗屍報告,而且連帶其他亂七八糟的偵查記錄一並抓過來了,省了郭明義不少心。

 

報告是用牛皮紙做的大封麵包起來的,也許是剛剛才裝訂好的緣故,上麵連案子的名稱和發生日期都沒有打印上去,隻是有人用潦草的筆跡寫了“懸案”兩個字。

 

輕輕翻開第一頁,是那名女生的家庭背景情況表,從這張表中,郭明義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朱若雲,很好聽的名字。

 

朱若雲來自一個小城鎮,自小愛好詩詞,才華橫溢,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企業員工,身世清白,在學校裏麵人緣很好,從來不惹是非,一直暗戀同校一名叫郭明義的男生,從未告白。

 

郭明義苦笑了一下,翻開了第二頁。

 

第二頁是根據她的朋友和同學證詞整理出來的日常起居材料,上麵用紅筆圈了一行話:“從本月初開始,朱若雲每天準時於早上6:50分出宿舍,11日,舍友問其去向,答說去新建成的教學大樓一帶,因為那裏安靜。”

 

郭明義趕緊翻開第二頁,那裏也用紅筆圈了一行:“15日之後舉止開始有所異常,經常重複誦讀同一首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問其原因不答。開始變得不愛和人說話,喜歡獨處,食量顯著減少。”

 

郭明義心中一動,15日就開始不停的念那首詩了,17日自己在教學大樓看見她,到今天案發身亡,總共經過了一個星期。

 

第三頁是起居材料的最後一頁,全部是記錄死亡當天朱若雲的言行,描述得非常詳細,看來警察也認為那天是關鍵所在。

 

“6時50分準時出門,舍友習以為常,但出門時忘記把其最喜歡的蝴蝶結係在身上。舍友出言提醒,不理,照樣出門。

 

中午未回來吃飯,打其手機,關機。

 

14:28分,來電囑咐舍友將蝴蝶結整理好,正麵放於其床上,追問其原因,不答。

 

16:07分,舍友發現她沒有帶晚上上課的課本,打其手機,無人接聽。連續打了三次之後,接通,有一段古怪的通話記錄,記述如下:(朱代表死者,舍代表其舍友)

 

舍:你在哪裏?晚上要上課你知不知道?

 

朱:(沉默良久)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我要去了……

 

舍:你去哪裏?

 

朱:我去蝴蝶結的家。

 

舍:我不跟你玩了,你快點回來吧,教授是要點名的。

 

朱:你說,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覺得難過?

 

舍:怎麽會?你老是鼓不起勇氣向他告白。

 

朱:(開始哭泣)他會難過的,他會難過的……(電話被掛斷)

 

經與其舍友確認,這裏的‘他’指的是朱若雲暗戀對象郭明義。

 

18:41分,郭明義報案。”

 

郭明義傻眼了,他現在總算有點明白為什麽那胖警察連覺都不睡非要跟他胡攪蠻纏一個晚上了。

 

如果換作是他,也會這樣做的。

 

朱若雲在臨死前居然還打過這麽一通古怪的電話,而在最後竟然提到了自己。

 

聯想起朱若雲死時臉上的表情平靜,會不會這個美麗的女生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必將會死亡的命運?

 

如果是,那麽這通古怪的電話是否可以看作是她向別人發出的最後的警告和暗示?

 

她為什麽不能直接告訴舍友她麵臨的凶險呢?

 

還是說,這裏麵隱藏著某種重大的隱情讓她隻能通過這種曲折而晦澀的方式去昭告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

 

郭明義翻開自己的記錄本,把這通古怪的電話一字不差的抄了下來,這才繼續往後翻去。

 

後麵就是驗屍報告,隻有薄薄的一頁。

 

“死者:朱若雲

 

性別:女

 

死因:繩子勒頸導致窒息

 

驗屍情況:雙眼被鈍物剝離,碎裂麵呈不規則鋸齒狀,深及腦部。鼻孔處以銳器切割三次,貫穿整條鼻梁骨。牙齒失蹤,沒有發現任何創口,牙肉完整光潔。以上外傷均在死前造成。

 

驗屍意見:1、目前依據眼部碎裂麵暫時無法推斷是何鈍器,懷疑是凶手特製。

 

2、凶手切割鼻部並未造成氣管根本性破壞,動機成謎。

 

3、屍體保存完整,沒有發現掙紮痕跡,各部分機能符合窒息症狀,基本可以斷定死於自殺,但鑒於外傷較重且手法離奇,不排除自殺前有故意傷害的可能性,建議警方立案偵查。”

 

其中,在“牙齒失蹤,沒有發現任何創口,牙肉完整光潔。”這句話上麵用高亮度的紅色油筆畫了一道粗粗的線,然後又在旁邊潦草的寫道:“不可思議!匪夷所思!”

 

郭明義默然,接著翻開了後麵的記錄,隻見厚厚一大遝都是同學親人朋友等的證人證言,還有一些法律手續文書,細看的價值不大。

 

郭明義合上卷宗,揉了揉頭,感覺太陽穴處傳來一絲絲綿長但卻後勁十足的刺痛。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本來以為隻是一起再簡單不過的靈異殺人事件,追查到現在連凶手到底是什麽都還不知道。

 

雖然朱若雲的死留下了很多的蛛絲馬跡,但是諸如重複朗讀的詩、蝴蝶結、莫名其妙的外傷這些線索根本串聯不到一塊去。

 

難道這些跟血鎖九轉輪回大印有關係?

 

不對啊,他記得師父說過,這個輪回大印約摸在明朝末年由當時的法術界七十二高手聯合設立,期間曆經數次大劫而紋絲不動,一般的外力或者是變故根本不可能打破這個封印。

 

那那名弟子說的出了岔子是怎麽回事呢?

 

即便退一萬步來說,封印真被破了,這裏早已屍橫遍野,生靈塗炭了,郭明義可不相信一個被封了幾百年的魔物好容易跑出來之後還會有好心情一個人一個人的殺。

 

但這實在太巧合了,那邊說大印出了岔子,這邊就開始死人,就算沒有直接的關聯,也肯定會有所牽扯。

 

難道自己要打個電話回去問問門派?

 

想到這裏,郭明義的目光黯然了。

 

不行,當年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宣布金盆洗手不再屠魔殺鬼,震驚了整個法術界,那麽多長老和掌門出麵遊說都沒能阻攔住自己下山的腳步。

 

這個時候跟他們扯上關係,不僅給全天下的人看笑話,更顯得自己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算了,隻要這個東西在校園裏麵不是太亂來,自己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不就是死幾個人嘛,以前跟著師父出去的時候,死的人那才叫多,現在零星幾個不算什麽,反正死的人雖然跟自己有點瓜葛,但不是什麽親密的人,他犯不著為了這些旁人去大動幹戈。

 

想到這裏,郭明義把卷宗一丟,打算下午就還給梁孟群。

 

 

 

校園裏接連死了兩個人造成的風波很快就平息,畢竟在這個百年世代的象牙塔中,每年自殺他殺都要死幾個學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習慣了,成為一道古怪的風俗。

 

門派那邊也沒有再派人過來,或許是不想再觸怒郭明義。

 

唯一的後遺症就是郭明義每次聽到“鋤禾日當午”這首詩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一驚,但到最後都發現純屬虛驚一場。

 

為了減輕自己精神上的負擔,郭明義嚴禁梁孟群在宿舍誦讀任何的古詩詞,最後範圍擴大到整層樓都不準念。

 

大家尤其是需要參加古詩詞選修課考試的人對郭明義的霸權規定怨聲載道,但在梁孟群聲淚俱下描述朱若雲死後郭明義是如何的鬱鬱寡歡終日頹廢暗自神傷落寞淒涼孤枕難眠獨守空房隻能靠玩網遊吃飯和睡覺來打發日子的情況之後,都敢怒不敢言。

 

一時間,郭明義清靜得悠由自在。

 

所以在今天,當郭明義聽到自己隔壁的宿舍傳來抑揚頓挫落地有聲的誦讀聲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麽的詫異。

 

正在呼呼大睡的郭明義被吵醒後一翻身起了床,發現梁孟群已經不知去向,隔壁的誦讀聲還在繼續:“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聽聲音是隔壁的黃炳榮,這小子一口的河南腔,跟朱若雲那種標準悅耳的朗讀聲音比起來簡直一個是天籟一個是噪音。

 

郭明義怒氣衝衝的出了門,連睡衣都沒換,隔壁的宿舍門沒有關,黃炳榮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得端端正正的,捧著一本書正認真地朗讀。

 

郭明義直接闖了進去,不客氣地重重敲了幾下門:“老大,你想打架是不是?”

 

黃炳榮停頓了一下,這才慢慢的轉過身來,對著郭明義一笑,回頭不作聲的把手裏的書本合上,放到一邊的包裏,看樣子是想帶出去讀。

 

郭明義眉頭不經意的皺了一下:“大榮,你沒事吧?”

 

“沒。”黃炳榮簡短的答了一聲,挎起書包就出去了。

 

郭明義看著黃炳榮出去的背影,心裏總有一股毛毛的感覺,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但總覺得不那麽舒服。

 

是自己多心了麽?

 

郭明義的視線無序的遊離了黃炳榮的宿舍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門邊框上。

 

這是什麽?

 

郭明義蹲下身來,細細的打量門框上那一灘似乎是汙跡的痕跡,末了還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這才發現竟然是一道很淺的爪痕。

 

爪痕隻有三道,中間那道略深,兩邊的略淺,相互之間距離有8厘米左右,據此推斷這道爪子的所有者體形頗大。

 

從刮下的木屑來看,造成這道爪痕的時間很新,不會超過兩天。

 

郭明義在這道爪痕周邊細細尋找了一番,結果又在門口的地毯邊上發現了一處更清晰的爪痕。

 

地毯上的爪痕有四道,仍然是中間最深,兩邊略淺,地毯上的絨毛被全部割裂開來,有的甚至露出了下麵的水泥地,可見爪尖尖銳異常。

 

“喂,你蹲地上幹什麽?”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語音,原來是舍友梁孟群回來了。

 

“不是……我……我……”郭明義被問了個措手不及:“我……我覺得他地毯挺漂亮的。”

 

“漂亮?”梁孟群看了一眼那張破爛不堪絨毛脫落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黑不溜秋上麵還沾有飯粒的地毯,幹笑了一聲道:“算了,你的審美觀我實在無法苟同。”

 

郭明義起身道:“對了,大榮是不是養了一條狗?”

 

梁孟群訝異道:“啥時候養的?宿舍給養狗了嗎?”

 

郭明義這才想起學校不給宿舍養動物,那這道爪痕就顯得更加可疑了。

 

莫非朱若雲的事件要在黃炳榮身上重演?

 

梁孟群見郭明義一直沉默,忍不住道:“你怎麽了?今天怪怪的。”

 

越是在重大危難和緊急的關頭,郭明義就越發能夠沉得住氣,立刻換上了平時的腔調:“怪怪的是你吧,說出去采花,采了那麽久,回來一聲不吭,結果如何?是不是反而被花踩了?”

 

梁孟群一噎,惱怒的看了他一眼:“那幫臭花不識貨,別提這個,我們兄弟倆出去吃一頓如何?”

 

郭明義嘿嘿一笑道:“我雖然不喜歡采花,但我對跟男人一起吃飯更沒興趣。”說完,拋開罵罵咧咧的舍友快步走了。

 

如果黃炳榮是下一個朱若雲,那自己就必須盯緊他,這樣或許能夠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終結這個學校連續的噩夢。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郭明義趴在樹的頂上已經整整三個小時了,整個身子都象散架了一般,當年打埋伏都沒有這麽辛苦。

 

可他下麵的黃炳榮絲毫不覺得辛苦,連續念了三個小時的詩,依舊中氣充沛,搖頭晃腦。

 

在這三個小時裏麵,郭明義用盡了一切自己知道的手段來探測四周圍是否有非人類的氣息,答案都是否定的。

 

黃炳榮反複念詩的反常行為必定是中樞神經受到了某種外力的幹擾才會出現,現在看來,這種幹擾並非即時的幹擾,而是一早就深埋在大腦中自行發作的幹擾。

 

雖然現在已經沒辦法弄清黃炳榮當初是怎麽被幹擾以及在哪裏被幹擾的,但是有一點郭明義很肯定,那就是從前兩起死亡事件中都有明顯及一致的外傷這點上來,隻要守著黃炳榮,就一定能揪住意圖傷害他的真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驀地,黃炳榮停止了念詩,踮起腳跟向遠處眺望。

郭明義一個激靈,立即豎起了自己的耳朵,兩眼死死的盯著黃炳榮的身影。

 

可惜除了風聲,他什麽都沒聽到。

 

過了大概十秒鍾之後,黃炳榮把手中的書往地上隨意一拋,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在黃炳榮的前麵,是一個已經被廢棄的人工湖,上麵有一座橋,連接著的是一座已經經久不休的破亭子。

 

郭明義也顧不得會被發現,趕緊從樹上溜下來,偷偷的跟了上去。

 

隻見黃炳榮已經來到了橋頭,暫時停住了步子,似乎在思索些什麽。

 

難道他要過橋?

 

還沒等郭明義把這個念頭想完,黃炳榮的身子已經轉了一個方向,“撲通”一聲竟然跳到了湖裏!

 

“大榮!”郭明義大驚失色,黃炳榮不會遊泳,這個廢棄的人工湖多年沒有清理,水深不知底,這種舉止簡直等同於自殺。

 

莫非真凶就是設定今天是他的死忌?

 

說時遲,那時快,郭明義已經等不得考慮別的其它什麽,把身上外衣一脫就跳了下去。

 

任是再冷血的人,也不能無動於衷的看著與自己同窗三年親密無間的同學死去。

 

郭明義一跳到湖裏,立刻嗆了一口汙濁髒臭的湖水,幾乎窒息過去,幸虧他水性極好,趕緊調整了姿勢,閉氣一個猛子紮到了水裏。

 

可惜水裏實在是太渾濁了,眼前一片黃蒙蒙的,什麽都看不見。

 

“三雷普請靈霄光明星官降世,疾!”三道刺眼的雷電劃過湖底,緊接著,湖裏象是被瞬間投入幾百顆照明彈一般,光芒大盛,照得四周亮如白晝,連帶湖水中帶著的那些說不出名的浮遊生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借助光明咒的幫助,郭明義得以看見黃炳榮正在自己不遠的前方,全身放鬆,以舒展四肢的狀態緩慢的下降。

 

郭明義趕緊遊到他的身邊,用左手臂從背後緊緊的抱著他,右手奮力劃水向上漂浮。

 

就在這時,郭明義感覺自己的腳上似乎被什麽大力扯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他差點失去了平衡,在水中翻了一個跟鬥。

 

郭明義朝下一看,自己的腳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大堆盤根錯節的水草緊緊的圍繞住,一時半刻休想脫身出來。

 

這湖裏生態環境極度惡劣,除了一些低級的浮遊生物,沒有其他生命可以存活,何況剛才光明咒照亮湖底的時候,他特地朝四周圍看了一下,根本沒有什麽水草。

 

果然,這水草是那背後真凶在搞鬼!

 

郭明義臨危不亂,從懷中掏出一個用幹草紮成的小人,朝下拋了開去。

 

幹草遇水立即膨脹,不一會已經從指頭大小變成一個嬰兒那麽大。

 

更奇妙的是,草嬰似乎也有了生命,不僅雙眼放光,嘴裏似乎還發出一些嗚嗚哇哇的哭叫聲,揮舞著雙手朝水草處飄蕩了過去。

 

草嬰碰觸到水草之後,立時高速旋轉起來,將水草都纏繞到自己的身上,水草經不住這麽大力道的撕扯,從郭明義的腳上開始一一崩裂。

 

郭明義鬆了一口氣,剛才自己急中生智,想起來懷中還有這麽一個有大效用的草人。

 

這草不是凡草,是被稱為“彼岸覓魂”的草生植物,相傳起源於冥界,具有吸納魂魄的作用,隻生長於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上,數量稀少而珍貴。

 

郭明義在門派內地位崇高,所以分派了不少,幾乎全部紮成小人,隨身必定攜帶一個。

 

原因無他,他已經退出法術界,這些東西於他的唯一作用,就是在他對那些唾沫橫飛的教授忍無可忍的時候,可以惡作劇針紮小人讓他們頭痛得上不了課,沒想到錯有錯著救了自己一次。

 

草人將郭明義召喚過來的嬰靈吸納進去,變成實體化的嬰靈。

 

嬰靈借助對這塵世無窮且單純的怨恨,功力原本就在所有怨靈之上,這樣以毒攻毒,以靈克靈果然一招見效。

 

見水草已經斷裂的差不多了,郭明義雙腳一掙,帶著黃炳榮快速朝水麵遊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變故驟然殺到。

 

原本一直毫無反應的胸前玉佩突然迸發強烈的青光,甚至蓋過了光明咒的威力,將白嘩嘩的湖水瞬間變得青蔥蔥一片。

 

玉佩示警!

 

郭明義忘記了自己是在水裏,倒吸了一口冷氣,又吞了兩大口水,幾乎窒息。

 

玉佩釋放的光芒越亮,就說明來襲的敵人越強大。

 

說實在,這次玉佩爆發的光芒並不算是最強烈的,但讓郭明義心生畏懼的是,到現在自己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現在在哪裏。

 

敵在暗我在明,即便是一個功力低自己幾個等級的魔物,也有機會把自己秒殺掉。

 

但魔物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從湖水中齊刷刷的突然出現了無數的血手,一起向自己和黃炳榮抓來。

 

血手一碰觸到皮膚,就如同硫酸碰到物體一樣,迅速開始腐蝕肌膚細胞,也就幾秒的時間,郭明義和黃炳榮已經全身傷痕累累。

 

屍毒?!

 

郭明義嚇得魂飛魄散,這魔物居然能召喚如此多的陰靈並且操縱它們攻擊自己,他開始後悔自己如此輕敵,居然什麽靈器都沒帶空手跑了過來。

 

現在這種局勢,不要說救黃炳榮,自己會不會跟著一起陪葬都還是未知數。

 

危急時刻,郭明義來不及多想,多年殘酷戰鬥的本能讓他下意識的做出了唯一的選擇。

 

他咬破中指,將血塗抹在玉佩上,大喝一聲:“天地化萬物,乾坤尚未泯,破!”

 

玉佩劇烈的顫動,緊接著“鏘”的一聲,從玉佩裏麵幻化出一柄長長的器物。

 

那器物非槍非戟非劍非斧,前段兩道半月彎鉤緊緊的包裹住一個類似花苞的物體,後端雕有九龍吐珠圖案。

 

器物通身被五彩祥雲籠罩,又有瓔珞滴水,九龍如同活物在長柄上不斷遊走嘶吼,九珠則在祥雲中不斷穿插靈動。

 

郭明義單手抓住那器物,朝那些血手斬了過去,刹那間虹霓叢生,菩提隱現,血手紛紛避之唯恐不及的朝後退去,有幾個來不及退走的,隻稍碰到光芒的外圍,頓時發出尖銳的哭號慘叫,“吱呀”一聲化為灰燼,散落於汙濁的湖水中。

 

但是也就這麽一個回合,黃炳榮的身子就已經被那些血手趁了個空隙拉走,等到郭明義脫身出來再四下尋找的時候,哪還有半點影子留下?

 

郭明義筋疲力盡的爬上了岸,正打算報警的時候,卻驀然發現黃炳榮倒在不遠處的草地上。

 

郭明義一呆,心底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慢慢的站起來,再慢慢的走過去。

 

黃炳榮臉色平靜的仰天躺著,雙目緊閉,鼻孔完整,嘴唇微微朝上翹著,似乎有一絲滿足。

 

濃濃的鮮血從黃炳榮的鼻孔、耳孔、眼睛和嘴巴裏流出來。

 

七竅流血!溺死之人的症狀。

 

郭明義顫抖著手輕輕翻開黃炳榮的嘴唇,裏麵兩排牙肉緊緊的挨在一起。

 

郭明義緊緊咬著嘴唇,癱坐在黃炳榮的屍身前麵。

 

 

“明義……”一向豪爽的梁孟群此刻卻怯生生的叫著,眼眶還是通紅的:“警察叫你去談話。”

 

“不去。”郭明義臉朝裏的躺在床上:“他們如果證據足夠的話叫人來把我直接抓走。”

 

“你別自責了,我們都沒有怪你,真的。”梁孟群說著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那個湖廢棄了那麽久沒人打理,掉個人進去就算是遊泳隊的來也沒辦法的。”

 

郭明義怔怔的看著光滑的牆麵,眼淚不爭氣的“簌簌”掉落下來。

 

不,孟群,是有辦法的,我是有辦法救回大榮的,隻是我太過輕敵,低估了那個魔物的實力。

 

以失去人命作為代價的失誤,是無法被原諒的。

 

梁孟群見郭明義一聲不吭,也不敢相強,勉強停了悲聲道:“待會他父母來認屍,你過去不?”

 

郭明義搖了搖頭,沉重的閉上了眼睛,他根本沒臉去見大榮的父母。

 

這個一向陽光,經常跟自己一起玩星際魔獸一起喝酒灌水一起惡作劇整蠱的男孩是家中的獨子,郭明義害怕黃炳榮父母那巨大的悲痛會將自己壓垮。

 

而他現在還不能垮,他郭明義也許算不上什麽慈悲為懷的聖人,有仇必報一直是他的原則。

 

 

聽著梁孟群已經出了宿舍,郭明義一軲轆翻身下床,從床底下費力的拖出一個不鏽鋼打造的長方形箱子。

 

想想三年前,他就隻帶了三身衣服,拖著這個大箱子孤身來報道,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它拖回宿舍,塞在床底下,從此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郭明義用手捏住那把小巧的銅鎖,口中默念著什麽,銅鎖發出輕微的嗡鳴聲,自動脫落在地。

 

郭明義輕輕打開箱蓋,箱子裏靜靜躺著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件物件,葫蘆寶瓶飛刃風火輪,更多的是形狀稀奇古怪說不出名字的器物。

 

所有這些東西都被或強或弱的光芒圍繞,更有好幾個器物身上被貼了幾張符紙,看樣子是用來鎮壓其異動的。

 

郭明義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些物件,這些東西曾是他最寶貴的家當,有些是師父賜予的,有些是自己碰上的,也有別家門派掌門喜歡他送給他的。

 

當然,這麽多東西不能全帶著去,郭明義思索片刻,挑了三四件揣在懷裏,又小心的鎖好箱子,塞回到床底下。

 

緊接著郭明義拿出手機,調出通訊錄上一個許久未打的號碼,猶豫良久終於按了下去。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那邊傳來不可置信的詢問聲:“……師兄?”

 

郭明義一邊警惕的看宿舍外圍有沒有旁人經過,一邊淡淡的道:“你還沒死啊。”

 

電話那頭喜極而泣:“師兄,我以為你再也不打電話給我了呢。”

 

郭明義道:“我本來打算是這樣,閑話少說,我有事問你,你現在方便不方便?”

 

那邊忙道:“方便方便,師兄請說,我被發配到後山種穀子去了,離掌門遠著呢,他不可能聽得見。”

 

郭明義一怔:“發配到後山?他跟你一個輩分的,怎麽敢這樣?”

 

那邊趕緊道:“師兄你別動怒,你走了之後這裏就翻天覆地了。你也不愛聽,就不提這些了,你今天打電話過來是問我有關血鎖九轉輪回大印的事情吧?”

 

郭明義道:“沒錯,那個大印不是在飛龍嶺那邊好好封著嗎?還有七十二個盤古僧層層看守,怎麽會出岔子?”

 

那邊歎道:“整件事情本來就不可思議,沒有外人來過,周圍布下的三十六星宿大陣也沒有任何反應,那七十二個老禿驢也沒有任何察覺。結果有一天,是一個老和尚去添香,腳上一滑,居然滑到大印裏麵去了,這才發現加上大印上的九九八十一重封印已經無聲無息的破掉了。”

 

郭明義感覺自己在聽一個天方夜譚的童話故事:“那……封印的那東西跑出來啦?”

 

“沒有。你也知道的,當年洪元聖祖師耗盡畢生心血,悟透了一種獨特的封印,就把它加在了這輪回大印上,作為最後一道屏障,然後就坐化了。這種封印的設置和破解之法也跟著他老人家長埋土裏,沒人知道。可能就因為這樣,就這隨後一道封印沒有被破掉,所以裏麵的東西應該還沒跑出來。”

 

“沒跑出來?”郭明義一呆:“那你們掌門真是狗膽包天,居然敢向我發飛羽令!”

 

那邊幹笑了一聲道:“師兄,我話還沒說完,雖然封印沒破,裏麵的東西也沒出來,但是最近很多門派的弟子報上來說,塵世間突然多了很多魔物出來作亂,而且修為都還不低。現在五老三聖他們猜測可能是誰在破解飛龍嶺那三十六重封印的時候吸取了大量的天地靈氣,導致現在精華失衡造成的。他們已經召集所有門派的首腦前去九華商議了,我們家掌門沒那底氣,就想到你了。”

 

郭明義道:“行了,這件事先不提了。你幫我查一個資料,看看有哪種魔物擅長把人的牙齒全部拔光而且還不留痕跡的。”

 

“啊……”那邊顯然沒想到郭明義居然會提這麽一個要求出來:“等……等一下,師兄,該不會是你的牙被拔光了吧?”

 

郭明義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吐字不夠清晰,跟癟嘴的老太婆一樣?”

 

那邊沉默了片刻,才道:“師兄,你說退出法術界不再插手這裏麵的事了,怎麽這次又打算出手了?”

 

郭明義長呼了一口氣道:“你別管,我這次是因為私人理由,不代表什麽。”

 

那邊道:“我今天晚上就去查,估計兩三天內就會有結果。”

 

郭明義道:“行,那就這樣吧。”說著,正想掛電話,那邊卻急急忙忙的搶著道:“等會兒。”

 

郭明義的手緩了一緩:“還有事嗎?”

 

那邊支支吾吾了一會,才鼓足勇氣大聲說道:“師兄你能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說完,慌慌張張就掛掉了。

 

郭明義把手機合上,忍不住微笑。

 

這個以往流著鼻涕,一直用豔羨的目光跟隨自己的小師弟,總感覺怎麽也長不大似的。

 

雖然說自己對他一直態度嚴厲,不過說實在的,這已經是自師父死後門派裏麵唯一能讓他覺得有所牽掛的眷念了。

 

 

外麵燈火通明,遠遠的傳來高低起伏的號哭聲,飄蕩在這黝黑的夜色中,顯得是如此的慘淡淒涼。

 

郭明義象座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窗邊,靜靜的望著樹上的枝杈。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郭明義從褲兜裏掏出一張薄薄的麵皮一樣的東西蒙在臉上,原來是一個精致的鬼臉麵具。

 

既然身份已經可以掩飾,郭明義就不在乎顯示自己的身手了。

 

拉開宿舍的門之後,郭明義在欄杆上幾個躥躍,直接從六樓輕飄飄的降到一樓的地麵上,緊接著腳尖一踮,身形隨風而起,如同柳絮般輕盈的越過高達4米的圍牆,穩穩的落在一棵高大的成年榕樹上。

 

宿舍管理的大叔隻覺得燈光微微的一晃,等抬起眼來的時候,早已滿目清爽:“這破電壓,又不穩了。”

 

在樹頂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幾排長長的人群蜿蜒著向校門口走去,那必定是來吊唁的同學送傷心欲絕的兩個老人出去了。

 

等到人群都過去之後,郭明義才低低的掠過樹梢,腳尖點地,騰空而起,幾個起落之後已經來到了黃炳榮停屍處。

 

那是一個打算裝修的實驗室,臨時改了吊唁所,設置了一個簡單的靈堂,學校還派了兩個保安來協助看守。

 

郭明義直接從正門就闖了進去,兩個保安正聊著天,隻覺得身旁黑影一閃,偏頭喝了聲:“誰?”立刻兩人的腦門上就被拍上了一張符。

 

那兩個保安頓時象得了老年癡呆症似的,眼神都變呆滯了,身形也僵硬在那裏,眼睜睜的看著郭明義大步走入而沒有反應。

 

直到幾秒鍾過後,兩人同時打了一個激靈,才恢複過來。

 

其中一個保安驚詫的轉頭四望:“剛才怎麽回事?我好像記得有人想進來。”

 

另外一個發現自己嘴邊居然流了一大灘口水,趕緊背過身子去擦了,才應道:“沒有吧,你看哪裏有什麽人,你別是守著守著發白日夢了吧?”

