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之旅---承諾(終章) 作者：抱南樓

“那個赤目，最近每天來找小青。”露珠一邊翻看手裏的布料，一邊說道，“前陣子卻好久不來，真是性子古怪。”
好不容易有幾天休假，王簡來了杭州。邀了露珠到南湖看景，回來的路上順便逛逛街。
“前兩天還把我們旁邊的院子買下來住了。”露珠說道。
王簡微微一愣，“小青怎說？”
露珠說道，“沒說什，可是看樣子是滿高興的。”
“那┅┅很好呀。”
“小青雖然素日不聲不響的，可我深知，她若是認定了一人，便是豁出性命也不顧的，現在兩人有個了局，我也就放心了。”
“恩。”王簡聽見自己輕輕應道。
這日天氣正好，街旁不知誰家茂盛的公孫樹，落了一地的金黃葉子，陽光之中格外好看。
原本是光亮的景致，王簡心中卻無由黯然起來。
默默與露珠行了一段路程，王簡突然說道，“嫁衣好慢慢繡起來了。”
露珠一愣，隨即喜極而泣。
王簡憐惜著撫上她的臉頰。
情這一字，很是複雜。能夠清淡如水的過此一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當然，也未必沒有遺憾。
┅┅

朝陽初起。
小青踱入房中，屋內此時空無一人。
赤目新買的小院，重新叫人粉刷了一道，此時空氣中仍有淡淡的桐油味。
四下探看了一番，被桌上一蘋玉碗吸引了注意力。
碗中盛著滿滿的清水，中間漂浮著紅色花朵，花瓣反卷如龍爪。
怒放的紅色有種奪人魂魄的淒厲感覺。
小青忍不住好奇，輕輕碰了碰花瓣，誰知那花瞬間收縮、枯萎，最後化作黑煙消融於水中。
一?眼，麵色大變的赤目正在門前，看來是剛好看到剛才那一幕的了。
小青隻得尷尬的摸摸鼻子，“我什也沒做┅┅這花自己┅┅”
卻見赤目一臉緊張的撲過來，“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哪裏不對勁？”
這種神情極是少見，小青不禁呆了，“┅┅沒有┅┅”
“原來那是冥府的彼岸花啊。”
兩人此時已回到小青所居的後院，對著滿院生機勃勃的植物，閑閑的喝茶聊天。
“見過典籍上說，冥府的彼岸花生長於忘川河畔，兩者相克相生，因此有能喚醒隔世記憶的力量。”小青側目道，“你，想回憶前世的事情？”
“我的本體，是已成年的黑螭，年歲當有四、五千了，但是我的記憶隻有六百多年前被那人從一個石洞中釋放出來以後的事情，”赤目雙手枕在腦後，斜靠在碧桃樹的樹身上，“有時候，也會想知道以前發生過什事？遇見過什人？爲什會被封印在石洞裏？爲什以前的事情會全然忘記┅┅”
想不起來的話，會總覺得有部分自己，不知道丟失在世界的哪個角落。
“那有效？”
赤目搖搖頭，“或許它的功效隻是針對因飲了忘川河水而失去的記憶，對我沒用。”
小青剛想說些什，隻覺得一陣眩暈突然襲來。
“咦？”
天旋地轉，最後記得的是頭頂碧綠的桃花幽幽落下。

┅┅

“咦？這世上居然還有綠色的桃花？果然人間比天上有趣。”一蘋白皙纖長的手將這朵桃花接住，“也不知道會結出什樣的桃子來，好不好吃？”
手的主人是年約二十多歲的女子，銀甲素衣，兩鬢的頭發編了辮子歸至腦後，隻用一根絲帶係住，黑亮的發絲垂墜腰間，襯出容顔明媚，肌光勝雪。
舉手投足之間，乾淨爽利。
桃花花瓣盈盈如玉。人麵桃花，更添嬌豔。她聲音微帶一絲慵懶，聽她低笑著說道，“花且如此漂亮，想來結出的果實味道也不差才是┅┅”
旁邊是一汪清涼的潭水，綠草芳菲，水麵上漂浮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蒙蒙霧氣之中，眼前的景色宛如春煙籠海棠。
忽然起了細微的漣漪。
女子轉過頭去，正對上水下一雙明亮的眼睛。
微微一笑，女子伸出手來，隻聽一陣水聲，水麵綻開，一蘋長得像小蛇模樣的黑色水怪被看不見的力量懸空帶起，落入她的手中。
她仔細的打量著它。
爬蟲類動物特有的微涼乾爽的觸感，柔軟的身體幾乎是本能立刻的纏卷到她的手臂上，酥酥麻麻的，兩蘋圓溜溜的眼睛顯得很是可愛，眼珠是紅色，在水光映射下發出奇幻的光芒，宛如美麗的寶石。
頭側向一邊，眼神中很是好奇，似乎也在同樣打量她。
女子忍不住笑出來，“真可愛。”
她傾過身去，吻了它一下。
“咦？你這小蛇有些神通，居然能變色？”
果然，它黑色的身體騰的一下變得通紅┅┅
女子將它放回水中，轉身行去，未走幾步，見它蜿蜒著跟在身後，戀戀不舍。
見女子停下腳步，小蛇吐出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音。
她蹲下身子來摸摸小蛇的頭道，“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很寂寞嗎？可惜不能帶你回去，若是被三哥瞧見了，保不定就拿你泡藥酒去了。”
“還是人間好，看這花，不過幾日便會凋零，再過幾日又長了葉子，春夏秋冬各不相同，在天界，幾百幾千年，花也還是那花，人還是那人，清冷得很┅┅”女子微微一笑道，“你好生在這住著，我若得空，必然下來瞧你。”
女子的笑顔在空氣中漸漸淡去，消失不見。
所立之處隻有一地餘暉。

