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許誌摩做這個夢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她出生在一個小山區,高中畢業考到省師範大學後才第一次遠離家門。
這個夢是這樣的:她躺在地上,有一個騎白馬的男人走過來,輕輕地俯身吻了她一下,她就醒過來了。
第一次夢到的時候,她不好意思跟別人說,心想,都許多年沒看童話書了,怎麽還會夢見自已是睡美人?可是,當這個夢變成了跟例假一樣的有規律,就令得許誌摩開始有點迷信起來了,因為每月一次,它總如期而至,例假還有提早推遲呢,可這夢總是三十天就夢一次,精準太神奇,有所變化的是,夢裏那個男人穿得衣服總是緊緊跟著現在的流行衣飾走。
許誌摩看見路上有人騎馬總是要多看幾眼,可是,在現代的城市,誰真會騎著白馬上街?許誌摩某天還真見著一匹白馬,她衝過去一瞧,是賣馬奶的,那個戴草帽的牽馬者憨憨地替自已的產品打廣告,純天然,無汙染的。許誌摩買了十塊錢的馬奶,仔細地看了看那個牽馬的男人,他一臉的風霜,曬得很黑的皮膚。許誌摩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條短信:騎著白馬的,不僅有王子,還有唐僧。她心裏暗想,還得加上一句,更有可能是賣馬奶的。
從青春年華的一十六歲一直到三十歲,從許誌摩開頭相信夢是揭示她的真命天子是個白馬王子到做完罵一聲,這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了,許誌摩也談過無數的戀愛。可是她的白馬王子一直沒有出現。
許誌摩現在在一家雜誌社當時尚編輯,她心裏想,倒真是有些受影響的,是不是因為夢裏的男人老是換衣裳,所以她成了一個時尚編輯呢?
許誌摩的媽媽不喜歡她這個職業,她喜歡女兒成為一個教師,她總是說:“如果當初你聽我的,不辭職,我現在老早就抱上孫子了。”
王淑貞女士一直覺得是許誌摩身邊的朋友影響了她,許誌摩本來清純善良美麗可人,硬是被一班狐朋狗友給帶壞了,所以鄭凡夏錫華都不敢上她家,後來搞得許誌摩也不愛回家了,因為實在受不了老太太的傳經式的嘮叨。
幸好,許誌摩一直在別的城市工作,離家遠工作多不方便是真的,倒不是唬弄母親。
第 2 章
許誌摩去上班的時候已經十點,一看桌上的電話,未接電話十個,她坐下泡了杯茶,然後才查看電話號碼。
十個都是夏錫華打過來的,夏錫華是國家公務員,在工商局工作。她以前每天上班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打電話給她男朋友,現在兩人分手了,許誌摩成了代替品。
許誌摩回電話過去,第一句立即說:“夏錫華,你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許誌摩,我既然是最美的,為何趙洪陽拋棄我?”
許誌摩很苦惱地說:“這位同學,你問的問題屬於靈魂層次,我無法回答你。”
“那你回答能回答的,為何你能十點上班,我八點半就得穿戴整齊坐在辦公室?”
許誌摩道:“那為何你五點已下班,我晚上十點才回家。”
夏錫華很滿意:“我平衡了點,好,幹活吧。”
許誌摩搖搖頭,每次都要犧牲自己才能讓夏某滿意。
王茉幸災樂禍:“也隻有你肯敷衍她。”
“她人不壞,隻是高齡失戀導致自信心缺乏。”許誌摩替她辯解。
王茉哼了一聲:“誰沒失戀過,也沒見誰像她這樣每天打電話向朋友訴苦的,都三個月了,我耳朵都快出繭子了。我瞧趙洪陽女友都換了三任了吧,他壓根不記得她了,她還死守寒窯。”
許誌摩看著恨鐵不成鋼的王茉,知道其實她跟夏錫華的關係才是最好,隻是恨她這樣為著一個男人失常態。
大學裏夏錫華的風頭多勁,一個係的男生有一半都暗戀她,她小人家的約會從初一排到十五,對象愣沒重複的,王茉是夏錫華的校友,比她低一界。當初剛進來,就對夏錫華崇拜的要死,現在她這樣沒出息,簡直是一個偶像的塌陷,不,是一個王朝的背影。
“今天拍攝的服裝借了嗎?”
“上個星期就打過招呼了。”
“還是聶榮開的那家店?”
“我讓造型師自己去挑,應該沒問題。”
“廢話,有模特這樣的身材,破桌布都變雲裳。啊,哪個模特?”
“張楚躍。”
王茉與許誌摩同時歎出一口氣。
張楚躍是NOW雜誌社老總的心上人,許誌摩其實對老總假公濟私的追妞方法並不排斥,如果張楚躍的脾氣不是這樣難搞的話。
“她這次要什麽?”
“她要G牌的衣服。”
許誌摩冷笑:“等她情兒先當上G牌總代理先說。”
“你跟她說。”
“不用,先找個替補的模特,如果她敢現場發脾氣的話,立即換人。”許誌摩寒了臉。
王茉心想,一片雲打雷了,可見被欺負的狠了。
張楚躍上次的要求是將借來的衣服借幾天,這幾天是三周,還回來的衣物前襟有紅酒漬。許誌摩臉都青了,沒辦法歸還給店家,隻好自己掏錢買下來。
許誌摩因為她名字的原因在雜誌社的外號叫“一片雲”,她原先很苦惱,但一想,總比叫她“偶然”叫她“波心”要好,後來索性用“一片雲”做筆名寫東西。許誌摩由於做時尚雜誌,要與眾多的人打交道,找模特借衣服找攝影師化妝師,練就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但這次是真被張楚躍惹急了,自己賠錢事小,可是壞了名譽下次還找誰借衣服?
第 3 章
那天張楚躍倒沒有脾氣,隻是皺了皺眉頭,隨後,將活潑的春季風愣給拍成冷豔風格的。
許誌摩中場過來看了眼,看見王茉愁眉苦臉地站在旁邊,然後取過樣片看了看,對攝影師說,就往這個德性拍下去,咱們這期就做個怨女專輯。
“黃老師,麻煩你給她化一冰雪女皇的造型,誰說春風都是明媚的,咱們就讓它春季裏下冰雹。”
王茉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
張楚躍打許誌摩身邊走過,掠起一陣的寒風。
拍完片子後,許誌摩拉著一班工作人員說要自己請客,張楚躍走時還皺著眉頭,徑直往經理室走去。
王茉擔心地問許誌摩會不會有事,許誌摩揚揚眉:“不怕,我還怕她不鬧事兒呢,我們走,王茉,帶上你的工作包。”
“不是說請我們吃飯麽,我說沒有白吃的午餐吧。”
許誌摩在圈內的人緣不錯,大家都知道不僅僅是請吃飯這樣簡單,但還是都去了,每個人都想知道惹毛一朵雲的後果是什麽。
她拉著大夥兒到了一個中學裏,跟看門的大爺打了聲招呼就進去了。
化妝的黃海很奇怪地問:“你母校?”
“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這兒當老師。”許誌摩答道。
幹了半年,許誌摩發現自己在誤人子弟,而且朝九晚五的生活實在不適合她,於是辭了職,她先在報社工作了一段時間,才進的雜誌社,第一家進的叫《婦女之友》,整日教人怎麽防止老公外遇,以及外遇之後的應對措施,許誌摩對婚姻的心理陰影可能是那時候落下的。
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笑吟吟地站在操場上。
許誌摩給他們相互介紹了一下,笑著對攝影師說:“勞駕再拍一回春天。”
王茉看著那姑娘感慨地說:“現在的女孩真了不得,我們十八歲懂個屁啊,高中忙著做習題,弓著個背,臉上都是青春豆,想起那段時間就不寒而悚。”
“人家這也是天賦異稟,生得這樣好的女孩,通通得感謝父母。鴨子是大多數,天鵝永遠隻有那麽幾隻。”
“啊對,她還沒滿十八吧,得她父母簽同意書吧。”
許誌摩笑眯眯地:“這點我怎麽會不知道。我見過她父母了,說大力支持女兒步入模特界。這女孩很有打算,十七歲,一百七十五公分,說自己適合當平麵模特。”
“現代父母真開放,我高中的時候說我要做演員當模特的話,我爸我媽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許誌摩笑:“我家老太太知道我辭職進入娛樂雜誌,差點喊出家門不幸字樣。”
“你家老太太做什麽的?”
“婦產科醫生,以前在部隊待過。”許誌摩匆匆回了句就往左邊喊:“喲,別爬那麽高,我看著心慌。”
這還是孩子,許誌摩告訴自己得盯著點,出了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俞中欽看著麵前撒嬌的女友,一邊安慰她一邊罵許誌摩:“是太欺負人了,別氣別氣,生氣會長皺紋的。”
“你怎麽找了一群這樣的職工啊,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什麽人啊,問她笑咪咪,可是一點事兒都不會辦,衣服老是那幾樣,時尚對於她們來說,還真是五十年不變。”
“我說說她們。”俞中欽道。
“中欽,施晶晶都穿G牌的服裝,不知多得意,她還上服裝之苑,三月份那期她做封麵。”
“我讓你也做封麵女郎。”俞中欽許諾。
張楚躍笑逐顏開:“我下次要穿G牌的衣服。”
俞中欽隻要佳人開心,哪裏顧得了許多:“好好好。”
送走張楚躍以後,腦子倒清醒了不少,許誌摩與張楚躍的矛盾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許誌摩向來八麵玲瓏,前幾次都把張楚躍哄得開開心心,今天怎麽會這樣呢。他頗感頭疼,許誌摩能力出眾,真要開了她,他還舍不得。他心想,隻能敷衍一下張楚躍,先讓她上封麵,至於下期的服裝,唉,拖一時是一時,希望張楚躍會忘記。
許誌摩回來若無其事地把小樣拿給工作組:“把張小姐的封頁減少一半,給上這個小姑娘的。”
那工作人員很猶豫地說:“俞總說讓張小姐上這期封麵。”
許誌摩心裏道,你索性把雜誌辦成張楚躍的個人寫真集得了,還要什麽主編策劃。可老板的話又不能不聽。
她走回辦公室的時候,回轉身對工作人員說:“做兩個封麵。張楚躍的做,馮成碧的也做。”
工作人員有些為難:“怕時間還不及。”
“先做小樣,完了我拿給俞總,他看了決定,咱們再正式來。”
工作人員點點頭。
第 4 章
許誌摩拿著兩份封麵走進經理室,把封麵放到俞中欽的桌上。
“兩份,你選。你覺得哪份好我們就做哪份。”
俞中欽皺眉拿起兩份看來看去,歎口氣:“你逼我。”
許誌摩好整以待:“瞧,我給你選擇權。”
俞中欽捧著兩張圖,拿起來放下去又拿起來,許誌摩並不催他,手裏拿著筆轉著玩,俞中欽覺得昏眩:“你別玩這個,我眼花。”
許誌摩抱歉地:“玩慣了,拿了筆狀的東西都忍不住要玩,也不知摔掉了多少筆。”
“也會掉下去?”俞中欽好奇地問。
“我玩這個可是練了很久,”許誌摩笑,“那時被我媽強壓在書桌旁,人不能出去玩,隻好玩這個。現在熟練了,可是偶爾還是會掉下去。”
俞中欽又低頭看封麵,許誌摩不妨礙他,將手從桌子上移開,淩空將筆在五個手指上來回的換來換去。
其實俞中欽並沒將注意力放在封麵上,他偷偷地看著許誌摩手上的筆羨慕不已。
他一直沒學會這個,他比許誌摩大三歲,上學的時候全班都玩這個,男生更是如此,每個人幾乎都會玩點花樣。他那時很不屑地跟朋友說,幼稚!其實是自己在家裏練過很久,但實在學不會。
他看過那麽多人玩筆,許誌摩是玩得最好的。
他心裏想自己是怎麽了,趕緊把注意力收回來,歎口氣:“這張。”
許誌摩笑嘻嘻地說:“吾皇英明。”
“你陷害我。”俞中欽指責她。
“我隻是證明了你還是個好上司。”
“內頁得是張楚躍的!你別給我換。”
許誌摩見好就收:“成,我讓小王修得好點。”
許誌摩出去囑咐同事開工,俞中欽從百葉窗看出去,許誌摩的身形被割裂成一段一段。
王茉笑道:“冰雪女皇沒有成功登上寶座?”
許誌摩眨眨眼:“初生牛犢不怕虎。”
那兩張照片給任何人一看,她,後母;她,公主。
晚上許誌摩趕飯局,夏錫華跟鄭凡都已經等了許久了。
“我們捱不得餓,已經吃了一點。”
鄭凡道:“沒有一次不遲到的。你跟男朋友也這樣?”
許誌摩叫了份意大利麵:“我們通常約宵夜,順道把早餐也解決了。”
鄭凡白白眼。
夏錫華突然說:“趙洪陽以前買了早餐送到我家樓下。”
鄭凡罵她:“沒這混球的早餐難不成你還不活了?夏,你醒一醒,他現在可能給別的女人送早餐。”
許誌摩同意:“這男人追女孩子的手段隻有這麽幾招,第一任女友到N任,情節一模一樣。別感動他為你做這麽多,他為別人也做這麽多。”
夏錫華偶爾也會自嘲:“當然別人送的是五克拉全美方鑽,個個女友分手了還戴在手上晃,怎麽說也是青春的記念。我的是豆漿大餅油條,全進了下水化為肥料。”
許誌摩笑:“我還沒吃飯呢,你存心惡心我。”
“誌摩,你收過鑽戒嗎?”
