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6) 我見猶憐

本帖於 2010-11-10 16:31:07 時間, 由普通用戶 虎妞娃娃 編輯
回答: 《罌粟》(5) 明修棧道漢代蜜瓜2010-10-27 10:18:09

胡啟東最近跟董事長總經理一起為生物製藥公司做一個人才引進項目,在全國範圍內尋找技術總監。涉及到引進海歸的可能性,胡啟東建議跟獵頭公司合作的同時,讓趙迦荑參與這個項目。

這個借口自然名正言順。趙迦荑在國內讀貴族學校的時候由美國外教訓練口語,在國外讀了五年書,一年語言學校四年本科,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語,一絲口音也無,流暢之極。

全公司上下找不到第二個比她英語更好的人。

趙春望沉吟片刻,緩聲問道:“那麽推廣部那邊——”

胡啟東打包票:“我去跟小周協調,想來沒有太大的問題。迦荑年輕精力旺盛,多挑點擔子對她也是鍛煉。”

總經理姓姚,聞此連忙附和:“是啊是啊,人年輕抗得住。”

於是達成統一。

他收拾了文件回辦公室,有屬下說:“胡經理,技術科的小林找你,我看她好像有什麽急事,臉色不太好。”

林葉子經常幫同事們看電腦,人緣極好,所以人家肯這樣幫她傳話。

胡啟東撥技術科的分機,接電話的正是林葉子,聲音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

胡啟東體貼地說:“要不你到小會議室去,我在那裏等你。”

已經接近中午,小會議室沒有人,空鎖著。

林葉子坐在胡啟東對麵,穿著一件普通款的緊身恤衫,牛仔九分褲,身材曲線分明,光潔的脖頸上掛著一個簡簡單單的雞心水晶,用紅繩拴著,跟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相襯,顯得冰清玉潔。

她低垂著頭,未語臉先紅,嘴唇動了動,又抿住,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胡啟東的憐惜之心先生了出來,柔聲安慰:“有什麽話隻管說。可是工作中遇到問題?跟同事起衝突了?”

眼淚終於落下來,順著白皙的臉頰流到嘴邊。她伸手掏口袋,卻尷尬地發現衣服居然沒有袋袋,也就無處安放紙巾。

胡啟東把桌上的紙巾盒遞過去。

林葉子拭幹眼淚,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把史海靖糾纏她約她出去,她不得不躲進同學家過夜,有家不能回的事說了一遍。胡啟東越聽臉越陰沉,眉頭凝結成一隻毛線球。

林葉子最後說:“胡經理,你說我該怎麽辦?我朋友說我該告訴迦荑她的男朋友是個垃圾,可是我怕迦荑姐不相信。萬一那個史海靖說我勾引他,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說著眼淚又流下來。她抬起頭,透過淚眼求救地望著胡啟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垂死前無辜而無助地盯著這個世界。

這讓胡啟東從心底升起一股俠義之心。何況趙迦荑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他們是遠親,當年他跟博望集團還沒有什麽關係,受親戚委托照顧這個離開父母到省城寄宿的小女孩,待她好像待自己的親子侄。哪怕沒有這層關係,她是董事長的女兒,是“自己人”,史海靖因為趙迦荑的關係才對他有意義,沒有趙迦荑,他在他眼裏連個屁都不是。

一個路人甲這樣欺騙欺負“自己人”,怎一個“忍”字了得!

他氣得抓起煙灰缸緊緊握住,卻遲遲砸不下來——砸壞了桌子是公司財產,跟那小子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他把煙灰缸輕輕放下,用手指敲著桌麵,沉吟著說:“這事兒交給我。我不會讓你給迦荑誤會,也絕不輕饒那個小子。你呢,不要怕,先虛與委蛇,應付應付那個混蛋,等我想個辦法讓他死得很難看。”

林葉子半信半疑:“真的?”