“青璃！”
正躡手躡腳向宮門裏走的青璃聞言渾身僵住，隻得轉過身來訕笑道，“三哥。”
來人劍眉星目，甚是俊朗不凡，黑衣紅甲，宛如畫中人，正皺著眉頭道，“你又偷跑下去玩了。”
“我聽得人說天帝大人不久會關閉人間與天界的通道，以後若想再下去看看就難了┅┅”
“誰告訴你的？　晶那個包打聽不成？就他多嘴。”
青璃垂頭乖乖聽訓。
“你爲四天之一，身負守衛南天門的重任，怎不爲天界中人多做點表率，若人人像你一般跑下去恣意玩耍，魔界的打來了怎辦，乖乖把善見城拱手奉上好了？素日就喜歡東遊西逛，點卯也不按時，我都沒怎說你┅┅┅┅我說這多你還笑！都不好好反省！”
青璃抿嘴笑道，“我知道，其實三哥最疼我，才會說這多。”
朱索臉忍不住紅了一紅，連忙側過身去，“混說些什！下次點卯我才不幫你混了，讓大哥教訓你去！”嘴角卻已是忍不住的上揚。
“是是是，下次我偷跑絕對趕在點卯前回來。”
“什┅┅”
“對了三哥，你看，我在人間發現一株桃樹居然開綠色的花呢，”青璃從身後擎出一枝桃花來，“花瓣綠瑩瑩的，多好看。”
朱索接過，仔細端詳了一下，聞了一聞，“恩，確是好花，人間原來也有此異種，我那百花釀正好還少一味輔料。”便拿了花前行。
青璃跟在後麵，心中暗暗汗道，“果然，連花花草草也不放過┅┅還好沒把小蛇帶回來，否則，他那獸血酒恐怕也差一味輔料┅┅”正在胡思亂想，前麵的朱索卻突然停了下來，青璃險些撞上。
“青璃。”
“恩？”
進入天宮大門後，宏大的善見城已入眼簾，地麵綠草如茵，軟似煙羅，微風一過，如水麵般起了微微波浪，一層複一層。天空中隱隱約約妙音陣陣，大概是天宮中的樂師在習練，顔色絢麗的各種珍禽不時飛過，和著發出清脆婉轉的鳴叫聲。不遠處的如意池中天人們乘著寶舟來往，池邊種滿了以天妃命名的舍脂花，花樹高大纖長，滿樹繁花，色如七寶，時時開放，時時掉落，永世不止，便如同這天界辰光一般。
“青璃，我等四人自天地初開之時便在一起，便一起到這天地盡時才好。”
青璃微微一笑。
“好。”

青璃還是時時跑下人間，朱索還是時時罵她，天界人倒也看習慣了┅┅
“隻隔半天不見你，你便長大這許多，”青璃慣例摸了摸小蛇的頭，“對了，我忘了人間時間過得比較快。”
小蛇如今已有小孩身體那粗，仍舊吭吭哧哧的將身體往青璃身上纏，緊了又緊，意甚渴慕。
因它的眼，青璃給他取了“赤目”二字爲名。
青璃挽過它的頭來，在它唇邊輕吻了一下，滿意的看著它從頭紅到尾巴尖，“恩恩，就憑這一點，將來你無論變成什樣子，我都認得出你了。”
赤目將頭頸纏上她的脖子，輕輕摩擦。
一人一蛇相互依偎著，閉目半躺在碧桃樹下。日光溫暖，酥風怡人。
這等時光好容易過。
人間漸漸喧鬧起來。人類繁衍生息，逐漸建立起村莊、城鎮、社會、國家┅┅
山林中開始出現人類的足。
再一次來到水潭邊的時候，青璃在潭邊的草叢裏發現了一截人類的小手指骨。
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你做的？”
赤目吐了吐蛇信。
“最好不要吃他們。你還是幼體期，人類將來是這片大地的主宰，他們中也有很厲害的修道者，若是惹上了，我又不在你身邊，你可就危險了。”
赤目低鳴了兩聲，意甚委屈。
“會餓呀？”青璃看了看四周，“恩，你所需的靈氣越來越多，這裏已經有點不夠了。萬一實在是要吃，記得一定要把屍體吃得的乾乾淨淨，別留下痕才是┅┅”
赤目認真的點點頭。
“還有，這次是來跟你告別的，魔界大軍又入侵邊境了，我要領兵出征，這一打仗不知什時候才回得來，你要好好長大，好好活著。”
赤目聞言，嘶嘶做響，用身體將青璃圍了起來。
“不去不行，那是我的職責┅┅”
青璃摸摸它的臉頰，“天上一日，人間百年，算起來，你想著我的時間比我想著你的時間要長千倍，抱歉啊。如果太辛苦的話，忘掉會不會好一點？”
它聞言一驚，把頭躲得老遠。
青璃微微一笑，便放下這個念頭，“既然如此，那你便這樣等著我罷，百年、千年，我總有回來的那一天。”
隨即，垂下眼簾，再次?眼之時，左手一揮，金色的血液四濺，她的整隻右手已然被自己砍了下來。
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赤目見此變故，幾乎被嚇呆，連忙竄過來，托住她的身子，發出急促又驚痛的嘶叫，眼中不斷滲出淚水。
“安心好了，等我回天界泡一泡神池就又長出來了。”青璃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不過肩膀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不再流血。
對著地上的斷手招了一招，手臂化作一團金色的霧氣，在空中逐漸凝結成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
“這是我精氣所化，你留著慢慢吸收，就不會覺得肚子餓了，對你的修煉也有好處。”
“不要再哭了，我都不痛了┅┅”
“我也覺得奇怪，爲什會這喜歡你┅┅喜歡是沒有理由的吧┅┅”
“你也喜歡我？”
“嗬嗬。”
“我是天界的增長天王毗琉璃，琉璃天宮之主，除了結義的三個哥哥外，天界的人敬畏我、愛戴我、喜歡我，不過因爲我是增長天，可是你，喜歡的是我，喜歡的是獨一無二的青璃┅┅”
當太陽落山的時候，青璃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空氣中。
赤目覺得身體像周遭的空氣一樣，一點一點冷去，血液似乎都要凝結起來。
唯有藏在腹下的那顆寶珠，發出溫柔的光芒，帶給他溫暖，就如同那人的手一樣┅┅