“沒有。”許誌摩遺憾地,“也許現在的人精了,沒有百分百確定,誰會出手送鑽戒。”
“我收過。”鄭凡說。
其餘兩人瞪大眼睛望著她。鄭凡聳聳肩:“怎麽了,我收到鑽戒有什麽希奇的。”
她們異口同聲:“鑽戒呢?”
鄭凡尷尬地:“被要回去了。是人家的祖傳,說要送給孫媳婦的。”
許誌摩與夏錫華沒心肝地笑出聲來,鄭凡惱怒地說:“就這麽一人,送了個鑽戒就要你賣身,這點子錢我自己難道還掙不上?”
許誌摩安慰她:“怎麽說,人家也誠心向你求過婚。”
“對,總比人用上升語調說結婚兩字要好。”
趙洪陽眉毛一抬,猶豫地說:“結婚?!”
然後幾日裏他人間蒸發,不接電話不回消息,避夏錫華如猛水野獸,他的舉動令本來自信滿滿的夏錫華一蹶不振。
第 5 章
夏錫華其實也知道自己像個祥林嫂,可是被拋棄的壓力不渲泄出來,她會得癌的。
“夏錫華你上次去那什麽地方騎馬?好玩麽?”
“好玩是好玩,就是回來不能坐,我在家趴著,在單位站著。”夏錫華說,“其實,那個地方應該讓誌摩去。”
鄭凡笑:“因為那個白馬王子嗎?倒也是,那個地方騎馬的人多。有可能王子在那遙遠的地方等你,誌摩,你還做那個夢麽。”
許誌摩沮喪道:“昨天才做過。唉,我才不去呢,這種人工跑馬場,一地的黃泥,我怎麽躺著讓王子吻我?讓馬踩我還差不多。我要去蒙古,風吹草低見牛羊,那裏才有真正騎馬的人。”
“蒙古?那裏帳篷裏都是跳蚤,你受得了?”鄭凡某年去蒙古旅行,被咬了渾身的包回家,恐怖記憶深藏心底,“見牛羊?!還見牛糞羊糞馬糞哪。”
“你真煞風景。我帶睡袋去。我覺得自己得去一趟,圓夢。老這樣做夢哪裏受得了,虧得我神經大條,否則還不瘋掉。”
鄭凡點出實際問題:“你老板放你假嗎?”
許誌摩歎口氣:“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就如同我是他眼中的釘,我哪裏敢請假。”
“你怎麽會跟老板關係這樣糟糕?”夏錫華問道。
“為著一個女人。”許誌摩說完高呼天哪,“我居然跟老板為著一個女人鬧翻。”
鄭凡大驚小怪:“我可沒看出來,許誌摩你是同性戀?”
“我戀她?!呸呸呸,請別汙辱同性戀,她們可比那男人有智慧。”
“完了,你犯了職場大忌,怎麽能得罪老板的情兒呢?你得小心點,最毒婦人心,小心她報複。”
許誌摩豪氣萬丈:“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還鬥不過這小狐狸精嗎。”
後來一想,覺得還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好,她開始找別的雜誌社。
果然不出鄭凡的所料,在張楚躍知道自己上不了封麵的原因是因為許誌摩的阻撓時,就開始想方設法拆許誌摩的台。
許誌摩處處小心,可還是沒料到張楚躍居然拐人跑了。
她把許誌摩要拍的男模給拐跑了,許誌摩在現場急得眼都發紅了。
上次是自己的工作都完成了,俞中欽即使對自己有意見也不好發作,這次不一樣,現場拍攝居然沒了模特,那就是她失職。許誌摩心想,上次隻是給你一個教訓,你居然還真欺負到頭上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寒著臉對王茉說:“通知他經紀公司,告他違約,按合同三倍賠款。你打完電話跟我去找人。”
去找救場的男模其實是不現實的,第一,許誌摩待的這個隻是中等城市,並沒有一大批的模特可供選擇,男模更少;第二,她這期是拍沙灘係列,得需要一個有六塊腹肌的男人,這次挑的男模已經是翻遍模特圈了,才馬馬虎虎勉強夠格,現在不知道怎麽回事,男模也往柔弱這個方麵走,雞胸瘦弱,分不清性別,穿上衣服還總能上眼,脫了上衣便慘不忍睹。
“上哪兒找?”
“遊泳館。體校遊泳館。”
學校是個寶藏,王茉覺得學校是許誌摩的寶藏。
許誌摩覺得現在有兩字適合形容自己:“色狼”,她目光炯炯地四下掃射,目的是找一個合適的胸膛。
的確滑稽,泳池邊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並不避著人盯著你的胸膛腹部看,一邊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吳宇航跟旁邊的人說:“現在體校怎麽會出現花癡亂竄的場麵了?”
王峰笑:“男女平等,愛看胸部不再是男性獨有啦。”
那女人轉眼看到,兩眼放光,直衝他們而來。
“兩位同學,”許誌摩氣喘不已,心想自己真要去健健身,這樣跑幾步就喘成這個樣子也太丟人了,“你好,嗯,那個,你們想不想掙點外快?”
吳宇航與王峰漲紅臉,心裏吃驚地想,拉皮條拉到學校了,這社會還有沒有王法。
許誌摩一見他們神情不對,才想起自己著實猴急了點,急忙解釋:“啊,對不起,我還沒自我介紹呢,這是我的名片。”
“NOW雜誌社?”
“對,我們現在拍一個沙灘係列,正缺一男模特,兩位有興趣嗎?隻需要半天時間。報酬優厚。”
“你在找模特?”吳宇航問。
“當然,”許誌摩答道,“否則我會穿泳裝上泳池的。”
吳宇航還是一幅不相信的眼神,許誌摩氣結,現代人怎麽這樣不相信別人呢?再說,她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幅良家婦女的樣子,怎麽可能是壞人。
她想一想說:“你們有個老師叫張誌忠是吧。”
王鋒點點頭。
“我可以現在打電話給他,他認識我,知道我不是個騙子。”
聽完電話,王鋒很誠懇地說:“你們這樣到泳池盯著別人看,實在怪不得別人誤會。”
許誌摩一邊在慶幸自己以前讀的是師範學校,同學遍天下,否則還真會被扣上老鴇的光榮稱號。
“你們隻要一個模特?”王鋒問。
許誌摩笑:“如果你們倆個一起,當然是最好。”
吳宇航搖搖頭:“我不拍,王鋒,我陪你一塊兒去。”
許誌摩心想,謝天謝地,她可隻做了一個模特的預算,如果兩人來,勢必要對半分,她可不想撒謊,也不想讓他們認為她欺負新人。
而且,看上去,這姓吳的一副多疑的個性,一定難相處。許誌摩呼出一口氣。
“你叫許誌摩?真叫許誌摩?”吳宇航一邊確認一邊笑。
許誌摩白眼:“謝謝,我真叫許誌摩,跟那個倒黴詩人同名。”
“我是天空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吳宇航開始念詩。
許誌摩覺得如果不是因為車上有其他的人,現場殺人太過明顯,她一定會將他推落車下。她記得她當年教書的時候,學生們都很可愛,現在怎麽變得這樣討人嫌了呢。
第 6 章
俞中欽今天來上班的時候,看到許誌摩的坐位空蕩蕩的,問王茉:“許誌摩哪兒去了?”
王茉答道:“到律師事務所去了。”
“啊,幹嗎?”
“前次的男模放我們鴿子,誌摩去跟律師商量賠償的事。”
俞中欽笑:“誰敢惹許誌摩?活得不耐煩了?”
王茉話裏有話:“一個笨女人。”
俞中欽愣了一下,回自己辦公室,想一想,覺得有些不安,打電話給張楚躍,問她是不是做什麽事情惹著許誌摩了。
張楚躍以為許誌摩到俞中欽那裏告狀了,心裏高興,一時說漏嘴:“誰讓她惹我。”
俞中欽哭笑不得。他覺得應該換個女友了,他怎麽會找一個這樣沒腦子的女朋友?她與許誌摩唱反調,一般小事情也就罷了,可是慫恿別的模特放鴿子,導致這一期雜誌差點難產,她不就是與他做對嗎。
他想起許誌摩無可奈何的表情,他現在終於知道這表情是什麽意思。
許誌摩下定決心不再容忍,她業已打好辭職信,做不了東家做西家唄,再說女性服飾出的月薪要高於NOW雜誌。
她磨刀霍霍,準備在走之前清理一下建設隊伍。
“你要小心,這種小心眼的女人雖然笨,但她會一直惦著這件事,真要有什麽事落在她手上,她什麽事都幹的出來。”夏錫華提醒她。
“她恨我什麽?我不過照章行事,賠償也是那個男模與他的經紀公司出錢。”
“哈,傻子都看得出來你殺雞給猴看。”
“你都說她笨了。”許誌摩笑。
“她是笨又不是傻。”
“再忍我會忍出病來。”許誌摩道,“如果是我的上司倒也罷了,衣食父母,不過是個女友,也做威做福。我這也是為著俞中欽好,省得被這個笨女人搞垮事業。他總算待我不錯。”
“俞中欽對你是不錯。喂,你就沒考慮過他?把她從張楚躍手裏搶過來,讓那個女人嚐嚐失敗的滋味。”
許誌摩皺眉:“請別汙辱我的智商。”
男人追個小明星倒也罷了,不少明星又有美貌又有智慧,實在隻看中外貌的,倒也可以說被美色迷昏頭腦,可是追一個這樣無腦的小明星,許誌摩就覺得俞中欽該看看腦外科醫生,看精神科都沒有用,他絕對是大腦裏某個地方短路了。
“嘿,你這小子一定是找好後路了。”夏錫華一言揭穿她,“否則你哪裏會說這些話。”
許誌摩嘻嘻地笑,一邊說:“我哪裏是這樣的人。我是路見不平撥刀相助。”
“哼,俞中欽愛追小明星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以前怎麽沒見你批評過他。”
“以前他的品味沒有這樣差。”許誌摩理直氣壯。
以前他的女友們跟她相處得很好,許姐許姐地喊個不停,雖然許誌摩至討厭人喊她姐姐,她是獨生子女,哪裏來那麽多弟弟妹妹。可是裏頭的尊重是聽得出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許誌摩您的心願是找個有六塊腹肌的物理學家。俞中欽這種大腹便便的商賈哪裏入得了你的法眼。”
“瞎說,我哪裏要找物理學家。”許誌摩道,“我現在要找天文學家。”
“咦,你上次采訪的那位不是很入你的眼麽?研究核能量的那位,姓什麽的?”
“楊。哼,我現在覺得研究核能多不和平啊,輻射啊爆炸啊。”
許誌摩某次采訪過後,很興奮地同女友們說她找著那位夢中情人了,且符合她的理想,又是物理學家又有腹肌。
“我們拍攝一個物理學家的一天。”許誌摩解釋,“他說自己喜歡遊泳,我簡直當場要拍大腿喊出正合我意的話。”
“你怎麽不建議他去騎馬?”
“嘿,我沒看到他的身材之前哪裏敢確認他是我的夢中人。”
夏錫華與鄭凡很興奮地問:“哇,你夢裏那個人騎馬還裸著的?你那就是春夢了。”
許誌摩毫不臉紅,她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不經常,待我十八歲以後他才偶爾裸一下的。”
“嘿,敢情這夢中人也知道十八禁的道理。”
物理學家下池子遊了二百米,姿態標準,他笑說他有一個好朋友好教練。
“許誌摩你說老實話,是不是吃鱉了?”
許誌摩見瞞不過去,便一五一十地道出幻像破滅的原因。
那天許誌摩借著送樣本給楊物理學家瞧的機會,參觀了他的家。
客廳裏有一楨相框,兩個男人穿著泳裝搭著肩,在海邊微微笑。
許誌摩心裏一驚,心想,要壞事,猶豫地問:“這就是您提到的教練?”
楊物理充滿柔情地點點頭。
許誌摩於是啥想頭都沒用了,她堅信她的夢中人不會是個GAY,有六塊腹肌的人多了,一定不會是他。
灰溜溜回家的途中,轉念一想,命運不會這麽對待我吧,她抬頭望天時,剛巧一個旱天雷劈下來,嚇得她趕緊在心裏道歉。
經年做相同的夢,不迷信也迷信了。
第 7 章
吳宇航那天特地到了王峰家裏,他們玩了一會傳奇,吳宇航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上次拍照的錢拿到了?"
王峰隻顧著殺人撿錢幣,含糊地點點頭。
吳宇航微感失望:"那家雜誌社是寄錢給你的?"
"是,否則還要跑一趟,多麻煩。"王峰轉過來不耐煩地說,"你站著幹嗎,還不幫忙打。"
吳宇航索性退出去:"我想到還有點事,先回去一趟。"
王峰轉頭看他:"不是說放假,你還有什麽事?"
他眨眨眼:"你女友來了?"
吳宇航答:"她來這裏幹什麽?回學校去還得日日相對呢,現在她不知多開心。"
正說著,吳宇航的女朋友鄭明雲打電話過來查崗,她一貫地低嗓音,不暖昧的問話也暖味起來,像人在你耳朵根子下說話:"你在哪裏,逍遙著吧。"
吳宇航道:"我跟王峰在一塊兒玩遊戲呢。我們正在緊急關頭,好,沒事兒吧,沒事兒我遲點兒給你打回去。"
掛了電話,王峰用一種了知一切的神情對他眨眼,吳宇航拿起一張報紙卷成棍狀,敲了敲他的腦袋:"你瘋了。"他不理王峰的怪笑,穿上鞋,走了出去。
他怎麽能再見到一片雲呢?
