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晚
我說過的,她自去守護她的溫柔,而我,可以守在她身後。
身上臉上,濺滿了血的腥味,我卻不敢停下,怕抑製不住滿心的牽掛。
宮中傳來消息,她已經昏睡了兩天,小介擔心的看了我兩眼,我朝她笑笑,腳下卻沒有移動半分。有納南晴鈺陪著,她會得到最好的照顧,有寂行天陪著,她會安全無虞。而我,要清除叛軍餘孽,讓她從此,可以安然入睡。
這是我秦簡,愛她的方式,從來不悔。
世界一片通紅,鑼鼓聲聲中,我看見騎在馬上的女子,幾分羞澀,幾分甜蜜,今天,終於,成為她的夫。
滿朝文武見證下,她親手將正夫玉佩係在我腰間,我突然覺得這幸福不太真實,幾乎有些惶然的,伸手去握那個玉佩。不自覺的,看向納南家長公子,他卻在淡淡一眼後移開視線。
無措的低頭,心裏有些澀然,我比誰都清楚,這個身份是怎麽得來的。最不願看見她有絲毫勉強的我,終究還是顧及小介的性命,無法坦承真相,自私的接受了這一切。
她說過她的奇異經曆,我並不在乎,我隻害怕,她會如同來時一樣忽然消失。
她說她不愛納南家長公子,我卻有些不信,明明她看那人的眼光,如此真實的傷痛。或許,她也隻是太愛他,愛到不願意有半分勉強,愛到可以放手。
一雙手,悄悄的握住了我發白的手指。
我從喜帕裏看向她,她握著我,卻麵不改色的行祭拜禮。
忍不住,嘴角偷偷翹起,她有時候,調皮得可愛啊!斂起了那些心思,我誠心俯身拜天,感謝上蒼,讓我遇見她!
紅燭搖曳,我端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有人推開門進來,我僵住,不敢動,那氣息如此熟悉,我知道,是她來了。
紅色的下擺,出現在眼前,我緊張得摒住呼吸,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突然,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她居然蹲下身去,從喜帕的下方看我。
我看著她,大眼瞪小眼。
她撲哧一笑,就趴在我膝上笑起來,一邊說道:“秦簡,我幻想了無數次,你像現在這樣,乖乖坐在床上等我的樣子。哎喲,笑死我了,實在是,不習慣啊!”
隱隱有些擔心,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麽,是因為,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麽?臉色漸漸變得蒼白,我知道我的樣子,實在不適合這樣華美的裝扮,有些,有些浪費那些衣服。
她笑夠了,才抿緊了嘴,揭開喜帕,一邊問我:“累了吧?折騰一天,現在又坐在這一動不能動的?”
我搖搖頭,“不累,比練功輕鬆多了。”
她忽然轉回來,又蹲在我麵前看我。
那眼光,讓我臉微微發熱,我微微側頭:“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她看了半響,居然站起身來,在我臉頰上大大的親了一下。我呆住,看見她眸中水光閃閃,麵上隱有紅潮,一邊歎息:“會臉紅的男人啊,要迷死現代社會裏萬千少女!”
我怔了一下,心裏卻開始變得欣喜,她的意思是,我現在的樣子,讓她著迷了嗎?忍不住的,呆呆的看她,看她臉上因我而起的紅暈。
她坐在床邊,慢慢貼近我的臉。
熱氣拂來,我慢慢閉上了眼睛。她的唇,柔軟而芬芳,那麽小心翼翼的親吻,仿佛我也是可以被人珍愛和重視。
一顆心狂跳,渾身發燙,我不自覺的,環上她的腰,將她拉近我的身體,什麽都聽不到,隻聽得到血液沸騰的聲音。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她才鬆開,又親了我一下,說:“秦簡,你先吃點東西吧。”
我點點頭,隨她走向桌邊,心裏,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失落,隻覺得身體某處,空虛得難受
我聽瑞姨講過,女人最是受不住誘惑,那麽她為什麽,可以兩次在情動的時候推開我,是因為,我無法誘惑她麽?
我有些食不下咽,她摸摸我的額頭,眼裏有些擔心:“是太累了?”