“王，天帝使者來了。”
一聽這話，原本懶懶半躺在玉座的青璃跳了起來，光著腳跳起來道，“我才剛回來，又想指使著我去哪？還要不要人活了┅┅”
“毗琉璃大人，這話需要我轉達天帝？”門口的使者半跪在地，對青璃施禮道。
上半邊大部分的容貌爲白色麵具所掩蓋，嘴角微微上揚。
“　晶！”青璃笑迎了上去，將他扶起。
拍了拍手，自有侍女輪番送上美酒佳肴。
喝退旁人後，青璃爲他倒了一杯，兩人就這坐在玉座前的台階上喝了起來。
“天帝叫我做甚？”
“人界有妖王出世，聚集了上萬妖攻占昆侖山，號稱要攻上天界。我方神將守衛在建木神樹下，眼下雙方相持，天帝命你迅速下界去剿滅逆天之賊。”
“人界的妖怪要攻上天界？爲了什？”
“他們想要永恒的生命┅┅”　晶歎道，“不知他們從哪裏得知，隻要挖下天界之人的神根，若再得到神池之水融合，便能與天地同壽。”
那我們可有戰敗被俘的士兵┅┅”
“有幾十名被俘的士兵，神根被挖了出來，已是無法再複生了。”
青璃臉色有些沈重，漸漸眼睛卻亮了起來，“要我下界？”
　晶點點頭，手指指著自己，“恩，我向天帝推薦的。”
青璃一把將他抱住，“你真是深知我心啊┅┅”
隨即連蹦帶跳的跑了出去，一邊說道，“等我從人間回來再請你喝酒。”
聽見青璃遠遠的聲音嚷道，“牽我的坐騎來，南十二神將何在，集合集合，帶你們下界玩去！過時不候啊！”
　晶看著青璃的背影，麵具後的眼睛裏滿是溫柔的笑意。


建木神樹。
爲昆侖山頂連接人界與天界的神樹。紫莖，其葉萬年常青。
“恭迎增長天王大人。”負責守衛神樹的將士俯首叩拜。
“請起，”青璃盤膝端坐於玉座之上，“僅憑一千人便抵擋了上萬妖，雖有少數傷亡，但也未損了天界的威名，你們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由我全權負責，你們先回天界休養吧。”
其中一名神將上前道，“多謝增長天王大人體恤，隻是這次那妖王十分厲害，請大人切勿輕敵。”
“哦？”青璃一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道，“那倒真想見識下。”
┅┅
站在昆侖山頂，俯瞰下方，重巒疊嶂，霧氣彌漫。此時山風甚大，青璃衣帶飄飄，不知在想些什。
“王，”身後跪下一人，打斷了她的思緒，“王，我方三萬將士已駐防完畢，將那一幹妖內外團團圍住，是否要開始進攻？”
“否。我方兵力遠勝對方，他們隻是未經訓練的烏合之，被圍住了便會內心惶恐不安，糧草補給又被我方切斷，日子每過一天，他們便多亂一分，我們屆時再進攻，便能輕鬆獲勝。”
“可是這樣時間會不會耗得長了點？”
“天帝又沒給我期限，難得下來一趟，當然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休┅┅息？”
“十二神將。”
“屬下在。”
“你們排個班輪值，每天一人帶自己一方士兵到人間玩耍，切忌不得暴露身份，不得幹擾人間正常秩序。”
十二神將互相看了看，露出欣喜的表情，其中一人還有些遲疑道，“王，這樣會不會不妥？”
青璃一本正經板起臉道，“怎不妥，你們要到人間多收集敵方的情報，就是天帝知道了也不會說什的。”
“謝謝王。”
半個時辰後，神將中有人想來找青璃的時候，才發現青璃不見了，卻做了最先溜跑的第一人。
“王呢？”
“她說，她身先士卒，收集敵方情報去了。”
“┅┅”