這個人簡直太有趣了,氣極起來耳朵發紅,她在車上被他氣得說不出來,轉過頭去的時候,他看到她轉過來幾乎紅得透明的耳朵,然後心想,會不會如果一碰,它就會破?
然後看到她在拍照現場指揮自若的神態,才有點職業女性精明的一麵。
王峰這小子拍也拍好了,錢也拿了,這下子沒有理由上雜誌社找她了。吳宇航微感沮喪,難道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他的假期即將結束,他得回學校去,這樣的話,哪裏還有機會碰麵?他抬眼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已經看不見太陽了,隻有餘暉把雲彩照得很漂亮,吳宇航突然感到世事是這樣的不可理解。
他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地又見到她。
兩星期以後,他在學校裏正準備去食堂吃飯,見著一個女人正在看路旁的指示牌,他心想,又是一個到這裏來賞花的遊人,後來一想不對,季節還沒到,這有什麽好看的?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需要幫忙嗎?"
許誌摩應聘到新城市,寂寞無聊,翻遍同學朋友錄,好不容易找著蔣勝飛在武大教書,所以打電話約了時間,兩個人碰一碰。
她皺著眉,指著這個人,覺得哪裏見過,又想不起來。
吳宇航頗為失望,她竟然忘記他了,無可奈何地提醒她:"你在泳池旁到處亂竄找模特。"
"啊,對,你是那個討……討人喜歡的學生。"許誌摩臨時把討厭改成討人喜歡。
吳宇航很高興,他笑:"嘿,這次到武大來又是找人的?"
許誌摩點點頭:"對對,教師宿舍怎麽走?你們學校這樣大,路標就應該明確一點,我找半天沒找著。"
"我領你去。"
吳宇航邊走邊問:"你來度假?"
"不不,我換了工作,這星期才來武漢。咦,你不是體校的嗎?怎麽又在武大?"
"王峰是體校的,我上次是放假,他是我朋友,我溜進去遊泳的,那裏的池水幹淨。"
"噢。你幾年級了?新生吧。"許誌摩笑,"別待會兒領錯路。"
"我在這裏都待了五年了,閉眼都認識路。"
"喲,你留級呀,嘖嘖嘖,這可不好,你得好好學習努力向上,別不學好。"
吳宇航白眼:"我想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研究生的東西。"
許誌摩挺燥的慌,強辯道:"你又不早說,我怎麽知道。"
"正常人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啊,你用腳趾頭想事情的?"
許誌摩抱了上次的他譏笑她名字的仇。
第 8 章
吳宇航從沒覺得這段路是這樣短,他心裏後悔,早知道多繞幾個圈。
許誌摩謝了以後揮手告別,吳宇航走出去一半才暗暗叫苦,他沒問她的電話號碼,見到她初開始的驚喜竟然讓他忘記了追女孩子的必要程序,他轉頭望著宿舍樓心想,要不要等一會兒?她總不會一直待在上麵不下來吧。一會兒又想,一直站在這裏等,他在武大以後就不用混了。
胡思亂想了會兒,還是決定先回去,嗯,過半小時再來看看。
轉身正走回去的時候,聽到背後的聲音喊:"喂,吳宇航你等等。"
許誌摩跑上來,遞給他一張名片:"剛剛差點給忘了。這是我號碼。"
吳宇航心裏狂喜,但表麵裝作毫不在意:"需要我帶著熟悉一下武漢城嗎?我的陪遊費收的不貴。"
許誌摩笑:"請你吃飯。"
吳宇航一直在想,得隔多久打電話給她才能顯得自己即熱情又不那麽猴急。
他心裏在想事情,對鄭明雲的問題便有些心不在焉,她心裏懊惱,但又不好表現自己的不滿,自從吳宇航假期回來以後,她就覺得不對勁,他以前雖然也偶爾有不耐煩,但應該算一個正常的男友會有的狀態,現在他神遊太虛的時間和頻率都大大有提高,鄭明雲覺得應該提醒提醒他,省得他真以為她是完美的雙兒式女友。
"不吃了?"她推推他。
吳宇航"啊"了一聲,茫然道:"什麽?"
"你老握著手機幹嗎?新買的嗎?"
吳宇航搖搖頭:"沒。是在等一個朋友的電話。"
鄭明雲奇怪道:"他要不撥過來,你撥過去好啦。"
吳宇航"噢"了一聲,還是拿著手機轉來轉去。鄭明雲嬌嗔一聲:"你有完沒完?"
她是大三的學生,長得嬌小可人,尤其可愛的是笑起來一對兔牙,對著這樣一隻純潔無暇可愛至死的兔子,很少有人會忍得住不會撫摸她,吳宇航也忍不住,忍不住的後果是她成了他的女友。
吳宇航的學生經曆可以用百折千轉來形容,初中的時候不學無術吊爾郎當,爬樹上牆打架追姑娘,初三是因為遊泳得了市裏少年組第一名作為特長生招進重點中學的,高一下學期,突然覺得自已這樣在重點中學裏混很沒有麵子,除了在校運動會上大放光彩以外,特招班在平常的日子裏可以說飽受別人無情的目光,高中裏的女生並不注重外表,功課好才受歡迎,吳宇航一副在初中裏無往不利的麵貌居然不起作用了,他的自尊非常的受傷,然後就開始勤奮起來。
很令人奇怪的是,他在學習與考試中找到了樂子,解出個方程式得到的成就感勝過遊個五百米,吳宇航的父母已經做好拿錢讓他上個三流大學,拿張畢業證就萬事大吉的打算,回來做個中學體育老師也是個好職業,沒料到吳宇航突然在高中勤奮地不可思議,除了做試卷,就是去泳池遊個圈,吳宇航的母親餘緒櫻女士現在逢人就說,男孩子小學初中學習差不算什麽,你得等他開竅。
然後考上武大,大學裏空閑的時間多,吳宇航捉摸著應該找點事情來做,打了二年的遊戲,看著寢室裏的哥們一個個成雙入對,開始覺得有點危機感了,然後主動去看低年級的姑娘,太長沒有追女生,吳宇航覺得自已的技巧有點生鏽,但底子擺在那裏,小試過兩三次,成功率百分之百。
鄭明雲比吳宇航小二屆,吳宇航覺得她笑起來像小白兔,人又長得白,武俠書中那種肌膚似雪明眸皓齒大約就是這個樣子,然後他下功夫追,手段無所不用,才抱得美人歸。
可是美人看久了,也覺得不新鮮了。
鄭明雲一直以為吳宇航是為著她才在武大讀研究生的,她還做好打算,等她畢業,如果考不上研究生,就在武漢找個工作,等吳宇航畢業了,兩人再做打算。
她可沒有想到吳宇航會變心。
第 9 章
許誌摩已經忘記自己要請某人吃飯的約定,新雜誌社不比舊時地,各式各樣的新規距讓她頭疼,她有時候也會失神,舊時打下的江山說放棄就放棄了。她在租來的房間裏悶時大喊:“該死的俞中欽!該死的方誠!”
在男模出走事件後,許誌摩遞了辭職信,俞中欽大驚,他以為許誌摩是那種忠心耿耿的老臣子,替主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沒想到她居然想辭職不幹了。
他道:“誌摩,張楚躍的事情你不要介意。這次男模的事情不是你的過錯,你無需自責到要辭職吧。”
許誌摩心想,我自責個屁,你惹出來的爛攤子。
她微笑不語。俞中欽見她的神情覺得自已非要說出點重磅的消息。他坐在許誌摩旁邊,低聲說:“我已同張楚躍分手,她不再給你惹麻煩。”
許誌摩果然驚奇,俞中欽在她心裏就是一個阿鬥。她曾跟夏錫華說,我就是諸葛亮也經不得他這樣捅蔞子。夏錫華嘲笑,你至多算個事後孔明。
夏錫華雖然對於自己的感情剪不斷理還亂,可是在別人的感情裏做為一個旁觀者,她還是很客觀的:“俞中欽不算壞人,他隻是會犯一些男人都會犯的小錯。看,他待你不錯,他給你的房貼足夠你租個三室一廳的。比我們單位的福利要好的多。”
許誌摩看著俞中欽,他認真地表情讓她歎氣,狗改不了吃屎,一個張楚躍走了,還有無數個張楚躍等著呢,俞中欽喜歡追小明星的愛好哪裏就能改了。可是他這樣低聲下氣的神態,倒讓她不知說什麽好。
“我再想一想。”她隻得這樣說。
俞中欽大喜,立即將辭職信撕掉。
許誌摩看著他孩子氣的行為哭笑不得。
夏則罵許誌摩笨,怎麽不趁機要求加薪。
許誌摩一聽,當場愣在那裏,反應過來對自已的遲鈍差點要撞牆。
“看起來男人長得好太有用了。”夏錫華歎氣。
許誌摩大驚:“你瘋了?!我會被俞中欽迷昏?!”
“你別說,俞中欽人是矮了一些,可長得是不錯。”
“夏錫華你別再逗她了,誌摩臉都綠了。”鄭凡笑道,“咦,你說俞中欽老是追模特是不是因為他自己長得太矮了?”
“取長補短?有道理,從優生學來說,母親高子女身高能得到保證。”夏錫華點頭道。
許誌摩道:“你們誰看上俞中欽趕緊說一聲,我可以從中拉線,也省得我老擔心他又找一個張楚躍給我氣受。”
“你自己收了就好啦。”夏錫華打趣她。
“那方某人怎麽辦?”鄭凡笑咪咪。
方誠是許誌摩的新男友,半年前在一次雜誌社聚會中認識。由於是同行,他跟許誌摩倒有些話好說。
“收做二房。”夏錫華又笑。
許誌摩白她們一眼:“我專情如一。”
“對誰?方誠?”
“白馬王子。”許誌摩說。
鄭凡笑:“那是,可是你在等白馬王子的同時,倒也不忘了一個接一個地談戀愛。”
許誌摩做勢要打她:“老子又不姓王,守寒窯不是我的特長。”
方誠與許誌摩談了半年的戀愛,兩人真真假假也開了不少的玩笑,方誠老是給許誌摩的印象是,他急切地希望與她結婚與她在一起。
誌摩你喜歡這沙發?以後放在家裏你一定又討厭了。誌摩你說,孩子的眼睛像我好不好,雖然我是單眼皮。誌摩你喜歡房子有多大?我也喜歡有院子,種玫瑰好不好?
許誌摩雖然對婚姻生活持懷疑態度,可是年紀大了看到旁邊的朋友一個個拖家帶口,心裏總是有點悵然。方誠有意無意地想與她組織家庭的說法,讓她對他有一些特別的感情在內。
有時候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或者真與方誠結個婚試試?大不了不合適再離。
方誠在半個月前結的婚,新娘是許誌摩的同事,NOW雜誌社一個美編。
在聽她說了一個星期的我家阿誠我家阿誠以後,許誌摩歎口氣,重新打了一份辭職信。
連俞中欽也為她抱不平:“為著這樣一個男人辭職?!你瘋了?!”
許誌摩點點頭:“我看走眼,遇人不淑。”
“我們的眼睛總有蒙灰的時候。”俞中欽安慰她,“算了,過個三個月,誰還會記得方誠是你曾經的男友?”
我自已記得,許誌摩想,我一上班,就會看到一個愛夫狂說我家阿誠我家阿讀,我能不記得麽。
“你能開了章小慧麽?”
俞中欽愣了,吞吞吐吐地說:“她,她在雜誌社又沒做錯事。”
許誌摩道:“就是啊,我也覺得你不應該開了她。可是你要不開了她,我就沒有心思好好工作。所以隻得我走。”
俞中欽歎了半天氣,心想自已當初為著許誌摩把張楚躍甩了看來是個錯誤的決定,沒有料到,往年樸樸素素勤勤懇懇的許誌摩在男女關係上這樣搞不伶清,居然將感情溶到生活裏,看起來,叫徐誌摩的都是情種。
夏錫華與鄭凡聽到這個決定後大吃一驚,首先舍不得是夏錫華,她簡直痛哭一場:“你走了,我打電話向誰訴苦去?”
“老兄,你的電話打長途也是免費的。”許誌摩提醒她。
鄭凡倒從驚嚇很快醒覺:“武漢那裏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許誌摩不好意思地笑。
六月雜誌開出的價格本來就很吸引人,許誌摩動了離心不是一天半天的,可是這裏有相熟的人際關係和朋友,才使得她遲遲下不了決心。可是方誠此事一出,剛剛讓許誌摩覺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到新單位後碰到的困難,有時候使得她要怪一怪讓她下決心的兩個男人,當然怪他們,難不成還怪自已?