那麽複雜的心思,怎麽可以給她看見,我慌亂的點點頭。
她輕歎一口氣,笑著說:“累了就要說啊,等下吃過飯,叫人送洗澡水過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洗漱完畢,我躺在了床的裏側,聽到了她一步一步走近的腳步聲,忽然緊張得不能自已,我僵直了身體,抓緊了身上的薄衣。
感覺到身邊一動,她上了床,我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一雙手伸過來,她拍了拍我的臉,輕聲說:“別緊張,今晚好好睡覺,秦簡,晚安。”湊過來,一個清涼的吻落在眼皮上。然後,她慢慢躺下了。
我睜開眼,眼淚慢慢滑落,悄無聲息。
原來這夜晚,靜寂得如此可怕。
忽然,她疑惑的半側著身看我,半響,移過來,一點一點吻盡我的淚水,歎息:“秦簡,我隻是擔心你太累。”
我在她的吻裏,漸漸迷糊,使勁的搖頭:“我不累。”我隻是怕,你不要我。
隨著她的指尖,衣服漸漸滑落,她的吻,輕如羽翼,卻帶起一片火熱。
我的呼吸漸漸紊亂,隻覺得她的吻所到之處陣陣酥麻,我的雙手,不受控製的抓緊衣裳,隻覺得心跳如雷,天地間,隻留下我和她。
“簡!”她的眼中,光華流轉,灼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旁。
身體在訴說著不可名狀的渴望,隻覺得一刻都不能再等待,我翻身按住了她的臉,俯下身去,堵住她的唇,激烈的求索。
雙手順著她身體的曲線,滑過鬆散的衣襟,一路往下探去。
“簡!”喘氣聲裏,她輕輕喚道。
我的動作越發熱烈,腦子脹脹的,隻想在這一刻的激情裏,和她融為一體,化成灰燼。
激情過後,我緊緊的摟著她,不肯放手。
我從來不知道,男女之事,竟然這般迷人,她因為我而臉紅心跳,讓我的心喜到發狂,這一刻,她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
“累嗎?”她溫聲道,發絲因為汗水浸濕,貼在臉上。
我伸手拂開她耳邊的發絲,把自己的臉貼上去,輕輕的搖頭,隻是問她:“你喜歡嗎?”
我有些墜墜不安,家中無長輩教導,我不知道床第之間,男子應該要怎麽樣才能得到妻主的歡喜。我隻是憑著本能,一心想要得到她快樂。
她似乎遲疑了一下,我身子微微僵住,抬起頭:“我剛剛,做得不好嗎?”
她忽然笑了,捧住我的臉,輕啄了一下:“沒有,我很喜歡。”她的臉上,紅潮泛起,一直紅到耳根。
我隻覺得自己臉上,也燙得快要燒起來,把頭埋到她頸間,把她環得更緊。
後來,她問我:“簡,我們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吧?像你的孩子,一定內斂而懂事,會很招人喜歡呢?”
我沉默了很久,我當然想要一個孩子,一個我和她的孩子。可是現在不可以,我的心微微顫著,我知道她娶我,是為了要救我而娶。我已經成為了她不得不負的責任,不能再來一個讓她不得不負責任的孩子。
所以我搖著頭,“叛軍初定,軍心不穩,驥山營很忙,我暫時沒有時間。”
她看看我,輕輕笑道:“好,就依你。”
她答應了我,我卻覺得心裏,瑟縮而疼痛。
這種疼痛,在知道晴鈺懷孕的那一天,變成了糾結。
那天,大家在一起吃早飯,晴鈺忽然捂著嘴吐了。她放下碗筷,一把摟住晴鈺,右手搭上他的脈搏,皺緊了眉頭:“怎麽回事?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我跟行天也擔心的看過去,晴鈺臉色略白,在她懷裏輕輕搖頭:“沒有吃什麽特別的東西,每天都跟你們一起吃啊!”
她的臉色忽然凝住,半響,看看晴鈺的肚子,又看看晴鈺的臉,一言不發。
她的樣子太奇怪,我走過去,問道:“怎麽了?”該不會晴鈺的身體有什麽不妥吧!我越加擔心。
晴鈺估計也被她的樣子嚇住了,輕輕搖著她的手臂,“我,我怎麽了?”
她使勁的眨眨眼睛,俯下身去,親了親晴鈺的臉,眼裏,竟隱隱有了淚意,她說:“晴鈺,謝謝你。”
晴鈺有些不知所措的望著她。
她微微笑著,雙眼彎彎如月牙:“晴鈺,你快要當爹了。”
我有些怔住,看著她和晴鈺相視一笑,再不約而同的望向他的肚子,那情景,太溫暖,太甜蜜。
我也高興的笑了,她的孩子啊,一定和她一樣的可愛。隻是,心裏無法控製的,有些失落。
雖然知道她是第一次當娘,一定是很興奮。
可是她的興奮,太過異常。我見過別的女子,夫侍有孕在身時,雖然會在衣食上諸多關照,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那樣的娘。
早晨,晴鈺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會被她從床上挖起來。她一邊小心翼翼的給半睡半醒的晴鈺穿衣服,擦臉,再扶著他,慢慢的散步。
晴鈺沒有睡醒,脾氣很大,賴在她身上不起來。她隻會笑眯眯的,摟著晴鈺,歎氣:“要多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走動一下,才會對身體好!”