 

“我呸,你奶奶的才白日夢。”那名保安罵罵咧咧的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把剛才的事情撇過不提。

 

郭明義在門裏聽得暗暗好笑,他剛才對那兩人各用了一張“分魂符”。

 

這是一種對生人起效的符。

 

輕者,蒙蔽靈智,如同行屍走肉,重者,分離魂魄,死亦不得安寧。

 

在法術界裏麵絕大多數的符令都隻對非人類有效,但為了配合除魔殺鬼的需要,曆代祖先也研究出了一些適用於生人的符咒。

 

為了防止這些符咒被用來當做泄憤屠殺無辜的工具,各派對這些符咒的傳授都是慎之又慎,除非是一門之首,一般不予傳授。

 

郭明義自小得師父珍愛異常,所以幾乎全學會了。

 

即便要使用這些生人咒,也必須符合嚴苛的條件,比如說是為了救人命。

 

因此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郭明義這次的使用是嚴重違反法術界約定的,不過第一是他不想在校園裏大打出手,以免驚動他人,第二他反正也退出了法術界,不在乎這些條條框框了。

 

見兩名保安不再起疑,郭明義抽身朝停屍的地方走去。

 

黃炳榮的父母來得匆忙,沒有帶什麽裝殮的衣物,加上天氣開始有點炎熱,也

沒放玻璃櫃裏麵,因此就隻是給他換上了一身新的校服。

 

郭明義輕輕揭開蓋在屍體臉上的一麵白色的小方巾,黃炳榮熟悉的麵容露了出來。

 

由於挖掉的眼睛找不回來了,殮妝師沒奈何,隻好找了一副墨鏡給他戴上,鼻子上的三條裂縫用細小的手術線縫了起來,嘴唇上也描了色,兩頰撲了點胭脂,看上去宛若還在生一樣。

 

郭明義想起昨天的情景,心下一酸,暗暗的道:大榮,你安息吧,我會幫你報仇的。

 

郭明義先把房間裏的燈都關了,從靈前拔了十幾支蠟燭出來,在屍身麵前的地上排列成大小兩個圓圈,小圈嵌在大圈裏麵,從隨身帶著的腰包裏拿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和一支朱筆,蘸上朱砂“刷刷”的在符紙上寫了一行字“九天符令 陰冥不拒 提魂以問 助解冤屈 法術界郭明義拜上,欲提千島科技大學黃炳榮魂魄上來有事詢問,請予準許”。

 

寫完之後,郭明義單掌向下,將那符紙重重的拍在兩圈蠟燭的中心點上,霎時,周圍的燭苗猛地一閃,那符紙倏地直立起來,緊接著象穿山甲一般鑽入地下不見了。

 

這是法術界比較通行的“問魂”做法,搶在人頭七之前行書冥界,將死者魂魄暫借到陽間詢問。

 

趁著這空隙,郭明義到黃炳榮靈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之後,回到屍身旁邊等待冥界的回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郭明義漸漸有點不耐煩了,冥界的效率怎麽變得這麽慢了?

 

以前自己叫魂,快的一分鍾,慢的也不超過五分鍾,現在都十分鍾過去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冥界也以為自己退出了法術界,所以不怕老子了?

 

正當郭明義準備再行文一封詢問的時候,蠟燭終於有了反應,燭苗一閃,符紙從地底下鑽了出來,靜靜的躺在圓圈的中央。

 

郭明義趕緊上前撿起一看,隻見上麵隻有四個大字“查無此人”。

 

郭明義一呆,黃炳榮的魂魄沒有回歸冥界?

 

難道給那魔物吃掉了?這可大大的不妙。

 

郭明義想了一會,又寫了一張符紙“請查明此魂魄是否離體”,拍了下去。

 

就算魂魄沒有到得冥界,但是冥界那裏有生死簿,總可以查到黃炳榮的魂魄到底有沒有脫離過身體,這事關那個魔物到底是吃生魂還是吃死魂。

 

又等了大概有十來分鍾,符紙才又重新出現,仍然隻是一行字“此人尚在陽世”。

 

郭明義幾乎要噴出一口血來,什麽叫此人尚在陽世?!

 

屍體就在自己前麵躺著,自己眼睜睜看著他死去的,現在冥界居然回複稱“此人尚在陽世”?!!

 

郭明義怒不可遏,這次行文連基本的文法和客氣都沒有了,直接寫道:“陽世你個大頭!此人已死,立刻給我再查!遲了我讓幽冥地界翻天!”

 

豈有此理,冥界難道以為他沒了門派依靠就好欺負?

 

自己手上還真有幾件能讓他們心驚膽戰的寶貝,就算是冥界的老大來了也得好好說道說道。

 

這次符紙下去半天都沒有上來,不知道是冥界根本不屑於理睬他呢,還是在緊急商量對策。

 

郭明義考慮是否需要出手懲戒一下的時候,蠟燭的燭苗終於開始閃動了,隻是不止閃動了一下,而是拚命的跳躍搖擺,到最後“噗”的一下熄滅了。

 

昏暗的屋子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長袍披身拄著拐杖的老者出現,戴著一頂尖尖的帽子,帽簷壓得很低,將整個臉都幾乎蓋住了,向著郭明義微微彎腰,嘶啞著嗓子道:“冥界陰差見過郭上使。”

 

郭明義一呆,這幾天遇到的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現在連冥界的人都親自跑上來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據說師父小的時候碰上過一次,是師祖跟冥界的大吵,差點打起來了,把師父給嚇壞了。

 

不好,剛才自己威脅要攻擊冥界,但那幾樣寶物沒帶過來,必須想辦法先逃回宿舍拿了家夥再說。

 

正拔腳想溜,卻見那陰差沒有朝自己出手的打算,反而朝黃炳榮的屍體走了過去,細細檢查一番之後,搖頭道:“奇怪奇怪,怪不得上使這麽生氣。此人確實已經死了,但是在我們冥界的生死簿上,卻仍是存活狀態。”

 

郭明義停住了準備開溜的腳步:“既然如此,那就趕緊查清了改掉啊?”

 

陰差道:“上使沒有聽清我的意思。生死簿上麵的記載是不會有錯的,說還在陽世就在陽世,我們冥界也沒辦法把他拘了來。”

 

郭明義看了屍體一眼,沒作聲。

 

陰差趕緊道:“上使別生氣,我的意思是這件事的確有蹊蹺之處。能騙過冥界生死簿的情況不是沒有,隻是很少見,迄今為止我們知道的隻有兩種。”

 

郭明義忙問道:“哪兩種?”

 

“一種是假死,你們法術界有一種藥可以做到,看上去死了,但是瞞不過生死簿。”說著,陰差看了一眼已經有點腐臭的屍體,又看了一眼郭明義難看的臉色,補充道:“當然,現在看來不是這種情況。”

 

“那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陰差的臉色開始凝重起來:“生死簿是根據魂魄的狀態來確定生死的,就好比靈魂出竅,雖然離開了身體,但是並沒有死亡。”

 

郭明義有點聽懂了:“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的魂魄還在生?可是魂魄離開身體一段時間就會變成死魂,甚至會煙消雲散,這個人從出事到現在整整一天了,他的魂魄哪能生存那麽久?”

 

陰差道:“可如果真有一種方法能夠讓魂魄離開身體之後仍然繼續生存的呢?”

郭明義詫異道:“不可能吧?除非借屍還魂,不對,那也是死魂了。你說的這可是違背乾坤的事啊。”

 

 

陰差道:“這種情況雖然違背常理,但是據我所知,並不是沒有出現過,隻是年代久遠,我得回去好好查查。上使,我這身軀不能在這裏久留,我得先走了,若有消息再通知你。”

 

郭明義求之不得:“不送。”突然想起一事,忙道:“等等,有個叫朱若雲的,是不是也是顯示存活?”

 

陰差道:“等我看看。”說著閉目片刻,才睜眼道:“沒錯,這可奇了,怎麽同時有兩個人都這樣?我得立刻回去。”

 

說著,那陰差將手一揚,整個人立即消失在空氣中。

 

原本熄滅了的蠟燭上火苗一閃,重新被點亮。

 

郭明義望著那兩圈蠟燭發愣,如果朱若雲和黃炳榮的魂魄都還能以生魂的形式存活,那為什麽那個新弟子卻還能被自己超度?

 

還有,如果那魔物有如此的神通,在湖裏能召喚這麽多陰靈攻擊自己,這次又能騙過生死簿,驚動冥界親自來查,為什麽還要偷偷摸摸的殺人,不敢露麵呢?

 

這些一塌糊塗的線索裏麵,到底藏著什麽樣的玄機?

但眼下,線索已經斷了,要不等魔物重新露頭,要不等冥界的消息回複。

 

 

回到宿舍之後,梁孟群他們還沒有回來,郭明義百無聊賴的上床聽歌,正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是小師弟打來的,郭明義忙接了:“查到了嗎?”

 

那邊道:“我把所有典籍都翻了,沒發現哪個怪喜歡拔牙的,有幾個喜歡吃人的牙齒算不算?”

 

郭明義皺皺眉:“把牙齒吃了總得留下傷痕,可是我看屍體上牙肉完整飽滿,就像從來沒長過牙齒一樣,這是讓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那邊道:“師兄,你也知道我們這裏不是典籍最全的。這樣吧,你給莫陵大哥打個電話,就說我要過去他那邊查個東西,讓他吩咐手下的弟子給我行個方便。你和莫大哥有過命的交情,他肯定會聽的。”

 

郭明義猶豫了一會道:“算了,不驚動他,要不整個法術界都知道了。”

而且麒雲派典籍再多,能多得過冥界嗎?他還不如安安心心的等陰差的回複好了。

 

那邊傳來失望的一聲:“哦。”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梁孟群總算回來了,一邊脫鞋一邊對郭明義道:“明義,我聽說大榮死前也在反複念那首詩,有點古怪,怎麽跟那個級花一樣?你說他們是不是得了抑鬱症,所以都想自殺?”

 

郭明義隨口應道:“有可能。你以後如果發現有這種事情,早點告訴我。”說著,眼睛一瞥,道:“孟群,你的衣服怎麽了?背上有點花花的。”

 

梁孟群忙把外套脫下來一看,忍不住破口大罵:“我靠!我怎麽沒有發現?是哪個王八崽子幹的?這件足足花了我500大洋啊!”

 

“怎麽了?”郭明義偏頭一看,頓時呆若木雞。

 

在梁孟群的外套上,赫然呈現出一個由五道裂口組成的清晰爪印,其中最中間的那個口子最大,幾乎從領口撕到了底部,大量打結碎亂的線頭簇擁在中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款式,這也許是一路上沒人提醒梁孟群的原因。

 

郭明義隻覺得全身血液都要凍結了,一股涼涼的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再迅速擴散到四肢。

 

他沒想到這個魔物出手居然這麽快,而這次的對象竟然是自己的舍友梁孟群!

 

“孟……孟群,”郭明義盡量使自己的語氣看起來跟平常一樣和緩:“你能不能告訴我,剛才你都去了一些什麽地方?除了送大榮的父母。”

 

梁孟群的臉色有一瞬間被人看穿的尷尬,但很快就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不就一件外套嗎?別搞得象要死人一樣,可能是我在哪裏不小心刮到的,就當做我破財消災吧。天色晚了,我們趕緊睡了,明天還有課。”

 

“你……”郭明義氣結,半晌強壓怒氣道:“這很重要,你必須得告訴我。”

 

郭明義向來極少幹涉別人的私事,梁孟群有點意外的看了看他,猶豫了一會道:“我……我去圖書館借書了。”

 

郭明義一眼看出這個舍友明顯是在說謊,眼看又是一次生死較量,偏偏這個關鍵的證人卻不願透露線索,再也按捺不住的郭明義跳了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揪住梁孟群的衣領,一下子把他整個人都逼在了牆上,惡狠狠的道:“你這樣的人渣會去借書讀?趁早給我說實話!說!你到底還去了哪裏?!”

 

見慣了一向大大咧咧沒有脾氣的郭明義,梁孟群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露出如此猙獰凶狠的模樣,立時被嚇得全身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良久才象是突然醒悟到什麽一樣,語調裏帶了哭腔道:“我知道了,是你殺的大榮對不對?其實患抑鬱症的人是你!”

 

郭明義啼笑皆非,手一鬆,給梁孟群整理好衣領,拉他在自己對麵坐下,這才肅容道:“孟群,有些事我不想再瞞你,瞞你也瞞不下去了。你今晚的行動關係到你的生死,我不是危言聳聽,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我看到你衣服上的口子會這麽大驚失色嗎?因為昨天大榮死之前,我在他宿舍的地毯上也發現了同樣的痕跡,所以我才會跟蹤他出去,才會第一時間發現他投湖。你現在能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嗎?”

 

梁孟群呆呆的聽著,聽到最後麵如土色,他太了解郭明義的個性了,認真的時候從來不說大話,霎時臉色都嚇青了:“你……你說什麽?你為什麽……不和我叔叔說?”

 

郭明義苦笑一下,眼神裏的含義分明是說“你覺得他們會信這個嗎”。

 

梁孟群六神無主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是說有人要謀害我?天啊,不行,我要告訴我叔叔去。”

 

郭明義一把拉住他,一字一句道:“你叔叔救不了朱若雲,救不了黃炳榮,同樣也救不了你!”

 

 

梁孟群反問道:“難道你救得了?”

 

郭明義沉默片刻,才道:“隻要你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我,我就能夠救你。”

 

梁孟群搖搖頭道:“你隻是一個學生,又不是什麽武林高手,我憑什麽相信你?”

 

郭明義道:“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提醒你,你是在拿自己的命賭博,大榮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這句話把梁孟群嚇到了,他歪著頭想了好大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道:“算了,死馬當做活馬醫,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但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我去了酒吧,找了幾個女的喝酒,順便看看……”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還瞟了郭明義一眼。

 

郭明義不動聲色道:“然後呢?”

 

梁孟群道:“然後沒人願意,我就回來了。”

 

郭明義睜大了雙眼道:“完了?”

 

梁孟群道:“完了。我真沒感覺有什麽尖銳的東西碰過我背上,就是酒吧裏人多得很,大家擠擠碰碰的有一些,或者是那時有人惡意用刀劃破了也不一定。”

 

郭明義思索了一會又問道:“你在此前後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

 

梁孟群仔細回想了一下,一拍腦袋道:“有了,我回家的時候碰到過一個奇怪的相士,扯著我非要給我看相,說我有什麽死氣,我以為他想敲詐我錢,把他罵了一頓就走了。”

 

相士?郭明義暗自嘀咕,民間能人異士頗多,此人值得去拜訪一下,看看他那裏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

 

見郭明義半天不說話,梁孟群心驚膽戰的道:“明……明義,你知道誰想殺我了嗎?你有沒有把握保證我安全?”

 

郭明義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你先睡覺,明天帶我去找那個相士。”說著,也不再忌諱,當著梁孟群的麵把床底那個大箱子拖出,拖到梁孟群床鋪的對麵,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梁孟群現在已經絲毫不關心什麽稀奇古怪的大箱子了,他隻關心自己的命:“那你呢?”

 

郭明義冷冷的道:“自然是看著你了。從這一刻開始,你24小時都必須待在我身邊,無論做什麽事情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如此的平淡閑適,但梁孟群卻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個從剛才開始就已經判若兩人的郭明義身上正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

 

 

 

在重壓之下,梁孟群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越想越害怕,到最後精神都快崩潰了,最後郭明義沒有辦法,弄了個符咒強行讓他昏睡過去,自己也跟著打坐冥想起來。

 

所幸一直平安無事,等梁孟群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一骨碌爬起床來,看到郭明義正在好整以暇的刷牙洗臉,顯然也是才起來不久。

 

梁孟群忙不迭的道:“快,我現在帶你去找那個相士。”

 

郭明義道:“這些人一般隻在晚上出現,你大白天的出去也找不到他。”

 

梁孟群手足無措道:“那……那我們現在幹什麽?”

 

郭明義道:“翹課,我們倆就在這裏呆到天黑,哪裏也不去。”

 

郭明義相信,再厲害的魔物,對著這個大箱子裏的東西,也會覺得頭痛。

 

一時間,房間裏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良久,梁孟群才小心翼翼的打破了寂靜:“明義……想殺我的其實不是人,是嗎?”

 

郭明義正在撥打外賣電話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用眼角餘光瞟了梁孟群一下,沒有說話。

 

因為是事實,他無法否認,但他不能承認。

 

“我不是傻子。你說我叔叔救不了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點猜到了。大榮的死狀我也去看過,他牙齒都沒了,而且還看不出來是怎麽拔的。我不認為人能做到這些事情。”梁孟群獨自喃喃的道:“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想救我的,可是我有一種預感,我覺得這次自己在劫難逃,我舍不得我父母,我雖然有個姐姐,你也知道的,天生腦癱,我會去酒吧會去幹那些荒誕不經的事情隻是因為壓力太大了。”

 

說著說著,這個一向陽光到讓人覺得不可能有悲傷的男孩開始啜泣起來。

 

郭明義默默地掛斷了電話,回過頭來溫和的道:“孟群,我不能告訴你我的身份,我也不能許諾你什麽。大榮那天我曾經以為我一定能救他,可是我失去了機會,所以我不敢再輕易承諾。我隻能告訴你,我會傾盡全力救你。世上有很多命運是可以自己去更改的,沒有必然的定數。”

 

窗外突然起了一陣大風,緊接著落葉紛飛,有的貼著窗戶蜿蜒的滑下,更多的掙紮一番之後無奈的隨波逐流。

 

梁孟群出神的看著那些落葉,輕輕道:“可是有些命運是改變不了的。”

 

 

 

時間已經接近夏天,白天開始變長,一直到了6點半之後,夕陽才戀戀不舍的歸巢,天色昏暗下來。

 

郭明義開始整理行裝,挑選了幾件防身的寶物攜帶,又暗暗的在梁孟群身上設下長明護魂天祥咒,這才拉著他出了宿舍。

 

恰逢下課打飯時間,不少同學見到他倆都頗為驚奇的發問:“你們兩個怎麽沒去上課?”

 

郭明義隻微笑著一言不發擋在梁孟群的身前,將他拖離人群,嚴密的保護在自己的後方,總算安全的離開了宿舍樓。

 

“明義,”看到郭明義這般盡心盡力保護自己,梁孟群很是感動:“你也太誇張了,這裏同學這麽多,我們表現得那麽反常,會讓人起疑心的。”

 

郭明義不置可否的道:“那我們走吧。”

 

梁孟群並不知道,剛才在走廊的時候,郭明義明顯的感覺到懷中傳來一絲震動,這是哪個被符紙壓製住的器物因為感受到強烈的非人類氣息而興奮不已的表現。

 

剛才圍上來的那些熟悉的麵孔中,隻怕其中至少一個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一向以靈敏著稱能力遠在其他器物之上的玉佩反而無聲無息。

 

不過眼下沒有時間來想這麽多,他必須帶著梁孟群找到那個神秘相士,然後再安全的帶回來,另尋良方。

 

出了校門外之後梁孟群帶著郭明義兜兜轉轉,繞過了無數條黑暗的小巷子和無牌的大排檔,間中還經過了幾個紅燈區,終於看到了一個破敗的霓虹招牌,上麵寫著:“Single Pub”,其中,“B”字母掉落了一半。

 

郭明義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看了梁孟群一眼道:“這樣的地方你也能找得到?”

 

梁孟群有點羞赧:“也是人家介紹的……對了,那人就在這裏。”

 

為了擺脫這種尷尬的處境,梁孟群拉著郭明義快速繞過了那個酒吧,隻見後麵原來是一個大的菜市場,晚上買菜的菜農都已經走了,這裏就擺起了小攤,賣假古董、梳子、耳勺、指甲剪什麽的都有,來挑選的人很多,互相肩碰肩,嘈雜喧鬧比白天更甚。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個穿著破舊的補丁布衣的人,戴著一副廉價的墨鏡,拖著一個破舊不堪的書框,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扯住從他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用很誠懇的語氣問道:“要不要看看相?不靈不要錢。”

 

每一個人都毫無例外的厭惡的甩開了他的手,客氣的說一聲“不要”,不客氣的就直接罵上了。

 

梁孟群指著那人道:“就是他。你看他那樣子,說的話真的可信嗎?”

 

郭明義白他一眼道:“不要以貌取人。你上前去,讓他再算一次,好好詳細問問,看他知道不知道些什麽。”

 

事關性命,梁孟群這次恭恭敬敬的拉住了那人的手,叫道:“先生,我又回來了。有沒有時間幫我再看看相。”

 

那人驀地全身一震,臉上呈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沒說什麽,隻是低聲道:“此處不宜多談,我的攤位在那邊,你跟我過來。”

 

梁孟群依言跟著他來到市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麵,那裏擺著一張缺了一半的舊木桌子,還有幾張搖搖晃晃看上去就要倒塌的椅子。

 

郭明義悄無聲息的也跟了上來。

 

那人坐在桌子的一邊,指著另外一邊的椅子上對梁孟群道:“坐吧。”

 

梁孟群看了看那搖搖欲墜的椅子,沒敢坐,從懷裏掏出一百元遞了過去:“先生,我有眼不識泰山,昨天衝撞了你,你別計較。這是你昨日看相的錢。”

 

那人搖了搖頭,將那一百元推了回去,道:“你的錢我不能收。”

 

梁孟群急道:“為什麽?”

 

那人道:“我們算命的有行規,死人的錢是不能收的。”

 

梁孟群給他的這句話一下子給哽住了,他偏頭看了看郭明義,後者一直盯著那神秘相士在看,全無反應。

 

梁孟群隻好道:“可是先生,你看我不是還沒死嗎?你幫我算算,這件事可有轉機?”

 

那人斬釘截鐵道:“你昨天早該死了,所以我今天見到你很詫異。”說著,突然一把抓住梁孟群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在他的骨縫中細細遊走,半晌才冷“哼”一聲道:“原來你有高人護持,怪不得能撐過昨天。”

 

梁孟群又驚又喜:“如果那高人願意繼續護持我,我是不是能夠躲過此劫?”

 

那人道:“劫數就是劫數,哪有可能躲得掉逃得出?我奉勸你一句,與其苦苦掙紮,不如早早料理後事,免得徒增親人苦痛。再這麽拖下去,不單是你,隻怕你那高人也得同遭厄運。”

 

梁孟群徹底沒話說了,轉眼用哀求的神色看著郭明義。

 

郭明義一屁股坐在了那搖擺的爛椅子上麵,笑吟吟的伸過手去:“先生神算,能不能幫我也摸摸骨?”

 

那人對突然有人到來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忙熱情的道:“成,成,稍等。”說著伸出手在郭明義的手腕上隻略摸索了一會,立即大驚失色,“砰”的一聲推開桌子站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指著郭明義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是……”

 

梁孟群忙問道:“是什麽?”

 

那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片刻才一咬牙道:“閣下骨骼清奇,命數顯貴,非我這等下鄙相士可以測算,還請另找高明。”

 

郭明義悠悠的道:“那不知道我這貴能否敵得過劫數?”

 

那人向郭明義靠近了一步,附耳低聲道:“借一步說話方便嗎?”

 

郭明義示意梁孟群留在原地,跟著那人稍微走遠了一點,但視線仍然警惕的停留在梁孟群身上。

 

那人見四周沒人,這才低聲的道:“閣下既然是法術界的高人,就應當知道不該逆天而行。你這朋友,下頜尖短,非福壽之相,主早夭,你能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

 

郭明義也低低的道:“先生這話說岔了。照你所說,生死都由命定,法術界都該解散了,那些魔物愛殺多少就殺多少。我這朋友別的不管,最起碼不能讓他死在我眼皮子底下。先生既然出來幫人看相,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是為了幫人趨吉避凶,知曉先機,若是連這點慈悲心都沒有,妄談命數,又有何益?”

 

一席話說得那人低了頭,默然良久才道:“閣下想知道什麽?”

 

郭明義道:“你可知此物的真麵目?”

 

那人道:“不知,此物厲害得緊,我曾經想掐算,但是被它發現了。我不過是一個靠看相糊口的卑微人,沒有能力相抗,隻好算了。”

 

見郭明義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人又道:“不過我可以告訴閣下一點,關於你所見的死者牙齒都不翼而飛這件事,其實並不難解。”

 

郭明義身子一震:“你說什麽?願聞其詳!”

 

那人娓娓的道:“其實閣下已經接近真相,隻是因為不得其法而又擦肩而過,隻需把原因和結果掉轉過來想就可以迎刃而解。”

 

郭明義越聽越糊塗:“什麽原因?什麽結果?先生能否說得再詳細些?”

 

那人笑道:“閣下是最高明的人,天機泄露到這個份上,能否解得開就要看各人的緣分了。你非要涉足這件事,自身也要多加小心。”

 

郭明義知道他們這些相士往往為了偷窺天機付出各種慘重的代價,若是明言更有可能遭到天譴,所以也沒有相強,轉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道:“那先生能否透露我該在什麽時候提高警惕?”

 

“今晚。”這次,那人倒是十分的爽快。

 

一把梁孟群拖回宿舍,郭明義就自己忙開了。

 

首先把所有的窗框和門框上都用燈油刷了一遍,這燈油不是普通的燈油,是用琉璃特製的光明燈長明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放入神殿接受信眾敬仰焚拜三年,然後護法開光後倒入純銅鑄的甕中,再擺放到能照到月光的地方貯存兩年。

 

由此燈油就吸納了陰陽二氣,可以上借日月,下依江海,普通魔物隻要碰到這燈油一點當即肌膚開裂,魂魄遭受重擊。

 

但是郭明義對付的顯然不是普通魔物,隻有這燈油是遠遠不夠的。

 

因此郭明義又用十二條細如蠶絲的銀線按照太極五儀的方位在房間內布了“天絕困魔大陣”,相傳此陣是至尊蕩魔大帝所創,以北海銀鱈的鰭絲為網束縛魔物的陣法,流傳到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能布了。

 

郭明義幾乎把自己所有壓箱底的絕招都擺了出來。

 

為以防萬一,郭明義還擺下了七盞長明燈,這些燈倒不是用來阻擋魔物的,而是用來護住梁孟群的魂魄不脫離身體的,魔物如果想吞,隻有把自己打敗了再說。

 

最後,郭明義把床底的箱子拖出,打開後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再根據用途和威力大小細致的在床上擺放好。

 

等到這一切上上下下都忙完之後,郭明義才有空暇坐在書桌邊,隨手扯過一張白紙,在上麵胡亂塗畫一些什麽。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看著郭明義忙乎的梁孟群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那個明義……”

 

“閉嘴。”郭明義直接駁回了要跟他聊天的設想。

 

眼下他還有一件最重要最緊急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猜透這個魔物的身份。

 

擺下再厲害的陣法拿出再厲害的寶物也無法降低知己不知彼的風險,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動攻擊。

 

線索就是無痕拔牙,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手段,也是將這個魔物與其它魔物相區別的最關鍵一點。

 

今天下午那個神秘相士提醒自己要將原因和結果掉轉過來考慮,這到底是什麽含義?