第 10 章
等到許誌摩與吳宇航再見麵時,已經是兩周後了。吳宇航左等右等,等成塊石頭也不見那片雲打電話過來,他決定主動出擊。
許誌摩接到電話時正忙到焦頭爛額,語氣不由得不耐煩了一點,吳宇航滿腔的熱情頓時被傾盆大雨澆滅。
他垂頭喪氣地掛了電話,他何時在女人堆裏受過這種冷落,對許誌摩的出師不利令得他在以後他倆的關係中老是處在下風的位置,心理上先矮了一截,說什麽就顯得語氣不夠強硬。
等把活兒都幹完,許誌摩癱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晚上有個飯局,於是打電話給吳宇航。
這次她很溫柔。
先對自己的起先態度道歉,對不起,我這人就是小船不可重載,忙起來就是這樣,然後問他晚上有沒有空,要不要一塊兒吃個飯。
虧得吳宇航在打這兩個電話的時候旁邊沒有人,否則一定可以看到兩張吳宇航兩張麵貌的驚人變化。
中午吃完飯吳宇航就在寢室裏折騰了。
吳宇航不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他知道一切時尚品牌,知道自己穿什麽衣服好看,知道用什麽護膚品什麽香水,連鄭明雲使用的護膚品還會問他適不適合。
他是知道自己長得好且知道如何將自己打扮得更好的男人。
他洗了澡刮了胡子,在牛仔T恤白襯衣條紋褲前尋思良久。
好容易等到五點鍾,吳宇航到雜誌社門口等許誌摩。
許誌摩接到電話時正與一個喋喋不休的雜文作家討價還價,她站在窗口看見樓下的白襯衣,立即快刀斬亂麻:“你明天一定得給我,對對,男女情感十八猜,寫得越暖味越好,務必使讀者雲裏霧裏愈看愈不清楚,最好個個對自己現在的感情產生懷疑,談戀愛的分手,結了婚的離婚,單身男女青年則讓他們覺得情愛就是懸疑片,而且是國產懸疑片,是是是,明天九點我再打電話給你,你寫好先發我郵箱。”然後拿起窗上的鏡子一瞧,上午上的妝至現在,臉部成了油田,號稱決不褪色的口紅已經失去光澤,甚至連睫毛膏都往下眼角漫延,她歎口氣,她雖然已經學會不再下午四點以後照鏡子,可是這樣也太傷人心了。
還能怎麽樣,重新補過唄,她到衛生間洗臉,然後塗了粉底與胭脂,照照鏡子,總算恢複點人樣。
吳宇航笑問:“剛跑完八百?”
許誌摩喘氣:“剛出來看到老板好像要走出,我怕她又想到什麽事就趕緊走人。”
“想吃什麽?”
“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無論吃什麽都好。”
“正宗的武漢菜都有點辣,你吃得慣嗎?”
許誌摩剛想誇海口,唱首辣妹子辣不怕之類的歌,可轉念就發出一聲懊惱的叫聲:“我忘掉冰箱的存糧了!”
吳宇航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到現在才反悔跟他一塊兒吃飯?
“你會燒菜嗎?”
吳宇航頭都大了:“方便麵算菜嗎?”
許誌摩念叨著,浪費有罪浪費有罪,靈機一動:“咱們打邊爐吧,吃火鍋。”
兩人到許誌摩的家裏吃火鍋。許誌摩到超市通常會控製不住自已的購物欲,買許多許多的東西,塞滿冰箱,可她又沒什麽時間在家吃飯,所以每周她都會大清理冰箱一次。
完全不是吳宇航所想的浪漫的約會,許誌摩換了運動T恤出來,將頭發紮起,將冰箱裏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咦,挺豐盛的啊,看,都是可以燙熟的菜。雞毛菜,羊肉,蘑茹,我怎麽就這麽厲害。”
許誌摩念叨:“我吃盒飯真是吃厭了,每天吃來吃去,能不重樣麽,附近的館子全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盒飯都一個味道。”
她是吳宇航從沒接觸過的女性類別,他從前也不是沒接觸過職業女性,可是,這樣集嘮叨與孩子氣於一體的,倒真是第一次碰到,不過,他有點沮喪,許誌摩在他麵前揮灑自如,這證明了,她對他並不緊張,她並不在乎他的看法。
“你會喝酒麽?你滿十八了吧?”許誌摩問。
吳宇航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天才,跳這麽多級。”
許誌摩跑進去拿了瓶紅酒出來:“抱歉,本來應該喝點啤酒才是,可是我家的啤酒被我喝光了。”
一邊開瓶一邊笑:“這個梁朝偉與張曼玉打廣告的那支酒,廣告費花了老大,哼,還不如廣告費拿來買點好的葡萄種子才是正事。”
“不好喝還買?”
“不是買的,別人送的。”許誌摩解釋。
許誌摩拿起酒杯:“來,祝我們身體健康,心想事成。”
吳宇航喝了點酒,也豁出去了:“我給你說個笑話。我們教室有一個同學老是放響屁,我們忍不住說:‘你能不能不出聲?’然後過了三分鍾,就看見該位同學坐在那裏搖來晃去抖個不停,問他在幹嗎?他說:‘我調成振動了!’”
許誌摩一口紅酒噴出來,吳宇航看著自己胸口的紅酒漬哭笑不得,第一反應是這白襯衫買來可隻穿過一次。許誌摩邊咳邊笑,吳宇航無奈道:“看來你不常聽笑話。”
許誌摩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看到他胸口的紅酒漬,指著衛生間的門:“趕緊衝一下,否則待會兒真洗不了了。”
吳宇航對著鏡子皺眉頭,好不容易吃次飯,居然是吃火鍋,他抬手聞聞自己的襯衣,還好他坐在下風口,否則該全身的火鍋味了。他脫下襯衣,將沾上的汙漬拿到水龍頭底下衝,許誌摩笑著推門進來:“剛巧有件樣板衣,你如果沒有易裝癖的話……”
她看到光著上身的吳宇航,一驚,可到底經過世麵,立即鎮定下來:“呃,不穿我的衣服的話隻好穿樣板衣了。”
遞給他後許誌摩趕緊退出來關上門。
上次在遊泳池邊也看過吳宇航的身體,可場合不同,洗手間簡直太令人容易想入非非了。
吳宇航在許誌摩退出去時分明看到她充血的耳朵,暗暗笑了一下,看來,她並不是一點也不上心的。
他手提著那件衣服走出來:“太小了。”身上還穿著那件白襯衣,沾濕了的襯衣貼著肌膚,許誌摩事後已經記不得她是如何把那件樣板衣接過去的,但確實記得自已怎麽把那件白襯衣扒下來的。
許誌摩以後每每替自已辯解,誰受得了這樣的誘惑啊,這比明晃晃的六塊腹肌在你跟前還要誘惑。
兩人上床之前,許誌摩擔心地又問了一回:“你真不是天才,真滿十八了吧?!”
吳宇航索性堵住她的嘴。
她比他想像中要膽小,他望著她熟睡的臉,卸了裝的她也比白天看上去年紀要小。他摟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已的懷裏帶。
吳宇航第二次醒過來是被許誌摩吃東西的聲音給吵醒的。
她穿了大的T恤站在冰箱前找東西吃,咕咚咚地喝牛奶。看到他聞聲走出來,她不好意思地笑:“剛剛還沒吃什麽東西就……你也知道……這是體力活。你來點麽?”
吳宇航將她攔腰抱起,微笑:"那你現在有體力了吧?"
等許誌摩啊的一聲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我為魚肉,容不得她掙紮了。
鬧鈴在七點鍾響,吳宇航醒來,見許誌摩還穿著那件T恤呆呆地望著他。
“你幾點上班?”他問。
許誌摩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昨天沒做夢。”
吳宇航笑:“你每天都做夢?”
許誌摩搖搖頭:“可昨天沒做。”
昨天是白馬王子來訪日,可是他沒來。
第 11 章
吳宇航第二天回學校看到徐明雲的時候略微有些不安,她在屋外等,提著個塑料袋,看到他飛撲過來,緊張地拉著他手:"昨天手機怎麽關機了,害我擔心死了。"
真遺憾,她還是同從前一樣可愛,可是他不再愛她了。
他若無其事地說:"跟一個朋友吃飯,遲了,就睡到她那兒了。"
一點謊都沒撒,以吳宇航曆年來的經驗教訓可知,感情生活中最好不要撒謊,因為謊言總有揭穿的一天,不過要提高說話的技巧,我說的都是實話,隻是部分沒說清楚而已。
"喝酒了?瞧你胸前的紅酒漬,要不脫下來我替你洗洗吧。"
昨天太過刺激,吳宇航雖然談過不少戀愛,精神層次的居多,即使某幾次達到物質狀態了,也是醞釀了許久,談人生談理想總要先談點什麽的,像昨天這樣話才說了沒幾句就直接進行床上運動的,還真是他人生第一次。
他低頭看看襯衫:"算了,我自己回去處理。"
他想要留做紀念。
"我給你買了早餐,上去吃吧。"
兩人到了房間,吳宇航先去衛生間洗澡換衣服,早上太趕,許誌摩的洗手間隻容得下一個人,他匆匆洗了把臉就同她一塊兒出來,因為許誌摩早上還約了人談訪問。
他還沒有把身上的泡沫給衝幹淨突然想到一件事,有約人早上訪問的嗎?搞藝術的人不都日日睡到自然醒?!否則還搞藝術幹什麽。想清楚這點吳宇航臉色一變,來不及擦幹滿身的水珠就到外頭想拿手機打電話問個明白。
鄭明雲詫異道:"你幹嗎?"
許誌摩的手機是美工接的:誌摩在做訪問,不便接電話,完事了我讓她回個給你,好好,再見。
吳宇航呼出一口氣,他還以為她故意避開他。
鄭明雲愣在那裏,她隱約知道事情不好了。
吳宇航一瞧見愣在那裏的鄭明去,對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溜入衛生間。
鄭明雲聽到衛生間傳來吳宇航哼的歌:"如春風吻上我的臉……"鄭明雲呆了一會兒,眼淚止不住就下來了,他竟然一點兒也不避開她。
美工小楊把手機還給許誌摩:"你到底要訪問誰?空氣麽?"
許誌摩懶洋洋地接過來:"夢中情人。我的夢中情人。"
她太慌了,這個夢昨天怎麽就沒做了呢?雖然說昨天她睡在別人懷裏,可是她的心不還屬於他麽,他怎麽不來就不來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許誌摩想來想去覺得可能是換了環境的緣故,他一定不認得路,給耽擱了。
雖然每次做這個夢每次醒來許誌摩都要罵聲屎,可罵歸罵,這夢要是一下子沒了,許誌摩的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夏錫華與鄭凡這周六準備來看望她,她們說她一個人孤苦無依的,需要朋友的關懷。
許誌摩自然不領情:"想來武漢玩就直說,找什麽借口呀。"
夏錫華冷笑道:"老娘除了南北極哪兒沒玩過,武漢有什麽希罕的?!"
許誌摩笑:"可武漢有我呀,它本來就是一個普通城市,有了我就不一樣了。"
"自戀狂!"夏錫華摔了電話。
許誌摩轉頭對美工小楊說:"發脾氣的女人真可愛。"
雜文作家袁紫衣發來郵件,篇名:十八猜。
她道:正如女人不相信男人上床隻是因為感情需要,男人也不相信女人上床隻為解決生理需求。
許誌摩邊看邊樂,她傳給另一個編輯看,她道:"我還真有點喜歡她,如果她改了那個筆名。"
"為什麽不喜歡這名字?"
"我當年看小說,可喜歡程靈素啦,天下姓袁的都是我死敵!"
編輯洪芳笑:"如果有你這樣美麗的程靈素,這雪山飛狐還就真沒袁紫衣什麽事兒了。"
許誌摩邊笑邊點頭:"這馬屁拍的高明。不過我要是程靈素,必先把胡斐毒倒再說,這麽個不識貨的東西。"
小楊將稿子拿出去,問配什麽照片。
"自然越性感越好,最好樂而不淫。千萬別拍成性病廣告片,讀者又不是上生理衛生課,誰要看赤裸裸的器官,回家看自個兒去。我們要做到讓讀者麵紅耳赤卻讓出版審查部門愣捉不到把柄。"
小楊覺得許誌摩說話真辣,幹活又利索,雖然以前的上司羅彼得待她不錯,可是她還是覺得在許誌摩手下幹活幹得過癮。
"啊對,小楊,武漢有什麽好玩的嗎?"許誌摩問。
"你來這麽些天都沒去哪兒玩過嗎?"
"沒有。"
"這玩得看人,哪兒的景色不是一樣呢,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主要是看人,看跟什麽人在一起,是吧誌摩。"洪芳說。
許誌摩笑:"那可沒準兒。要真有錢,我就去銷金窟,全海景房間,美酒美食,倆善解人意帥哥伺候著。我是實在沒錢沒時間,隻好去伺候兩個女人。趕緊幫我打聽打聽,哪兒好玩又不費錢。最近搬個家可把我搬慘了。辛辛苦苦十來年,一夜回到大學前。"
許誌摩到武漢後,租了房。實在不滿意裝修,於是花大價錢重新裝修了一次,家具電器通通重新買過。洪芳那時覺得她一看就知道許誌摩沒結婚,像她這樣大手大腳花錢的,完全不是持家的作風。
她看了許誌摩的簡曆,她其實比她還大兩歲,她暗暗看了下她的掐腰白襯衣,許誌摩身材保持得不錯,但……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價錢的。
洪芳覺得許誌摩到了雜誌社就一直在花錢,她親耳聽見她打電話辦健身卡美容卡,年紀大了,保持好狀態真是與時光做戰,旁人都替她辛苦,洪芳暗自慶幸她不必像許誌摩這樣如強弩之末,她的身材不好是孩子的錯,好是她天生麗質。
"老板不在,我先出去一下,小寶要打預防針。"洪芳道。
許誌摩抬頭看她走了出去,同小楊挑圖片,小楊歎了一句:"真可憐。"
許誌摩笑了一下。
小楊接著說:"我要生了小孩,非得在家休息一年,嫁個老公如果連這都做到,還嫁來做什麽。"
許誌摩更笑:"小楊,你最好改改這個想法。如果想休息一年不工作,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倒不如自己多積點錢。"
小楊愁眉苦臉:"我這不是沒有錢,才做做夢的麽。"過一會兒又說:"不過,就算是來上班,我也不穿從前的衣服,完全走樣了。"
"噢,"許誌摩聳聳肩,"她們總相信自已可以恢複到產前的身材。"
別說男人不了解女人,女人之間彼此也不能了解,婚姻是一個鴻溝,結了婚的與沒結婚的自覺地站在鴻溝兩側,許誌摩想到下一期的選題,就叫"白天不懂夜的黑"。
第 12 章
那天吳宇航正常吃飯打球上課而已,隻是晚上從圖書館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星星出來了,月亮出來了,路燈也亮了,他覺得有點想念她。
這邊許誌摩忙到晚十點才下班,回家的路上撥了個電話給吳宇航。
吳宇航正在發愣,當鈴聲響起來的時候,被驚的幾乎要跳起來。
“喂。”許誌摩才說了一句,就聽得電話那頭的聲音委屈地問:“你怎麽才打過來?”