又逢桃花滿開的季節，潭水依舊清亮，四周樹木繁茂，一切似乎仍與千年前的光景相似。
“爲什呢？”青璃繞著碧桃樹轉了一圈，“每次來隻見你開花未見你結果，莫非你是一棵雄樹？早說嘛┅┅”
突然潭中出現一個漩渦，越來越大，接著潭水像開鍋一樣咕咕往外冒，嘩啦一聲，濺起十多米高的水花。
漫天水霧之中，出現一個碩大的黑色頭顱來。
外形像龍，卻沒有鱗片，額頭沒有角，雙目朱紅，流動著水樣的光芒。
“黑螭？這小的水潭怎生活著這種妖獸？”青璃認了出來，本能的立刻蓄力於右掌，隱隱帶起雷電之聲，隻因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卻未立時出手。
那黑螭也沒有表現出攻擊的樣子，似在猶疑。
兩兩相望。
青璃瞧了又瞧，側頭輕喚道，“赤┅┅目？”
下一瞬間，黑螭的頭已經伸到了青璃的麵前。
青璃在它嘴邊吻了下去。
黑螭愣了一下，全身立刻變紅。
青璃笑道，“果然是你，”麵前的黑螭在一陣光影奇異的扭曲中變成人形，正站在她麵前。
是位雙眉斜飛，俊朗不凡的年輕男子，穿著濕漉漉的黑衣，額前的幾縷頭發還滴著水珠。原本過於蒼白的肌膚此時帶著紅暈，連耳朵尖都紅到幾乎透明，都快和眼珠成了一個顔色。
青璃道，“原來你已修得人身。”話音未落，麵前的赤目氣息已近，將她抱住，徑直吻住她的唇。
青璃睜大眼睛，然後未再出聲。
天地時間似乎都在此刻靜止。
青璃隻覺得滿心歡喜愉悅，千萬年隱藏於某個角落的空缺得到滿足。
其後兩人就那攜手並肩坐在碧桃樹下，有時想起，便聊幾句，更多時候，隻是握住對方的手不說話，靜靜依偎。
也不知這樣過了幾天，青璃一覺而醒，身邊赤目猶自睡著，記起自己還有三萬人馬在那裏沒個著落，便輕輕起身。
心中暗自思索，“索性先把正事料理了，然後再與赤目相聚，拖得天上一時半刻，人間便有幾十年快活日子┅┅也就不枉此生了。”
赤目醒時，青璃已沒了蹤影。
一驚，倉皇失措正四處找尋，忽見前麵潭水中映出青璃的影子，笑意盈盈道，“我有事情要做，三天之後我便來尋你，這次便留在你身邊，不再分離。”說畢，水中倒影便消失不見，仍是一汪清水。
赤目臉上笑容由微至盛極。