 

難道說,讓我逆轉思維?

 

原因就是結果?結果就是原因?

 

我一直考慮的是,魔物為什麽要無痕拔牙?在這個邏輯裏,拔牙是原因。

 

如果掉轉過來,那就是因為什麽導致了無痕拔牙?在這個邏輯裏,拔牙就變成了結果。

 

也就是說,魔物是因為做了一個很特殊的舉動才導致了無痕拔牙這種異常情況的出現。

 

是什麽特殊舉動呢?

 

魔物對著人類能幹什麽?

 

一就是殺了,二就是吞魂。

 

郭明義心中一動:等等,吞魂……吞魂……如果說吞魂之前還有個前奏的話,那就是……

 

 

 

“嘭嘭”,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郭明義的思維。

 

梁孟群喊道:“誰?幹什麽?”

 

門外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我說你們兩個大爺們大白天關起門來搞啥子?別做一些不能繁衍後代的事情。孟群,你的選修有超過四門不合格,樓下教務處的人找,這你可慘了!還不開門?”

 

梁孟群看了郭明義一眼,沒接話。

 

郭明義的目光朝床上看去,隻見那裏至少有三四件器物都在嗡鳴不已,有的甚至還漂浮在空中,放出淡淡的光芒,要不是有符咒壓製,隻怕立刻就發作起來。

 

果然,在門外的那個並不是人類!

 

郭明義大聲道:“他下午吃錯東西食物中毒,等好了自己送上門去。”一邊說,一邊挪到床邊。

 

現在太陽還沒完全下山,魔物力量不到最強的時候,要敢硬闖進來有它好看。

門外的腳步聲有點焦躁的來回蹭了幾個回合,最後那男生笑道:“阿彌陀佛,誰叫你經常逃課去找女孩子?這也算現世現報了。”說完便走了,門外重又恢複安靜。

 

豆大的汗珠已經布滿了梁孟群的額頭,他看著郭明義如臨大敵的陣仗也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明義,門外有古怪?”

 

郭明義隻簡單的“嗯”了一聲,又回到桌邊去想他的問題了。

 

這也是他師父最欣賞他的一點,無論身處怎麽樣的險境,郭明義就是有那份毅力和決心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專心致誌的做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時間不知不覺地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郭明義還在對著那張畫滿古怪符號的白紙沉思,梁孟群木然的抱膝坐在床上等待命運的宣判。

 

正在這個時候,周圍的宿舍響起了一片忙亂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來敲他們的門:“喂,說是下學期的選修課名額今晚要在大禮堂抽簽,你們不去嗎?去晚了就沒有好課程了。”

 

兩人對望一眼,郭明義開口道:“不了,我們的學分夠了,你們去吧。”

 

沒多大工夫,整棟宿舍樓都幾乎沒人了。

 

梁孟群憂心忡忡的看著郭明義,郭明義反而笑了起來:“看來對方也有覺悟,趕早把閑雜人都撤走了,好跟我們來一場痛快淋漓的對決。”

 

梁孟群伸著顫抖的腿下了床:“給我一張白紙。”

 

郭明義道:“你要幹什麽?”

 

梁孟群道:“我突然想起來,遺書還沒寫。明義,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那相士叫我趕緊準備後事,我想有些話還是交代一下比較好。”說著,湊到桌邊“刷刷”的寫起來。

 

郭明義看得一肚子氣,心裏暗暗發誓:你要真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郭明義就重出法術界,被這全天下的人恥笑!

 

 

時針一點一點緩慢的移到了“7”那個數字上,天色也開始慢慢的黑了下來。

 

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刮起了風,吹得樹枝沙沙的作響。

 

明明還是春天,卻依舊有一大把一大把黃得發亮的落葉被吹得緊緊貼在窗戶的玻璃上,象魔鬼一樣張牙舞爪的滑下來。

 

房間裏保持寂靜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看著長明燈上的火焰一閃一閃的跳動。

 

萬籟俱靜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裏麵蕩起陣陣回響。

 

腳步聲非常的平緩和穩定,起伏不大,感覺像是有人在走廊上閑庭信步一般。

 

腳步聲走到郭明義這件宿舍的門外就停了下來,從門底下的縫隙中依稀看出,外麵有一雙皮鞋的黑影。

 

梁孟群緊張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他焦躁的不停回頭看著郭明義,後者依舊不聲不響的盯著門口,緊繃著嘴唇,神情嚴厲。

 

“嗬嗬,布置下天羅地網就可以全身而退麽?”門外響起了一陣低聲的陌生男子笑聲。

 

郭明義的目光微微動了動,移向了床上,那裏已經有數件器物大放光華,顯然嗅到了門外的非人類氣息。

 

沉默良久,見房內沒有回音,外麵那把聲音又說話了:“孟群,你還欠我三個光碟和56元,打算什麽時候還啊?”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郭明義雲天霧裏,偏頭一看,卻發現梁孟群神情大變,整張臉都已經青了一半,用手指著門口,全身顫抖,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郭明義情知有異,趕緊上前拍拍梁孟群肩膀,讓他緩過一口氣來。

 

梁孟群幾乎是從床上跳了起來,像見到鬼一般連連後退,直到整個背部都貼著

 

牆上退無可退的時候,才絕望的驚懼的叫道:“是……是大榮!!”

 

“什麽?!”郭明義那一瞬間懷疑梁孟群被嚇得精神失常。

 

但梁孟群接下來的解釋讓他同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大榮死前一天,他借給我三張毛片光碟和56元錢給我吃飯用的,這件事隻有我和他知道,他肯定是大榮。”說到後麵,梁孟群忍不住哭了出來,當然,是被嚇哭的。

 

是黃炳榮?他不是死了嗎?屍體昨天才火化掉的?難道是借屍還魂?

 

郭明義有點猶豫,對付借屍還魂他不是沒有辦法,隻是基本都涉及讓對方的魂魄煙消雲散。

 

黃炳榮是因為自己輕敵錯失良機而死的,結果現在自己不但沒救到他,還要剝奪他輪回的資格,這實在讓郭明義於心不忍。

 

郭明義看了一眼嚇得全身抖成篩糠的梁孟群,心想:不管怎麽說,活人的命比死人值錢,我不能再容忍有人死在我的麵前。

 

心念剛定,外麵的人影卻已經等不及了,隻聽“嘩啦”一聲巨響,門口木屑紛飛,中間破了一個大洞,從中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臂。

 

“噢,我的天啊!啊……不,天!”梁孟群自小到大從來沒經曆過這種陣仗,嚇得連眼淚都流不出,隻是恐慌的大喊大叫。

 

郭明義沒有製止他這種失心瘋的吼叫,是因為他自己也難以置信的呆在了當地。

 

那門上事先已經被郭明義塗上了有多厚就有多厚的光明燈油,任是再厲害的魔物,都要經受肌膚腐蝕的苦痛。

 

可眼下伸進來的這截手臂根本視這些燈油如無物,上麵除了被木屑刮傷的血跡之外,毫無腐蝕變黑的跡象,也沒有聞到任何發臭的味道。

 

燈油失效?

 

郭明義忙亂間往床上一看,剛才手臂破門而入的瞬間,有好幾件器物已經忍不住漂浮在了半空,團團打轉,釋放出強烈的光芒,仿佛在召喚郭明義趕快使用它。

 

但與此同時,更多的器物靜靜的躺在床上,毫無異動。

 

怎麽會?同同是法術界的寶物,怎麽會反應差別如此之巨大?

 

不對!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喀嚓”一聲,手臂野蠻的繼續破門而入,又伸進去了一大截,剛好碰到了布在房內的天絕困魔大陣。

 

銀絲碰到血手立即軟綿綿的耷拉下來,沒一會兒,困魔大陣就被攪成一團亂絲,完全破陣。

 

郭明義連續設下的兩層威力極大的防禦陣線在不到幾秒就宣告全部失敗,這種衝擊顯然不是一般的重大,以至於他那靈敏的腦子也出現了片刻的短路空白。

 

相反是一邊早已驚恐萬狀的梁孟群一早就接受了我方處於劣勢的局麵,哭喊著衝了上來,緊緊的抓著郭明義的手臂:“救我,明義!救我!救我!”

 

“砰”的一聲,整扇門都被轟了下來,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將長明燈砸壞了三盞,一個黑色的高大人影如入無人之境,大踏步向郭明義和梁孟群走了過來。

 

身經百戰心理素質堪稱鋼鐵一般的堅毅的郭明義麵對著這個強大而未知的敵手也露出了膽怯和恐懼,忙亂中他將縮成一團的梁孟群猛地扯到了身後,右手在空中一揮,劃過了一道美麗的弧線。

 

“吾以昆侖始祖之名,千山凝化,萬河冰封!”

 

一道銀白色的寒氣在空中如同一條迅猛的蛟龍遊曳而過,最後變為一朵碩大的藍色雪花,朝那人影撲麵蓋了過去。

 

若是有其他法術界的人在場,隻怕會驚詫莫名,因為郭明義使出的是一種最基本的符咒——昆侖冰結咒。

 

此咒相傳由昆侖所創,由於隻能對魔物造成暫時的行動遲緩,所以一般極少有人使用,通常隻用在新弟子訓練中。

 

用這樣的小咒來麵對眼前的強敵,無異於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郭明義自然不是被嚇傻了胡亂用咒,事實上他有著另一番打算,他要借助這個符咒的某個特性來驗證心中的一個疑問。

 

那人見到藍色雪花絲毫不懼,沒有任何躲避的迎了上去,伸出一雙手竟然直接把那雪花扯了個稀巴爛。

 

郭明義心中狠狠一揪,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被迫承認一個他早已發覺卻不願承認的事實——這是一個人類。

 

因為昆侖冰結咒的特性就是對所有非人類物體都能起效,如果連它都一敗塗地,隻能說明來人並沒有魔物化。

 

但從來人不顧肉體疼痛動用蠻力強行闖入的舉動來看,又超越了人類的範疇。

因此,用更精確的定義說,這是一個已經進化為非人類的人類!

 

這是一個悖論,無法用任何常理和規律進行解釋,也不應且不可能真實的出現在這世上。

 

但隻有這個悖論,才能完美的解釋為什麽床上的器物有的有反應有的卻悄無聲息。

 

因為這裏麵有能直接對人類攻擊的萬能寶物,也有從一開始就被製造者限定決不能傷害人類的法術專用器物。

 

也隻有這個悖論,才能完美的解釋為什麽長明燈油和困魔大陣相繼失效。

 

為什麽不可能出現的悖論卻在眼前出現了,現在這個問題並不是郭明義應該考慮的,他想的是眼下既然看起來勝算不大,怎麽樣才能和梁孟群逃出這棟樓去。

 

隻要能撐到天亮,就會有一線生機。

 

既然知道對方還是人類,辦法就簡單多了,郭明義趁其不備抬起腳對著對方的肚子狠狠一踹,把那人踢了一個踉蹌,連退兩步之後沒能穩住身形,倒在了滿是木屑的門邊。

 

“你真的是大榮嗎?如果是,給我一個殺孟群的理由。”郭明義一邊施著緩兵之計,一邊趁機摁開了燈光。

 

“沒有原因,他必須死。”那人喘著粗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隻見他臉上的肌肉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膠結狀態,有的部位隆起一塊,像是長了腫瘤,有的凹陷下去,又像被刀剜掉了皮肉,讓這張臉顯得格外的猙獰凶狠。

 

不僅如此,那人的皮膚上還長著大大小小數十個水泡,這些水泡呈透明狀,依稀可以看見裏麵有不知名的粘稠液體在緩慢的流動。

 

隻有那些殷紅的血滴以及皮膚上的紋理還在證明他人類的身份。

 

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那人的麵貌把梁孟群徹底嚇壞了,他死死抱住郭明義的手臂,近乎嘶吼的狂叫道:“殺了他!明義,殺了他!殺!!”

 

那人仰天哈哈大笑道:“你別指望他了。郭明義,你是法術界的人,你應該知道有什麽規矩。我還是人類,你是不能對人類出手的。”

 

“不——”梁孟群恐慌的看向郭明義:“他已經不是人了!不是!大榮已經死了!明義,你答應過一定會救我的——你答應的——”說到最後,涕淚橫流,早已哽咽不能出聲。

 

“嗷!”那人怪叫一聲,向梁孟群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就往外拖。

 

“明義——”梁孟群魂飛魄散,幾乎要昏死過去。

 

“解!”千鈞一發的時刻,郭明義將床上某樣器物上的符咒解開,淩空抓住之後順手就往那人的胸口捅去。

 

這是一個兩端有點像搗藥杵的器物,渾身雕滿蓮花圖案,跟別的寶物大放七色光華祥雲籠罩不同,此物隱隱有凶氣外溢,煥發出的青色強光中也不時的有黑色絲縷夾雜,更奇特的是,器物的前段刻有兩隻栩栩如生的獨角小鬼,表情可怖,陰森惡毒。

 

那人迫不得已騰空一隻手抓住了這個器物,惡狠狠的笑道:“郭明義,我都說了我是人類,你作為法術界中人是不能對我動手的。我知道你入門的時候許下過毒誓,如果用這些靈器殺人,必定會遭到天譴。”

 

郭明義冷冷的道:“你對我的家底調查得真清楚,不過,你似乎漏了最重要的一項。”

 

“什麽?”那人剛問了一句,郭明義已經將還空著的左手輕輕放在了器物的另外一段,口裏念道:“幽冥何懼有冤獄,起!”

 

器物全身劇烈的震動,前端的獨角小鬼雙眼瞬間爆發出可怕的強光,不約而同張開嘴“吱呀”怪叫了一聲,舌頭吐出來化為兩道交纏錯結的光繩,將那人牢牢的綁住。

 

“這是……”那人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恐懼:“冥界寶物滅魂杖?你怎麽會……怎麽會有這種東西?我是人類,你不能……”

 

他的話隻說了一半,兩隻小鬼已經爆裂開來,滅魂杖前段伸出了一段長長的高速旋轉的螺旋鑽體,徑直插入了那人的胸膛。

 

大量的鮮血立刻將全身染紅,那人狂叫一聲,便往後倒,向後徑直倒了下去。

 

但滅魂杖的功能不僅僅在於置一個人於死地,還在於要徹底的將對方的魂魄分解以消除後患。

 

高速鑽體再度爆裂開來,這次是化為八隻尖銳的爪尖,將那人血紅色的胸膛緊緊地箍住,“噗”的一聲,大量的光點從身體裏麵溢散出來,飄揚在半空中,正是靈魂破滅的痕跡。

 

郭明義看著那人的屍身,這才冷冷的把後麵那句話說完:“其一,我並不認為你是人,其二,我早已退出了法術界。”

 

可憐梁孟群還沒從驚恐的情緒中緩和過來,又近距離的“觀賞”到了如此血腥殘暴的一幕,嚇得他連怎麽哭都忘記了,張著嘴顫抖著蒼白的嘴唇拚命的往牆角蜷縮:“別,別過來……”

 

梁孟群在極度恐懼之下,早就忘了郭明義其實是為了幫他才殺人的,在他看來,眼下的郭明義比這些闖入的惡魔還要恐怖。

 

郭明義沒有心情去安撫梁孟群,他上去硬將梁孟群扯了起來:“走!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這句話總算喚回梁孟群些許的理智,他趕緊跟在郭明義的身後:“我……我們怎麽辦……”

 

“逃出去,找個地方藏起來,挨到天亮,在我想到把這些怪物擊垮的方法之前不要出頭。”郭明義很難得的說了那麽多話,快手快腳的把所有寶物都收拾進大箱子之後,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扯著失魂落魄的梁孟群就往外跑。

 

僅僅跑了幾步之後,郭明義就不得不在走廊上站住了。

 

在他的眼前,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麵孔黑壓壓的擠滿了整條走廊,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上前,隻是圍著他們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不止是樓上,就連樓下的大院也滿當當的逼滿了人,都在仰頭望著郭明義這個方向。

 

“不……這可怎麽辦?嗚嗚……”梁孟群的理智再度崩潰。

 

就連郭明義,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這個情況倒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料想之外,這個魔物竟然有如許大的神通將這麽一大批人的生殺予奪大權都控製在手,那為什麽之前要這麽零星的殺人而不大規模的屠戮?

 

難道說,之前所做的一切隻是個誘餌?

 

郭明義隱隱的覺得,這次對方要殺的真正目標不是梁孟群,而是自己!

 

幾乎是同一時間的,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那種詭異的咧開嘴的笑容,在這慘白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瘮人。

 

梁孟群哭著道:“明義,用你剛才那根東西把他們全都殺了,殺了!”

 

郭明義默不作聲,因為他知道,滅魂杖暫時沒有用武之地了。

 

眼前這麽一大批黑壓壓的人群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郭明義沒有精力也不可能一個個的確認是人類還是非人類,當然也就不能使用滅魂杖這種殺傷力極大的寶物。

 

萬一這裏麵一大半還是活生生的人,那他就犯了彌天大罪。

 

可是眼下如果不殺出一條血路,自己和梁孟群就得命喪當場。

 

郭明義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箱子“嘩啦”的打開了,失去符咒壓製的滅魂杖首先跳了出來,被郭明義緊緊抓住,依次碰觸箱子裏的其他器物,頓時,所有的器物都放出了本來的光華,一個接一個的漂浮在半空中,最終形成了一道長長的圍繞著郭明義和梁孟群的保護圈。

 

情非得已,郭明義隻好用滅魂杖的威力強行注入其他法器,催逼它們在沒有感知的情況下發動,一旦有任何情況,才足以應對。

 

不過這樣一來,郭明義因此元氣大傷,沒有辦法再打一場硬仗了,為今之計隻有借助寶物的功效來開辟生天。

 

“孟群,”大戰在即,郭明義的語調特別低沉:“待會我會全力護著你往外衝,但是人數太過眾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萬一我有什麽不測,而你又得以生還,我托付你一件事,你上靈霄山找一個叫莫陵的人,把我們在這裏遭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梁孟群全身一震:“不,明義,你要是死了,我一個人怎麽能衝得出去?你那麽厲害,千萬不能死啊!”

 

“少羅嗦,跟著我走!”郭明義拉著梁孟群開始向前邁步,人群見狀,立刻象潮水一樣的湧了過來。

 

“三世諸佛,普天神明,佑我良善,保我太平!”郭明義見勢不妙,當即放開梁孟群,將左手手腕伸至滅魂杖小鬼的獠牙處用力一割,汩汩的鮮血頓時順著滅魂杖依次流向各個器物,大吼道:“主人已命在旦夕,你們為何還不發力?!”

 

所有器物包括滅魂杖都全身微微的一震,緊接著,無數道絢麗的光芒拔地而起,半空中隱隱有梵音誦唱,又結成一朵荷葉般大小的祥雲籠罩住郭明義二人頭頂,七彩華光將二人周邊緊緊圍繞,地上生出無數白蓮,蓮中各點有一盞驅除邪祟的光明燈,燈焰跳閃,射出一圈圈流光溢彩的漣漪光波。

 

人群頓時有了反應,一部分人捂住雙眼痛苦的尖叫著蹲在地上,這些跟剛才自稱黃炳榮的闖入者一樣,雖然仍然是人類的身軀,但是已經有了非人類的特征,所以這些法術界專用寶物雖然不能對其造成什麽傷害,卻能刺痛和幹擾他們的視覺聽覺嗅覺,讓他們無法再前進。

 

可更多的人毫無反應的繼續衝了上來,旋即被光牆的衝力擋開,摔在牆上地下東倒西歪。

 

但他們立即重新又爬起來,吸取前次失敗的教訓,由單兵作戰改稱集結成一團向光牆發起衝擊。

 

這樣一來,時間一持久,光牆就有點吃不消了,部分區域出現了光波散亂的情況,而郭明義和梁孟群才剛艱難的走下了一層樓。

 

郭明義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這樣下去,寶物的防護圈根本撐不到自己走出宿舍樓。

 

事到如今,隻好考慮非常規辦法。

 

郭明義衝出光牆,抓了一個有非人類特征的人進來,從其中一件器物下掛著的錦囊中取出一小袋用牛皮紙包住的粉末,掐著那人的喉嚨,硬把那粉末給倒到他嘴裏去了。

 

那人將粉末吞進去之後,立刻發出可怕的淒厲的吼叫,全身似乎在承受巨大的苦痛,整張臉都扭曲成一團,倒在地上拚命的掙紮。

“你……你給他吃的是什麽?”梁孟群臉如金箔的問。

郭明義將牛皮紙拋出光牆外:“不關你的事。”

 

那人的身上倏地冒出一陣青煙,緊接著兩邊的臉頰各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流了一地,兩根長長的獠牙從口腔裏麵伸了出來。

 

“天啊,這是什麽?!”梁孟群叫喊著就往郭明義身後躲。

 

那人臉頰上的傷口迅速凝結,皮膚往外翻,直貼到眼皮底下,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起了一係列的變化,首先是瞳孔慢慢的變大,眼眸卻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黑色的鐵珠子,皮膚開始泛青並且長出硬硬的鱗片,手指的指關節越來越粗,指尖急速變長,大量的濃密的鬃毛從各個毛孔中躥了出來。

 

這所有的變化一氣嗬成,不到半分鍾的時間,那個人早已麵目全非,變成了一個青麵獠牙的怪物。

 

一時間,所有的寶物都興奮的嗡鳴了一聲,光牆的亮度瞬間提升了幾十倍,祥雲也膨脹到了三倍體積大小,變成流螢透明狀,更有瓔珞滴水,紅蓮纏繞。

 

郭明義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幸虧自己急中生智,使用“催焚劑”人為魔化一具軀體,使那人變為真正的怪物,從而激發所有寶物的強烈反應,臨時提升光牆的防禦度,這才擋住了人群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郭明義一把扣在那怪物的喉嚨處:“想痛快點死就不要亂動,否則我讓你身受七十二層刀剮之苦。”

 

那怪物還真被唬住了,乖乖的在郭明義前麵當所有寶物的催化劑,就這樣,兩人總算順利的下到了第一層樓,距離宿舍的大門僅有幾步之遙。

 

情勢又起了變化,見抱團衝擊也對增強後的光牆無效了,人群改變了手段,一個個像蛻化了的野獸一般,跑上來對著光牆就是一頓猛撕猛咬。

 

好狗敵不住賴狗多,加上人群集中攻擊光牆最為薄弱的側麵,很快光牆再度出現了裂口危機。

 

郭明義臉色一變,看來這魔物必在現場操控著人群,自己防不勝防,就算能短暫提升寶物功力,這樣僵持下去也遲早會耗光法力,就算能衝出宿舍,也沒有能量逃得性命了。

 

那些人猙獰的麵孔,陰森的牙齒,張牙舞爪的瘋狂,還有光牆的震蕩,寶物的哀鳴,梁孟群近乎崩潰的恐懼,所有的這些這些,如雷電般一一在郭明義的腦海中快速掠過。

 

他麵臨著一個前所未遇的最艱難的抉擇,是殺掉這些遲早會變成非人類禍害塵世的人群,還是為了遵守守護人類絕不出手的約定而犧牲自己和梁孟群的性命?

 

說實在的,郭明義對自己是否會死,怎麽死以及在哪裏死並不在意,自己既然身為法術界中人,便早已做好了隨時命赴黃泉的準備。

 

隻是,這次他覺得心有不甘,覺得死得窩囊,覺得連對方是什麽都不知道就慘死在這一大幫被操控的凡人手中簡直是奇恥大辱。

 

有時候,名聲來得比性命要遠遠重要。

 

郭明義神色凝重,一咬牙,手緩緩的朝領口處摸去。

 

那裏,玉佩靜靜的躺著,毫無反應。

 

一滴,兩滴,三滴,鮮血從手指的傷口處悠悠的掉落在玉色的青蔥中,彷如春波般的悸動跟隨著殷紅慢慢的漾開,原是一畦平靜的綠田化為波濤洶湧的怒浪,旋風般的光芒噴射而出,將周圍的一切都刺眼得白嘩嘩一片。

 

“天地化萬物,乾坤尚未泯,破!”一個低沉的男音響起,一柄長長的寶物從玉佩中脫身而出,傲然挺立。

 

刹那間,隻見祥雲失色,寶物噤聲,梵音靜止,地上白蓮紛紛枯萎,人群停止了攻擊,驚懼的望著閃耀的華光。

 

郭明義反手拿住那柄器物,隻那麽隨意的往前一揮,七彩虹霓湧現,人群中傳來陣陣哀嚎,忙不迭的往後退去。

 

一時間,地上多了幾具殘缺不全的肢體,鮮血飛濺自不必說,切口整齊,骨髓斷層麵一清二楚,可見那長柄器物的鋒利。

 

更有幾個頭顱也被切成了兩半,粘稠的腦漿飛得到處都是,有一個咕嚕嚕不偏不倚剛好滾到了梁孟群的腳下。

 

“噢,不!”梁孟群的忍受終於到了極限,原本麵對生死他已經不堪重負,跟著郭明義經曆的血腥一幕又毫無止境的升級,便是有再強烈的求生欲望,也抵不住眼前這斬殺千人驚心動魄的刺激。

 

那一瞬間,理智選擇了遠離身體。

 

在靈台還保持清明前的一刻,梁孟群隱約覺得,比起這些失去理性的人群,郭明義更像一個真正的魔。

 

“哈哈哈,來殺我啊,哎喲,怎麽不敢來了啊?哈哈,我什麽都不怕了,我就是我,對,就是我!”梁孟群高高揚起雙手,放蕩的笑聲伴隨著皮肉斷碎的裂聲在這慘絕人寰的宿舍大院上空久久回蕩。

 

梁孟群的突然發瘋盡管讓郭明義吃了一驚,可是他一次也沒有回頭察看,因為隻要自己稍有不慎,立即失卻性命,墮落冥界。

 

他要做的,能做的,便是揮著這把能屠生靈殺死魂的萬能兵器不顧一切的向前,既然已經大開殺戒,就不在乎罪孽深重。

 

自己如果不衝出去,這魔物遲早把這學校裏的所有人都非人類化了,到時候更是荼毒生靈,萬人含悲。

 

為了天下,他不得不犧牲這一部分人的生存權利。

 

 

 

多人的死傷和遍地屍骸的情形並沒有將這些毫無理智的人群嚇退,反而蜂擁上來接受慘烈的死亡。

 

郭明義雖然已經定下了殺出血路的決心,但是之前借用滅魂杖法力已經耗去了不少元氣,漸漸的他已經開始有點氣力不支,心下不禁暗暗後悔,早知如此,還不如一早就拿這東西出來。

 

更麻煩的是,地下的屍體開始堆積起來,擋住視線不說,還阻住了自己的去路,再這樣殺下去,自己施展拳腳的空間越來越小,落到最後還是一個死字。

 

正在苦尋良策的時機,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劃破風聲的淩厲,一道黑影如幽靈般無聲無息的潛入人群中的縫隙,直直的從郭明義麵門前掠過,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沒入地下。

 

這是什麽?還沒等郭明義反應過來,地下的地板已經“哢”的一聲塌陷了大半,隨後大量白煙從四麵八方湧出,沒一會兒,周圍已經白茫茫一片,連近在咫尺的梁孟群都看不見。

 

白煙中依稀傳來人們劇烈的咳嗽聲,自己周身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攻擊,看來是那白煙暫時阻止了人群的前進。

 

郭明義這才有空隙低下頭一看,不禁臉色劇變,隻見在他的腳邊,正正插著一支奇特的箭矢。

 

箭矢通體呈古銅色,箭體已經有一半插入地下,箭羽是一支引頸長吭的鳳凰,周圍有五彩雲護身。

 

這不是靈霄派的至寶遮天箭嗎?怎麽會到了這裏?