吳宇航不自主地說出這句,他才發現,這一天,他隻是在等這個電話。
許誌摩聽後突然心一軟,她歎口氣:“我倒有時間打電話哪,我恨不得連去洗手間的次數都壓縮掉。”
“外頭什麽聲音?”
“我由雜誌社回家的路上,外頭灑水車的聲音。”
“我從沒覺得鈴兒響叮鐺是這樣好聽。”吳宇航半晌說出一句。
許誌摩在車上白白眼,這可叫她怎麽接呀,總不能立即揚喉接唱我們坐在雪撬上吧。
“這歌我不拿手,你如果愛聽忘情水的話,我倒可以唱一唱。”許誌摩道。
“不是偶然嗎?”吳宇航在那頭笑。
許誌摩憤憤地掛了電話。吳宇航一掃一天的陰霾,哼著歌進了宿舍。
他隔壁的同學把東西給他:“你女朋友給的,她見你不在。”
吳宇航謝過以後接過來看了看,是麵包與牛奶,進了房間把東西擱在桌上,往床上一躺,早上換下的襯衣還掛在床邊,他盯著衣服看了一會兒,回憶了一下昨晚的情節,笑了一下,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吳宇航雖然有女人緣,但拒絕的本領實在差勁,他永遠學不會幹脆利落說分手,他總覺得那樣太給對方難堪了,殊不知,這樣冷落別人要麽會使別人惱羞成怒,要麽會讓人不死心,以為有機可趁。
對鄭明雲的態度就是這樣,他不會主動說分手,他所做的就是冷落她,忽視她,對於她做的一切無動於衷。
他不明白這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就是羞辱。
鄭明雲覺得羞辱,她在寢室裏哭了一夜,直至同寢室的同學看不下去,拿了吳宇航的手機撥過去。
鄭明雲抽抽噎噎的說:“他可能睡了。”
祝曉霞白白眼:“你睡不著還管別人睡了沒。”
接通了以後,她以命令的語氣說:“吳宇航,你得過來一趟,明雲生病了。”
鄭明雲心裏委屈,眼睛紅通通,真像是重感冒。
祝曉霞掛了電話看著詢問眼光的鄭明雲,說:“他馬上就來。”
等了二十分鍾,吳宇航拿著一包藥進來,寢室的其他人自覺地走開了。
他拿了包板藍根衝劑拆開,放在寫有鄭明雲學號的杯子裏,衝了半杯水遞給她。
鄭明雲低頭,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杯子裏。
吳宇航歎口氣,上前抱住她,拍拍她的頭發:“聽話,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
鄭明雲語帶雙關:“你別走。”
吳宇航笑:“我不走難道等你們寢室的妹妹們轟我走麽。”
他看看表,起身,待得越久越糾纏不清:“我把藥放這裏,給你調好鬧鍾,四小時吃一次。”
鄭明雲淚汪汪地看著他,吳宇航忙著把藥分門別類放好:“我打個電話給祝曉霞,讓她提醒你。”
走之前對鄭明雲說:“明天要是覺得還不舒服,就請天假待在寢室裏休息,我明天比賽,晚點給你電話。”
吳宇航知道麻煩躲不掉了,可是當初他怎麽知道世上會有許誌摩這樣一個人,目前情況變成這樣決不是他的錯,他心想,一下子要與鄭明雲分手還是有點困難,隻能一步步來,第一步,當然就是要讓自己變成非常忙。
夏錫華與鄭凡到了武漢後,看到許誌摩兩人唉了一聲,許誌摩皺眉:“唉什麽唉,咱們不是應該熱淚盈眶深情相擁麽?”
“才二小時車程,還熱淚呢,灑狗血還差不多。”
鄭凡說:“我唉是因為終於脫離了夏錫華的魔爪,你不知道,我開車的時候,就聽到她一直在我耳邊嘀咕。”
夏錫華怒道:“許誌摩,你給我回來,現在同鄭凡聊個天,她還要按分鍾收費,狠過律師。”
“我是身臨其境感同身受,能一樣嗎?我差點揮刀廢了趙洪陽這斯。”
三人往酒店開。
許誌摩好奇地:“趙洪陽還活躍在曆史舞台?”
“卷土重來。”鄭凡懶洋洋地說。
夏錫華惱怒地說:“你們就會看我的笑話。”
許誌摩拍拍她的手:“你還跟這個白癡在一起,就永遠會是個笑話。”
鄭凡在旁邊也應和:“看,我說吧,誌摩比我更狠,你還想過來尋求安慰,美得你。”
“往左開,先住下來還是直接去吃飯。”
“東西先放一放,去吃什麽?”
“我好不容易打聽到的一個酒店。”
“謝天謝地,沒帶我們去吃什麽小吃一條街。”
鄭凡最討厭以體驗地方色彩去吃什麽小吃。
“鄭凡,你可改名叫鄭麻煩。”
“哼,人活幾十年總要有點個性。我不賭不嫖,無特殊愛好,就對吃要求幹淨新鮮。”
“就是,我不賭不嫖對吃沒有要求,唯隻有對姓趙的沒奈何而已。”
許誌摩笑得打跌,鄭凡冷冷地看她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許誌摩立即承認:“我吃喝嫖賭一一精通,沒有其他特殊愛好。”
第 13 章
三人在飯店吃了飯,然後去東湖租了條船劃出去,三人讓船老大劃到湖中央,然後亂七八糟地躺在一塊兒聊天。
“這兒有個櫻花園?”
“好像是的,有個新的有個舊的,不過還沒到季節吧,到季節了再去看櫻花。”
“什麽呀,武漢看櫻花除了武大難道還有更好的地點麽?”
“這裏說是跟日本一家銀行合資建的,規模還挺大。不過武大圖個氣氛。”
“是是是,我們七老八十了,走在人家大學裏看著小姑娘與男友卿卿我我,氣氛個屁。”
“鄭凡你真粗魯。”
許誌摩心裏一動,想起件白襯衫來。
“許誌摩,你以前不是有個男友在武大教書麽?”
“什麽男友,我們是同學。你別壞我名聲。”這年頭,並不是個個舊情人都出得了庭堂。
“哇,否認的真幹淨,許誌摩,你真沒良心。”
“夏錫華,你就是太有良心了,才會又去見趙洪陽。”
夏錫華無奈隻得道出真相:“我是把東西還給他,他以前放在我那裏的一些事物。”
“還什麽呀,直接送去扔掉好了。”
“我覺得夏錫華做得對,不通知他就扔,那是咱們不道義,得通知他,限時來取,否則送垃圾筒。”
“還是誌摩好,怎麽說,我們倆也好了一陣子,總得希望人家好。”
“婦人之仁。你是不知道趙洪陽在外頭怎麽說話。”
夏錫華手肘立起,緊張地問:“怎麽說?你以前怎麽不告訴我?”
鄭凡自知說漏嘴,輕描淡寫地:“混帳話,不聽也罷。”
“鄭凡你說,讓錫華死心。”許誌摩說。
“你們以前都知道?!”
趙洪陽與朋友在電梯裏說夏錫華如同結婚狂,幸虧他聰明早點抽身。鄭凡那天與許誌摩一道去吃午餐,兩人擠在電梯的最裏麵,趙洪陽沒有看到她們,一邊笑一邊說:“她就是太著急結婚,不知道她是否有什麽隱疾。”
許誌摩聽得臉漲紅,鄭凡悄悄地把公文紙卷了個紙團,對準趙洪陽的後腦勺使勁扔了出去。
趙洪陽剛想罵人,轉頭看到她們倆,許誌摩與鄭凡用挑釁地眼光看著他,他匆匆拉起朋友走人。
夏錫華仰臉:“陽光好大,照得我睜不開眼。”
兩人都不說話,知道她哭了。
交男朋友,至要緊要口實,千萬別像趙洪陽動不動拿舊日女友當笑話說。
夏錫華至此才真正對趙洪陽死了心,他不想跟她結婚也就算了,可是她不想成為一個笑話。
“為什麽現在的男人這麽磨磨嘰嘰呢?”鄭凡感歎。
“進化的原因。”許誌摩解釋,“我們不能要求男女平等又要男的尊重婦孺,你要他溫柔體貼又要他陽剛正義,哪裏有這麽美的事。”
夏錫華氣憤道:“可也不能卑鄙無恥落井下石。”
“這是人品不好,跟男女沒關係。反正我不對他們抱太大希望,所以失望時覺得這是合理存在的。”
“那方誠呢?”鄭凡毫不留情地揭她傷疤。
許誌摩愣了下,半天想起自己生命裏曾經有這麽一號人:“他新婚生活如何?”
夏錫華笑:“他倆夫婦現在的名聲響亮,讓一片雲辭職而去這是多麽值得驕傲的一件事啊。”
“這真是倚天劍碰到爛菜刀,自認倒黴唄。”許誌摩自嘲。
鄭凡興奮地:“那我是什麽?孔雀翎?”
其餘兩人同情地看看她。
她沮喪:“孔雀翎早是個空盒子了,我忘記這回事了。”
三人興起,討論要做哪位武俠人物,這樣不知不覺也消磨了一下午。
那天吳宇航打完球已經五點,然後一班同學去吃東西。
鄭明雲左等右等,不見他來,又痛哭了一回。
吳宇航說起來是鄭明雲真正的初戀,自然初中高中那種朦朧的好感是不能算的。吳宇航符合了鄭明雲對一個男友的全部幻想,她那時迷戀一些愛情小說家的哲言,有位小說家說,如果初戀就能一擊而中,那你就是中了一等獎,因為你無從比較無從抱怨,所以很容易滿足與幸福。她一直覺得自己是那個中獎的人,她沒想到的是,這天底下寫小說的人多了,還有一位小說家說過,中大獎就像被雷劈中,概率極小。
她決定主動爭取,她愛吳宇航,那麽年輕的時候就豁出臉皮去又能怎麽樣,成功了,她重新贏回吳宇航的心,輸了,他反正不在乎她了,也不介意不在乎的程度是多少。
想通這點,她一骨碌爬起來,拿了臉盆到洗手間洗了個臉,如同電視劇裏的好強的女主角,她對著鏡子握緊拳頭,心裏暗喊加油加油。
她記得第一次約會她穿了一件粉紅色喬其紗襯衫,吳宇航的眼睛一亮,她換了衣服,然後出門找人。
等她到了之後,見吳宇航被三個女人圍住,她一愣,遠遠先站住了。
鄭凡與夏錫華執意要來武大看看,看看未開花的樹能否找點逝去的風流。
吳宇航看見三個女人行走在校園裏,大大咧咧,並不時發出笑聲,轉頭一看,居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許誌摩穿了件快及地的紅色大擺長裙,白色短打襯衣,黑色的長發及腰,他突然想起一部外國電影,好像叫黑色大麗花,他覺得她就像暗夜裏的花,妖異美麗絢爛神奇。
許誌摩扭不過這兩個女人才不得已踏入武大的,她一邊走一邊心裏嘀咕,不會這麽巧吧。
你不想見的人永遠會第一時間出現在麵前,看著吳宇航的笑臉,許誌摩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不想見他。
許誌摩隻是碰麵第一刻態度微有尷尬之意,打起招呼來也恢複她一貫的笑臉,但鄭凡與夏錫華了解許誌摩比她肚子裏的蛔蟲還要熟悉,她們發現,這對男女之間關係不一般。
三人在吳宇航的帶領下逛了一會兒校園,鄭凡與夏錫華走之前逗樂地在他手掌心上用原珠筆留電話。
許誌摩實在看不下去他們如此地調戲吳宇航,忍不住嗆聲:“你們沒帶名片麽?”
鄭凡慢條斯理地:“我們是來看朋友,又不是出差談業務,誰會把名片隨聲帶著?”
夏錫華火上澆油:“小吳,那現在你算我們朋友了吧,那咱們下次來探望朋友你可得接待,要不然許誌摩發怒的話,我們可沒地方去。”
吳宇航隻得笑,許誌摩見救也救不得,索性撂開手隨她們去,自己四處張望。
樹下有位姑娘一直在往這裏看,黑漆漆的天氣,許誌摩心想,太像拍倩女幽魂了。
第 14 章
吳宇航要送她們,許誌摩呶呶嘴:“那人等了你許久了。”
吳宇航轉頭看向暗處,見鄭明雲麵色一變,急忙解釋:“是我師妹。”
這種事就是越解釋越有鬼,許誌摩有點後悔當時沒打探清楚就被美色所迷,她想,至多是女朋友吧,心裏暗叫聲好險,看來年紀輕有年紀輕的好處,至少他的未婚是擺在桌麵上的。
“看起來是被我們嚇到了。”鄭凡道。
“那你們還不走?!”許誌摩說。
三人向吳宇航說再見,吳宇航壓低聲音與許誌摩說:“待會兒我能不能打個電話給你?”