良久，看了看天光，呼嘯一聲，往遠處飛去。
“王，你不是說要等他們圍住內耗然後再發動攻勢嗎？爲何又突然下令全麵強攻？”
青璃整理好甲　，將頭盔上的麵具覆在臉上，“我突然沒耐心了，待我一刀砍了那妖王，這幫妖怪沒了爲首之人便不足爲懼，你們再慢慢捉拿，豈不便宜？”
“王，那你呢？”
“我自然是繼續在人間收集情報了。”
十二神將一片靜默，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暗道一聲果然。
青璃坐騎是隻火焰虯龍，原身不過是寸長蚯蚓，偶然遇見青璃當了寵物，青璃性子念舊便一直留它在身邊，喂了靈藥，引氣修行，居然蛻皮化鱗，進化成虯龍。
“嗆啷”一聲，青璃翻手，一把長刀從掌心飛出，刀身九曲，乃采琉璃精華鑄造，陽光之下，光芒萬道，名曰萬華。
“出發！”
一聲令下，部隊開伐。
青璃決意速戰速決，便不再留手，外部包圍的兩萬軍士，建木樹底的一萬精兵，內外齊攻。
妖本是烏合之，以多打少才勇氣十足，被團團圍了四天已然有些膽寒，現下三萬天兵齊齊攻來，兩軍一交接，便潰散小半，聲勢全無。
有幾個妖將是真有些本事的，呼呼喝喝，收攏了隊伍，勉強暫時擋住攻勢。
青璃一騎當先，所遇之敵無一人是她一合之將。順手輕鬆砍翻了幾個一路遇上的小妖後，深覺辱了自己天王身份，便令火虯飛到半空，在敵群中搜尋。
見戰地中央有一黑衣人，也帶了個黑色麵具，全身上下沾滿了金色的神血血，絕世獨立之姿，四周盡數是天界將士屍體，正負手向空中的青璃看來。
四目交匯。
青璃朗聲一笑，“你便是那妄想攻上天界的妖王？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像傳聞中那厲害！”
輕輕一提腳，火焰虯龍便知她心意，借著空中高勢，徑直飛奔攻去。
青璃連人帶刀形成一道華麗的光影，瞬息而至。
黑衣人並無武器，雙手揮袖，與青璃的刀互擊，發生金石之聲。
再擊。
仿佛天崩地裂一聲巨響，揚起漫天塵土，場上方圓一裏的神妖俱被震得死傷無數。萬華刀發出如鳥群亂鳴一樣的聲音，那是融合了青璃雷電之力的緣故。
刀尖一顆血珠滴落。
青璃卻無勝利的笑容，隻看著對麵那人。
他的麵具不比青璃的是神鐵鑄造，不堪刀氣鋒利，有了裂縫，正一塊一塊從他麵上掉落下來。
赤目額前一點血痕，正是剛才青璃所傷。
是從未在青璃麵前展現過的冷傲神情，冷哼了一聲，“也不怎樣，再打過。”說完，十指成爪，急行向前。
青璃歎一口氣，將自己頭盔連麵具一同摘下。
發絲輕舞，麗顔頓現。
赤目大驚，硬生生撤去手上力道，經脈中妖力運行大亂，登時反受內傷，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來。
“是你。”
“是你。”
赤目用袖擦去嘴角血，苦笑道，“沒想到天界居然是派了你來。不用等三天，我們便又見麵了。”
青璃靜默一陣，言道，“我早該想到，人間世事多變，你已經不是千年前的小蛇了。”
赤目上前兩步，急急說道，“不是的，在你麵前，我永遠是那潭邊的小蛇┅┅我一直按約定在那裏等你，等你百年、千年，你始終不來，我這做是爲了要去天界找你！”
青璃一震，又道，“那你既然見到我了，爲什還回來做妖王？”
赤目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廝殺聲，不斷的有人倒下，鮮血、殘肢四濺，既有天人也有妖怪，“這些年來，也認得了一些朋友，他們聽說我要去天界，都來幫忙，我總不能一走了之。”
青璃暗暗思索，“其中或有人想利用赤目獲取永生的力量也是有的┅┅”
“那現在，你待如何？”青璃問道。
赤目直視青璃，“你如要殺我，動手便是，我絕不反抗，如若不然——”
“怎樣？”
赤目挑眉一笑，豪氣頓生，“我不做這妖王，你也不許回天上做什天王，我們倆隨便找個無人的地方，相伴一生如何？”
青璃看著他，嘴角漸漸浮現一絲笑意，“你倒是不肯吃虧。”
“我這妖王，不過胡亂聚了些的山魈妖鬼之類，你是正正經經的天界之王，算起來我占便宜很多呢。”赤目見青璃有允諾之意，立時心花怒放，得意洋洋。
青璃伸出手，“上來。”
赤目牢牢握住，隻願這一生也不鬆開才好，順力坐到青璃身後，火焰虯龍似有不願，原地晃了幾下，打個響鼻。青璃拍拍它的脖子，安撫一陣。
輕叱一聲，“走。”
兩人一騎，就那徑直飛向天邊，消失不見。
“王——”
雲海深處。
赤目隻覺得此時是平生未遇的美夢。一蘋手和青璃的手相握，見她也無抗拒之意，另外一蘋手便順著她腰間輕輕向前移動，最終兩蘋手勝利匯合，略遲疑了一下，將青璃攬入懷中。
聞著青璃發絲間淡淡幽香，滿足的歎息一聲。
“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離開我，無論何事，一定要在我身邊。”
“恩。”
“我等得怕了┅┅”赤目低聲道。
“恩。”
此時青璃是背對著他，所以赤目看不見她的表情。
疾馳了三天三夜，到了一處群山環繞的無人山穀，兩人住了下來。
快樂的歲月容易過。
也不知過了幾年，赤目發現青璃的表情在獨自一人的時候越來越肅穆。
問她，總是笑言無事。
赤目也不再問，心想若是有事，大不了豁出性命便是。
這天忽然顯得心情甚好，不知從哪裏買了許多菜回來煮。
因青璃不喜他吃人，赤目便漸漸習慣吃人類的食物，當然還是以肉食爲主。
未幾青璃擺出一桌酒菜，因天氣好，放在院中安置。
繁星滿天。
兩人席地而坐，已經吃飽，不過是喝酒聊天做耍。
赤目仰望星空，忽然道，“不知天界是什樣子？”
青璃側過頭來看他，“你想去？”
“不是，隻是好奇，”赤目搖頭道，“想看看青璃以前呆過的地方。”
“天界啊，自然是很好看的。”
天空中飛過的七色彩鳳，樂師輕靈飄渺的歌聲，永遠盛開又永遠凋零的舍脂花樹┅┅
赤目有些遲疑道，“離了那裏，你會不會很想念？”
“可是，人間也很好看，時光流轉景色便各不相同，我也喜歡。”青璃道，“何況若是想念，絕不會是想念那裏的光景，隻是會想念那裏的人。我三位哥哥對我很好的。”
赤目握住她的手，“對不起，隻是即使聽你這說，我也不會放你離開。”
青璃輕輕靠在他的肩頭，良久無言。
赤目忽然覺得一陣神思倦怠，昏昏欲睡，“咦——我怎？”
聽見耳旁青璃說道，“我在酒裏下了點藥，你別害怕，隻是會讓你長長久久的睡上一覺。”
“你要做什？”赤目見青璃慘然決然的表情，心中湧上不好的念頭，拚命掙紮不讓自己昏睡過去。
禁不住開始露出原形，雙腳化作長長的蛇尾。
青璃伸手將他抱住，下一瞬間兩人已到了地下不知多深的地方。
“不要，不要，”赤目竭力保持清醒。
“我陣前通敵，是天界大忌，如果沒感應錯，這次怕是派了我哥哥他們來捉我們。我生死不論，你若是被抓必定隻有魂飛魄散一個下場，連人界輪回都不能。”
“你答應過我，再也不離開我！無論何事都會在我身邊，你騙我，你騙我！”赤目狂吼道，身子卻軟綿綿的沒甚力氣，碩大的尾巴不住的拍打在兩邊石壁上。
青璃說道，“我將你封印在此，天界中人決計找不到你，等不久之後天帝封了兩界通道，你便可在人間快樂逍遙的生活。”“沒了你，我怎能快活！”
“我會封住你的記憶，從此之後，一切從新開始，你再也不會記得我，這樣，你便不會痛苦了。”
“我不要！我不要忘記你！我不要忘記！”赤目狂吼掙紮，青璃幾乎按他不住。
青璃忽然對他唇邊輕輕一吻，赤目便沒了掙紮的力氣，藥效漸漸發作，“你又用這招┅┅”紅色的雙眸中滴下淚來。
“你別怕，我會記得，我記得便夠了，若有一天┅┅”
赤目淒厲的長嘯一聲，不再動彈，眼睛慢慢合上。