 

白煙之中一人捂著口鼻咳嗽著衝了進來:“師兄,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啊呀,你受傷了?”

 

來人赫然是昨天剛剛跟自己通話的同門小師弟潘旻,一張還充滿稚氣的臉龐上滿是欣喜和擔憂的神色。

 

“不……”看看自己身上滿是被鮮血浸染的衣裳,那一瞬間不知怎的郭明義有片刻失神:“這些血跡不是我的。這箭怎麽在你手上。”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現在這些人已經暫時被遮天箭的威力壓製,不過估計持續不了多久,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潘旻著急的扯著郭明義的衣袖往外跑。

 

“等等,帶上他。”郭明義將已經發瘋的梁孟群一並扯了出來。

 

遮天箭果然威力無邊,整整半個校園都被籠罩得朦朧一片,郭明義一行一路小跑,一直跑出了遠離宿舍樓的一片樹林角落裏才停了下來。

 

潘旻看了看身後還在大哭大笑盡情發瘋的梁孟群,皺皺眉道:“師兄,這樣不行,他一直叫,等遮天箭法力過後,我們還是會被人發現的。”

 

郭明義看著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梁孟群,黯然神傷:“我承諾要救得他的性命,現在命倒是保住了,沒想到卻變成這個樣子,我立意救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潘旻勸道:“師兄你已經盡力了,我們也不是神仙,不能去決斷一個人的生死,好死不如歹活,你已經對得起他了。”

 

見郭明義隻是沉默不說話,潘旻自作主張道:“我們把他送到校門口,丟在路邊,路人看了自然會報警送他去醫院,這樣也算是得救了。至於我們得趕緊藏起來,否則那魔物很快就能發現我們的。”

 

兩人於是把梁孟群合力送到了一條車水馬龍繁華的街道上,把他帶到一個空曠的街角轉身就跑。

 

也許是命運無情的嘲笑,在郭明義轉頭離去的一刹那,一直在瘋瘋傻傻嘴裏不知道喊著些什麽的梁孟群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似的,朝郭明義直直的伸出雙手,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喊:“明義,救我!你答應救我的!求求你,救救我!”

 

喊到最後,兩滴大大的眼淚從他的眼角無聲的滑下,泣不成聲。

 

郭明義的身子一個趔趄,要不是潘旻及時扶住了他,他早已栽倒在地上。

 

潘旻趕緊道:“師兄,他已經是瘋子了,說的話不能放在心上,我們走吧。”

 

“明義,救救我——救我——你答應過的——”明明愈行愈遠,但淒厲的號叫圍繞在耳邊卻如此清晰,從來沒有減弱過。

 

如果這是你對我的挑戰,那麽,我會複仇的!以自己輪回的代價!

 

郭明義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潘旻這次來顯然經過一番精心策劃,他拉著郭明義順利的找到了一家偏遠的農家小院,租賃下來供二人暫時落腳。

 

“那天我跟你通完話後就被人告發了,掌門關我禁閉。好巧不巧的,莫大哥過來玩兒,發現我不在,一問,掌門不好瞞他,就說了。莫大哥於是幫我求了情,放我出來問,人家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什麽都說了。結果他一聽就說壞了,那東西不好對付,你不知底裏萬一著了它的道怎麽辦。接著立刻給了我這遮天箭,讓我立刻趕到學校裏麵去。我來得還算及時啊,總算能見到師兄你安然無恙的出來了。”見到心目中的偶像的潘旻,一激動登時滔滔不絕,用不著郭明義套問已經全部招供出來了。

 

一直望著窗外出神的郭明義這時才開口道:“莫陵他知道這魔物的底細?”

 

潘旻撓撓頭道:“這我倒沒問,我聽見師兄你有危險,嚇壞了,二話不說就下了山,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了。要不我現在打個電話給莫大哥?他也很想跟你通話的呢。”

 

“不了。”郭明義轉過頭去繼續看著窗外,平靜的道:“它欠我的太多,這件事,我必須要親手了結。”

 

 

 

“哎呀呀,城裏原來出大事了。”農家小院的主人,一個憨厚的老農民一邊用他那長滿大繭的手翻著報紙,一邊走了進來。

 

“什麽大事?”潘旻猴急,也不管禮貌不禮貌,直接就把報紙搶了過來,看了一眼,立即呆了,趕緊對那老農民道:“這報紙我買下了,麻煩你準備一下早飯,我們待會要吃。”

 

“好嘞好嘞。”老農民忙出去了。

 

潘旻跑到郭明義麵前把報紙往麵前一攤:“師兄,你看你看,說的就是你學校裏昨天發生的那件事呢,太震撼了,太驚人了!”

 

郭明義的目光緩緩的從窗外移到報紙上,隻見頭條用黑色的粗橫字體大大的標著:“高校五十餘人肢體殘斷堆屍宿舍樓  現場慘絕人寰警察不適應暫停調查”。

 

郭明義一怔,心裏沒來由的一緊。

 

潘旻見郭明義毫無反應,忍不住的他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這魔物實在太殘忍了,你說殺人也就算了,為什麽要用這麽殘忍的手段?師兄,我支持你,這種為害人世的東西必須要除掉。師兄?師兄!”

 

郭明義回過神來,目光漸次又移回窗外,不發一言。

 

察覺到氣氛有異的潘旻這次說話小心翼翼了許多:“師兄,我想你那朋友會沒事的,從這麽殘忍的魔物脫身出來留下性命已經是很大的福氣了。你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昨天晚上我看你也一夜沒睡……”

 

這次郭明義倒沒有推辭,“嗯”了一聲去床上乖乖躺下了。

 

他太累了。

 

不僅身子累,心更累。

 

 

“徒兒,徒兒……”隱約的語音從耳邊由遠及近的斷斷續續的出現。

 

郭明義睜開眼,自己一直敬仰如神親密如父的師父皿溯大師正站在自己的床頭,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師父!”郭明義軲轆一聲爬了起來,喜出望外的喊道:“你……你的魂兒怎麽上來了?師父,我好想你!”說到最後一句,郭明義忍不住眼眶濕潤。

 

皿溯大師的臉上沒有任何喜色,鐵青著臉道:“徒兒,你已犯下彌天大錯,知道嗎?”

 

郭明義一愣,立即醒悟他說的是學校裏發生的事,忙道:“師父,你聽我說,當時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他們雖然看上去還是人,可是已經完全被操控了,我如果不衝出去……”

 

皿溯大師冷冷的打斷道:“他們還沒有被魔化,就是人!你殺的是人!”

 

郭明義倒抽一口冷氣,沒有接言。

 

皿溯大師開始煩躁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畜生!你忘記我是怎麽教誨你的了?普度眾生,濟懷世人,你不但沒能做到,甚至還大肆殺生,與妖魔何異?你身為法術界中人,濫用符咒法器,定當觸怒乾坤,遭遇天譴!”

 

郭明義趕緊從床上下來,“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哭道:“師父,我知道錯了。我不應當反抗,應當舍身成仁,求師父賜死。”

 

“佛魔本在一念間,你欲心一動,早已為魔。我來就是帶你下去黃泉的,這種逆徒,留下何益?簡直玷汙了我的名聲!”皿溯大師怒喝道,同時反掌劈了下去。

 

 

“師父!!”郭明義驀地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發現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是做夢?

 

“師兄,你怎麽了?夢到師父了?”潘旻從門外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欣喜的問道。

 

郭明義喘著粗氣,半晌,嗓子一甜,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早已吐出一口血來。

 

潘旻嚇了一跳,忙上來捶背道:“師兄,師父他老人家最疼的就是你,托夢給你也很正常,你不要太激動了,保重身子啊。”

 

郭明義無力的靠在枕頭上,合上雙眼,半晌突然睜開道:“潘旻,我要回去學校。”

 

潘旻吃了一驚:“不可以!師兄,現在學校裏麵亂成一團,報紙上說你的舍友梁孟群已經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療了,現在就剩下你一個人下落不明。你現在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他們要是問起你當時發生了什麽事以及你怎麽脫逃出來,你怎麽回答?”

 

郭明義看向他:“難道任由那魔物在裏麵肆行無忌?”

 

潘旻道:“莫大哥已經知曉此事,再說現在死了那麽多人,鬧得這麽大,各門派一定也知曉了,我們不出手,他們也會出手,肯定會消滅那個魔物的。”

 

郭明義掙紮著起身:“我說過,此事一定要由我親手完結。”身子一晃,又不由自主的倒下了。

 

潘旻苦著臉道:“師兄,你多次強行抽取法器的靈力,本身元氣消耗過大,沒個一兩天休息是恢複不過來的。何苦勉強自己呢?慢慢休養好了,莫大哥肯定很歡迎你來幫忙的。”

 

郭明義喘著氣道:“不行,分秒必爭,何況我回去又不是跟它正麵衝突,隻是有些要緊的線索我必須理一下。這件事錯綜複雜,遠遠沒有看到的那麽簡單,莫陵他們不一定解得了,隻有我這個局中人解得了。你幫我準備一下,待會我們就回去。”

 

潘旻為難道:“莫大哥臨行前囑咐我要好好照看你,我要不要先聯係他?”

 

郭明義怒道:“他是你老爸嗎?每句話都聽!”

 

 

 

入夜之後的校園分外寂靜,戴著麵具的郭明義輕車熟路的帶著潘旻專抄小道,沒一會便走到了自己的宿舍大樓後麵。

 

這裏昨晚五十冤魂瞬間誕生,都是因為自己所做的一個決定。

 

而最終,什麽都沒得到,除了一個瘋了的梁孟群。

 

“佛魔本在一念間,你欲心一動,早已為魔。”想到這句話,郭明義胸口不由得又是一痛,身子一搖,幾乎歪了下來。

 

“師兄……”潘旻扶住他:“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你進去,到502宿舍,裏麵躺著一個很高大臉上有很多水泡的屍體,我對他用了滅魂杖,但手下留情還餘了一點魂魄碎片,你幫我把碎片給提出來。”郭明義推開潘旻的手道。

 

潘旻“啊”了一聲道:“師兄,這是你的宿舍,你最熟,為什麽你不進去?我怕看到死人,你是知道的。”

 

郭明義不敢說是怕睹物思情,回想起白天那恐怖的一幕,換了個理由道:“你不是一直說想跟我學法術嗎?連死人都不敢看,怎麽學?”

 

潘旻恍然大悟,硬著頭皮道:“成,那我進去,不過師兄你要有點耐心,我見到死人頭暈,可能要好久才摸到502去。”

 

潘旻摩拳擦掌的潛了進去,其實說是潛,跟光明正大走進去也沒什麽兩樣。

發生了這麽一件大慘案,連警察都受不了要暫時停止搜查封鎖現場,又還敢有誰去靠近呢?

 

所以當郭明義的耳邊響起“沙沙”的腳步聲的時候,他幾乎以為是魔物出現而扣緊了手中的法器。

 

來的隻是兩個鬢發斑白的夫婦,帶著滿滿一籮筐的東西,有紙錢、元寶、壽衣等用來焚化的東西,還有一對香燭,原來是來路祭的遇難者家屬。

 

“我的兒啊……你怎麽就這樣去了呢?你叫我們還有什麽活著的想頭啊——早知這樣,我們一家還不如安安樂樂的種地,借那麽多錢送你來讀大學做什麽呢?我的兒哇——我們都跟你去了吧”兩夫婦一邊哭號著,一邊拜伏在地。

 

郭明義開始感覺心裏一陣劇痛,這種劇痛折磨得他差點呻吟出聲,迫得他用手死死的抓著胸口,幾近窒息。

 

“師兄,我拿到了。”潘旻一臉興奮的出現在郭明義的麵前,暫時喚回了他的理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那我們走吧。”郭明義強忍著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暗,假裝無事的跟潘旻一起走了。

 

 

回到農家小院,郭明義已經差點虛脫,他靠在床上,盡量用一種閑適隨意的口吻道:“潘旻,我教過你行書冥界的方法吧?”

 

潘旻點點頭道:“教過。師兄的意思是讓我來嗎?”

 

郭明義道:“你不是一直想試試嗎?”

 

潘旻高興得跳了起來,趕緊去準備各類用品:“師兄,你出去一趟真的變了很多,以前什麽事情你都親力親為,不肯假手給他人,老是對我不放心。”

 

變了很多?由佛而魔?

 

郭明義的嘴角邊出現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不一會兒,潘旻已經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道:“師兄,我要問什麽?”

 

郭明義想了一想道:“你問問這碎片是生魂還是死魂的,魂主叫什麽名字?”

 

潘旻張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攏,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句廢話嘛,死人身上拿出的肯定是死魂,魂主也肯定是那個死人,可是看郭明義的神色不像開玩笑,登時把這問句壓回到肚子裏麵,老老實實的舉行行書儀式。

 

冥界的回複很快,寥寥幾個字印證了郭明義的所有設想:“死魂 黃炳榮”。

 

郭明義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喃喃的道:“果然是這樣,我早就應該猜到的,他死的那天我就應該想到的。”

 

潘旻忍無可忍的問道:“師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郭明義道:“你取魂的那具屍體並不是黃炳榮,黃炳榮是我隔壁的舍友,幾天前死於溺水。”

 

“哈?”潘旻第一反應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黃炳榮如果已經死了,那他的魂就是死魂,死魂怎麽能附在活人身上呢?我看那屍體的表征死了不超過一天啊。”

 

郭明義道:“所以反過來推論,那就不是死魂,而是生魂。黃炳榮的生魂控製了一個活人的身軀,逼走了原有的魂魄。”

 

潘旻忙道:“等等,師兄,我不是故意挑你的錯,但你犯了幾個常識性的錯誤。首先,魂靈不能脫離身軀,一旦脫離,即為死魂,隻有在體內才能維持生魂的狀態;其次,即便在很偶然的情況下符合靈魂出竅的條件,生魂溢出身體也不能超過一段時間,否則也會變成死魂;其三,生魂與生魂之間是平等的,根本不可能發生一個生魂逼走另一個生魂的事情;最後,生魂與軀體是一一對應的,不是自身的軀體它想進也進不去。所以,你說的推論結果是沒有辦法成立的。”

 

郭明義輕輕一笑:“看來你很用功,基本功都很紮實。你說的沒錯,但這件事若是能以常識衡量,又何至於逼迫得我如此狼狽?這世上是有一種手段可以推翻你的上述所有常識的。”

 

潘旻忙問道:“是什麽?”

 

郭明義咬著牙冷冷的道:“奪魂!”

 

“奪——魂?”潘旻一個字一個字的咀嚼著,不禁毛骨悚然。

 

“所謂奪魂,顧名思義,就是將一個人的魂魄保持生魂的狀態從身軀裏麵強行剝奪出來,其實在元朝之前的法術界還保留著這種古老的手段流傳,但因為其過於歹毒,且造成的破壞和負麵影響太大,元朝的時候經過一致決議,就把這個手段給徹底封存了,所有有關的法器也一並銷毀,奪魂一事也就銷聲匿跡,隻有在古籍裏麵間或有提到過了。”郭明義娓娓的講道。

 

潘旻疑惑道:“奪出來又能怎麽樣?生魂離開軀體沒多久也會變成死魂,怎麽會有破壞和負麵影響呢?”

 

郭明義道:“那我問你,為什麽魂魄一定要呆在身體裏麵?否則就會變成死魂。”

 

潘旻一呆,道:“師兄你這問題問得太有水平了,就跟問為什麽雞蛋非要從雞屁股裏麵出來一樣,我都不知道怎麽答。”

 

郭明義瞅了他一眼:“你讀的書還是太少了。其實身體是天地給人類設下的一個禁製,因為一旦沒有軀體的限製,生魂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說著,郭明義偏頭一看,潘旻還是一副傻傻的樣子,不由氣道:“蠢豬,如果說它的原理和坐化升仙一樣,你總該懂了吧?”

 

潘旻幡然大悟的叫道:“啊,我懂了,就是脫離凡體,以魂成仙。乖乖不得了,沒有軀體的生魂原來這麽厲害。”

 

郭明義道:“沒錯,但是因為生魂保存不了多久,所以奪魂一術在早期隻是用來屠殺。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哪個天才,居然被他發現了這個禁製的漏洞。那就是一個生魂隻對應一個軀體的禁製,如果把這生魂移到別的軀體裏麵去,不但不會變成死魂,而且還會保留生魂最原本的威力,奪魂於是被發揚光大了。”

 

潘旻急急的問道:“那麽師兄你苦苦追查的無痕拔牙一事應該也跟奪魂有關咯?”

 

郭明義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道:“這是我犯下的一個嚴重的錯誤。一開始冥界告訴我黃炳榮尚在人世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這點,到後來我遇到一個神秘相士,指點我要把原因跟結果掉轉過來思考,我一度接近結果,但還是沒能猜透,現在回想起來,真相早已近在咫尺,我卻一次次視若不見。”

 

潘旻道:“師兄,我還是不懂,到底奪魂跟一口牙齒不見了有什麽關係?難道說必須要把一口牙齒全拔了才能奪魂?”

 

郭明義道:“你犯了跟我一樣的錯誤,用逆反思維再想想。”

 

潘旻疑惑道:“逆反思維?奪魂之後就會造成所有牙齒都不見了?這……這兩者之間根本扯不上關係啊。”

 

郭明義問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牙齒對於人類的身軀有什麽作用啊?”

 

潘旻很肯定的道:“這個知道,咀嚼的作用。”

 

“兄弟,”郭明義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我看你這幾年在山裏也是白呆了。我問的是玄學上的作用!”

 

“玄學?”潘旻歪著頭想了半天:“緊急情況下可以代替手操控法器對敵?”

 

郭明義忍無可忍的砸了一個杯蓋過去:“牙齒在人的肉體上是具有定魂的作用的,這個觀點我記得很多本書上麵都有提到過,你難道全都沒看?”

 

“啊,我想起來了!”潘旻叫道:“相傳女媧造人的時候發現人類魂魄不穩,容易逃離身體,於是打造了三十六顆牙齒作為定魂器固定魂魄,延長人類壽命。這麽說,魔物對黃炳榮用了奪魂,生魂離開身軀,定魂器喪失了作用,所以自動消失了?不對啊,師兄,靈魂出竅的時候也是生魂,但牙齒並沒有消失啊。”

 

郭明義用手扶住床沿,努力讓自己的身子可以坐直些,這樣說話氣也更順些:“不一樣。魂魄有個核心區叫魂樞,也就是定魂器定的地方。靈魂出竅的時候,魂樞是出不去的,所以靈魂大多都會因為魂樞的牽引而回歸身體。而奪魂是連魂樞在內完整的生魂都剝落出來,也隻有這樣完整無缺的生魂,才能再度占據另外一個身體得以苟活。”

 

潘旻聽得出神道:“師兄,我聽你說過那幾具屍體都有相同的外傷特征,比如說眼球被挖走,比如說鼻子有三道整齊的裂縫,如果牙齒消失不是魔物刻意造成的傷害,而是奪魂後必然會發生的後果,那麽這些看上去多餘的外傷才是真正用來奪魂的痕跡?”

 

郭明義用手重重的捶了一下床板:“沒錯。現在麻煩的是,因為法術界關於奪魂的一切書籍都已經焚毀掉了,而我所記得能夠使用奪魂能力的魔物卻並非采用這種方式。也就是說,這次下手的要不就是一個全新的魔物,要不就是原有的魔物發展出了新的更厲害的奪魂方式。”

 

說到這裏,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涉及魔物,事情就麻煩了很多。

 

因為魔物是因人間的嫉恨怨憤憂慮等等戾氣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再受天地精華靈氣,從而實體化的怪物,不進六界,不入輪回,是超脫於這個世上的存在。

 

魔物的神通都是因其本性而天生具有,要想將它擊毀,必須首先得知這個魔物的真實身份,探尋它產生的本源,才能選擇正確的法器將其賴以存生的戾氣消滅。

 

象現在一頭霧水連基本方向都找不到,更遑論要擊敗魔物了。

 

一陣陰冷的風穿堂而過,吹得床上厚重的被角都微微的擺了一擺,潘旻心中沒來由的冒出一股深及五髒的寒意,他縮縮脖子道:“師……師兄,我覺得這魔物棘手得很哪,我們是不是不宜跟它正麵硬碰,得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你看它殺人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隻要被它盯上了,不出一天就被奪魂身亡了,奪的魂也不知道怎麽處置……”

 

“天啊!”一直在出神的郭明義忍不住輕呼一聲:“你提醒了我,潘旻!我想我已經找出怎麽知道那個魔物原形的辦法了。”

 

潘旻一呆:“什麽辦法?”

 

郭明義抬起頭,兩隻眼睛閃閃發亮:“你剛才說,這魔物殺人速度很快,不出一天就會奪魂,但是有一個人的死亡卻跳出了這個套路,這就是異數,這就是破綻,這就是解決問題的玄機!”

 

潘旻忙道:“是誰?”

 

郭明義道:“朱若雲!一個號稱級花的漂亮女生,根據我在她死亡的案卷記錄上看到,這個月15日她開始出現異常,重複不停的背誦那首詩,17日我在學校裏麵碰到她,22日身亡,總共一個星期。她能在魔物的追殺下活一個星期!這裏麵肯定有文章!”

 

郭明義越說越興奮,忘了自己身體虛弱,竟忍不住起身在房間裏不停的走來走去道:“還有另外一個明顯的破綻,我們門派那個發飛羽令的新弟子、朱若雲、黃炳榮這三個人都在死之前出現過反複吟誦的現象,但是那天圍攻我和梁孟群的很多人當中卻沒有一個吟詩的,你說魔物如果殺人之前要控製那人的神經,為什麽那個時候又不控製了?”

 

一連串的謎題從郭明義的口中象機關槍一樣嘎嘎嘣嘣的說出來,徹底將潘旻繞暈了,一個都答不出來,隻好傻傻的望著郭明義。

 

郭明義來回又走了幾圈,沉思半晌,忽然道:“不對,我們又走入了一個思考誤區,有可能又把結果和原因掉轉過來了。”說到這裏,他放慢了語氣:“如果說,反複吟誦的怪象不是那個魔物造成的,而是一種類似感染的情況……對,有可能!”

 

潘旻似乎也聽懂了郭明義的話外之音:“師兄,你的意思是說,前麵死的三個人跟後麵圍攻的人其實是兩撥人。”

 

郭明義很肯定地道:“沒錯,解謎的關鍵就在朱若雲身上,自她死後,就再沒有出現吟誦的事,一開始由她而起,最後又由她而終,看來她就是那個最初的感染體。”

 

潘旻道:“但是那個弟子和黃炳榮並沒有跟朱若雲有什麽接觸啊,他們怎麽會被感染的?”

 

郭明義道:“不,應該這三者之間是有聯係的,你們那蠢弟子回去的方向剛好是新建的教學大樓,朱若雲每天都去那裏讀詩,有可能被他偷窺甚至調戲了也說不定,至於黃炳榮,應該是間接感染的,那弟子死後他近距離的接觸過屍體,就是那個時間點上出了問題。”

 

“不對啊,”潘旻傻傻的問道:“師兄你也偷窺過朱若雲,怎麽你沒被感染?”

 

“這……”郭明義即時語塞,半晌反應過來:“我有玉佩護身,說不定感染對我無效。”

 

潘旻不依不饒繼續發問:“那每天跟她一起的同宿舍的人有沒有被感染?”

 

這下子郭明義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潘旻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說道:“會不會是朱若雲可以自如控製對誰感染呢?”

 

“那她不成神仙了?”郭明義自言自語的道:“我的推理明明很順暢,怎麽會出現跟結論不合的事情?那就不是推理的問題了,而是哪個環節裏麵還有線索沒被挖掘出來,又或者我們還漏了什麽。”

 

潘旻忍不住打了一個嗬欠道:“我說師兄,你幹嗎死揪住那個女的不放呢?說不定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郭明義道:“因為她給我留下了一連串的謎,而且看樣子指明要我來解。”說著,將那通古怪的電話等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潘旻聽得目瞪口呆:“聽你說黃炳榮死之前已經喪失了自己的意誌了,怎麽這個級花還這麽強,不但能擁有自己的意識,還有空閑編謎語?她幹嗎不直接找你說?”

 

郭明義緩緩地道:“那可能要等這些謎解開來才知道她到底要玩什麽鬼把戲了。算了,反正現在魔物什麽的都沒有信息,不如就來看看她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麽。”

 

郭明義掏出了筆記本,那裏詳細的記錄著那通古怪的電話。

 

兩人對著那記錄前前後後看了不下十遍,最後達成一致得出結論:這裏唯一有價值的點就是朱若雲提及自己要去了,去的地方是蝴蝶結的家。

 

這裏似乎已經非常明顯的暗示著這個神秘的女生一早知道自己即將麵對死亡,而且並不恐懼的坦然接受,隻是對於郭明義不知道她要死感到有點傷心。

 

如果邏輯前期發展都沒有錯的話,那麽“蝴蝶結的家”象征的應該就是與魔物有關的地方。

 

郭明義若有所思道:“案卷裏也提到,朱若雲死的那天,把平日一定要帶的蝴蝶結丟在床上,經過提醒之後也充耳不聞,中間還打過電話來叮囑舍友看管好,這分明是她擔心暗示不夠明顯和強烈,所以在刻意強調。”

 

潘旻問道:“師兄,你們學校裏麵有專門養蝴蝶的地方嗎?”

 

“沒有。”郭明義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哪有這麽簡單的謎?肯定不是這樣解的,她說的是蝴蝶結,又不是蝴蝶,我估摸著這事跟字麵含義沒多大關係,會不會是諧音呢?這是最常用的設謎方法。”

 

潘旻不服道:“為什麽一定是諧音而不是字麵含義?”