許誌摩微笑:“你不一定有空的。”
吳宇航看著三人的背影,覺得這下拖不過去了,得跟鄭明雲說清楚。
他將在陰影裏的人拖出來,歎口氣:“到我房間來。”
說分手這樣的事情,要考慮到可能產生的後果表現,所以得找個私人的地方,否則在公眾場合,別說她哭她鬧,就是被她灑身水也難看,索性關上門來解決,鬧起來也就當事人知道。
鄭明雲已經快哭出來了,又強顏歡笑:“這幾個人是誰?你的朋友?”
“明雲,咱們分手吧。”
轟轟的閃雷打在鄭明雲的頭上。
她呆呆地望著吳宇航,吳宇航見她神情也覺得有點不忍:“是我不好。對不住你,咱們分手吧。”
鄭明雲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你明知道不好為什麽去做?!”
吳宇航道:“不知道,我鬼迷了心竅,難以自撥,日日想著她,就算見她一麵也是好的。”
鄭明雲站都站不住,一下跌坐在吳宇航的床上,他竟然當麵承認對另一個女人的感情。他是完完全全不顧忌她的感受了,他曾經待她這樣的好,為著她跑幾條街找盒她愛的CD,做她想要他做的一切事,可是現在,他已經變了心腸,不再放她在心上了。
“她是誰?那個穿紅裙子的?”鄭明雲冷靜下來問。
吳宇航沉默不語。
“她看上去比我們要大得多吧。”
許誌摩打了個噴嚏。
鄭凡說:“穿得太少了吧。”
“水土不服。”許誌摩道,“我以前大冬天也照料一條短裙。”
“你老了,許誌摩,不比當年。”
許誌摩一把拿包揮過去:“我這是成熟!”
“她這是成熟!”吳宇航說。
鄭明雲摔門而去。
吳宇航呼出一口氣,趕緊收拾東西出門,一則許誌摩那邊還是解釋清楚的好,二是,萬一徐明雲又回來怎麽辦,還要費口舌。
不愛了,連見她一麵也不想,更別說聽她哭訴安慰她。
這邊許誌摩送別兩位好友後回家,換了家常的衣服,在洗臉的時候仔細看了看鏡子,的確不比當年,像她這樣的油性皮膚雖沒有細紋,但黑眼圈與粗毛孔在沒有粉底的掩飾下爭先恐後出來現世,可是就這樣一副臭皮囊,她倒舍不得回到十七八歲時。
當時,除了青春還有什麽?蠢,居然跑到男友那裏想要挽回,這麽好看的一姑娘,居然不長腦子。她抬了抬眉,想一想自己二十來歲的時候有沒有幹過這種事,她滿意地點點頭,她生來就知恥而近勇,她當時雖然也蠢,但總算不至於幹一些丟臉的事情。
且慢,當初一天寫一封情書給蔣勝飛算不算?她搖搖頭,看,人總是得做一些沒腦子的事情才能懂得成長。那天她去武大見蔣勝飛,嚇了一大跳,就這樣一個人,當初自己要死要活地跟著他?!年少無知這個詞真是為她量身訂做。
每個人,青春的時候總要幹一些蠢事,以證明青春無悔。其實過了幾年後,心裏悔的要吐血,不過做都做了,又不能拿個橡皮擦擦個一幹二淨,隻好睜著眼說瞎話,我無悔。
屁,許誌摩心裏想,我要是回到十七八,一定好好教訓一下自己。
門鈴響的時候,許誌摩正自己開了瓶啤酒就著花生在看貞子係列,到底嚇了一跳。
吳宇航一額汗地站在門口:“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許誌摩愣了一下,讓他進來,示意他看屏幕:“我哪兒敢接?我把手機調成震動的了。”
他湊過去瞧了瞧:“這是多老的片子了,你怎麽還看。”
許誌摩辯解道:“當季的電影是看不得的,得等兩三年,讓他經曆時光的洗禮歲月的考驗,那時的好才叫好片。”
“那你永遠別想在電影院看了。”
“我不介意。”許誌摩笑,“沒有一個選擇是完美的。”
吳宇航不說,許誌摩就不問。
兩人坐下來看片子,吳宇航過了十分鍾後突然說:“那人是我女朋友,不,前女朋友。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
許誌摩遞給他一罐啤酒:“說再見一向很艱難。”
吳宇航沒料到她會說這句話,他覺得她會譏諷會嘲笑甚至他都做好她決絕不理的打算,可是她這樣的體貼說話,簡直如一股清泉留入心間。
“那可否正式追你?”
許誌摩抬眉:“咦,先前的那些是玩一玩的?”
吳宇航大窘:“不,當然,我是說當然不是。”
許誌摩舒舒服服地在依在吳宇航的懷裏,看恐怖片有個寬厚的肩膀還真是不同。
她並沒覺得吳宇航這樣拖拉的分手方法有多好或多壞,她也不認為吳宇航當初腳踏兩船是正確的,她隻是需要個男友,在武漢人生地不熟她覺得寂寞。吳宇航如果還是別人的男友,那麽沒關係,她重找一個,如果他現在恢複自由身,這就更好了,到底有腹肌的男人還是很難找的。
“咦,你怎麽老穿白襯衫?”許誌摩仰著頭問他。
“因為我穿得好看。”
“噢。”許誌摩嘀咕了一句,“可是這扣子還真難解。”
吳宇航的手也沒閑著:“下次我換件拉鏈的衣衫。”
“喂喂喂,把電視關掉吧。”
吳宇航看著懷裏的人,歎口氣:“你還有功夫管這個。”
“否則你美到一半的時候,出來一女鬼,多煞風景。”
關了電視,吳宇航抱著許誌摩往臥室走,沒幾步,就聽到一聲慘叫,許誌摩慌道:“怎麽啦,喂,喂,你抱緊我,我要摔地上這把老骨頭就完蛋了,你得堅持住。”
“你把什麽東西丟地上了?”吳宇航悶聲道。
“這烏七麻黑的,我又不是貓,我也看不見哪。”
“那你還把電視關了,至少開著還有點亮。”
“去,你不會開個燈麽。”許誌摩指揮,“往左,對,再往前幾步,你個膽小鬼,步子要邁得再大一點。”
吳宇航不理她,摸到牆過,開了燈,不料把日光燈的總開關給打開了,一下滿堂的燈火通明把這兩人都給震愣住了。
許誌摩先忍不住,從吳宇航的懷裏邊笑邊滾下來,吳宇航悻悻道:“下次我得把你們家的開關全給記住。”
兩人這麽一鬧,都沒了性致,回到客廳擠在沙發上繼續看片子。
“小日本的精神世界跟我們是有點不一樣,夠變態的哈。”
“這有什麽可恐怖的,我們生活的世界是個瘋人院,日日上演精彩恐怖片。”說歸說,可是散發女人從電視裏爬出來的時候,許誌摩還是大叫一聲,縮進吳宇航的懷裏。
第 15 章
能夠選擇同吳宇航談個小戀愛,許誌摩倒也不是一開始就視年齡於無物,一歲一鴻溝,他們麵前可能隔著一個銀河,可是,你能完全了解一個人麽?就算是夏錫華鄭凡,她們之間也有不願意說的話不了解的事,何況生理結構完全不同的一個男人?我們愛他尊重他,同時享受他給我們的愛,要了解做什麽?又不是心理醫生。
實情也是,在年紀一大把的男人身上,許誌摩也並沒有得什麽好去,她前幾次戀愛史都是大她幾歲的男人,瞧瞧哪個是和平分手?不是許誌摩落荒而跑就是他們視她如蛇蠍,反正她沒本事當一個好的前女友。
隨著年紀的增大,許誌摩覺得自己還像一朵花,那些前男友卻已經令她不願再提及他們的名字,或者說,他們變化之大已經配不上以前許誌摩喊蜜糖的名字。神奇的是,他們再見許誌摩時都以一幅悲天憫人的眼光看著她,他們可憐她年過三十依然無人問津,許誌摩心裏呸了一聲,也不瞧瞧自己現在長成了什麽德性!
他們總以為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們的魅力隻增不減,個個以為自己是楊振寧,其實在許誌摩眼裏除了他們的小肚子以外,他們身上實在沒有什麽隻增不減的東西。或者還有他們無法令人置信的自信心?就算是楊振寧,也不見得許誌摩改名做翁小姐。
即然如此,許誌摩也想試一試是否年紀小的男人是否好相處一些。他們涉世未深,有熱情與理想。雖然偶而做事不靠譜,但,許誌摩一向認為,沒有一個是選擇是完美的。
人總得嚐試一些新事物,不能在一棵樹木上吊死,許誌摩自己想,我就算自個兒活得不耐煩廣大人民還不答應哪。
廣大人民是不答應,她們哪裏容得她自盡,她們是圍剿,不殺不自足泄民憤。
六月雜誌新開了一個女性對話欄目,因為實在找不著人當寫手,許誌摩決定自己上陣,藝名?這不是現擺著的,她以一片雲出現。許誌摩拿這幾周日報晚報社會版新聞濃縮一下,自問自答。
問:我是一個三十三歲的女性,與某男戀愛三年後他生離心,我此刻卻懷孕了。他要求我打掉BB,我不依,今年生下小孩後,我要求他與我結婚,他答不!我要求她撫養女兒,他答不!他現在另有女友,我該怎麽辦?社會應譴責這類男人。
一片雲答:他不娶你我覺得情由可原,誰會娶一個沒腦子的女人。
小楊一邊笑一邊擔心:“婦解組織會不會殺到雜誌社?”
“要殺先殺老總。”許誌摩繼續找社會新聞。
問:一邊我愛的人,一邊是愛我的人,一個高大英俊,一個溫柔體貼,一個我願為他去死,一個願意為我死,思前想後,哪邊我都舍不得,我無從選擇。
一片雲答:如不能嫁二夫,選那個有錢的。
小楊疑惑:“怎麽我們報紙上盡是低智商的女人?”
“把前兩天的晚報拿來。”許誌摩道,“社會百態唄。”
問:丈夫在外有情人,他瞞著我不說,可是每夜回家我都能聞到他身上別人的香水味,我幾近溫柔,又重新打扮自己,買性感內衣,每日新變化,可是他還是遲歸以及衣裳上別人的香水味不褪。
一片雲:請嚐試婦女老式方法:一哭二鬧三上吊。
一片雲幾乎是一刊成名,觀眾來信多得要死,許誌摩一邊拆信一邊困惑道:“早知道做麻辣情醫可以一夜成名,我何苦當初滾在花邊裙角裏累個半死。”
“這種婦女之友信箱倒又流行回來了,”洪芳搖頭道,“我瞧老總為著提高發行量,下期得推出十八禁題材。”
許誌摩覺得洪芳很奇怪,要高尚你可以到文學經濟類雜誌任職,一個八卦的花裏胡哨時尚刊物不就娛樂一下大眾麽,群眾要看什麽,我們就給她們什麽,我們不承擔教育大眾的功能。
她不反駁洪芳的話,隻是將信看完分類歸好。
跟同事能打哈哈就打哈哈,不牽涉到利益問題都可以忍讓。
“好多人想要知道一片雲長什麽樣,下期你要不要放張照片?”
“我得保持神秘感,”許誌摩笑,“再說,這信上威脅要給我好看,我再一露臉,目標不就暴露了嗎?”
“那時你不就成名了?”洪芳道,“正合你意。”
許誌摩笑笑:“我行走江湖,不把虛名放在心上。”
她讓小楊同她一起把信搬到隔壁的小房間裏。
小楊倒替她不平:“她自己的欄目差點被砍諷刺你做什麽。”
許誌摩示意她別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洪芳近幾日也確實不順,家裏小孩子三天兩頭的病,抱到醫院一看說得的是幼兒厭食症,得慢慢調理,工作上負責的兩個欄目被調整成一個半版麵,還有半個被調整成一片雲信箱,她也知道不是許誌摩的責任,可有時候就忍不住說她幾句。
誰叫她看上去春風得意呢,還別說每日下班的時候,樓下老是有個男人在等她。她那天從窗口望下去,剛看到他將許誌摩的包接過來,拉拉她的長發,那男人笑起來很像新晉的一個男明星。憑什麽她一切都這樣順利,她剛到雜誌社才多久,新上了兩個欄目,老總不知多器重她,據說是高薪挖過來的。洪芳心想,我這是嫉妒,一定是的。她堅信許誌摩不為人知的生活裏有爬滿蚤子的一麵,這樣她才能稍稍平衡一點。
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等在下麵的,換了一個女孩子,看上去年輕清秀,牛仔褲粉紅T恤。
洪芳微微一笑,去重新泡了杯茶。
第 16 章
“你說吧。”
許誌摩覺得自己太有愛心了,閑著無事還要撫慰一下新寵的舊愛,可能是知心大姐當多了的毛病?她暗暗想,這愛心泛濫可不好,我要不去福利院老人之家獻獻愛心啥的。
鄭明雲是鼓足勇氣才來找許誌摩的,先別說在吳宇航的朋友間一個個虛慮實實地問有多辛苦,她到底受過幾年教育,知道什麽叫覆水難收,別為潑瀉的牛奶哭泣,可是敢情事情不發生在你身上,可以這樣冷靜判斷對錯知道得失取舍。
鄭明雲心裏想的是,我愛他呀,我得看看是誰讓他變了心,她有多出色多迷人。
其實有時候就是豬油蒙了心腸,涓生愛上辜玲玲。這樣一想,許誌摩又替自己不值,雖然她是小白兔,可我也不一定是大灰狼啊,可她看著麵前那張梨花帶淚的臉,唉,雖然不至於像狼外婆,可是狠心後母的角色簡直逃都逃不了。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鄭明雲怯怯地。
許誌摩望著她紅腫的鼻頭,心想,我要是男人我也愛她呀,真不知道吳宇航是怎麽想的。
她倒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得便宜賣乖,許誌摩生性懶惰,在感情上尤是天真,別人給什麽先享受了再說,到底什麽居心什麽目的她一概不知,別人對她好,她高高興興地接受了,僅此而已。這也是她在感情戰場上屢戰屢敗的原因。因為太缺心眼了。
從來沒有過別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向來是她是吃虧者,男朋友結婚前一個月通知她分手,也有好的,比如提早倆月。
不忍心,許誌摩問:“要不先吃點?”