不知是何處的山巔。
積了經年的皚皚冰雪，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宛如琉璃，讓青璃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琉璃天宮。
身後遠處出現一個人。
是人類十五、六歲的少年樣子，麵容清秀，隻是帶著肅殺之色讓人不敢親近，一襲深碧色長袍。行進中動作遲緩，卻是一個彈指間便道了青璃身邊。
和她並肩站著，一起遙望遠處。
“那個人呢？爲何我占卜不到他的位置？”
青璃搖頭道，“我用淨世咒將他還原，此刻宛如未出生的胎兒，與這人間沒有半點因果關係，便是天帝親臨，也算不到他的位置。”
“你知道，隻有抹殺了他，你才可能保住一條命。”
“我也知道，如果他從這世界上消失，我生不如死。”
青璃轉向碧衣少年道，“二哥，不知道便罷，現在我知道了，便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無情無愛的日子裏去了。”
“帶我回去覆命罷。”

天界善見城。
帝釋天宮外廊，間或有雲霞飄過。
朱索焦急的走來走去。碧衣少年仍是一臉淡漠的站在旁邊。
一名年約三十左右的男子踱了過來，此人白麵微須，眉頭若蹙，身型甚是高大魁梧。
朱索上前問道，“大哥，如何？”
白顔搖搖頭。
“大哥你搖頭是什意思？青璃素來最敬重你，你去勸她也不成？”
白顔歎口氣道，“我沒問。”
朱索怒道，“大哥你什意思，怎連問都不問，早知還不如我去。”
一旁的玄碧冷笑一聲，“那你爲何不去？”
“我┅┅”朱索又啞口無言。
“隻因我們皆知青璃的脾性，一旦認定便不會變心。和我們三個結爲兄妹如此，跟隨天帝大人亦如此。”
白顔說道，“剛才在天牢你們知道我看見什？”
“什？”
“我見青璃望著天空發呆，不知想起了什，嗬嗬傻笑一陣，又微笑思量一陣┅┅”
朱索遙想青璃當時小女兒情態，不禁呆住。
“我們相識千萬年，何曾見過她如此神情。”白顔歎道，“隻見她素日裏笑得沒心沒肺，卻沒見她真心爲自己笑過。見了這樣子的她，我哪還開得了口。”
朱索急得跳腳，“那待如何是好？青璃若是不肯說出妄行逆天妖怪的下落，便坐實了叛變通敵的罪名，身爲四天之一，還在陣前棄戰倒戈，此事三界神魔都看在眼裏，爲了天界名聲，便是天帝有意私下開恩也不得，青璃再無生機，我們一世結義之情，便都化了流水不成？”
玄碧突然開口道，“成全她。”
白顔和朱索一驚，便細細思索。
良久，朱索歎道，“我們千萬年的情誼，居然比不上一蘋妖怪，真不甘心。”
白顔道，“不是這樣說，若你我三人中有誰出事，青璃也定會豁出命去。她隻是┅┅長大了。”
三人默然。
忽然聽見高處的宮鈴“當當當”連響了九聲。三人一驚。
“天帝召集我們議事了。”