 

郭明義道:“我沒說一定,隻是她設的多半是謎中謎,象這種環環相扣的起始謎語通常采用諧音來解,否則解謎的人很難找到切入點。你別打斷我的思路,蝴蝶結的諧音是什麽呢?虎碟解,不對,不通,糊跌解……”

 

郭明義把潘旻完全丟開,自己扯過一張白紙開始在上麵不停的寫字,陷入冥思苦想當中。

 

潘旻向來對這種大量殺死腦細胞的活動絲毫不感興趣,而且有這個智商高出自己那麽多的師兄在,他樂得輕鬆自在,早出去看老農種地去了。

 

老農正在田裏撒種,一個坑一個坑的,很是仔細,但是也有手一抖,撒了一把種子下去的。

 

潘旻大聲喊道:“大爺,撒多了,你看,地裏的種子都疊起來了。”

 

老農回過頭,笑得滿臉溝壑:“不打緊,它們都會長出來的,這些苗兒厲害呢。”

 

潘旻還想再說什麽,但是屋子裏郭明義突然一聲大叫把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郭明義正站在窗口滿臉笑容對著他道:“又是你提醒了我,我總算把這謎給猜出來了!”

 

 

 

潘旻忙回到屋裏:“怎麽說?”

 

郭明義道:“這謎底果然是諧音。”說著在紙上大大的寫了三個字“湖疊節”。

 

潘旻對著那三大字發了半天呆,末了抬頭道:“不懂。”

 

郭明義給了他一個響頭:“你剛才說老農把種子都疊起來了,我就突然想到會不會是朱若雲暗示是兩個湖重疊的地方,不瞞你說,我們學校還真的有這種地方。”

 

潘旻道:“師兄,你能不能講詳細點?我又沒在你們學校讀過書,完全聽不明白。”

 

郭明義道:“我們學校東邊有個很大的湖,風景優美,情侶最是喜歡,後來為了新建教學大樓,把那湖給填了,大樓起來之後,因為反對聲音太強烈,學校為了挽回聲譽,決定在樓前再開挖一個湖,這就造成了兩湖重疊的現象。”

 

潘旻恍然大悟道:“果然,所有線索都串起來了,但是這個節是什麽意思呢?”

 

郭明義道:“節就是節點,這兩個湖不是完全的重疊,隻有一部分,交叉的地方就是節點,共有兩個節點,其中一個就是謎底所指的地方。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

 

潘旻吃了一驚:“立刻出發?師兄你精神不好,而且這大白天的我們潛進去,怕被別人認出來啊,不如你先休息一會,也準備一下,晚上我們再去看看?要是行我們就打,要是不行我們就跑。”

 

郭明義啼笑皆非的看著他:“兄弟,最後一句隻適用於你,不適用於我。”

 

 

 

入夜了,盡管即將進入夏天,但是初春的雨好像絲毫不願退縮,繼續每天淅淅瀝瀝的光顧,老農看著田裏剛播下的種子樂開了花,潘旻的眉頭卻緊緊地皺成了個“川”字。

 

“師兄,下雨了呢,要不明晚再去吧。”

 

郭明義看也不看他的在準備自己的行裝:“你是來春遊的還是度假的?這麽怕死還進法術界。”

 

潘旻委屈的道:“我才不是怕死,隻是師兄,你現在元氣沒有完全恢複,萬一真要跟魔物麵對麵的碰上了,勝算大減,你是最聰明的人,總該謀劃謀劃一下,依我看,最好的辦法就去跟莫大哥聯合,你們是法術界的‘菩提雙驕’,一定能齊力同心。”

 

郭明義重重的把鞋往地上一放:“還珠聯璧合呢!你到底去不去?!”

 

潘旻不敢再反駁,隻好說:“去,去,我去。”

 

兩人於是向老農辭別,一起重回校園。

 

 

 

學校大體上還是平靜的,雖然出了那麽大的案子,很多學生深受恐嚇回家住去了,但是也還有很多家遠的學生被迫留下來,困守宿舍,都不敢外出了。

 

這倒便宜了郭明義和潘旻,兩人得以順利地潛入校園,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東邊,遠遠的看見新建教學大樓黑漆漆的高聳身影。

 

郭明義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對潘旻道:“為了提高效率,你我一人一個節點察看,如果確定不是,就過來對方那邊,明白?”

 

“啊?”潘旻自從進校園之後就一路疑神疑鬼,抖抖索索,總覺得旁邊風吹草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不停的掠過,要不是郭明義在他身邊,隻怕已經癱軟下去了:“不……不太好吧?萬一遇到魔物了呢?我豈不是很快就喪命了?”

 

郭明義氣道:“碰你媽!魔物有這麽容易出現的話我們就不會這麽辛苦的到處找了,它明明是故意在躲我們。你這麽膽小幹脆下山賣包子算了!”說著,丟下潘旻,腳尖點地,幾個飛躍就不見人影了。

 

“師……”夜深人靜,潘旻不敢大喊,怕打草驚蛇,隻好活生生的把個“兄”字吞進肚子裏,開始心驚膽戰的朝郭明義事先指點的節點進發。

 

好容易就快挪到指定的地方,潘旻鬆了一口氣,遠遠的踮起腳來望望,咕噥道:“很正常啊,沒什麽情況,好了,任務完成了,趕快去跟師兄會合吧。”

 

正想轉身,一道刺目的藍色光芒從自己的身前險險的擦過,潘旻隻覺胳膊一陣麻疼,低頭一看,早已被割了偌大一個口子,鮮血汩汩的往外流著,驚得他趕緊捂住傷口,後退一步喝道:“是誰?”

 

“我還以為是魔物出來了呢,原來隻是一個毛頭小子。”一個懶洋洋的尖聲響起,緊接著一名身穿黑色緊身衣,瘦小精幹的男子從旁邊的樹後轉了出來,靠在樹幹上,不屑的看著潘旻:“這起案子我們包了,識相的快滾,否則有個好歹我可不負責。”

 

潘旻心一緊,原來是搶案子的,法術界門派眾多,個個為了想出名出風頭不擇手段,象這起這麽轟動的案子,有人來搶也不奇怪。

 

但是潘旻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麽囂張的同門,而且不分青紅皂白,一上來就將自己打傷,因此心中有氣:“你是什麽門派的,報上名來。”

 

那人嗤笑一聲道:“隻怕說出來你嚇壞了,道教三清派。”

 

潘旻冷著臉道:“沒聽過!不過我的門派你應該聽過,佛家密禪門。”

 

“密禪門?”那人聽到之後果然臉色變了一變:“怪不得你傷了之後還有底氣站在這裏,原來是佛家第一門派的弟子啊,不過出了你這麽差勁的弟子實在有夠抹黑的。你別指望抬出門派的名頭可以壓我,老子不認門派,隻認人。”

 

潘旻大聲地道:“我告訴你,你若敢傷我,便是得罪整個密禪門,你回去問問你們老大,他們有沒有這個膽子?沒有的話就乖乖退開,這件案子是我們門派包了,外人休得插手!”

 

“我呸。”那人啐道:“不用麻煩我們老大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你們門派屋大人多,也不在乎死多一個。”說著,從身後拿出一柄黑色的小旗幟,口中念道:“飛兵符令,製敵若亡,起!”

 

潘旻的周邊地上立即“刷刷”的冒出很多同樣的黑色小旗幟,組成了一個奇怪的陣法,陣中陰風頓起,觸膚生涼,隱隱約約有很多執戟批甲的兵士散布在潘旻的周圍。

 

潘旻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搶案子搶到要殺人,這還是前所未見的第一次。

 

但是潘旻畢竟師出名門,比起人他更怕的是妖魔,當下也立即反擊,從兜裏掏出一把佛珠半天灑了過去,佛珠發出淡淡的光澤,嵌入地表,組成一個羅漢聽法陣。

 

此陣是仿效五百阿羅圍聽釋迦牟尼講授佛法的陣勢而創,是攻守兼備的陣型,霎時,明光閃閃,五百羅漢或蹲或立,手執法寶,怒目而視,剛好跟那些兵士形成對峙之狀。

 

那人冷“哼”一聲,轉動手上旗幟,那些兵士紛紛舉起手中的劍戟,刺向羅漢,羅漢不甘示弱,當即放出法寶迎擊。

 

眼見兩路人馬就要動手廝殺,那些兵士忽然詭異的消失了蹤影,化成陣陣黑線,將那些羅漢攔腰斬斷,事起突然,潘旻還來不及反應,陣法就被破了。

 

不妙!潘旻轉身欲逃,可惜領口已被那人抓住:“想跑?到下麵再跑快點吧。”獰笑著將手中的旗幟翻轉過來,竟是一把尖刀,朝潘旻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回蕩在寂靜的湖邊,那人捂著斷臂痛苦的翻來滾去,大量的鮮血從傷口處肆無忌憚的湧出,染紅了整片草地。

 

切口整齊的一隻手臂泛著慘白的膚色靜靜的躺在不遠處,在它旁邊開了一朵黃色的稚嫩的野花,與這觸目驚心的慘景形成了再鮮明不過的對比。

 

在他的身後,郭明義陰沉著臉站著,手中捏著一枚類似柳葉的物體。

 

“師兄!”死裏逃生的潘旻差點喜極而泣。

 

郭明義臉上沒有絲毫喜色,厲聲訓斥道:“連個人都打不過,還打個屁的妖魔鬼怪?”

 

潘旻自知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你……你是誰?”那人連痛都顧不上了,郭明義竟然能無聲無息的繞到他身後,此人功力隻怕比自己不止高出一倍。

 

郭明義輕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就憑你也有資格問?說吧,你想選擇痛快點還是纏綿點的?”

 

見郭明義居然準備痛下殺手,潘旻感動之餘也忙阻止道:“師兄,你放他一條生路吧,反正他也斷了一隻手了,也算受到懲罰了。”

 

郭明義皺眉道:“他這樣對你,你還想放他?你看看你的手臂,就知道他對你做什麽了。”

 

“手臂?”潘旻忙查看之前的傷口,見上麵已經泛青,兩旁的靜脈突起,呈黑色,且有逐漸蔓延的症狀,不禁臉色也變了:“絕命毒?這……這也太狠了吧,我又不是什麽鬼怪,用得著用這種手段嗎?”到最後潘旻也憤怒了。

 

絕命毒,是法術界裏並不常見的一種歹毒的下毒方法,以出賣自己的靈魂為代價,可以大大增強原有毒藥的毒性,甚至獲得冥界專有的終極屍毒,被毒之人痛不欲生,死去活來,要跨越生死鬼門關上百次之後才能一命嗚呼,而且喪失輪回資格,因此被譽為法術酷刑。

 

絕命毒無藥可解,要解毒必須殺死下毒之人,撕碎他的魂魄,使出賣靈魂的契約失效,才能恢複毒藥的原有毒性,另找解藥治療。

 

郭明義看著差點癱軟到地上的潘旻,道:“這回你不勸說我了吧?”

 

那人死到臨頭,眼看避無可避,幹脆哈哈大笑,狂妄的道:“這次老子認了,死就死,不過想弄碎我的魂魄,休想!我身上有掌門親自種下的鐵索連環保命符,跟這絕命毒的原理一樣,除非你連我們掌門也一起殺了,否則傷不得我魂魄半分半毫。老子臨死拉個墊背,十八年後定再找你複仇!”

 

郭明義冷笑道:“不用這麽麻煩你了,你家掌門下三濫的功力也不值得我動手。”說著,從身後緩緩的拿出滅魂杖來。

 

“這……這是……”那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滿臉都是驚恐倉惶的神色,尖叫道:“這……這是滅魂杖!!難道你是……是……郭……哦!不,求求你饒我狗命!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求求你,不——”

 

那人最後全身顫抖得快成了一團泥,淚水鼻涕混合著在臉上橫流,嘶啞著嗓子拚命哭喊懇求,聽得潘旻心中不忍,忙道:“師兄且慢,我先避一避,待會再過來。”說著,趕緊轉身逃開了。

 

“沒用的家夥!”郭明義心中暗罵潘旻,但還是等他跑開了之後,這才一臉冷靜的將滅魂杖靠向全身戰栗的那人。

 

“幽冥何懼有冤獄,起!”一聲響亮的口號之後,哭喊之聲頓時刹止,校園的上空重新回複平靜安寧。

 

那朵黃色的野花依舊倚靠在斷臂旁邊嫻靜的笑著,無比純真。

 

所不同的是,空中多了許多灰色的閃閃發光的亮點,那是靈魂的碎片存留世上最後的印跡。

 

郭明義收回滅魂杖,安撫杖頭的小鬼安靜下來,這才大踏步的朝潘旻的方向走去。

 

不過他隻走了幾步,就停住了,臉上出現一種猶豫的神色,低頭沉思片刻,轉過身子,走到那人的屍體旁邊站定,兩眼眺望著東北那個方向,似乎在等待什麽。

 

過了一會兒,隻聽遠處傳來一片急亂的腳步聲和喘氣聲,似乎有一群人正急切的往這邊趕。

 

不多時,隻見大概有十來個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看到地上躺的屍體和站在那裏的郭明義,都吃了一驚,不由得紛紛停下腳步。

 

這十來個人年紀大的不過三十多歲,小的也有十來歲的,都圍繞著一個二十多歲模樣的留著平頭的男人,形成半月拱護狀,顯見是他們的頭兒。

 

那平頭男人見到郭明義忍不住脫口而出:“郭明義?!”

 

“嗨。”郭明義笑容可掬的打招呼道:“你還認得我,不愧是掌門,比你手下強多了。”

 

“是他?!”聽到自己的掌門報出對方的名號,眾人都紛紛嚇了一跳,沒想到是他,怪不得瞬間就可以將自己的同門兄弟秒殺掉。

 

“菩提雙驕”在法術界另外有一個名號叫“菩提雙煞”,說的是這兩人自恃本身法力高強,做事狠絕果斷,這其中尤以郭明義為甚。

 

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郭明義,他自小跟著師父四處遊曆,除魔降鬼,因此練就了他殘酷的本性,畢竟對著那些非人類要生有一絲憐憫之心,死的就是自己。

 

隻是,這幫人怎麽也沒想到,傳說中的“菩提雙煞”居然能狠到殺人的地步。

 

那平頭男人看到地上的屍首,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拱手冷冷的道:“在下三清派掌門梁權,見過郭前輩了。”

 

郭明義不置可否的道:“我已經退出法術界了,所以不必用這種禮數。再說了,你立刻就要對我動手,這會兒還見禮不覺得太虛偽嗎?”

 

梁權陰笑著道:“正是因為知道前輩退出了法術界,我才跟你見禮。你既然不是我們這一行的人,就不應該壞我們的規矩,我手下對你無禮,是他該死,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這件案子我們包了,還請前輩禮讓。”

 

掌門竟然如此低聲下氣,出乎眾人的所料,實在是梁權有苦衷,他要保存實力,不想跟名動天下的滅魂杖一爭高低。

 

郭明義“撲哧”一聲笑道:“這倒不錯,我退出法術界了,立刻就淪落到要讓人既往不咎的地步了。怎麽?你覺得我站在這裏是為了讓你既往不咎的嗎?”

 

梁權被郭明義一頓搶白,下不來台,惱羞成怒道:“你既然膽敢公然壞規矩,你就等著被全界的人追殺吧。”

 

原來法術界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已經退出法術界的人,不得幹擾法術界中人降妖除魔,更不得與人搶案,否則視為與整個法術界作對,可以發出通緝令,遭整個法術界追殺。

 

這條規矩原本定下是為了約束一些門派的高人前輩,他們潛心修煉,妄圖突破生死大關,延長自身壽命,所以通常選擇退出法術界,不問世事,隻有得知哪處有稀世靈藥才會出山搶奪,要是沒有這條規矩,隻怕晚輩弟子早已死傷無數。

 

郭明義自然也很清楚,事實上他怕的就是這條,什麽三清派他可以不放在眼裏,但是若惹惱了整個法術界,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眼下這件案子決不能假手他人,否則自己之前吃的苦就白費了。

 

不如把他們全殺了?這樣就沒人知道我阻撓的事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郭明義頓時嚇了一跳,自己性格狠歸狠,但並沒有冷血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這幾天到底是怎麽了?心情狂躁不受控製,改天要多念念清心經修身養性才是。

 

見郭明義隻是低頭沉吟一言不發,梁權忍不住道:“怎麽樣?你到底是打算作對到底呢還是乖乖退下?”

 

郭明義一聽這話,殺機頓起,心想,反正此案不解,我在這世上也再難為人,他既然步步緊逼,我隻有把他們全部殺了滅口。

 

想著,郭明義緩緩抬起了滅魂杖,滅魂杖也仿佛感知了主人的殺氣,登時發出了青色的強光。“你……你真的瘋了!”梁權有點戰戰兢兢,他萬萬沒想到郭明義竟真的有滅口的打算,自己這邊雖然人多,但是有多少勝算還很難說,但是自己狠話已經先放在前頭,現在不迎戰已經下不來台了,隻好也抽出自己的法寶,是一個帶有葫蘆的長笛。

 

其他人根本不知郭明義是誰,見掌門出手,也跟著紛紛掏出法寶。

 

眼看又是一場血腥的惡戰,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遠遠突然傳來了一聲吟哦:“玉兔盤中搗,仙藥知幾成。兩位且慢動手。”

 

郭明義和梁權兩人神色同時一凜,紛紛放下了法器。

 

兩人神態各有不同,梁權臉上明顯出現了畏懼後悔,而郭明義更多的是驚訝和納悶。

 

僅僅過了一分鍾,旁邊的小路上傳來一群細碎的腳步聲,聲音很輕,仿佛一把米粒灑在地上一般,顯見來的都是輕功不凡的高手。

 

二三十個年輕的男女身穿繪有八卦太極等圖案的襯衣一臉輕鬆的出現在眾人麵前,正中有一人,俊秀長身,氣質儒雅沉穩,舉手投足間仿佛是古代大家公子的風範,隻一個微笑足以傾城:“他不是法術界的人,可我是。這個案子我們包了,梁掌門覺得如何?如果不滿意,我們可以按照法術界的規矩,來幾場單人決戰以出勝負。”

 

梁權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最後滿麵通紅,低聲勉強道:“既然你出手了,那算我們不走運,這件案子我們不再插手就是。”說完,帶著眾人灰溜溜的就走了,連地上的屍首也顧不上收拾掉。

 

又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腦袋從右後方的建築後麵轉了出來:“怎麽樣?處理完了嗎?”

 

原來是潘旻等了半天見郭明義沒有回來,擔心之下又跑回來看個究竟,這一伸頭不打緊,一眼就正正看見了後麵來的那一群人,登時呆了,半晌才喜形於色的叫道:“莫大哥,你怎麽來了?”

 

原來來人赫然是與郭明義齊名的“菩提雙驕”之一,靈霄派現任掌門莫陵!

 

莫陵把頭微微一偏,對後方道:“你們先過去看看有沒有閑雜人。”

 

後麵的男男女女都甚為恭敬的施了一個道禮:“是!”然後三三兩兩的退去了。

 

見後麵的人都走光了,莫陵這才放下掌門的架子,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對著潘旻眨巴著眼睛,委屈的道:“你看,人家千裏迢迢翻山越嶺這麽遠的跑過來,無非是想見你明義哥哥一麵,可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對我臭著張臉,讓我的心肝都碎成一片片的了。”

 

“這……”潘旻大汗,撓撓頭看向郭明義。

 

郭明義眉毛一挑:“你是不是想來打架的?”

 

莫陵也把眉毛一豎:“奉陪!你那破杖隻好嚇別人,可嚇不倒我!”

 

“別別別。”潘旻忙撲出去攔在兩人中間:“莫大哥你別介意,我師兄呢是因為

 

這件事一開始很不順利所以心情不好,其實他經常都有笑的。”

 

郭明義大聲道:“誰說我是因為這件事心情不好?我是因為碰到他這麽惡心的人才心情不好。”

 

莫陵對潘旻笑笑,道:“你放心,我大人有大量,不會跟這種小人計較。”說著,越過潘旻的肩膀,朝郭明義那邊喊道:“喂,小人,你要不要我幫忙?”

 

郭明義提著滅魂杖就往那節點走去:“要,你拿個刀子往脖子上一抹,然後下去問一下冥界的陰差,我讓他查的那件事查得怎麽樣了?”

 

“我呸!”莫陵啐道:“我把自己抹了之前先把你抹了。”說完,轉身也欲走。

 

“莫大哥等等。”潘旻急道:“這次的敵人非同尋常,不是一般的強大,師兄昨天強行抽取滅魂杖的法力,現在已經元氣大傷,還沒有恢複過來,我擔心他不是那魔物的對手,你不能留下來幫幫他嗎?”

 

莫陵回過身來,拍拍潘旻的肩膀,溫和的說道:“放心,你師兄是什麽人,什麽風浪他沒見過,形勢如何他會盤算的,我出去外圍幫你們打點打點,靈霄派出麵包了這個案子,其他門派估計就不會來了,你們倆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學校裏幹你們的事了。”

 

潘旻還是有點猶豫:“可是……”

 

莫陵見他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一笑,湊近了低聲道:“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師兄不但法力高強,逃跑的功夫也是數一數二。真要打不過了,他能跑得比兔子還快,我親眼見過的。”

 

 

 

潘旻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在路上的郭明義已經等得非常不耐煩了:“怎麽要這麽久?祝英台和梁山伯都分開了!”

 

潘旻道:“莫大哥有幾句話囑咐我,所以耽誤了一下。”說著,看了郭明義一眼,沒忍住“噗嗤”一笑。

 

郭明義立即橫他一眼:“是不是莫陵說了我什麽?”

 

潘旻忙道:“沒,沒,他讓我不要太擔心,讓我相信你。”

 

郭明義冷笑道:“他會說這麽正經的話,母豬都上樹了。不說這個,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潘旻這才想起郭明義之前交代自己查看兩個節點之一的事情,慌亂著道:“啊,對,對,我……我我查看了,沒……沒什麽異樣,所以我想應該……應該在師兄那邊。”

 

“在你個大頭!”郭明義忍無可忍:“你到底去看過了沒有?我那個節點的所在地起了一個操場,還沒開放,裏麵連個鬼影都沒有。”

 

潘旻隻好承認道:“我害怕,所以沒敢靠近。但你看,我這裏也沒什麽啊,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們又猜錯了?”

 

郭明義氣道:“有沒有總要看了才知道,這裏還不是節點的所在地,前麵兩百米才是,我問你,那個一排鐵皮圍著的是什麽地方?”

 

潘旻道:“我不知道啊,這不是你的學校嗎?”

 

郭明義幾乎要吐血,他實在不明白師父為什麽會收這麽一個蠢徒弟歸入門下,隻好自認倒黴的往前走去。

 

潘旻吐吐舌頭,一句話不敢說的跟在後麵。

 

路對著的地方有一扇略有生鏽的鐵門,上麵掛著一把老式的鎖,郭明義想也沒想的一腳踢開了鐵門,頓時驚呆了。

 

裏麵赫然是一大塊菜地,種著各種綠油油的青菜,在四個角落還搭起了架子,上麵纏滿了藤狀的植物,一兩條小絲瓜俏皮的露出了自己的屁股。

 

郭明義猛然想起,生物係似乎在這一帶有個試驗菜田,難道就是這裏?

 

潘旻在他身後探出一個頭來:“你們學校裏麵還有種田的,你看,我說這裏果然沒什麽?”偏頭一看,郭明義的臉上滿是凝重的神色,不由一怔:“師兄……”

 

“鋤禾日當午。”郭明義的口中緩緩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潘旻全身一個激靈,立即轉過頭看向這片菜地。

 

原來這首詩的用意竟在這裏!

 

潘旻低頭看了下表:“現在是11點半,距離正午還有半個小時,我們要等嗎?”

 

郭明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等到正午幹什麽?”

 

潘旻道:“鋤禾日當午啊,這首詩分明是在提示我們,要在正午的時候來入手解謎。”

 

郭明義白了他一眼道:“那如果中午是陰天,沒有日呢?是不是要等明天?如果整整一個月都下雨,是不是要等下個月?你個蠢豬頭,第一句詩的重點明明在鋤禾上麵。”

 

“鋤禾?”潘旻這才注意到,原來菜地的東北角上居然有一小畦的禾苗。

 

“汗滴禾下土。”郭明義口中緩緩地吟著,已經輕移腳步來到了那塊禾苗的所在地,見旁邊有個小水池,裏麵躺著一個壞了柄的爛水勺,就順手抄起來舀了一瓢澆了下去。

 

登時,原本是黑褐色的土地被水淋濕之後竟然分化出了兩種不同的顏色,其中一小部分是純黑色,另外的部分變成了深褐色。

 

潘旻驚訝的叫道:“出來了,出來了,原來汗滴禾下土的意思是讓我們用水去淋濕它啊,師兄你真聰明。”

 

郭明義對潘旻的拍馬屁充耳不聞,隻是對著那一塊純黑色的土地發愣:“誰知盤中餐……盤中餐,盤中餐,什麽是盤中餐呢?”

 

潘旻傻傻的答道:“盤中餐就是飯啊。”

 

“這還要你說!”郭明義含怒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心中一動:“且慢,飯,飯,反?反過來?”說著,他趕緊背轉身來,將目光投向黑色土地的反麵所在。

 

那裏有一個搭得歪歪扭扭的架子,也許是因為已經不堪上麵翠綠蓬勃的重負,在那些枯幹的木枝中間,剛剛結出沒多久的葡萄一串串的懶洋洋的曬著溫暖的太陽,蔥色如玉,溫潤欲滴。

 

“粒粒皆辛苦!”這句話是潘旻和郭明義兩個人不約而同異口同聲說出來的。

 

在這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試驗菜地裏麵,這首古老的唐詩被賦予了新的特殊的含義,這太過出乎兩人的意料,原本以為最難解的一道謎題,實際上卻是如此的唾手可得近在咫尺。

 

郭明義的目光不由微微閃動了一下,他記起了那個還是晚春的白天,為了逃避梁孟群的噪音,自己來到那座尚未啟用的大樓麵前,靜靜地站在窗戶外邊,聆聽著如天籟一般的嗓音,在一遍一遍的重複著這首再普通不過的詩句。

 

他甚至想起來了美麗的臉龐上轉瞬即逝的溫婉笑容,那個女子從一開始或許並不打算設置多難的謎題來為難自己,隻是單純的希望自己能來到這裏,去明白一些可以拯救他人的東西。

 

但直到今天,自己才站在這裏,卻早已物是人非。

 

沒有太多的感悟的潘旻早急不可耐的跑了過去,粗魯的掀起那一大串葡萄藤,整個人鑽了進去。

 

不多時,裏麵傳來了他歡樂的叫聲:“天啊,師兄,這裏果然是有個暗門,好像是一間地下室。”

 

郭明義的思緒回到了眼下,他提了提滅魂杖,想也沒想的就朝潘旻聲音傳來的地方走了過去。

 

果然,在厚密的葡萄架子後麵赫然藏著一扇斑斑鏽跡的暗門,門打開著,潘旻站在門口,手裏托著一個古銅色的羅盤,那是測算非人類氣息的專用工具。

 

郭明義隻看了那羅盤一眼,就道:“收起來吧,還測什麽,這裏麵分明一點非人類的氣息都沒有,很安全,下去吧。”

 

“等等,”潘旻扯住他道:“那個女生煞費苦心的把我們引來這裏,用意非常明顯,這下麵很可能就是那個魔物的老巢。綜合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魔物不是一般的厲害,所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然後呢?”郭明義看著他:“你的意思是知難而退?”