“我吃不下。”
“噢,也好,隨道減肥。”然後又急忙澄清,“我不是說你胖,你已經夠瘦了,唉,我說什麽呀,誰會覺得自己夠瘦呢,是吧。”
“你們怎麽認識的?”
“拍雜誌內頁的時候,喔,不是他拍,他一個朋友。”
“四個月前?”她猶豫地問。
“我忘記了。”許誌摩老實答,“不過不在武漢。”
鄭明雲點點頭:“我知道。”
許誌摩心想,你知道還問?又不好意思罵出口,人畢竟是個小姑娘。尊老愛幼的品德許誌摩還是有的。
“我有點餓了。”許誌摩抱歉地道。
然後她叫服務員來一份揚州炒飯。
鄭明雲看著她吃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問了,她很猶豫問許誌摩:“能不能請你離開?”
許誌摩差點噎死,連忙拿水喝了一口,心想這飯還是打包算了。
“可我也沒地方好去呀。”
“你可以回去,你這樣能幹。要不,你在這裏,不理吳宇航也就行了。”
許誌摩皺眉想一想:“可我也寂寞呀,我也想找個男友。”
“你找別人。”
“一時半會兒這不是找不著麽,否則我也不會對吳宇航下手呀。”許誌摩脫口而出,有更好的選擇我趟渾水幹嗎。
“那我怎麽辦?”鄭明雲又快哭出來。
“要不你再找一個?”許誌摩試探著問。
鄭明雲愁眉苦臉:“我也找不著啊。”
“這倒是,”許誌摩深表同意,“現在街上找個稍微整齊點的還真是困難。”
兩人同時歎出一口氣。
“那我可沒法子了,”許誌摩老老實實地說,“我得先回去了,幹了一天的活,我累了。”
鄭明雲最後絕望地說:“你比他大那麽多?!”
許誌摩這下子有點掛不住臉了,欺負人也不能瞪鼻子上臉,她站起身來,微微一笑:“所以我更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談個小戀愛。”
打電話跟鄭凡訴苦,被鄭凡一句話頂回來:“你自己吃飽撐的,該。見什麽呀見。”
“我這不是獨在異鄉為異客,太寂寞所致麽,”許誌摩辯解:“而且我瞧她樣子小小,挺和善的。”
“那你活該受辱。”
“沒經驗沒經驗。下次不見了。”許誌摩倒應得快。
“人沒腦子,你也跟著沒腦子啊。你都高齡幾許了,還幹這種事。”
鄭凡罵完了又覺得替許誌摩不值:“你不會罵回去麽?告訴她你要二十九歲不死,也總會到三十。且到那時,你還沒我現在吃得開。”
“啊,那不是說出我真實年紀了嗎,”許誌摩斥責道,“你沒比我好多少。”
鄭凡道:“隱瞞年紀這種事我才不會做。”
許誌摩哼了一聲,突然道:“鄭凡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電話那頭突然頓了一下:“你問這個幹嗎,真是吃撐了。我洗澡睡覺去。”
許誌摩哈哈大笑掛了電話。
臨睡前吳宇航打電話過來,許誌摩也不說,隻嘻嘻哈哈地聊天,吳宇航打電話的時候以為會劈頭蓋臉地一陣罵,沒料到她什麽也不說。半晌他吞吞吐吐地說:“我真不知道她會找上門來。”
“噢,你那小女友啊。”許誌摩笑。
“真對不起。”
“那你以後可得對我好一點兒。”許誌摩趁機提要求,“我為你受盡委屈。”
吳宇航哭笑不得,隻得應聲:“是是是,我補償你。今天晚上我過去?”
許誌摩在一旁臉紅了一下,幸虧是在電話裏,吳宇航看不到,她嘴硬道:“今天放你一馬。”
吳宇航微微一笑,他想起剛剛鄭明雲跑來找他的梨花帶淚狀,心裏隻浮現兩個字:麻煩。
找個成熟女朋友的好處簡直多不勝舉,除了一點,他不了解她。
第 17 章
許誌摩要才不要他了解,她隻要他付出很多很多的愛,盲目的愛最好,就像小朋友的愛,即使短暫,可是那一刻的真情流露與熱情澎拜簡直熔斷你的心。
許誌摩的母親六十大壽,她準備回去一趟,請了三天假,然後打包準備回家。吳宇航幫她一塊兒整理,問她:“買好禮物了?”
許誌摩晃晃手裏的儲蓄卡:“禮金。我老娘萬般挑剔,反正買什麽都是錯,還不如送現金。”
“我送禮金給我媽通常才會得到臭罵。”
“你媽年紀輕,沒像我媽業已成精,學會對任何東西諷刺。你給你媽買什麽?”
“時空膠囊。”
許誌摩突然很想笑,我現在不就跟她媽一個檔次?我也用時空膠囊。那下次吳宇航可方便了,去莎莎買那種優惠裝,買一送一,一人一盒,老媽女友一視同仁,花一份錢滿足兩個人,完全沒有分贓不均的問題。
“你回家帶這麽多東西幹嗎?家裏應該都有呀。”
“我媽巴不得我趕緊成家立業,自打我大學畢業我的房間就已經被收回了,據說,隻有我生了小孩以後,才能要回自己的房間。”
“她這樣你都沒結婚。”吳宇航笑。
“可不是,我不是等著你麽。”許宇航謊言說得很順口。
吳宇航倒愣住了,他從背後抱住她,將頭靠在她頭上不說話。
過了許久,他還是保持這個資勢,許誌摩笑:“你可要站至天荒地老?”
“如果能夠就好了。”吳宇航歎口氣,“你去三天,得那麽那麽久。”
許誌摩聽過不少情話,可是吳宇航的情話還是讓她心裏一軟。她覺得自已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聽到情話,完全失去抵抗力。
“我跟你一道去吧。”吳宇航想半天興奮地說。
許誌摩轉頭看著他,拍拍他的肩:“相信我,你會後悔說這句話的。”
坐上飛機之後,許誌摩習慣地洗把臉敷免洗麵膜然後戴上眼罩,準備睡三小時。她已經過了相信在飛機火車汽車任何一種交通工具上有豔遇的年紀,為了不至於下飛機時對不起觀眾,她通常會在路途上敷個麵膜。鄭凡夏錫華也有這樣的習慣,上一次去泰國玩,在飛機上仨人齊齊敷臉睡覺,風景很壯觀。
她沒料到會在飛機上碰到俞中欽。
“在武漢過得如何?”
“托賴托賴。”許誌摩滿臉油光,頓覺尷尬。
“我看過六月雜誌,你做得不錯。”
“混口飯吃。”許誌摩隻好笑。
俞中欽一則失去了上司的身份,二則可能在飛機這樣一個密閉的空間裏,他突然有種想和許誌摩聊天的衝動。
“我跟張楚躍後來見過一麵,她現在主要在做T台,不太做封麵模特了。”
“那是我沒趕上好時候。”許誌摩笑,你既然訴衷腸我不介意灑狗血。
“你走了太可惜。”俞中欽道,“何況是為了方誠這樣一個人。方誠跟小慧以前就認識,我以為你知道。”
許誌摩覺得挺倒黴的,她怎麽就交了這樣一個前男友,他是她光輝人生的一個疤,她自己不疼不癢,可是別人都覺得這疤是她的內傷,陰天時感到隱隱的痛。
“我跟方誠挺談得來,也算好朋友,隻是因為工作的關係稍微走近了一點。你們一定要將我們湊做情侶,我以後見小慧可真是百口莫辯。”許誌摩索性推得一幹二淨。
俞中欽大吃一驚,他以前怎麽不知道許誌摩有睜眼說瞎話的本領。
許誌摩一臉誠懇,我打死不認,流言止於拒絕承認者。
“小慧懷孕了。”俞中欽拋出最後的消息。
“喔,恭喜。”許誌摩道,“方誠算是雙喜臨門。”
俞中欽一直覺得許誌摩非常的忠厚老實,沒料到她是扮豬吃老虎。
“那你為何辭職?”俞中欽不解,“既然你跟方誠是普通朋友。”
“我想換個環境,”許誌摩笑,“趁還能走得動。”
因為我的上司是個花花公子,許誌摩心想我總不能這樣告訴你。
俞中欽覺得許誌摩在NOW雜誌的時候較為樸素與誠懇,現在的回答則完全是官方答案版。他可忘記了,許誌摩已不是NOW的職工,她實在沒必要對他表示誠懇。
到了家,許誌摩的母親王淑貞女士立即向她匯報:“程曉峰也回來了。”
許誌摩一愣:“不是說去深圳了嗎?又回來了?!”
“回來探親,生了對龍鳳胎,叫程龍程鳳,圓滾滾的多可愛,”王淑貞女士道,“誌摩,差一點你就做了她們的母親。”
許誌摩走過去拍拍母親的肩:“我們家可從沒有生雙胞胎的曆史,你的願望是難以實現的,我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程龍程鳳的母親。”
程曉峰是王淑貞唯一心甘情願將女兒嫁給他的人,雖然這幾年許誌摩年紀偏大行情下跌,現在是個男人肯娶許誌摩都是好小夥兒,但在王淑貞心裏,許誌摩放棄程曉峰是女兒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他們倆青梅竹馬,幾乎從十幾歲兩人就開始要好,許誌摩上大學的時候兩人還挺要好的,不過到了第二年,許誌摩就堅決不與程曉峰聯係了,寒暑假要麽在外頭玩,即使回家遠遠看到他也趕緊走開。
王淑貞問過原因,許誌摩一直不肯說,她也沒辦法,總不能灌辣椒水坐老虎凳,她當時真懷念小時候的許誌摩看到戒尺就把什麽都說了的膽小勁兒。程曉峰畢業後與同學一塊兒到了深圳,許誌摩現在又左轉右轉地來到武漢,倆人不再有聯係。
程曉峰一點也沒變,時光對某些人是特別的厚愛,他是許誌摩唯一拿得出手的前男友,他英俊的不那麽觸目,溫和的笑容與溫暖的大手。
他將摔倒的許誌摩從地上拉起來。這真是許誌摩最丟臉的一次,這個小小的台階竟然使她摔倒,旁人伸出援助之手,她剛想道謝,發現那人是程曉峰。
她自嘲地說:“我正打算給你一個印象深刻的見麵禮。”
他替她把包撿起來,微笑:“你一點都沒變。”
她咧嘴笑,走上去擁抱他。
“有扭傷腳麽?我背你。”
小時候,許誌摩總是會跌很多跤不斷扭傷腳,然後程曉峰背她回家。
中間的歲月仿佛沒有存在過,他們還是一起複習,一起高考,打算考上同一大學。
真可惜我們沒有考上一所大學,許誌摩心想,媽媽說得有道理,差那麽一點,她就是他孩子的母親。
"你太太也回來了?"
"她在深圳,工作走不開。"
輕飄飄地舊時光,就這麽溜走,她再留戀,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她揮手說再見:"替我向劉離問好。"
程曉峰一愣:"劉離?你認識劉離?"
"我認識你太太有什麽稀奇。"
"可我太太叫沈豫。"
許誌摩極為吃驚:"你居然沒娶劉離?!"
"我們又不熟,我為何要娶她?"程曉峰笑,"你怎麽會這樣想。"
許誌摩張大嘴又閉上。
那天她到學校找程曉峰,不在寢室,去操場找,見到一個姑娘在練跳高,她笑嘻嘻地問她找誰,她那樣深情地望著程曉峰,許誌摩望著她的眼睛覺得自相形慚,她永遠也不可能像劉離這樣愛一個人,她從那時候起,知道愛一個人的表現是怎麽樣的,她雖然喜歡程曉峰,但她不是那麽的愛他,她不會像劉離這樣的愛程曉峰。
她摸摸自已的心,退了出去。即使以後再也找不著程曉峰這樣的人,她也不會後悔,因為,看到過真正愛上一個人是怎麽樣的。
許誌摩臨走前偷笑:“我以前其實沒有扭傷腳。”
程曉峰笑:“我知道。”
他歎口氣,摸摸她的頭發:“你還是同以前一樣,隻知道自已的心。”
第 18 章
關於舊愛是這樣子的,如果已到達雙方都已經雲淡風清的地步,不介意說起往事,你是如何使得我傷心使得我掛牽使得我想念,然後相逢一笑泯恩仇,往後日子我要過得好也祝你過得好;如果他當初拋下我不顧手段,我即使已經忘記他,也還記得他帶來的傷害,雖不致於送俾一首歌“你沒有好結果”,但祝福?!得閑我會去敷臉聽音樂。
許誌摩很高興見到程曉峰,可是這高興到晚上就被宴席給衝淡了。
王淑貞跟許誌摩都不高興。
兩人都氣鼓鼓地回家,能夠輕易成功惹怒許誌摩的,在這個世上除了她老娘,實在找不著第二人選。
“你都這樣的年紀了,還挑什麽。別人說的多難聽。”
“什麽叫這樣年紀?您在我這樣的年紀裏除了生了我以外還做了什麽成功的事?”