白顔三人互看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點了點頭。
進了大殿，與天人一起參拜天帝。
珠簾之後，禦座上端坐著帝釋天帝，金冠華服，容貌像是普通中年男子，銀白色的發絲，細長眼睛，舉手投足便是掌控天下的帝王氣勢。旁邊侍立著一名女子，身形婀娜，頭戴七寶珠冠，白紗敷麵，卻是甚少在人麵前露麵的天妃舍脂。
朱索有些奇怪舍脂爲何今天出來。
接著開始議事。便是討論對青璃的處罰。
右邊一名文官首先上前說道，“增長天王陣前通敵，讓天界成爲三界笑柄，確是罪無可恕，”話音未落，卻見左邊有三人六道寒光刷刷看了過來，登時一頭冷汗，連忙道，“但毗琉璃大人千萬年來鎮守南方，希望天帝念及其這多年來的汗馬功勞網開一麵，不如就判她在天牢緊閉千年好了。”
那方三大天王放才收回目光，施施然做無事人狀。
又站出一人道，這人是原先在天帝幼時便跟隨，資曆最老，也最古板，“陣前通敵非同小可，天界法規不可枉廢，怎可因爲是增長天王便輕輕放過，毗琉璃大人手握重權，當爲天人之表率，如今犯下重罪，應當罪加一等，按律當剜去神根，打下人間墮入輪回。”
朱索忍了又忍，才沒在殿堂之上拔拳打人，心中暗暗謀劃，等下出了善見城在何處埋伏才好。
這人一說，許久未再有人發聲，此時天妃舍脂卻掀開珠簾，站至庭前。
舍脂稀世容貌，絕代風姿，即便掩了白紗，容光似乎仍然透過麵紗穿透而出，眼波一轉，不知多少人屏住呼吸，渾然忘我。
見她輕?朱唇道，“毗琉璃大人確是有功勞，隻是她身居高位，所謂權力越大，責任越大，所犯之罪便越不可恕。試想，增長天王都能做出如此叛變之事來，那神將乃至普通將士去學了她，天界還有何安寧可言？”
白顔按住身旁的朱索，站出來道，“那天妃的意思是？”
“這種人斷不能容她於世，應該要剜去神根，再去天刑台上打得魂飛魄散，永遠湮滅。”
人皆驚，又無一人敢反駁。
玄碧一跳出來，一反往日清冷神態，破口大道，“好毒婦┅┅唔唔唔┅┅”卻是被朱索和白顔一左一右，死死拉住，還將他嘴捂了。
白顔道，“既然是天妃旨意，我等遵從便罷。”說完，匆匆和朱索拉著玄碧出宮去了。
三位天王都不在，其他人自然附議，再無話說。

到了行刑日子那天，青璃走上天刑台，在階下遇見　晶。此時青璃已被剜去神根，氣息柔弱，麵色蒼白。
仍微微笑道，“你來送我啊。”
　晶沈默良久，方才道，“人間那隻妖怪就那好？連我們加起來都比不上他？”
青璃愣了一下，“不是的，你們每一個都很重要，對他，我隻是┅┅情不自禁。在他麵前，我隻是青璃，既不是增長天王，也不是毗琉璃，與他相處，我內心平和喜樂，再無所求。”
“那我有什辦法，在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增長天王了啊！即便我說你即便不是毗琉璃我也一樣喜歡你，你也不會相信啊！”　晶尾音中已帶了哭聲。
青璃展顔一笑，將他擁入懷中，“我信。”
“隻是，對不起。”
青璃轉身走上刑台，不再回頭。
　晶死死攥住拳頭，眼淚不住的從麵具下流出。
隻見刑台之上百鳥悲鳴，四周碧草枯竭，正是天人五衰之相。
台上忽然平地起了一陣颶風，青璃的身影被卷了進去，登時四分五裂，化爲無形。
風止，人亡。
上空飄散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光點，那是青璃的魂魄微塵，要重歸天界，化作這天地最基本的元素。
朱索見了，手微微動了動。
白顔的手也動了動。
玄碧的手動了動。
遠處天宮之上舍脂法觀六相，如何不知，冷笑一聲，正欲?起手臂，卻被身旁一人攔住。
“天帝爲何攔我？你想對她徇私不成？”帝釋天王緩緩道，“我知道你對萬年之前阿修羅王叛亂耿耿於懷，便對這些擁有兵力的將帥有了警惕之心。”
“難道我錯了？”
“阿修羅王當年險些擄了你去，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錯。”
舍脂負氣扭過頭去。
“隻是青璃和那人是不同的。”
舍脂欲再開口，帝釋天隻問她，“若我生而爲妖，你是青璃，我爲你攻上天界，你又如何。”
舍脂垂下頭去，不再開口。
“過幾天我將關閉天界與人界的通道。天道已定，人間任那些生靈自主，我們便不要再操心了。”