 

“沒錯……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潘旻差點給繞糊塗了:“我隻是說我們要慎重。”

 

郭明義理都沒理他,提著滅魂杖就下去了:“那你就繼續慎重的守門吧,我先下去看看。”

 

“師兄等等我!”潘旻無奈的追上去了。

 

 

 

外麵是暖暖的春陽,很難想象僅有一牆之隔,就會變得那麽陰暗和潮濕。

一點光都沒有,用伸手不見五指都不足以形容這裏的黑暗,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郭明義把所有能放光的東西統統禁製了,隻是單純靠著人類的本能,用手摸著兩邊出水的土壁步步為營的艱難行進。

 

腳下的階梯越來越陡,每一級台階的麵積也越來越小,到最後隻能容腳尖勉強站立。

 

郭明義不得不全身提氣才能穩住身形,就隻慘了後麵的潘旻,輕功不是太好的他左搖西晃,好幾次身子一擺,差點直接滾下去了。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向下走了有十多分鍾,走在最前麵的郭明義總算摸到自己前麵似乎聳立著一麵高大潮濕的牆。

 

終於到底了麽?

 

郭明義伸出手在牆上仔細的摸了起來,摸了半天也沒找到類似門啊缺口啊一類的東西。

 

不得已郭明義催亮了手中的滅魂杖,放出了強烈的光華,將這底下的空間瞬間照亮。

 

一麵高三丈有餘的磚牆無情的阻擋在二人麵前,封住了所有去路,而在那磚牆上麵,赫然畫著一個烏黑色的巨大的符號。

 

深知符術的兩人一見這個符號,都不禁臉色劇變,失聲叫道:“驅魔符?!”

緊接著,二人麵麵相覷。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在魔物的老巢居然發現對它自身不利的驅魔符,這裏麵莫非又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潘旻指著驅魔符舌頭都有點不利索了:“這……這也太……太……這魔物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怎麽在自家畫上這個東西?還是說,我們找錯了?”

 

“不可能。”郭明義也在納悶中:“這就是詩謎的謎底所指,會不會是同時也有其他魔物在追殺它,所以它不得已畫了一個符來保護自己?”

 

說完之後,郭明義自己也覺得難以說通,這個驅魔符對魔物自身的能力也是極大的限製,自傷八百損敵一千的保護方法實在算不上什麽高明。

 

就好比自己如果被一堆人類追殺,再蠢也不會蠢到在自己家門口放一個削減陽壽的虎兕啖人鼎一樣。

 

“要不還是回去吧。”潘旻孜孜不倦的為終結這次冒險而努力。

 

“要想知道這裏為什麽會有驅魔符太容易了。”郭明義舉起滅魂杖狠狠的插入了那堵牆中,滅魂杖煥發出萬道光芒,緊接著牆體劇烈震動,一秒之後轟然倒塌。

 

在紛紛揚揚的塵土當中,在滅魂杖所爆發出的強烈的光芒之下,呈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處寬敞的所在,幾根歪歪扭扭的類似鍾乳石的物體作為梁柱撐起了整個大廳。

 

這個處所很明顯是由外力強行挖鑿而成,不但地麵,連四周圍的牆壁也坑坑窪窪,跟之前光滑的階梯走廊形成鮮明對比。

 

在大廳的中央,擺著一個不規則多邊形的巨石,上麵被削平了一部分,四周還散落著幾塊稍小一點的石頭,看樣子是作為桌椅使用的。

 

在巨石的上麵,赫然放著一把小巧的青花喜鵲鬧枝壺,旁邊還有一個更小巧的蓮花三層杯,杯中似乎盛放著什麽東西,還在冒著氤氳的熱氣。

 

這一切的一切,都昭見著不久之前,剛剛還有誰在這裏小憩過。

 

潘旻滿臉驚恐的盡量壓低音量道:“師兄,你你太莽撞了,幸好魔物不在家。我們也算摸清楚情況了,快,我們回去吧。”

 

郭明義臉上殺機頓現,麵色陰沉的走到巨石旁邊,環顧四望,大聲吼道:“魔物,給老子滾出來!我找你很久了!你不就是想置我於死地嗎?快點出來啊,我讓你得償所願!”

 

“師兄,你在幹什麽?”潘旻被嚇得魂飛魄散:“你答應過我不跟它正麵對決的!”

 

“出來!快出來!”郭明義聲嘶力竭的喊著,胸腔中有一股龐大的氣流仿佛從喉嚨中瞬間噴薄而出,他憋屈了那麽久,失手錯過救黃炳榮機會的悔恨,縱然犯下殺生大罪也未能保住梁孟群的悲傷,還有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憤恨,都在這一刹那,得到了完全不受理智控製的爆發。

 

喊完之後,大廳歸於寂靜,然後,在二人身後,傳來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二人悚然回頭,卻見一名穿著校服的短發女子警惕的站立在牆角,相貌普通,卻擁有一雙明亮婉轉的晴眸,隻一掃視之間,已經放下戒備,轉而欣喜若狂:“是你!你終於來了,郭明義!”

 

“你……”沒有想到會是眼前這種情況的郭明義傻眼了,他忙低頭看向潘旻手中的羅盤,以確認來人到底是不是人類。

 

那名短發女子語音急促而清晰的道:“不用看了,我不是那個魔物。”

 

郭明義猛然抬頭:“那你是誰?”

 

短發女子平靜而堅定的緩緩吐出了三個讓郭明義目瞪口呆的字:“朱若雲。”

 

“什麽?!!”郭明義極度震驚之下,滅魂杖都差點掉落到地上。

 

短發女子薄唇輕抿道:“我知道很驚訝,我會跟你解釋這一切的,我的確是朱若雲本人,那天在還沒啟用的教學大樓,我和你有一麵之緣,但是那天我有苦衷,我不能對你明言,抱歉。”

 

這是隻有郭明義、朱若雲和梁孟群三個人才知道的事情,顯然這個短發女子是用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一頭霧水的潘旻看向一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那麽大的郭明義,小心翼翼的扯著郭明義的衣袖問道:“師兄,朱若雲是誰?我記得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終於艱難的接受了眼前此人是朱若雲這個事實的郭明義根本沒有心情去回答潘旻的這個弱智問題,他甩開了潘旻,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朱若雲道:“如果黃炳榮的生魂都能好好的活在另外一個身軀裏麵,為什麽我不能?”

 

眼前是朱若雲的生魂控製的另一具身軀?

 

郭明義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事情的發展已經有點超出了他的邏輯可以接受的範圍。

 

“等一下,”郭明義抬起滅魂杖對準了朱若雲:“這麽說來,你也被那魔物控製了?你放心,我會讓你很痛快的去的。”

 

朱若雲柳眉一皺道:“我和他不一樣,他是被那魔物奪魂的,所以才會被控製,而我是自行奪魂的,我搶在那個魔物下手之前離開了,我想它現在還在發愁怎麽找到我呢。”

 

自行奪魂?

 

郭明義轉向潘旻道:“你捏我一下,我覺得我們一定在做夢。聽到了沒有?自行奪魂,說得好像奪魂跟吃飯一樣簡單,誰都會。”

 

朱若雲道:“我沒有說謊,事實上,這不是我第一次奪魂了,我也不記得這到底是我的第幾具身體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誰願意過這種流浪無所依的生活。郭明義,你一定要幫幫我!”

 

“打住打住!”郭明義搖手打斷了朱若雲的話:“我對你到底是自己奪魂還是被魔物奪魂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感興趣的是,魔物到底在哪裏?”

 

朱若雲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郭明義睜大了雙眼道:“那你設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謎語把我們這裏引來做什麽?”

 

“為了救我啊。”朱若雲眼裏閃著希冀的光芒:“我已經受夠了這種每天擔驚受怕精神高度緊張的日子,我必須盡快了結這一切,而郭明義,你是我最佳的合作對象。”

 

“轟啦!”一聲巨響,郭明義憤怒之下竟然一腳踢翻了那塊足有數噸重的巨石,那一壺一杯摔在地上,頓時變成了大小不一的青色碎片。

 

“救你?”郭明義指著朱若雲,疾言厲色道:“我付出了那麽慘重的代價,我做出了難以想象的抉擇,我失去了兩個至好的朋友,我甚至被迫逃出學校,隱忍受屈,然後我冒死跑回學校,殫精竭慮的去解你留下的謎,擊退別的門派千辛萬苦的找來這裏,就是為了救你?!”

 

朱若雲的眼眶湧出了淚水,她毫無畏懼的衝上前去,正麵麵對著郭明義憤怒的麵孔,義正詞嚴的問道:“難道你們法術界的使命不就是為了匡扶眾生嗎?降妖除魔為的難道不是拯救生命嗎?我向你求救有什麽錯?”

 

郭明義氣極反笑,點頭道:“好!好!說得好!告訴你,我已經不是法術界的人,他才是,你找他幫忙吧。”

 

說著,郭明義一把扯過在旁邊已經呆了的潘旻,猛地推向朱若雲,自己轉身揚長而去。

 

“郭明義!你給我站住!”朱若雲的臉上流著淚,但是語音裏卻沒有任何的哭腔:“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是不是從你在宿舍樓揮動滅魂杖的那天開始,你就已經不在乎任何一條鮮活的生命了?”

 

郭明義沒有停下腳步,冷冷的道:“滾!趁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殺你之前。”

 

朱若雲呆呆的看著郭明義大步走出的身影,半晌,蹲下身去抱頭低聲哭泣起來。

 

潘旻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他始終沒搞懂朱若雲是誰,也不明白郭明義何以發這麽大火,他在腦子裏把所有在書上看到的安慰女孩子的辦法想了一遍,才笨拙的開口道:“姑娘……啊,不,小姐……也不是,這位姐姐,你別傷心,我想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我師兄其實對人很和善的,他……哎,你去哪裏?”

 

朱若雲突然立起身來也跑了出去,緊趕慢趕終於在菜園的門口追上了郭明義,喘著氣道:“如果你想複仇,我知道怎麽找到那個魔物。”

 

郭明義麵無表情的繼續行進。

 

朱若雲接著道:“那個魔物找我十年,我無數次從他的手上逃脫,知己知彼,跟我合作絕對利大於弊。隻要殺掉魔物,我就會自動從你身邊消失,決不食言。”

 

郭明義的腳步終於停住了。

 

“一言為定。”郭明義冷冷的道:“如果你有其他企圖,我會對你不客氣。”

 

“掌門,他們回來了。”

 

莫陵聞言趕緊回頭,登時兩眼放光道:“哎呀,去殺個魔物還能順便撈個女的回來,我真是太虧了。早知道這樣,我是絕對要跟了去的。”

 

朱若雲陌生的打量了莫陵一眼,問道:“你是誰?也是法術界的人嗎?”

 

莫陵笑容可掬道:“答對了。在下莫陵,現任靈霄派掌門。”

 

朱若雲驚叫道:“你就是莫陵?你就是跟這個家夥齊名的菩提雙驕另外一個?”說著一指郭明義。

 

莫陵怔了一下,才道:“不完全準確,我比他名聲大一點。”

 

“噗。”潘旻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忙又忍住。

 

朱若雲欣喜的道:“太好了!你能幫我除去魔物嗎?”

 

“除魔?”莫陵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計算器來:“這要按情況收費的。我們靈霄派的標準價格是1000元每小時,我身為掌門一般不出手,如果你要讓我親自來,那要翻倍。其次,使用法器要另外加收錢,根據等級不同,最便宜5000,最貴20萬。最後如果那個魔物很厲害,會讓我有生命危險,要額外加收壽命保險金100萬,精神損失費50萬,青春損耗費60萬。如果我不幸掛了,你還要支付墓地購買費400萬,我要臨湖靠山占地100平米以上的那種,棺材要檳榔木的7萬,還有請人做法事出殯下葬之類種種加起來30萬。請問你要定製哪種規格的?”

 

朱若雲一呆:“這麽貴?我沒有那麽多錢。”

 

莫陵收起計算器道:“那我幫不了你了。”說著,對在後麵正在打哈欠的郭明義一努嘴:“你隻能去找他了,他法力沒我高,所以收費便宜一點。如果你能讓他產生想跟你過夜的念頭的話,還可以免費。”

 

朱若雲道:“那如果我跟你過夜,你能減免收費嗎?”

 

現場一片寂靜。

 

郭明義好整以暇的靠在樹上,頗有興趣的打量莫陵臉上的表情。

 

“你先等一下。”莫陵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隨後快步走向郭明義,低聲道:“這個女的到底是誰?”

 

郭明義低聲的回道:“想跟你過夜以減免收費的女人。”

 

“你他奶奶的!”莫陵狠狠的瞪了郭明義一眼,轉頭對朱若雲大聲道:“估計不行,我的心已經給了他了。”

 

郭明義一把掐住莫陵的脖子:“你不要這麽惡心行不行?”

 

莫陵直著脖子叫道:“是你先逼我的。”

 

兩人於是像小孩子一樣在地上扭打成一團。

 

在場眾人趕緊上前,潘旻拉開郭明義,而其他人則把自己的掌門莫陵扶起。

 

“掌門,請注意身份。”“師兄,請注意形象。”眾人見怪不怪的眾口一詞說著差不多的話,兩人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互相拋過去一個白眼,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

 

朱若雲走上前去,對郭明義和莫陵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血鎖九轉輪回大陣?”

 

郭明義偏轉了頭沒理她,莫陵對潘旻道:“你聽過嗎?”

 

潘旻忙點頭道:“聽過聽過啊。”

 

莫陵有風度的一笑:“你看,連他都聽過,我們會沒聽過嗎?”

 

朱若雲道:“聽過就最好了,兩位能不能借個地方說話,我有一些關於大陣的要緊事跟兩位講,講完之後你們願意不願意幫我就隨你們的意好了。”

 

莫陵托著下巴道:“為什麽我也要聽?你不是已經決定請他了嗎?”

 

朱若雲道:“事情非常的棘手,就算是菩提雙驕也未必能有很大的勝算。你不是法力比他高嗎?萬一他有所不測,我希望你能做個後備。當然,錢我一定會湊夠給你。”

 

莫陵高興的道:“這句話我愛聽,那走吧。”率先跟著朱若雲走向一個無人的角落。

 

郭明義這才不情願的動身過來,站在莫陵的身邊,有意跟朱若雲保持一定的距離。

 

朱若雲見四周圍沒人了,才神色凝重的道:“兩位在法術界是有名望的人,一定知道九轉輪回大陣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吧?”

 

郭明義和莫陵對望一眼,兩人都沒有接話。

 

這是法術界的隱秘,目前並未對所有派別公開,莫陵盡管知道,但在不明白眼前女子的底細之前,他當然不會輕易接話。

 

而郭明義是真的不知道大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更加不會接話。

 

朱若雲並不在意二人的態度,繼續道:“ 九轉輪回大陣是在明朝末年被封住的,一直以來太平無事,大多數的魔物都無法出來為害人間,所以人類對它們知之甚少。兩位知道魔物的本源和怎麽克製它的辦法麽?”

 

郭明義看了莫陵一眼,道:“這麽白癡的問題我可不回答。”

 

莫陵卻聽出朱若雲的話中有話,沉吟了一會道:“魔物是人間的戾氣實體化而成,但若論神通,跟別的鬼怪也差不多。知道是什麽魔物之後,找到對應的法器攻擊就可以了。”

 

朱若雲搖頭道:“你說的完全不對,這些不是真正的魔物,它們不過是人類強烈的執念在世間無法消散,凝結而成的形體,隻要將形體打滅就可以了。九轉輪回大印被破之後,這個世間才出現了真正的魔物,而要打敗它不是靠簡單的法器就可以的。”

 

長這麽大從來榮耀加身被視為聰明絕頂,還是第一次被人指責說的全盤皆錯,莫陵有點不快:“你既然這麽懂,幹嗎不自己去殺魔物?”

 

“現在並不是賭氣的時候。”朱若雲正色的道:“我對魔物的了解遠遠比你們多,你們若自認聰明,不肯聽進別人的意見,我敢保證,你們會付出比現在更慘重的代價。”

 

莫陵冷冷的道:“我是被嚇大的。現在自認聰明的人是你,你若沒有辦法解釋清楚這裏麵的關係,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你。”

 

朱若雲道:“我不需要解釋。你們對付過那麽多魔物,有沒有遇到象今天這樣的情況?所有針對非人類的法器全部失靈,根本無法去追蹤它的影跡,不知道它是怎麽控製人的,不知道它是怎麽殺人的。我想請問一下大名鼎鼎的菩提雙驕,麵對這種情況,你們能有什麽辦法取勝?”

 

說得正熱乎,兩個人突然感覺背後一涼,似乎有股細微的風聲掠過,忙回頭看時,隻能依稀看到樹梢微微一動,然後恢複原樣。

 

 

 

“不好!有人闖山!”兩人對望一眼,趕緊飛身躍起,如同風箏般幾個起落,也消失在叢密的林中。

 

 

 

等他們趕到山頂的時候,那裏早已聚集了數十名盤古僧,一個個如臨大敵的圍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雙目放出戒備的光彩。

 

 

 

兩人一愣,知道是來了什麽大人物,所以大家都不敢動手,於是悄悄的湊了上去。

 

 

 

盤古僧都無一例外剃著光光的頭,連眉毛都一並剃光,隻有其中一位還留著長長的白色眉毛,要不是長得太過凶神惡煞,還真有點象白眉羅漢,看樣子是盤古僧的頭。

 

 

 

那白眉僧人對來人雙手合十道:“莫掌門,不是我們想為難你,實在是這裏的幹係太大,我們擔待不起。若是沒有長白三老的親筆書信,恕不能放你進入。”

 

 

 

莫陵神情輕鬆道:“什麽時候有這個破規矩了?我怎麽不知道?”

 

 

 

白眉僧人道:“請你見諒,大陣出了事之後就戒嚴了。反正這裏去長白也不遠,還請勞苦莫掌門走一趟。”

 

 

 

“這個倒是不勞苦。”莫陵擺擺手,道:“我剛才一直在想,要是在之前你們也這麽認真負責的話該多好啊,什麽事都沒有了,我也懶得過來了。”

 

 

 

所有盤古僧的臉色都一變,任是傻子也看得出來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咳!”白眉僧人重重的一聲咳嗽,製止住了不少僧人的蠢蠢欲動怒目橫向,盡量平和了語氣道:“莫掌門責備的是,總之請莫掌門盡快離開吧。”

 

 

 

他這麽低聲下氣也是迫不得已,實在是“菩提雙煞”都是不好惹的主,更何況他已看出來莫陵是一心挑釁,好讓自己這邊先動手,他便可以正大光明打著自衛反擊的旗號溜進山去。

 

 

 

莫陵見他不上當,隻好另外想招,眼珠子轉了轉,掏出手機撥了一連串號碼,然後一臉柔和的看著眾僧人。

 

 

 

眾僧人一頭霧水,不知道莫陵想玩什麽名堂。

 

 

 

“喂,你在哪裏?我靠,這麽快就到大印那裏了?”莫陵歎了口氣:“ok,我認輸,我這邊被老光頭們發現了。不玩了,你出來吧,今天我請客。”

 

 

 

“郭明義也來了?”白眉僧人最先想通,當即臉色大變,開玩笑,這兩個人隨便放哪一個進去都不啻於再破一次大陣。

 

 

 

霎時,大家都掉轉了身子,蹬蹬蹬蹬刹那跑沒了身影,丟下莫陵在那裏嘴角露出一絲嘲笑。

 

 

 

電話那頭:“姓莫的,你到底搞什麽鬼名堂?你再隨便亂打電話來,我劈了你!”

 

 

 

“明義哥哥,不要這麽狠心嘛……”

 

 

 

“嘀……嘀……嘀……”電話那頭已然掛斷。

 

 

 

莫陵收起手機,搖搖頭道:“還是這麽死板不解風情。”說著,也一個起落,消失在山巒的陰影當中。

 

 

 

 

 

 

 

血鎖九轉輪回大印依山勢而建,加上外圍的三十六星宿大陣,方圓足足有上千公裏。

 

 

 

莫陵首先來到最外圈的十二個星宿大陣處,按照盤古僧遞交上來的報告,首先被破的就是這外圍的三十六陣,至於怎麽破的,用什麽破的,是一起破的還是先後破的,隻字未提。

 

 

 

報告一提交上去,立即引發軒然大波,長白三老發出緊急通告,要各門派多加小心,避免魔物上門報複,同時加派人手保護最後一道封印。

 

 

 

各門派於是惶惶不可終日,有關起門來以避災亂的,也有象三清派這種趁亂出來打劫的,象靈霄派這種有實力的派別倒沒有異樣,仍然照常接受信眾香火。

 

 

 

其實就算朱若雲不用激將法,莫陵也很想來看看到底飛龍嶺出了什麽岔子,為什麽會產生如此離奇的破陣事件。

 

 

 

他最最感興趣的,還是大印裏麵的東西最後跑出來了沒有。

 

 

 

雖然七十二盤古僧一口咬定還有最後一道封印在,裏麵的東西沒有出來。

 

 

 

但是傻瓜一想也清楚,如果裏麵的東西沒出來,為什麽沒有繼續發生神秘破陣的事情?

 

 

 

朱若雲現在一口咬定大印早就破了,這更讓莫陵心癢難搔,趕緊就獨個兒跑過來了。

 

 

 

現在他身處的地方是其中一個星宿陣法——天狼星陣法內,四周依照陣法的排列稀稀拉拉的布著不少純銅鑄造的天狼塑像,對著各自的方位引頸高吭。

 

 

 

莫陵首先來到陣眼處,四隻鎏金的小麒麟張牙舞爪腳踩祥雲的圍繞著一個鏤空穿花的玉球,球體內部被掏空了,放入了一個用高密度玻璃封住的圓柱體,象水晶一樣閃閃發亮。

 

 

 

玻璃內放著的自然便是這個陣法的鎮陣之寶了,用的是雲影門的一件傳世法器三刃銀鉤,顧名思義,一邊是三個刀刃一邊是銀鉤。

 

 

 

莫陵的臉都快貼在玻璃上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見裏麵的法器完好無損,玻璃上連一條細微的裂縫都沒有。

 

 

 

奇怪,陣眼如果完好,陣法又怎麽會破?

 

 

 

莫陵的目光轉向那些神態冷清的天狼雕塑,難道說是雕塑出了問題?

 

 

 

莫陵輕步來到其中一座雕塑麵前,這才發現這尊天狼全身黝黑異常,簡直比他看到過的煤炭還要黑上幾倍,而且還黑得油光發亮的。

 

 

 

咦?這不是純銅製作的嗎?據說當初為了防氧化還專門在上麵塗抹了一層保養劑。

 

 

 

就算他們偷工減料,買的是劣質產品,而且從來不擦拭,也不至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連一點古銅色都看不到啊。

 

 

 

看到活生生一條威武無比的天狼就這樣變成一隻雄渾的大黑狗,莫陵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指戳了戳它的獠牙。

 

 

 

這一戳不要緊,隻聽得“嘩啦”一聲,足足有兩人高的天狼塑像頃刻間化為了一堆碎末!

 

 

 

這……這是怎麽回事?!

 

 

 

莫陵還伸著個手指,整個人傻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想起來要確認一下是不是有人膽大包天,居然用一座粉末堆砌成的塑像換走了原來的銅像。

 

 

 

但他很快發現問題遠遠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地上散落的碎末中,有不少露出了黃銅色,有些大一點的碎塊上麵還清晰的能看到驅魔符的部分痕跡。

 

 

 

這些證據都足以充分說明塑像根本沒有被移動或調換過。

 

 

 

難道說,這就是這些星宿大陣無聲無息失效的根由?

 

 

 

莫陵猛然想起了什麽,急匆匆的來到三刃銀鉤那裏,想也不想的就伸出一個手指戳了過去。

 

 

 

“哢”,玻璃連帶那法器也如同天狼像一樣立刻變成了粉末。

 

 

 

莫陵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連法器都能消融掉,那應該是多恐怖的力量!

 

 

 

莫陵隨手抓起一把粉末細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眉頭不經意的一皺,突然象是想起了什麽,腳尖點地瞬間離開了這個地方。

 

遠遠的看著白眉僧人帶著幾十個盤古僧跑得氣喘籲籲,守住大印的十二名僧人都有點著慌:“師兄,到底怎麽回事?又出什麽事了?”

 

 

 

白眉僧人上氣不接下氣道:“了不得了,菩提雙煞來了。”

 

 

 

“不是吧?”一聽這個名頭,那十二個僧人都暗暗心驚:“已經到了麽?”

 

 

 

“莫陵已經被我們卡在外麵了,但聽他的語氣,似乎他跟郭明義賭著玩,看誰能先進來,郭明義據說已經到大印這裏了。”

 

 

 

一聽說是久未出山的郭明義來了,大家都嚇怕了:“沒……沒看見他啊!”

 

 

 

“等一下,”白眉僧人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兩個人性子極其頑劣,真要是賭,郭明義進來了還不大張旗鼓的慶祝,不好!我們中了莫陵的調虎離山之計了。快去星宿大陣看看!”

 

 

 

一幫人立刻又急急忙忙的衝下了山,隻留下兩個當值的僧人在那裏焦慮的引頸四盼。

 

 

 

“他們這麽急急忙忙的要去幹什麽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慵懶的男音。

 

 

 

其中一個盤古僧焦慮的答道:“你怎麽還問?不就是為了菩提雙煞那兩個玩意兒嗎?”說完發現不對,回頭一看大驚失色:“莫陵?!”

 

 

 

兩人脖子處隨即被狠狠的劈了一下,身子一軟,失去了知覺。

 

 

 

莫陵很不高興的看著兩人昏迷的麵孔:“什麽叫菩提雙煞兩個玩意兒?”

 

 

 

丟開兩人,莫陵緩步來到九轉輪回大陣的最中心處,這裏屹立著一座高聳雲天的孤峰,如同一把尖刀直插雲霄,相傳是當年洪元聖祖師與魔物大戰留下的痕跡,最後被用作封印之地。

 

 

 

孤峰的底部常年發放出萬道霞光,正是最後一道封印的所在地,壁上貼著一張長方形的符紙,上麵金光閃爍,溢彩琉璃,照射得人眼根本不敢直射,無法看清上麵寫的是什麽東西。

 

 

 

莫陵也不是很敢靠近,站在遠遠的地方尋思,看這樣子,最後一道封印似乎並沒有遭到破壞,裏麵的東西照理說應該還在。

 

 

 

如果是這樣,那麽為什麽突然一夜之間,世間的魔物卻突然多了起來呢?

 

而且不是一般的多,是成倍成百倍甚至成千倍的增長。

 

 

 

更恐怖的是,這些新出來的魔物不但前所未見,高深莫測,而且非同尋常的強悍,等次稍微差一點的法器根本沒有還擊的機會。

 

 

 

為此,法術界早已死傷無數。

 

 

 

在那學校裏潛伏的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個高級魔物,連郭明義都被逼得如此窘迫,整個法術界又能對抗得了多久?

 

 

 

莫陵幾乎是直覺就相信了朱若雲所說,如果非要給這些異常找一個解釋得過去的理由,便隻有眼前的這道封印。

 

 

 

他靜靜的打量著這道華光萬丈的符印,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極度瘋狂的想法。

 

 

 

瘋狂到要賭上自己所有的名譽和前程,甚至於自己的性命。

 

 

 

但唯有這樣,才能真正知道這封印是否失效;唯有這樣,才能知道裏麵的東西是否還在。

 

 

 

 

 

 

 

與此同時,朱若雲跟隨郭明義和潘旻回到了租賃的農家小院裏,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把老農趕走之後,郭明義關上了房間的門,開門見山的對朱若雲道:“說吧,要怎麽樣才能找到魔物?”