吃飯的時候,寶寶鬧騰得厲害,晴鈺吃什麽吐什麽。她的臉色,變得跟晴鈺一樣蒼白,自此之後,她餐餐進廚,變著法兒給晴鈺做好吃的。
哪怕是在驥山營忙得不可開交,或者在宮中有要事相商,她也會擔心晴鈺在家吃不好飯,半途溜走,騎馬回府,隻是為晴鈺熬一碗粥。
夜晚,她也會先安撫著晴鈺睡下,再去處理其他事。有一次,我不經意的問了行天一句:“你說,要是輪到我們,她是否也會同樣對待?”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行天的臉上出現的黯然,他說:“那個孩子,是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我沒有再問,或許我們的心裏,都早已明了。
後來寶寶出世,她取名念歌,且念歌。
她喃喃的念著寶寶的名字,突然間,淚流滿麵。
我站在她身後,長久的默然。
念歌,實在是一個幸福的孩子。照顧念歌的事,她從不要侍人插手,隻要有空,她就抱著念歌不肯撒手,若是她不在家,她也吩咐晴鈺要自己抱著。
她說,孩子雖小,心中卻如明鏡,要父母親手照顧,才不會和孩子生分。
她的話,半點沒錯。
念歌幾個月大的時候,已經會從人的腳步聲中聽出來人是娘,會忽閃忽閃的眨著眼睛,朝她張著小手。
念歌第一次開口說話,是叫著:“娘,娘。”
蹣跚學步時,念歌會顫悠悠的邁著小胖腿,守在門口等她。老遠看見她身影,會歡呼著迎上去,奶聲奶氣的喚著:“娘,娘。”她從馬上飛身而下,幾個回合便躍到跟著,抱著小念歌,笑得一臉滿足:“我們家糯米團兒,今天調皮了沒?”
念歌環緊她的脖子,認真搖頭:“今天爹爹們沒有生氣,念歌很乖。娘想念歌了沒?”
她在念歌兩頰上各親一下,逗得念歌咯咯直笑,然後她捏著念歌的小臉,笑道:“嗯,娘整天都想著糯米團兒啊!來,娘看看,又長大了一點啊!”
晴鈺站在門口,看著這母女二人,好氣又好笑。
這畫麵,太美太幸福,我想著,如果我也能有一個像念歌這樣的寶寶,應該也會這樣幸福吧!可是那樣的問題,她卻再也沒有問過。
她是這樣溫柔如水的女子,所以我沒有想到,她竟然也會那般絕決。
柳月一直在連山和四叔生活在一起。我和小介認識四叔多年,知道四叔為人忠厚老實,又定期付給四叔銀兩,他定會照顧柳月周全。
她依舊放心不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我去看柳月,我們偷偷的站在樹後,看著柳月和四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簡單純樸。
有時候,柳月會偶爾的發呆,看著遠處不語,而她,也會輕輕的歎息,卻始終,不肯見他一麵。
不舍得看她臉上的難過,我說:“我們接柳月回府吧!”
她搖搖頭,她說:“簡,有些事情有些人,就算已經得到了原諒,卻永遠沒有辦法接受。”
“可是,柳月愛你。”
她想了很久,卻低下了頭:“簡,並不是所有的錯事,隻說一句他愛我就可以原諒。他愛我,就可以欺騙麽?他愛我,就可以無所顧忌的傷害別人麽?因為柳月,我的弱點在敵國麵前暴露無疑;那一場瘟疫,死去多少人命?”
她抬起頭,深深的看我:“更何況,並不是所有愛我的人,我都要接受。如果不愛,卻又要留在身邊,才是真正的辜負。”
心中一動,我伸手握住她,那一句話,幾乎就要問出口。她允許我留在她身邊,是因為愛上了我麽?
想問,但又不敢問,我隻把她的手抓得緊緊的。
她看柳月一眼,拉著我的手,轉身離去。她說:“有些愛情,錯過了,便是永遠的結束。”
這一句話,在納南家長公子出嫁的那一天,她又說了次。
我終於明白,或許,我早已收獲了我的愛情。
番外:秦簡
本帖於 2010-06-17 19:14:49 時間, 由普通用戶 畫眉深淺 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