白顔三人匯聚在天界通道之前，各個攤開手掌，手中各有一粒魂魄微塵。
朱索愁眉苦臉，“就這點。”
　晶從旁邊的柱身後閃出，默默無言，攤開手掌，有一小段似植物根須的東西。白顔大喜，“好兄弟，多虧你了，有了這一點點神根，便能護住青璃神智不失，再加上這點碎片，把她塞入輪回，便能再人間逐漸養魂聚魄，再造元神。”
手掌一握，幾點微塵連同一點神根便融成一個小光點，在空中飄來飄去。
朱索說道，“青璃，原諒我們沒法爲你做得更多，這次送你下界，也算償了你心願。隻是你原本不在人界六道輪回之中，要尋得機會從微小之物做起，也不知要輪回滋養幾百世，才得魂魄圓滿，前途坎坷，未必是福。”
白顔歎道，“從此天上人間，我們再無聚首機會，可在我們心目中，你永遠是四天之一，我們四人情誼永世不變，以後一路珍重。”
“即便相隔異世，隻要知道你好好活著，我便安心，”　晶低聲說道，“祝你得償心願，能與他長相廝守。”
“去吧。”
那光點便飄飄蕩蕩，向下界飛去。
火焰虯龍突然從旁邊跳出，跟著飛了下去。
四人歎息一番。

青璃的隨身萬華寶刀，原本珍藏於天帝寶庫之中，那天無故崩斷成幾節。管理寶庫的人收拾打掃，卻有一節碎片漏了下界，後來被一狐妖無意中發現，重煉成一把寶刀，名曰月華輪。
青璃墮入輪回。
慢慢尋得機會轉世，有時是草，有時是花，有時是蟲，但凡有個名額空下來便做，有時出世便橫死，有時能也能過完一生。
魂魄逐漸養大。
心心念念，猶記得當初與赤目的諾言，轉世所在之處，大多在封印了赤目的那個山洞裏。
那一世轉成一株蘑菇，有兩名年輕女子闖進洞來，解開封印，帶走了赤目。其中一人一腳正好踩在她身上，變做一灘汁水。
下一世又轉世得好些，成了一蘋麻雀，長大學會飛了，便飛來找赤目。
正是桃之夭夭的季節。
青璃轉世的麻雀飛到一株桃花枝頭，向下探去。
見一名秀麗女子靠在赤目肩頭，赤目看她的神色，溫柔無比，歡喜無限。
青璃隻覺得腦海內“嗡”的一聲響，從枝頭上摔了下來，臨死之前還聽到那名女子在說，“咦，這隻鳥兒怎地死了。”
黃泉路上，忘川河邊，青璃隨著鬼魂的隊伍蹣跚前行。
苦苦思索道，是我錯了？
天界萬物，俱是與天地同壽，因此對感情之事，所求是永恒不變。可是人間變化不同天界，生涯苦短，六道輪回，每條生命都飲過忘川河水，重新開始。人間更注重的是當下。
赤目現在的樣子，似乎很幸福，那我追尋著過去是否還有意義？若赤目再也記不起以前的事，而有一天，我的執念破壞了赤目現在的幸福，那對他好還是不好？紛紛擾擾，一念未止，一念又生，原本魂魄不全，更加迷迷糊糊了。待到清醒的時候，正好到了忘川河邊。
猶豫一陣，慢慢從河邊用手捧了一口河水，喝了下去。
從此，前塵盡忘。
迷茫著同一個普通生靈一樣，生死輪回。
一世又一世。直到轉世成爲林敏。
若不是有個同樣不在六道之中的天雷子路過，若不是發生那場事故，青璃應當魂魄圓滿，神根重新長成，再轉一世，便能靈智自開，破碎虛空，重修成神，再過千千萬萬年，與赤目也再無交集，兩下錯開┅┅
┅┅┅┅
┅┅


“小青？小青？”聽見耳邊有人在喊。
隨即醒悟過來，叫的是自己。
是了是了，我是小青。我是林敏。我是青璃。過去種種，恍如一夢。
睜開眼睛，麵前的赤目露出焦急的神色，“小青，你怎樣了？”
小青坐起身子，晃了晃頭，“沒什，忽然就睡過去了，做了一個夢而已。”
赤目有些狐疑，盯著她看了又看，“你真的沒事？”
“恩。”
赤目長舒一口氣，又恢複到慣常略帶邪氣的笑臉，“夢中有沒有我？”
小青笑道，“有的，我夢見我成了隻雀兒，站在樹梢上直盯著你瞧┅┅”
“呃？”
見眼前的小青笑顔如花，一陣風起，將頭頂的碧桃花吹落了幾朵，赤目腦海中某個類似的場景一閃而過，想要抓住什卻忘了。
小青說道，“我有件事問你。”
“說。”
“將陰陽道的妖力取回，你是不是想逆轉時空回到六百年前去找那個人？”
赤目遲疑一下，緩緩說道，“我已經將妖力又放回去了。”
小青笑意漸濃，忽然側過頭去，飛快地在赤目唇邊吻了一吻。
赤目吃了一驚，臉上立刻紅了起來。
登時背過身去，“你這女人，怎地這不知羞恥？”
小青以手支頤，滿意的看著赤目通紅的耳背。
良久無聲。
斑駁的陽光照在赤目的背上。
聽他悶悶說道，“喂，女人，你記不記得曾經賭輸給我，要答應我件事？”
“哦，那個啊，我記得，你說，我便做。”
“┅┅”
“你說什？沒聽清啊？”
“永遠┅┅留在我身邊，喂！你該不是故意的罷！”赤目不滿的轉過身來。
正對上小青含著笑意的雙眼，神色是無比認真的。
“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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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轉貼，終於看到結局了 ：）） -waiting11- ♀ (0 bytes) () 06/24/2010 postreply 20:0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