 

 

 

朱若雲道:“我之前對你和莫陵說過,這些魔物都是真正的魔物,它們是由人心的黑暗麵孵化而成的怪物,所以它們下手殺人也是有特定的選擇對象的,比如說由怨恨的執念而產生的魔物,它會嗜好那些心中滿是恨意的人群,如果你的心中沒有任何憤怒,它是絕對不會找上你的。”

 

 

 

郭明義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對被它殺死的人做一個篩查,看看他們在執念上都有什麽共同特點?”

 

 

 

朱若雲搖搖頭道:“這件事我躲在下麵的密室裏麵已經做過了,不好查。有些執念可能每個人都有,比如說嫉妒,誰心裏沒有一點?隻要是凡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各個黑暗的角落,隻憑這樣簡單的篩查,可以組合出上千種可能性。隻要我們猜錯了這個結果,跟魔物一正麵對決,就死無葬身之地。這些東西下手很狠,從來不留一點後路。”

 

 

 

郭明義眉頭一皺:“你別給我繞圈子,直說吧,到底要怎麽找?”

 

 

 

朱若雲欲言又止,猶豫的看了一下窗外,才道:“有一個法子,隻是比較為難。”

 

 

 

郭明義冷笑道:“你一首詩可以把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還有什麽能讓你為難的,說吧。”

 

 

 

朱若雲從身上拿出一本小巧的筆記本,道:“經過我這麽多年來的調查,我發現,魔物都喜歡藏身於校園傳說裏麵,如果我們能準確找到遮蔽它本來形體的那個傳說,就可以從中發現線索,識破它本來麵目。”

 

 

 

“校園傳說?”郭明義疑惑的問道:“那是什麽東東?”

 

 

 

朱若雲驚訝的道:“你身為法術界中人,竟然不知道什麽叫校園傳說。每一所學校都有獨屬於它自己的傳說,那些因冤屈而死去的學生強烈的執念留在世上無法消散,吸取聖賢之地的書香之氣,久而久之,便擁有了可以殺人的力量。它們盤踞在固定的地點,固定的時間,不斷的吞噬鮮活的生命,成為滋生恐怖的溫床。”

 

 

 

郭明義略一沉吟,道:“我懂了,想必是利用瞬間現場殺人。我來學校是讀書的,不是來抓鬼的,而且我也的確沒有聽到有什麽傳說。”

 

 

 

朱若雲道:“那隻是因為你沒有留意,我聽到的就有好幾個。”

 

 

 

潘旻插口道:“那我們怎麽知道是哪個呢?”

 

 

 

朱若雲道:“我剛才說的為難就在這裏,我們需要一個誘餌來鎖定正確的傳說。”

 

 

 

郭明義立即看向了她:“那太好了,你就是最合適的誘餌。”

 

 

 

朱若雲抬起了一雙明亮的眼睛直視著郭明義:“恰恰相反,我和你都是最不合適的那個。魔物必殺我們兩個,所以我們無論身處哪個傳說,它都會主動現身,這樣根本無法排除。隻有找一個外人,一個傳說一個傳說的試,才有可能發現。”

 

 

 

郭明義譏諷道:“你直接說你怕死就是了,何必找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朱若雲纖眉一蹙,眼眶一紅,明眸中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但僅僅一瞬間,她就恢複了正常,對郭明義的譏嘲之言充耳不聞,若無其事的將目光移向潘旻,道:“這位小兄弟倒是很合適的人選,首先也算是法術界的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會一撞上魔物就死掉了……”

 

 

 

“喂?什麽叫也算是法術界的人?”潘旻當場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憤怒的叫道。

 

 

 

朱若雲沒理睬他,繼續道:“其次,我看他性格怯懦、膽小、害羞、疑心重,容易恐懼,擁有很多魔物喜歡的黑暗執念,這種人一旦身處傳說裏麵,必定成為魔物獵食的最佳首選。”

 

 

 

潘旻氣得都快站到桌子上去了,指著朱若雲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說什麽?你……你你含血噴人!師兄,快教訓他!”

 

 

 

郭明義瞅了潘旻一眼,沉默片刻,道:“基本認同。”

 

 

 

“師兄……”潘旻欲哭無淚的癱倒在桌子邊。

 

 

 

朱若雲道:“我們混進學校裏,認真查找各類傳說,相信也不會太多,然後一個個排除,不出三天,一定能找到魔物的藏身之地。”

 

 

 

“等等,”郭明義道:“你不是說我們倆是魔物必殺之人嗎?那我們一進校園,豈不是就打草驚蛇了?”

 

 

 

朱若雲道:“魔物不現身的時候,是通過聞嗅魂魄的味道來辨別人的,我聽說法術界中有一種咒語,可以暫時隔阻魂魄的味道不外泄,如果施法之人法力高強的話,能持續一個星期之久。”

 

 

 

郭明義想了一會道:“還是不行,警方已經把我列入嫌疑犯名單了,我回去呆不了兩分鍾就要被抓了,我還得想辦法越獄。”

 

 

 

朱若雲道:“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你洗脫嫌疑。”

 

 

 

郭明義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是嗎?”

 

 

 

朱若雲正色道:“這件事不僅關係著你我二人的性命,更關係著全天下的存亡安危,我不能不籌劃周全,謹慎行事。”

 

 

 

郭明義點點頭道:“也對,我幫你改改詞句,你算計的不僅僅是我,而是全天下。”

 

 

 

朱若雲的眸子裏驀然掠過一絲黯然的色彩,但她什麽都沒說,隻是背轉了身子,靜靜的看著窗外,目光中滿是悲憫。

 

 

 

原本滿心氣憤的潘旻看得有點呆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分明其貌不揚,但總有一股說不出的風情,不禁心一軟,對郭明義道:“師兄,你就別再說那麽惡毒的話了,她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覺得她實際上應該是一個菩薩心腸的好女孩。”

 

 

 

郭明義麵無表情的看著坐在那裏的朱若雲,一字一句的道:“心腸毒如蛇蠍的,不是菩薩,而是妖魔!”說完,摔門而去。

 

 

 

兩滴大大的淚珠從朱若雲的臉上悄然流下。

 

 

 

 

 

 

 

 

 

郭明義重新出現的消息果然震動了學校和警方的高層,數十輛警車呼嘯著衝進學校裏麵,警察們個個興高采烈趾高氣昂的押著郭明義大搖大擺從諸多媒體的鏡頭前走過,恨不得用這一次的光輝形象來洗刷之前的無能指責。

 

 

 

但是事情顯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順利,首先,學校裏上到校長下到普通的學生,沒有一個相信是郭明義殺了人,理由是郭明義從來都是超級好學生的形象獎學金一個不落而且人緣極好從來沒有結仇樹敵。

 

 

 

再次,經過比對和搜查,除了宿舍樓裏有郭明義的足印,警方找不到任何凶器,也沒有人證和物證。

 

 

 

更要命的是,朱若雲神秘出現在警局,被證實是當初的報警人並且力證郭明義無辜。

 

 

 

“案發的那晚,我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有不在場證明。”朱若雲麵對一大堆警察外加警察局長,麵不改色沉穩坦然的說道。

 

 

 

於是一大幫人都傻眼了,不在場證明那可是決定性的無罪證據。

 

 

 

警察局長不死心,窮根究底道:“你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

 

 

 

朱若雲接口道:“他是我男朋友。”

 

 

 

“噗!”郭明義將一口水都噴在了桌子上,一大堆人立即轉頭死死盯著他。

 

 

 

郭明義尷尬的道:“茶……太燙了。”

 

 

 

警察局長象發現新大陸一樣,步步緊逼問道:“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郭明義把牙根咬得嘎吱嘎吱響,很艱難的吐出一個字:“是。”

 

 

 

警察局長頓時癱軟在凳子上:“完了,明天怎麽跟媒體交代啊……”

 

 

 

 

 

 

 

郭明義劫後餘生的消息對於學校來說簡直就是一起爆炸性新聞,當然,比起他新找了一個其貌不揚的女朋友來說,似乎還遠遠沒有那麽轟動。

 

 

 

“他一定是被這件事嚇壞了腦子。”很多學生同情的議論著。

 

 

 

除去這個理由,大家想不出有別的原因解釋為什麽對女生向來毫無興趣多次拒絕校花級人物表白嫉妒得讓所有男生都視其為眼中釘肉中刺的郭明義居然會突然開竅去找女朋友,而且更重要的,找了一個雖然不能說醜但是一般男生也不會看上的女朋友。

 

 

 

郭明義的校中好友,另外一個係的袁忠知道消息後甚至怒氣衝衝的一腳踢開了郭明義宿舍的大門,也不管他的“新女友”在旁邊,扯開了嗓門大聲地吼道:“郭明義,我知道你為了大榮和梁孟群他們的事情受了刺激,心裏也不好過,可是你不能這麽自暴自棄性格大變,你去找一個這樣的女朋友不僅會讓你的精神和肉體受到更深的折磨,你也耽誤了人家。”

 

 

 

郭明義正為這事犯偏頭痛,揉著太陽穴道:“我沒有……”

 

 

 

袁忠不等他把話說完,毫不客氣地打斷道:“你有沒有大家都清楚,你若是跟那朱若雲在一起門當戶對,大家也不會議論紛紛。郭明義,我希望你想清楚,我們都想你振作起來。”

 

 

 

潘旻趴在梁孟群的書桌上直不起腰來,臉深深的埋在臂彎裏麵,忍笑忍得幾乎全身都要抽筋。

 

 

 

郭明義隻覺得另外一邊的太陽穴也突突的跳痛起來,無精打采的道:“我真沒有。”

 

 

 

“那……那你說……”袁忠也被他的態度氣瘋了,指著站在一邊看窗的朱若雲道:“你告訴我,你是怎麽看上這個長得象老母雞一樣的人的?”

 

 

 

朱若雲原本在一邊看得暗自好笑,一聽涉及人身攻擊,心想若是自己再無動於衷,就未免太不正常了,於是假裝生氣的指責道:“你太過分了!”

 

 

 

袁忠理都不理她,繼續對郭明義發難道:“你說,你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人?”

 

 

 

郭明義實在啼笑皆非,向來聰明絕頂的他動用所有的腦細胞針對這個簡單的問題搜肚刮腸的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永絕後患的雷人答案:“我有母雞情節。”

 

 

 

袁忠瞠目結舌的看著他,最終一言不發,憤怒的摔門而去。

 

 

 

郭明義憤怒的看向朱若雲:“你難道就不能說是我的表妹什麽的?”

 

 

 

朱若雲若無其事的喝著水:“以後我要經常找你合議,若說是你表妹,隻怕大家會傳你在搞不倫之戀,兩者你更喜歡哪一個?”

 

 

 

潘旻趴在桌上已經笑斷了氣。

 

 

 

 

 

 

 

 

 

“我們三個分頭出動,各自去打聽有什麽校園傳說,一定要打聽詳細,包括這個傳說的起源,流傳的各個不同版本,因為傳說每每經過口口相傳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也許早已偏離事實真相十萬八千裏,所以我們需要搜集最翔實的資料,以求能還原真相,破解傳說。傍晚我們三個就在郭明義的宿舍裏碰頭,有沒有問題?”朱若雲布置完今天的任務之後看向另外兩人。

 

 

 

潘旻踴躍道:“沒有問題,我會先去圖書館查一查,順便問問那裏的老師。”

 

 

 

朱若雲和潘旻於是起身離開。

 

 

 

郭明義沒有走,他對著自己的書桌出了一會神,起身將窗和門都關了,拉上窗簾,把這裏變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之後,從懷裏掏出一支小巧的銀色令箭,撒上一把金粉,口中念道:“如是我聞,如是我見,心念一動,所想即成。”

 

 

 

銀色令箭頂部突然冒出一陣藍色火焰,緊跟著熊熊燃燒起來,郭明義直等快燒到尾部這才放開手,頓時星星點點的灰燼灑落地麵,一種有點類似麝香的奇怪香味慢慢溢出,沒一會便充滿整間宿舍。

 

 

 

“嗤”,宿舍的角落裏傳來一聲輕響,一股蘑菇大的白眼冒出,煙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僅有小指頭高的人影,對著郭明義鞠了一躬,顫顫巍巍的道:“本地土地見過菩提雙驕。”

 

 

 

郭明義白眼一翻道:“什麽雙驕?這裏有兩個人麽?”

 

 

 

那人影誠惶誠恐的趕緊又鞠了個躬:“不好意思,郭上使,您一拘小神,小神一緊張,沒看清楚,小神聽說菩提雙煞,啊不,是菩提雙驕向來同進同出,所以……”

 

 

 

“行了!”郭明義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今天我叫你出來,是有要事問你,你隻要好好回答,我不會為難你。”

 

 

 

“是。”那人影抹了一把汗:“請問上使要問什麽?”

 

 

 

郭明義直插主題的問道:“這個學校裏麵有什麽校園傳說沒有?”

 

 

 

那人影疑惑道:“校園傳說?上使能否解釋一下?”

 

 

 

郭明義冷笑道:“少跟我裝糊塗,你們的出身我很清楚,生前過大於功,既不能輪回轉世成人,又無需墮入奈何受苦,於是便被冥界派了來做一方土地,查訪人鬼,護佑安寧,若有失責,即行打入絞舌窟受刑七七四十九年。你若還是假裝不知道,我便參本冥界,有什麽要辯解的去跟你們的陰差說去。”

 

 

 

那人影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郭上使,您是青天,小神確實知曉一二,不是我不肯說,而是說不得啊,這些傳說背後隱藏的都是窮凶極惡的冤魂厲鬼,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盤踞於此,屠戮人命,怨氣集結越來越多,終成校園揮之不去的噩夢,纏繞不絕。我若是告訴了您,隻怕那些惡鬼頃刻就要了我的命,若是不告訴您,你也立刻會要了我的命,左右都是要命,我還不如不告訴您,這樣到了地獄那些惡鬼也不會騷擾我,反正地獄您老下不去。”

 

 

 

這土地被郭明義一嚇,什麽實話都說了出來,郭明義哭笑不得的想了一會道:“這樣,你告訴我,我幫你把那些個傳說都破了,免你後顧之憂。你若還嘴硬,我自己慢慢查訪也能查訪得出,到時我就狠狠教訓那些惡鬼一頓,然後栽贓嫁禍於你,你覺得呢?”

 

 

 

土地嚇得魂飛魄散,怪不得自己的其他同儕紛紛告誡說千萬不能惹菩提雙煞,否則極易生不如死,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權衡利弊之下一咬牙道:“這個校園裏的確存在著很多恐怖傳說,其中尤以‘雙鏡’傳說最為出名。”

 

 

 

郭明義點點頭道:“不錯,繼續。”

 

 

 

土地道:“這雙鏡傳說都形成於建校初期,曆時已經八十年有餘,吞噬無辜學生無數,都被無良的校方遮掩過去,以前也有法術界中人試圖平複這兩個傳說,可惜結果非死即傷,久而久之,就成了氣候,在這校園裏橫行無忌。”

 

 

 

郭明義疑惑道:“我怎麽一點都沒有聽說過?來這學校之後也沒發現有意外死亡事件啊。”

 

 

 

土地道:“那是因為他們也聞聽過菩提雙煞的名頭,因此小神聽說他們打算按捺這四年,等您老走了再行作亂。”

 

 

 

郭明義饒有興趣的道:“你給我具體說說這個‘雙鏡’傳說的內容?”

 

 

 

土地於是娓娓的道:“‘雙鏡’乃是合稱,分別叫做‘碎裂鏡片傳說’和‘鏡中走廊傳說’。其中碎裂鏡片傳說形成於1937年,據說一個美麗的女生非常珍惜自己的容貌,每天都喜歡早早的起床對鏡自憐,她的美麗讓住在一起的女生都萬分的妒忌,漸漸的,這些妒忌累積起來化成了仇恨。那時住的宿舍條件不好,沒有獨立的洗手間,都是公用的,而那個女生恰好最喜歡在最靠近窗口的那麵鏡子前梳洗,於是她們便合謀在那麵鏡子上塗上了強硝酸。”

 

 

 

郭明義皺皺眉頭道:“果然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動物。沒事,我隨便發一下牢騷,你繼續。”

 

 

 

那土地繼續道:“果然,那天早上,美麗的女生起來之後如常照鏡梳妝,卻驚恐的發現鏡子裏呈現出一副扭曲的麵孔,醜陋不堪,她尖叫一聲,拿起手中的杯子砸向鏡子,把那麵鏡子砸得碎片到處飛裂,沾滿強硝酸的碎片飛到了她的臉上,她也從此永遠失去了天生的美麗。自殺之後的她將自己的魂魄封印在鏡子裏麵,開始扭曲善良的本性,瘋狂的尋找機會屠戮生靈。”

 

“這個傳說真是無聊。”郭明義忍不住道:“公共洗手間那麽多麵鏡子,這麵看著不對勁,不會去其他鏡子麵前看看嗎?就算都塗上了強硝酸,那也應該首先質疑鏡子出了問題,而不是質疑自己的容貌發生了變化。你確定這個傳說是原汁原味的嗎?”

 

 

 

土地抹了一把汗道:“確定不了,上使啊,傳說流傳至今已經足足八十餘年了,沒有形成過任何正式的書麵文件,從來都是學生之間通過口頭的方式秘密流傳,當中或許難免有歪曲和篡改,不過小神聽到的版本就是這個樣子的,真偽如何,隻有靠上使甄別了。”

 

 

 

郭明義道:“算了,這個就不難為你了。說下一個吧。”

 

 

 

土地戰戰兢兢的道:“是,下一個是鏡中走廊傳說,顧名思義,也是跟鏡子有關的,這次的地點就換成了課室,主角則換成了一個男生。說的是大概在1940年附近,這所學校新起了一棟教學大樓,在還沒有啟用的時候,有一天一個男生在裏麵迷了路,進入了一條建築用走廊……”

 

 

 

郭明義打斷道:“等等,什麽叫建築用走廊?”

 

 

 

土地道:“那時候的建築技術沒有現在這麽先進,走廊上貼好瓷磚之後擔心會有損壞,就會在旁邊修一條簡陋的走廊,專供工人在外牆作最後修飾,等到全部工程完成之後,就會把這條走廊用水泥灌封。”

 

 

 

郭明義一擺手道:“不用說下去了,我已經猜著了。一定是那個男生沒來得及走出來,被封死在裏麵了。但這跟鏡子有什麽關係?”

 

 

 

土地道:“上使不知道,那會習慣在每條走廊上掛一麵八卦鏡辟邪,那個男生屍體發現的位置恰好正對著走廊那麵鏡子,於是他的魂魄也被吸入到鏡子裏麵。傳說那麵鏡子出現的時候,人往裏麵看,就會發現自己身後右側方會多出一條走廊,所以鏡中走廊傳說又名看不見的走廊傳說。”

 

 

 

郭明義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在教學大樓裏麵居然都能走迷了路了,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不,應該說,這傳說真是無奇不有。最後一個問題,要怎麽樣才能觸動著兩個傳說出現?”

 

 

 

土地忙鞠躬道:“這點小神不知道,從來都是它們選擇要下手殺的人,沒有被動出現過。”

 

 

 

郭明義心想:那就隻有辛苦潘旻去試了。於是對土地說:“沒事了,你下去吧。”

 

 

 

土地如釋重負的縮回到地底下去了。

 

 

 

郭明義看了看表,自己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完成任務,傻瓜才會在外麵大海撈針一樣一個個找人問呢。

 

 

 

倒頭大睡的郭明義一直等到傍晚潘旻回來把自己叫醒,朱若雲是最晚回來的,一身疲憊的進來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問到了?”

 

 

 

潘旻的嗓子都有點嘶啞了:“確實不好調查啊,很多人都不知道,知道的又不一定肯說,我是費盡了口舌才打聽到一個。”

 

 

 

朱若雲點點頭道:“的確,這所學校曆史古老,能夠流傳下來為人所知的不多,我動用了很多關係,也隻聽到了兩個。”

 

 

 

說著,朱若雲將目光轉向睡眼惺忪的郭明義,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他幾眼,問道:“你不會一個都沒問出來吧?”

 

 

 

“胡說!”郭明義反駁道,然後將“雙鏡”傳說一五一十抖摟出來,末了還得意的看著二人。

 

 

 

“哇噻!”潘旻不無崇敬的道:“師兄果然是師兄,拿到的素材水準就是不一樣,我的這一個跟你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

 

 

 

朱若雲懷疑的看著郭明義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郭明義道:“無可奉告。”

 

 

 

三人將自己聽到的傳說都拿出來一分享,結果發現隻有郭明義的“雙鏡”傳說最靠譜,其他的不是無法自圓其說就是一聽就是人為瞎編的。

 

 

 

朱若雲道:“這樣看來,目標就很明顯了,我們重點排查‘雙鏡’傳說,如果都不是,再來看別的。”

 

 

 

郭明義道:“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土……提供消息的人跟我說,這兩個傳說都畏懼菩提雙驕的名聲,潘旻,辛苦你了。”

 

 

 

潘旻怯怯的道:“那個碎裂鏡片傳說很明顯會在女廁所出現,這叫我怎麽去查探啊?得讓朱姑娘去。”

 

 

 

朱若雲想了一想,對郭明義道:“你確定施在我身上的遮魂術不會失效?我必須確保魔物不會認出我是誰。”

 

 

 

郭明義不快道:“你要覺得不放心,自己去找更強的人來施法。”

 

 

 

朱若雲起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那我就負責碎裂鏡片這個傳說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潘旻忙道:“師兄,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睡?”

 

 

 

郭明義斷然拒絕:“不行,我們這裏宿舍不給留宿。你不是訂好了招待所的床位嗎?為什麽不去那裏?”

 

 

 

潘旻當然不能說是因為自己害怕,以前在門派裏有眾多法寶環繞所以睡得安穩,現在來到這裏到處都是恐怖傳說,隻好同意了。

 

 

 

接下來兩天,郭明義就隻在宿舍高臥,積極恢複元氣,為接下來的惡戰作準備。

 

 

 

朱若雲不停的出入在各宿舍樓的女生廁所,不辭勞苦的一麵麵鏡子巡視,差點讓宿舍管理員以為她是推銷玻璃清潔劑的。

 

 

 

而潘旻就一天在所有的教學大樓裏走廊閑逛,毫無收獲之後,將範圍擴大到辦公大樓,不過依舊沒有絲毫發現。

 

 

 

一籌莫展的兩人再度聚集到郭明義的宿舍商討對策,朱若雲憂心忡忡地道:“再過幾天,遮魂術就要失效了,但傳說還都不出來,這可怎麽辦?”

 

 

 

郭明義道:“遮魂術可以再施,但是這樣一拖再拖,的確不是辦法,本來我就說這樣守株待兔不好,應該主動去尋找傳說的來源,發現它們的瞬間現場發生地,直接過去肯定能夠觸發傳說?”

 

 

 

朱若雲瞪他一眼道:“感謝你這個理論家的指導,這件事我已經做過了,1937年距離現在已經太過遙遠,當年的知情人不知散落到什麽地方,學校對這件事似乎也非常忌諱,嚴防死守,不要說找來源了,連記載這件事的文件都沒找到一份。我估計知道這個傳說真相的人還活在世上的也沒有幾個了。”

 

 

 

郭明義回瞪她一眼道:“那你說怎麽辦?我們就在這裏等?年年等,月月等,把這學校的人都全殺光了也不知道魔物在哪裏。”

 

朱若雲道:“所以我想,也許你的那兩個傳說跟真相有很大的出入……”

 

郭明義從床上跳了起來:“什麽叫我的那兩個傳說?有很大出入關我什麽事?我聽到這樣就是這樣。”

 

朱若雲氣惱的道:“你不要打斷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在指責你什麽,我說的都是客觀情況。按照你那個碎裂鏡片傳說的含義,那個美麗的女生是因為怨恨的執念而一直存留在這世上的,所以我這兩天查探的時候刻意加強了心中的仇恨感,試圖引發傳說出現……”

 

郭明義再次打斷道:“是加強對我的仇恨感嗎?”

 

朱若雲停頓了一下,不作解釋的繼續道:“如果碎裂鏡片傳說真是因仇恨而產生的傳說,那麽有很大的幾率會被觸發,但從目前的現狀看來,很可能傳說的內容已經遭到了很大程度的篡改,又或者說,傳說在成形的那一天就已經背離了事實真相。”

 

郭明義插嘴道:“照你這樣說,解決辦法就很簡單。冤魂厲鬼的存留無非是因為幾個原因,一是牽掛在世的人,傳說顯然不是這一類;二是因為仇恨,這點你說排除掉了;三是因為沉冤未雪,四是因為無法投胎心生不滿,五是可能要找到合適的替死鬼。你一項項的排除吧。”

 

朱若雲氣道:“你說的後三項我怎麽排除?這是厲鬼它們自己的執念,我又沒有含冤而死,又不用投胎,也不用找替死鬼,根本無法配合。”

 

郭明義道:“怎麽會排除不了?你身世成謎,又城府那麽深,若不是有冤未報絕對不會這麽不擇手段;你數次奪魂,等同死人,而且奪魂是觸發天之禁忌,以後你肯定投胎不了,那會你就會考慮找替死鬼了。”

 

朱若雲這才發現,郭明義隻是懶惰不愛說話,實則跟莫陵一樣的伶牙利齒,才幾個回合,自己就已經落了下風,氣得她轉過頭去不再跟郭明義說話。

 

郭明義這才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往常這個時候,總會有個嘰嘰喳喳的聲音要不在發表一些無聊而白癡的意見,要不在和稀泥勸勸這個勸勸那個,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安靜。

 

偏頭一看,潘旻坐在那裏耷拉著頭,無精打采,目光遊離,仿佛吸了毒品似的。

 

“潘旻,你怎麽了?”畢竟是自己的小師弟,郭明義關心的問道:“這幾天查探得太累了?”

 

“不……不是。”潘旻抬起頭來,眼神閃爍的看了郭明義一眼,欲言又止,半晌垂頭喪氣的道:“算了,不說了。”

 

郭明義道:“到底有什麽事?我看你的樣子好像是生病了,臉色黃得很啊,要不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潘旻咬了咬下嘴唇,吞吞吐吐的道:“其實……其實我還聽過一個傳說……”

 

“是什麽?!”朱若雲和郭明義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發問。

 

潘旻結結巴巴的道:“叫……叫上鋪傳說。”

 

郭明義的眼睛都睜大了:“上鋪傳說?這是什麽鬼玩意?誰起的名字這麽難聽?”

 

潘旻的臉“唰”的一下變白了,局促的坐在那裏左扭右扭不敢說話。

 

朱若雲急道:“都什麽時候了,名字好不好聽有什麽關係?到底是講什麽的?”

旻撓撓頭,吐字艱難的道:“就是……就是說晚上睡的時候……有時候會半夜覺得身子很重,跟鬼壓身一樣,然後聽到……聽到上鋪傳來有人抓床板的聲音,還會聽到很奇怪的嘎吱嘎吱聲,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屋子裏寂靜無聲。

 

“完了?”郭明義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潘旻:“這也叫傳說??”

 

“等等,”朱若雲不死心道:“這個上……上鋪傳說是怎麽殺人的?”