胡啟東說:“你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他在咱們頭上拉屎。”

林葉子破涕為笑,帶著淚點點頭:“好的,我相信你胡經理。我聽你的。”淚珠掛在眼睫毛上,顯得楚楚可憐。

胡啟東說:“好吧,你先走吧,讓我好好想想。”

林葉子拿紙巾輕輕地吸幹眼睛周圍的淚水,輕輕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胡啟東忽然叫住她:“小林——”

林葉子轉動門柄的手停住,轉身問:“什麽事?”

胡啟東說:“你一個女孩子,注意安全。安全第一。有什麽不對,給我電話。把我手機號碼記下來。”

林葉子掏出手機,將他的手機號碼輸入,抬頭嫣然一笑:“胡經理,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跟剛才的楚楚可憐截然相反,明媚得令人不可逼視,又不舍把目光移開。

胡啟東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陷入一片沉思。

再接到史海靖的電話,林葉子便回絕得不那麽死,留了點餘地,說今天沒空,明天也許有時間。

到了明天,故意磨磨蹭蹭令他在下麵空等,她在機房裏上網消磨。不經意打開那個收藏的網頁,重溫那首帶著哀傷的詩歌。

我的身體穿過陽光
我的心劃開黑暗
悲傷在身後重合
琴聲漸漸彌漫

來吧,我的影子
隻有我理解你的孤單
來吧,我的愛人
隻有你能給我溫暖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一讀到這首詩,她的心像被一隻金屬的矬子來回地拉扯,有一種淋漓遲鈍的痛。

她跟著讀下去。原來貼主父母雙亡,跟奶奶長大,去年奶奶剛剛過世,今年他查出癌症,自知時日無多。

貼主這樣寫道:“有人問我為什麽貼中沒有親人的記錄,實在是我沒有親人,無可記錄。一個人失去的時候,才明白孤兒的含義。孤兒不僅僅可以是未成年兒童,還可以是成年人。如果我有妻子或兒女,那麽我在這世界上還有牽掛,我的感情還有寄托。可是我沒有。我在這世上無牽無掛無所寄托。死亡對我沒有意義,不過是讓我早日跟家人團聚。”

啊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無牽無掛沒有親人,他的感情像一隻幽靈飄蕩在這個世界的上空,漫遊著,漂浮著,居無定所。

來吧,我的影子
隻有我理解你的孤單
來吧,我的愛人
隻有你能給我溫暖

她徹底地明白了貼主這首詩的含義。

她出了一身冷汗,身體瑟瑟發抖。她能感覺自己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

忽然有種胃被掏空的感覺。

她起身去茶水間加熱水喝下去,才算緩過來。

剛回辦公室,電話響,是史海靖的聲音:“工作結束了嗎?”

極之耐心。這樣的花花公子,得手之前都是這樣耐心。但是他不是不心虛的,不敢上樓來找,怕被人看見傳到趙迦荑的耳朵裏去。

她深吸一口氣說:“好了,我立刻下來。”

說著她關了網頁,將個人零碎物品都收入手袋,關了燈,一路走出大門。

有業務部的人尚在加班,她不必鎖門。

走出公司大樓,見他坐在紅色的跑車裏等。

她走過去,拉開門坐下。

史海靖微笑著說:“約你可真難。我帶你去吃飯。”

我的身體穿過陽光
我的心劃開黑暗
悲傷在身後重合
琴聲漸漸彌漫

胃裏的空虛感越來越烈,她冷汗又冒了出來。她彎下腰呻吟著說:“快去吃飯吧,我餓得受不了了。”

史海靖發動車子,嗖地一聲駛進車流。

他帶她去一間本市最頂級的俱樂部。代客趴車,小包廂,安靜的環境,高雅的真人演奏音樂,優雅的餐具,全麵雪白的餐巾,絲綢光澤的椅子,周到的服務,服務員的服裝看上去都那麽高檔。

她微微地冷笑,接下來是不是該閃著寶石光芒的貴重禮物?這種男人,留過洋吃過麵包,對付女人的手段跟本土的土包子沒有什麽區別。

用錢砸,先砸得你暈頭轉向,找不到家鄉,然後迷失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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