 

潘旻努力的想了又想,老半天才字斟句酌的道:“首先人會……會很害怕,然後不敢睡覺。老是不睡覺之後,身體……就會變差,然後容易生病,生大病,一下治療不過來就……就死了。”

 

屋內再度一片沉寂。

 

良久,朱若雲氣憤地道:“潘旻同學,我們是在很認真嚴肅地討論著一件關係無數生命的除魔大業,我請你帶著基本的責任心來參與我們的討論!”

 

郭明義在一邊差點沒笑噴:“什麽上鋪傳說?我看是你編的吧?怪不得你臉色不好,原來好幾天沒有睡覺。你膽小得也太離譜了!”

 

被戳穿真相的潘旻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就差沒鑽到地下去了。

 

朱若雲不再理潘旻,轉過頭對郭明義道:“我可以再試,但前提是你必須要做一件事。”

 

郭明義問道:“什麽事?”

 

朱若雲斬釘截鐵的道:“我猜傳說不出來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你!既然是馳名校園的兩大傳說,說不定之前也有法術界的人去降服過,隻是失敗了,它們可能因此知道了菩提雙驕的名頭,加上前段時期你回學校的事情太轟動了,它們是想避過風頭,不想跟你硬碰。”

 

這跟土地說的如出一轍,郭明義嘴巴張了張,道:“你想讓我離開?”

 

朱若雲道:“是假離開。你大張旗鼓地說要走,最好讓整個校園都知道,然後你再悄悄潛回來。”

 

郭明義用手指輕輕敲著下巴道:“這倒不錯,隻是我要怎麽樣才能大張旗鼓呢?我在這學校裏麵又不是什麽知命人物。”

 

朱若雲道:“我都幫你想好了,你那會不是因為和我拍拖……”

 

郭明義冷冷的道:“我沒和你拍拖。”

 

朱若雲立即改口道:“不是因為人家以為你跟我拍拖而轟動整個校園嗎?這會子你就散布消息出去,說我把你甩了,你傷心欲絕,決定離開校園一段時間療傷。這個消息夠勁爆,絕對能傳遍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郭明義被氣怔了:“多謝!我自己另外想原因!”

 

兩人正在僵持不下,宿舍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莫陵沉著個臉走了進來,喝道:“你們兩個出去!”

 

 

潘旻正愁找不到機會離開,趕緊就出門了。

 

朱若雲看莫陵的神色似乎將要有大事發生,便有點猶豫:“如果是關於大陣的,我能不能聽?”

 

莫陵沒有回答,隻冷冷的一瞥。

 

那一瞥,不怒自威,讓朱若雲全身如墮冰窖,寒意遍及五髒六腑。

 

她突然明白了,看似不拘笑罵談笑風生的風景,不過是那兩個男生高興的時候出現的假象。 

 

其實那一株菩提樹下,是任何旁人都難以靠近的結界空間。

 

朱若雲一言不發的趕緊走了,臨走還識趣的關上了門。

 

“天極靜寂!”莫陵兩手平平的攤開,一道溫潤的光澤從他的手掌邊緣浮現,緊接著慢慢擴散到了宿舍的每個角落。

 

“萬物隔絕!”每麵牆的前麵都齊刷刷的噴出了五色的光華,不斷地交纏並攏,最後歸於無形。

 

“生靈屏退!”由金色光芒組成的符文在半空中優雅的扭動著身姿,漸漸飄向門外。

 

這是道門最高級別的隔音術、靜音術和驅退術,由莫陵親自施出,威力更是不同凡響,除非法術界同時來七八名高手,或是長白三老親至,否則別想闖進這件人為製造出來的密室中。

 

郭明義默不作聲的看著莫陵一一施為,莫陵不是一個慎重有餘的人,這樣做隻怕有天大的緣故和驚人的事情。

 

等到這三個法術都各自發揮效用了之後,莫陵這才走到郭明義前麵,將潘旻之前坐著的那張凳子踢翻,一隻腳踏在上麵,將手臂搭在膝蓋上,略微彎腰靠近郭明義低聲道:“我去過大印了。”

 

郭明義看著他:“真難以置信,長白三老居然會讓你進去?”

 

莫陵冷笑一聲:“沒找三老,我自己想辦法進去的。”

 

說到這裏,他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由三個最高級別的法術所保護的空間,把聲音壓低到幾乎是耳語的音量:“我把大印的最後一道封印給弄破了。”

 

“哐當!”郭明義手上的杯子掉在地上,頃刻間粉身碎骨。

 

莫陵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杯子碎片,抬起頭來,眼睛裏閃著一縷幽暗跳動的火焰:“你猜,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你會被全法術界的人追殺!!”郭明義惱怒的起身,一把攥住莫陵的手腕:“你瘋了?!你為什麽要幹這樣的事情?你我二人都知道裏麵封著什麽,一旦放出,隻怕人間立刻掀起血海滔天,屍橫遍野,就連法術界都未必能保全!”

 

莫陵淺淺的一笑:“當今天下魔物四起,已經遍地哀歌,法術界的那幫窩囊飯桶除了天天窩裏鬥,根本束手無策,坐以待斃。上個月再次有兩個小門派被不知名的魔物襲擊,活活葬送了一百三十六條鮮活的生命。世間已經亂成這個樣,裏麵的東西放出來和不放出來能差到哪裏去呢?”

 

“不能這樣說。”郭明義的語音雖然急促但仍顯沉穩:“隻要裏麵的東西不出來,局勢就不會有進一步惡化的可能,事在人為,總能想到辦法壓製。先別說那麽多了,盤古僧很快就會發現你破壞了大印,長白三老立刻就會發出法殺令,靈霄派你是回不去的了,現在就跟我走,必須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先躲起來。”

 

說完,郭明義扯著莫陵就想往外走。

 

莫陵手上用力,反而將郭明義一把扯了過來,附耳隻說了五個字:“大陣是空的!”

 

“你說什麽?!”這五個字猶如晴天霹靂,直轟天靈,郭明義萬般震驚之下,隻覺得血氣上湧,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差點站不穩。

 

莫陵忙扶他坐下:“我發現這個情況的時候,也是全身無力,癱軟在大印麵前。後來我惟恐出錯,仔細查看了很久,終於確定在那道最後的封印被我破壞之前,裏麵很早就已經沒有東西了,測不出任何的非人類氣息。”

 

說到最後,莫陵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慘笑:“也就是說,窮凶極惡的終極魔物其實早就已經現世了,可憐我們毫不知情,還派什麽盤古僧去守。”

 

郭明義急急抓住莫陵的衣袖,語音裏竟然帶了一絲慌亂:“怎麽會這樣?那道最後的封印既然沒有破,為什麽大印會失效?為什麽裏麵封印的魔物會不見了?”

 

莫陵沉默半晌,才道:“隻有兩個可能,第一,這道封印很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威力,隻是我們還傻傻的以為是好的;第二,這裏根本不是真正的九轉輪回大印。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什麽解釋。”

 

“而且,更匪夷所思的不止於此。”莫陵從兜裏掏出一把黝黑的碎末,遞到郭明義眼前。

 

郭明義仔細辨別了半天:“這是什麽?煤炭?”

 

莫陵道:“可以當煤來燒,這是天狼陣裏雕塑被我戳了一下之後的產物,我把每個陣都戳了一遍,全部都是這樣,不僅如此,連陣眼的法寶也早已是一群粉末了,不過是靠著殘餘的法力勉強維持著先前的形狀而已,一旦有外力破壞,立即煙消雲散。”

 

“天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郭明義接過這些粉末,手不禁有些顫抖,他認真翻看了半天,臉色越發凝重:“莫陵,這些大陣不是外力破壞的,你看,這些碎片的邊緣非常光滑,沒有毛糙,很顯然是自然斷裂的。”

 

郭明義抬起頭來,正好對上莫陵一雙灼灼發光的眼睛。

 

“沒錯。”莫陵的語音前所未有的低沉:“這絕非是什麽厲害的魔物強行破陣能造成的,這種程度的損毀,隻有一種可能——腐蝕!”

 

“朱若雲說的都是真的。”透骨的涼意在全身肆無忌憚的遊走,每道經脈中都仿佛有一條冰冷的河流緩緩的流過,郭明義將手心那把粉末輕輕的倒在桌麵上,嘴角邊出現了一絲苦笑:“不是我們不知道,而是我們防不住。盤古僧也是人,是人就會有黑暗的執念。他們再怎麽誦讀佛經,也無法做到完全心中空明。”

 

莫陵接口道:“所以他們心中的貪欲、不滿、仇恨等等盡管沒有實體化成真正的魔物,但卻能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腐蝕這些精妙的陣法。一年,十年,上百年,水滴石穿,三十六星宿大陣和八十一重封印終會變成廢墟。破陣的不是魔物,恰恰是我們自己!我懷疑洪元聖祖師的最後一道封印也是這樣被魔化的人心給破壞掉的。可恨長白三老居然騙整個法術界說是魔物破陣,我就納悶哪來這麽強的魔物。”

 

郭明義搖搖頭道:“盤古僧是長白門下,他們當然要維護自己的臉麵。現在麻煩的是既然大印早已被破,那麽魔物大肆反攻的日子估計不遠了,眼下法術界亂成這個樣子,指望他們是指望不成了。”

 

莫陵道:“那你有什麽打算?”

 

郭明義道:“既然朱若雲跟我們說的全都是真的,說明她不打算騙我們。此女身世不明,跟魔物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天大幹係,很可能知道一點魔物的底細。我打算繼續跟著她,摸清楚情況再說,如果能逐個擊破就最好,如果不能,另想它策。”

 

莫陵想了想道:“也好。那我上去探探長白三老的口風。真如那女人所說,必須要重新封印九轉輪回大印才能永絕後患的話,必須要先知道大印的原理,長白三老多少懂一點。”

 

郭明義點點頭,輕輕拍了拍莫陵的肩膀:“多加小心,若有什麽事,密音通知我。”

 

莫陵一笑,轉身撤去三道封印法術,打開宿舍門就往外走。

 

“慢著,”郭明義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為了順利找到潛藏在校園的魔物,我想找個由頭大張旗鼓的離開學校,最好讓所有的人都能知道,你覺得用什麽理由好?”

 

莫陵很認真的想了一會,滿臉喜色的道:“不如你說打算上靈霄向我求婚……”

 

“好走不送!”郭明義重重的關上了宿舍門,連帶莫陵的後半截話一起堵在了外麵。

 

門外傳來莫陵的哈哈大笑,漸漸的,笑聲由近及遠,消弭不見。

 

 

 

 

一直到深夜十一點,宿舍規定的熄燈時間,郭明義把自己的智慧充分運用發揮到極致,依舊沒能想出來到底能有什麽原因可以讓自己轟動的離開學校。

 

臨上床前,郭明義總共隻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堅決不用朱若雲和莫陵那兩人提出的變態理由。

 

煩擾了一天,郭明義睡得很沉。

 

半夜,一種奇怪的“哧哧”的聲音象小蟲子一般死命的鑽進了郭明義的耳中,聲音不大,卻有點刺耳。

 

“別鬧,孟群,睡覺了。”郭明義迷迷糊糊的道。

 

“哧哧——哧——”聲音又大了些許,而且變得沉重起來,似乎有人在用力的刨什麽東西。

 

郭明義朦朧中隻覺得身上一重,好像有什麽很重的物體猛地壓在了自己胸膛上,直接壓迫到心髒部位,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鬼壓身!”郭明義驀然睜開雙眼,四周映照著淡淡的月光,屋內一切如常,寂靜一片。

 

在他的上方,是這所學校特有的棕色劣質床板。

 

郭明義試著動了動肩膀,感覺身子已經不像剛才一樣完全動彈不了,雖然有些僵硬,但已經慢慢的變輕鬆。

 

郭明義惱怒的想道:是哪個過路的不知死活,連我都敢壓?

 

正準備再進入夢鄉,上方的床板突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顫動,緊接著“哧……哧……”那種奇怪的沉重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一下,一下,又一下,清晰得讓人根本無法懷疑那不是真實的存在。

 

梁孟群已經被送到瘋人院去了,這個房間應該隻有自己一個人才對。

 

多出來的第二個“人”?

 

郭明義屏住聲息,緩緩的將手伸向床下,準備把自己裝寶物的箱子開了,隨手拿一件出來突襲。

 

是你找上我的,隻能怨你自己不好運了。

 

郭明義的手隻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的臉色已經白如金箔,一股深入骨髓的冰涼從腳底直躥而起,瞬間衝至頭頂,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原本應該摸到地板的手此刻卻孤零零的無力的垂在半空。

 

郭明義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很小的角落還在運轉,回放著數個小時之前的記憶。

 

莫陵走後,自己的床上一片淩亂,因為不堪疲累不想收拾,於是直接爬上了梁孟群的床位睡了。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睡的是上鋪!

 

上鋪的上麵應該是天花板,而眼下在這間密閉的房間裏,在這個學校偷工減料高度隻有2米3的宿舍裏,在這個隻能勉強放下雙層鐵架床的狹小空間裏,在這個平常梁孟群一不小心直起腰來就會撞到天花板的低矮屋子裏,出現了上鋪的上鋪!

 

瞬間現場?!

 

郭明義強行壓抑住自己心中的驚詫,將手緩緩的抽了回來,轉而伸向了枕頭底下。

 

他原本藝高人膽大,見多了世麵,早已神鬼不驚,但今天,他嚐到了久違多年的恐懼滋味。

 

原因無它,隻因為他明白,能夠把自己在毫不知覺的情形下悄無聲息的拉入瞬間現場,對手實力比他高出已不止十倍。

 

更何況大意的自己現在左右沒有一件像樣的法器,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上鋪傳說……”潘旻的話語斷斷續續的在耳邊閃現。

 

郭明義閉上眼睛,嘴角邊浮起一絲苦笑。

 

誰能料到,原本是最荒誕不經最經不起推敲如同兒時笑話的謬言恰恰是最恐怖的殺人傳說!

 

郭明義的手已經伸到了枕頭最下麵,握住了一個東西,再緩緩的抽出,赫然是一麵圓形的小鏡子。

 

梁孟群愛打扮,所以習慣在枕頭下放一麵小鏡子,用來早上端詳發型是否淩亂。

 

在他拋棄這個床位之後,這麵被廢棄已久的小鏡子在這個詭異而殺機重重的晚上成為了郭明義唯一救命的法器。

 

“萬物空靈,顯現原形。”郭明義在心中默念著咒語,用手掌在鏡麵上輕輕地一抹,鏡麵泛起一陣柔和的白光,鏡中似乎有透明的波濤蕩漾,微微起伏,高低有落。

 

“嘻嘻……”在那個不應該出現的上鋪的上鋪傳來一聲輕微的笑聲,漂浮不定,那個奇怪的刮刨的聲音大了許多,節奏也快了很多。

 

“嚓”,一聲細響,郭明義隻感覺有很多碎落的木屑落在自己的臉上,好像沙礫般,刺痛著自己的皮膚。

 

難道是……

 

郭明義慢慢的抬起眼皮,在他臉部的上方,床板出現了一個如雞蛋大小般的破洞,從洞中伸出了兩根青紫浮腫的手指,變形上翹的指甲裏滿滿的嵌著細碎的木屑,指尖處還有兩處明顯的破損,一小塊烏黑的皮肉鬆鬆垮垮的垂了下來,象個珠子一樣左搖右晃,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屍腐味不由分說的衝進鼻子,引得胃裏一陣惡寒。

 

郭明義屏住聲息,克製住內心深處最本能的恐懼,將那麵施了咒語的小鏡子緩緩的向床外伸了過去。

 

鏡子開始不停的顫抖,越往外遞,顫抖得越厲害,到最後郭明義不得不把另外一隻手也伸過去,才能勉強抓住它不至於掉下去。

 

郭明義盡量保持身子不動,以免驚動上方的東西,把頭側向一邊,看向鏡中。

饒是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在看到鏡中的景況時,仍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鏡子裏麵清晰的映照出在這個不存在的上鋪,一個黑乎乎的身影正如同覓食的獵狗一樣趴在床上,右手高高的舉起,再重重的落下,五根手指有力的刮刨著床板,“哧哧”便是床板被抓裂的聲音。

 

然而,最可怖的並不在此,而是那黑影將手中刮落的木屑正一把把的往自己的口中送,咀嚼著慢慢咽下,口中發出心滿意足的唏噓。

 

原本寄希望於看破瞬間現場從而尋找逃出機會的郭明義愣住了,這……這究竟是什麽含義?

 

沒有等他回想過來,變故突然又發生了。

 

床板發出“哢”的巨響,居然瞬間垮塌了一大片,一雙毫無血色的青白腐手直直的向自己的臉上猛地抓了過來,直取眼珠。

 

若是常人,早已必死無疑,但郭明義畢竟自年幼便跟隨師父四處雲遊斬魔殺鬼,接受過極其苛刻的係統訓練,身子幾乎是本能的作出了第一反應,往旁邊迅捷的一滾,躲過了那雙腐手的撕抓。

 

但郭明義因此也從上鋪直接滾落到地上,這一摔顯然不輕,全身筋節痛得都跟斷了似的。

 

郭明義顧不得許多,強忍疼痛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想往床底下撲過去,試圖拿到法器對抗。

 

不過,他的身子隻動了一動,就僵硬在了原地。

 

距離他躺著的不遠處,靜靜的躺著一麵小圓鏡,正是他剛才手中握的,鏡麵已經摔碎得四分五裂。

 

從鏡片的縫隙中,不斷冒出無數烏黑的頭發,如同饑餓的長蛇,在地麵蜿蜒攀行,向著郭明義的方向慢慢的流淌過去。

 

碎裂鏡片傳說?!

 

郭明義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在今晚會接連碰上兩個傳說,而且合力作戰,配合得天衣無縫。

 

頭發擋住了通向床底箱子的所有去路,不明敵人實力的郭明義不敢貿然隔空召喚法器,隻好選擇了一條不甚光彩的路,轉身拉開宿舍門就往外逃。

 

但他一打開宿舍的門就明白了,逃,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仿銅製的細幼的雕花欄杆,尖尖拱頂的花苞扶手,地上一小塊一小塊泛白的瓷磚,馬賽克的牆麵,還有那方方正正在頂端的四角雕著如意垂珠的柱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郭明義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

 

在宿舍的門外,是另外一個瞬間現場!

 

郭明義的臉色雪白,他定定的看了看外麵的場景,又轉頭看了看宿舍地麵的頭發,依舊在朝著自己的方向遊走過來。

 

郭明義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個腕帶型的運動手表,他把旁邊調節時間的圓鈕拔掉,露出一個尖尖的小錐子,再把那小錐子往下一按,手表的表蓋自動打開了,裏麵赫然又有一塊更小的手表。

 

隻是,這塊小手表上麵並沒有秒針分針時針,也沒有任何刻度,隻有一個橫著的長方形顯示屏,裏麵有四列數字在不停的快速跳動。

 

四列數字很快就停了下來,各自固定在一個不同的數值上,組成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結果:1940。

 

瞬間現場的年份是1940年?

 

鏡中走廊傳說?

 

郭明義頭部一陣眩暈,每個毛孔都在發麻,二十多年來自己還從未遇到過如此生死險境。

 

三大傳說一起夾攻,難道自己真的沒有機會再逃出去?

 

強行鎮靜下情緒,郭明義把身後的宿舍門關上,被門夾住的一小縷頭發頓時發出“吱呀”一聲慘叫,一股濃濃的綠色濁水流了出來。

 

郭明義已經打定主意,對付一個傳說總好過同時對付三個傳說,自己眼下隻需要全力應對這個鏡中走廊傳說就可以了。

 

可是他的如意算盤再一次落空了。

 

“啊……啊啊——”一陣幽怨的歌聲傳來,郭明義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頭緩緩的偏往左邊。

 

一個穿著舊式校服的女生背對著他,坐在一張簡陋的四房凳上,腦袋歪側著,任憑那如瀑布流瀉的烏黑長發柔柔的垂墜下來,一隻手捋著發絲,另外一隻手拿著一把小巧的木梳,從頭頂直梳到發尾。

 

每梳一次,就會掉下一撮頭發來,頭發掉在地上,立即如同蛆蟲一樣蠕動起來,用力的扭動著身軀向郭明義慢慢的遊走過來。

 

不多時,有一半的走廊已經滿布張牙舞爪的黑發,從發縫中逐漸彌漫出深紅而稠密的血液,發散著一種不新鮮的腥味,很快就流淌滿了鮮亮的地磚。

 

在那女生的前麵,高高的懸掛著一麵圓形的大鏡子,四周有麒麟遊天的鐵絲扭紋把手,鏡麵用淡淡的白色油彩畫著標準的八卦圖案。

 

鏡麵已經四分五裂,有一塊鏡片已經搖搖欲墜的靠著僅有幾縷黏絲相連。

 

郭明義的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自嘲笑容,是的,自己忘了,碎裂鏡片傳說是關不住的,隻要有鏡子的地方,它都可以重現。

 

八卦鏡上突然迸發出一陣青光,青光過後,雖然鏡子已經裂得不成樣子,但郭明義還是清晰的看見了在自己身後,原本是一條路直到底的古樸走廊,瞬間在右後方逐漸的顯現出一條破舊的堆滿建築廢料的走廊。

 

那條舊走廊非常的狹窄,加上很多堆積物又占了許多地方,勉強僅容一個人通過,走廊的盡頭是無止盡的黑暗,隱隱約約有一個黑紅色的漩渦在裏麵不停的轉動。

 

“呼——呼——”從走廊的盡頭傳來沉重的呼吸聲,一個佝僂的人影出現在遠處,他扶著欄杆,搖搖晃晃的費力往前走著。

 

直到走得近了些,郭明義才依稀看清那也是個穿著標準舊款校服的男生,隻不過已經被鮮血全部染紅,他的頭部依然還在源源不斷的如同噴泉般冒出血液,順著已經飽和的衣服一滴滴的流淌到地麵,最終和那長發女生的血液混在一起,變成深黑色的溶液,咕咚冒著氣泡,頓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刺鼻臭味。

 

黑屍血?郭明義這一驚非同小可,眼見那血液就快要流到自己腳下,趕緊往後一躍,卻不料整個背部重重的頂到了門上。

 

郭明義回過頭一看,宿舍早已不見,身後一扇厚重的木門,正是那個年代教室常用的木質大門,體積大而笨重,沒有兩個人以上很難推開。

 

眼見無法躲進教室,郭明義急中生智躍上了走廊,堪堪避過了黑屍血的流經,但不可避免的早驚嚇出了一身冷汗。

 

黑屍血,在法術界中幾乎是神話一樣的存在。

 

屍體中的血液正常而言是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揮發或者幹枯的,但是在極特殊的情況下可以被長久的保留。

 

這種特殊的情況需要滿足三個苛刻到幾乎無法實現的條件:一個是怨念極其深重,震動天地日月,得以竊取精華,形成一個強大的結界屏障,將屍身封存在內,空氣不蝕,水火不入;二是屍身保存高度完整,不存在任何外傷和裂口,即死前絕對不能有任何流血的情況出現,以免精氣外泄;三是瞬間現場毫發無損,可以將死前怨念通過真實環境不斷重現。

 

黑屍血一旦形成,毒害巨大,常人隻需沾上一星點,便可以皮肉消融,屍骨無存,下到冥界輪轉十八層地獄之後才有托生機會,即便是法術界中人有法術護持,也無計可施,輕則當場斃命,重則死後魂魄不得安寧。

 

隻因這黑屍血是怨念凝結而致,為天地默許的冤屈控訴,經過長年累月的發酵和積沉,便有了消弭功德、增加罪過的能力。

 

任憑你如何行善積德,功德無量,碰上它也就如犯下殺父棄子、 讒言誣陷的罪孽,唯有等待因果報應。

 

長久以來,黑屍血隻在典籍裏出現過兩處記載,而且多是語焉不詳,郭明義一直以為那是等同於狼外婆之類的法術界童話,今天驀然見到真身,不由得他不心驚膽戰。

 

但比起下一個危機來,黑屍血也就僅僅是小巫見大巫了。

 

那便是“雙鏡”傳說的瞬間現場重合!

 

從理論上來說,即便兩個傳說發生的場景一模一樣,死亡方式和時間也一模一樣,但由於產生怨念的個體是分別獨立的,瞬間現場也會是獨立的。

 

更何況這雙鏡傳說除了都跟鏡子有關之外,就沒有其他相同的點。

 

也就是說,原本應當分別出現的瞬間現場完美的融合到了一個環境中,組成了一個由多個傳說構成的複合瞬間現場。

 

這簡直就是一件無法用任何常理和邏輯衡量的不可思議,典籍中見所未見,民間傳說也聞所未聞。

 

郭明義的冷汗自踏上這個走廊開始就從來沒停過,他要麵對的,不單是黑屍血的威脅,而且還有兩個瞬間現場重合導致的雙層怨念疊加,更精確一點的定義,則是雙倍的殺人冤力。

 

正苦尋脫身良方,郭明義卻感覺雙腳一涼,低下頭一看,消失走廊上那個渾身是血的男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他的腳下,一把用青白色的雙手摟住郭明義的雙腳,張開紫黑色的嘴唇,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尖牙,狠狠咬了下去。

郭明義一腳踢向男生的下巴,同時手在旁邊的梁柱上一撐,借力飛起,撞破對麵教室的玻璃,摔了進去。

 

沒想到那男生的頭顱一踢即斷,屍身留在了走廊上,但頭顱卻還咬著郭明義的褲腿跟他一起摔了進來,眼見郭明義狼狽不堪,不由得嘶啞著嗓子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嘎哈——嘎哈——”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破!”郭明義不得已掐起法印手訣,快速的在那頭顱的額頭上打了一道封印。

 

頭顱慘叫一聲,自動飛出窗戶,重新安回男生的屍身上。

 

但流出的腦漿卻早已浸滿郭明義的褲腿,饒是他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過硬,仍然有想嘔吐的衝動。

 

就這麽一猶豫間,長發女生和佝僂男生已經從破損的窗戶處一個接一個的爬了進來。

 

然後,在郭明義的麵前,在這個在法術界中威名赫赫見多識廣的菩提雙驕之一麵前,發生了一件難以置信匪夷所思幾乎是違背乾坤抗逆天地的怪事!

 

隻見長發女生突然趴在地上,抱住了佝僂男生的大腿,整個身體漸漸融合到了佝僂男生的身上,不一會,男生全身上下都長滿了飄飄的長發,兩脅下“嘩”的一聲長出了第二雙手,手指修長而纖細,明顯是一雙女生的手。

 

精魄融合?!

 

郭明義瞬時倒吸一口冷氣,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要不是身後是結實的牆壁,他真想掉頭就跑。

 

這兩個校園傳說背後的冤魂,借助對世間公義未能降臨的憤恨,憑著無辜痛別人間的冤屈,倚靠屠戮生命獲得的法力,在這無處不在的瞬間現場裏,任意篡改著現實社會裏的物理規則,竟然違背了天地間最大的禁忌!

 

上古時期,女媧發明了造人之術,為使人擁有愛和憐憫等等的情感,女媧還賜予了每個人一個獨立的精魄,同時,為了防止其他眾神利用這造人之術行不軌之事,女媧設下禁忌,除自己外不允許修改或再造人體和精魄。

 

創造者禁忌,是天地間最大的禁忌。

 

即便神佛親至,三清同臨,也不能且無法違背。

 

乾坤陰陽,早有定數,創造者禁忌堪稱是定數裏麵最堅不可移的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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