“我至少生了你!”王淑貞氣不打一處來,“大家都問我什麽時候能吃到你的糖,我怎麽回答?!”
“想吃糖自個兒買去!還得跟她們說,多吃糖容易胖!”許誌摩想起她媽媽這些同事也感到生氣,退了休吃飽了撐的老在談討誰誰結了婚沒,誰誰為什麽不結婚。
她一把將皮包丟在沙發上:“那梁伯母不是現在在居委會麽,不是說要建和諧社會麽?這麽愛打聽別人八卦,引得我們家吵架,她這是工作失職。”
“你結了婚生了孩子就是合諧社會了。”
“不結婚跟你吵,結了婚跟老公吵。再說了,我生個孩子幹嗎?生來反駁我的意見跟我吵?!眼前可不就一個血淋淋的例子?”
王淑貞氣得讓她拿降壓藥。
許誌摩見事態擴大,趕緊拿藥倒開水:“媽,別氣了別氣了,為我生氣多不值當啊。”
“誌摩,你怎麽就這樣不讓人省心?”王淑貞疲乏地說,“我想到你的事情睡都睡不好。”
許誌摩歎口氣:“我自己也睡不好。”
兩人倒在沙發上垂頭喪氣。
“這酒店東西真不好吃,我都沒吃飽。誌摩你去下碗麵。”
許誌摩去廚房下了兩包方便麵,一人一碗在客廳裏邊看電視邊吃。
“媽,你睡不好可能是更年期。”
“你懂個屁。我都六十了,更年期早過了。”王淑貞罵完又道,“你這種不結婚不產子的,小心更年期提早到來。”
“媽,你咒我。”
“這是科學!”王淑貞道。
“科學會救我。”許誌摩道,“到時候我吃內分泌藥調節。”
許誌摩把吃不了的麵撥拉給母親。
“你這碗怎麽倒了這麽多醋。酸死了,好了好了,你自己減肥,就看著你娘肥死。誌摩,我是醫生,我哪裏會嚇唬你。你不結婚,年紀大了會碰到很多問題的。”
“媽,我又不是不結婚,有頭發誰要做禿子,我這不是結不了麽。”許誌摩吃完往自己房間走,“你一見我,就老是問你為什麽不結婚為什麽不結婚,這太給我壓力了。”
“有壓力你還是單身,那沒有壓力你更不放在心上。”王淑貞道,“你趕緊回來,老在外頭就不可能結婚,你回家來,我保證半年內就找個人跟你結。”
許誌摩嚇得心想,這半年內我都不回家了。每次回家,這樣的辯論總要發生一次,許誌摩心想,我如果一直在家,老太太現在大約可能可以破格參加大專辯論賽去了。
夜半,吳宇航撥了電話來,許誌摩迷迷糊糊,就聽到那邊的聲音低低地說:“誌摩,我想你想得睡不著。”
“你數數,一片雲二片雲三片雲。”
“你想我嗎?”吳宇航問。
“想,我明天就回來了。”
兩人又絮叨了一些話。
吳宇航一定要給她講故事。
“又不是我睡不著,給我講什麽故事啊。”
“那你給我講。”
“我不會。”
“看,我就知道,你不會我教你啊,你聽著啊。”吳宇航開始拿了本三俠五義在念。
“能不能換成金庸啊。”許誌求饒。
“明天我去買,現在手頭沒有。我手頭還有一本男人追女三十六計你要聽麽?”
“好好好。”
許誌摩一邊聽這些老掉牙的手法一邊打嗬欠。直到吳宇航念:“挑一個月夜,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看看月亮,卻看到你的模樣。”
吳宇航慢慢接著說:“現在沒有月亮,可是誌摩,我即使望著天花板都會浮現你的模樣。”
這下許誌摩一激愣,清醒了一大半,卻是再也睡不著了。
回到武漢,許誌摩覺得神情氣爽,這是她的地方,她想幹嗎幹嗎,隻要不違法,誰能將她怎麽樣。
當然,半夜宿在研究生宿舍雖然不是違法的事情,但許誌摩還是有種做賊的刺激感。
穿著吳宇航的白襯衣,許誌摩光腳去冰箱取東西吃。
“哇,這種酸奶很好吃。有大顆的青提。”許誌摩捧著大塑料盒子跳回床上。
“你也不冷。這不像你家是地板,這是水泥地,你小心凍著。”
許誌摩笑嘻嘻地將腳踏在吳宇航胸口:“來,年青人,捂熱我吧。”
吳宇航將她的腳抱在懷裏:“這樣調皮。”
許誌摩一邊喊冷一邊吃酸奶,吳宇航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瞧著許誌摩的耳朵漸漸紅起來。
她還強嘴:“你過了口的,哪裏還有剩下。”
“那怎麽也留一半給你。”吳宇航笑道,“我可是犧牲自己口腔的溫暖為你熱酸奶,感動吧。”
許誌摩剛要回嘴,隻見隔壁有大動靜傳來。
這研究生宿舍的隔音差,聲音幾乎就像在你耳朵底下發生,許誌摩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急得吳宇航捂住她的嘴,輕聲道:“別人也聽得見。”
“人家正在忘我的境界,哪裏聽得見。”雖然這樣說,許誌摩還是壓低了聲音。
兩人嘻鬧了一陣,各自睡去。
許誌摩又做夢了。
這次白馬王子吻醒她之前,許誌摩就睜開眼,居然看到一個沒有五官的人,她嚇得叫出聲來:“你是誰。”
吳宇航被許誌摩的叫聲吵醒,見她做惡夢,眼皮直跳,連忙抱住她:“我在我在。”
許誌摩一把揮手想推開那個男人,手居然被他的皮膚吸進去,她大叫著醒過來。
看到吳宇航的臉,生怕還在做夢,伸手摸了摸,溫暖感下,才歎氣伏在他身上。
“做惡夢了?”吳宇航問。
她整個人縮在他懷裏,點點頭,心裏不解,怎麽這個夢會變成惡夢呢?而且她都一個月沒做這夢了,怎麽又重新開始了?
“可能睡前吃太多冰的了,下次別吃了。”
許誌摩不出聲,隻是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
第 19 章
到底是夢,許誌摩不過疑神疑鬼了兩天,也就恢複正常了。
她沒料到鄭明雲寫信過來,這信不是她收到的,是洪芳拆的,一片雲信箱是她們這組人的欄目,原本跟洪芳無關,但是她說要幫忙,許誌摩也就答應了,她沒料到鄭明雲竟會寫信到信箱裏來。
洪芳看了以後,直接把信交給了雜誌社的總編。
尹總讓許誌摩到她辦公室一下。
許誌摩看了信,氣極反而笑出來:“哇,殺上門來了。”
尹麗芬道:“誌摩,你別不放在心上,小心她會走極端。”
許誌摩沉默半天,突然一笑:“這城市裏誰沒失戀過,她自己想不開,我能有什麽辦法。”
尹麗芬忍不住八卦:“那個天天在樓下的白襯衣男子嗎?”
吳宇航長得好,本來別人就會多看幾眼,他還玉樹臨風樣的日日站在雜誌社樓下等許誌摩下班,搞得全雜誌社都知道許誌摩有個白襯衣男友。
許誌摩臉一紅。
尹麗芬心想,到底是小年輕,會得搞許多花頭。可是別說,無論哪個年紀段的女子,還都吃這一套。
越是古老的手法,作用越有效。
許誌摩覺得自己挺倒黴的,交了個有這樣前女友的男友。或是她太有勇氣?想一想自己每次分手忙不迭的同對方劃清界線,無論是自己想分手,還是對方想分手。自己想分手自然是不想再與對方糾纏,對方要是想分手,她放手讓他去尋更好日子,死纏爛打非好漢所為,畢竟好過一場。
情感信箱主持多了,許誌摩不禁懷疑自己的情感處世原則,是不是因為這樣,每段感情都不持久?對方稍有疑慮,許誌摩忙不迭地選擇退了。
沒有死皮賴臉低聲下氣苦苦哀求,是不是愛就不完整?
隻是洪芳,許誌摩想想歎了口氣,何必呢,以後要防著她點。
“我是做什麽惹到她了?”許誌摩向鄭凡訴苦。
“你太好太美太幸運,所以人忌妒。”鄭凡道。
許誌摩罵道:“你這是說我麽?怎麽在你嘴裏,我覺得我的人生徹底翻了個個。”
“小姐,你要懷著感恩的心。”鄭凡道,“知足吧。有事業有愛情,生活美滿,你都可以當大齡青年的樣板房。”
許誌摩被說得笑出來聲來:
“你沒過上樣板生活?”
“焦頭額爛。”鄭凡突然低了聲音,“茫茫黑夜無見光明日。”
鄭凡是理工生,冷靜理智,許誌摩與夏錫華被感情衝昏頭腦的時候,她總是扮演拎冷水桶的角色。
許誌摩問:“鄭凡,你怎麽了?”
“沒,沒有什麽。隻不過突然感慨。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實在看不過眼就不要看了,防著點好。”鄭凡恢複正常。
許誌摩見問不出什麽,隻好打電話給夏錫華。
“我也不知道,最近段時間都沒有看到她,我們都忙得要死。好好好,我明天約她吃晚飯。”夏錫華道。
許誌摩掛了電話,還是隱約覺得不對勁,心裏不安。
她看看在喝牛奶的吳宇航,決定先解決自己的麻煩。
“你不準再給鄭明雲以任何希望。”
吳宇航望著嚴肅的許誌摩,愣半天憋出一句話:“她怎麽了?”
“你別管她做什麽。你們既然分手了,我不希望看到糾纏不清的關係。”
“你吃醋了?我保證,我隻是待她如普通同學。”吳宇航起誓。
許誌摩搖搖頭:“不行,普通同學也不行。她如果能放手過去,我才不管你以如何方式待她。可現在她心存希望,你覺得是普通同學,她認為是藕斷絲連,沒完沒了。”
吳宇航皺眉:“可是在學校裏碰到我總不能……”
“避開?你們又不是同班同學,哪裏有避不開的事情?”許誌摩沉了臉,“武大那麽多學生,怎麽也不見你個個熟識。”
吳宇航見許誌摩發火,急忙安慰她:“我不見她就是了。”
許誌摩緩了口氣:“我實在不想惹麻煩事了。”
“咦,難道不是因為很愛很愛我嗎?”吳宇航笑道。
許誌摩認真地說:“我很愛很愛我自己。”
吳宇航笑出聲:“人人都愛你。”
許誌摩很謙虛地說:“謝謝謝謝。”
“我每天來回不知多麻煩,我把衣服放在你這裏好不好?”吳宇航道。
許誌摩暗想,現實問題來了!可是沒有付出怎麽能得到回報?許誌摩深諳這個道理。
她點點頭:“噢,還有以後別在雜誌社門口等。”
吳宇航道:“廣大群眾還管我等女朋友的事情?”
“我不人見人愛麽,我們要體恤廣大群眾的心情。”
第 20 章
那幾天許誌摩心神不寧,眼皮直跳,仿佛心裏有個聲音悄悄地在說,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自打她遇見吳宇航以來,這夢就變幻無比的開始出現,一會兒跟以前的情節一樣,一會兒是個無臉的人吻她,一會兒又是落英繽紛的草地。許誌摩暗想,下一次,白馬王子的白馬直接從我身上踏過算了。
工作又不省心,剛來時不知道誰忠誰奸,現在要提防著洪芳,許誌摩覺得自己簡直要老十歲。
哇,十五歲,那簡直可以做吳宇航的媽媽。許誌摩一邊想一邊笑,也許可以上上什麽小報法製周刊封麵,到時她就紅了,也不用這樣辛苦工作掙錢生活。
吳宇航現在都在這家小咖啡館等許誌摩下班,拿了手提,倒也不擱誤正經事情。
許誌摩就看到這樣的情景,鄭明雲與吳宇航都低頭看著屏幕,並偶爾轉頭說幾句話。許誌摩的火就上來了,她下班開完會忙完都已經六點半,原指著到小咖啡館看到吳宇航能讓人高興一下,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副場景。
她深吸一口氣,筆直地走到他們倆前麵。
吳宇航抬起頭,才看到一臉鐵青的許誌摩:“啊,誌摩。你不是說還要等一段時間嗎,怎麽現在就下班了?”
“時候總是這樣不湊巧。”許誌摩咧咧嘴。
鄭明雲微笑著向許誌摩問好:“你好,一片雲小姐。”
許誌摩不客氣地打斷她:“我不叫一片雲,請叫我的名字。”
吳宇航道:“明雲有一些問題想請教我,她又剛剛湊巧碰到我。”
哈,這個世界上這麽多城市,這個城市裏這麽多酒吧,她偏偏走進了屬於我的那個?什麽年代了,你以為拍卡薩布蘭卡?
許誌摩轉頭看看四周:“真可惜,這兒沒有鋼琴。”
許誌摩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吳宇航反應再遲鈍,也知道她發火了,他趕緊道:“明雲,你先回去吧,這些問題我再看看。要不我發郵件給你。”
許誌摩看著慌亂的吳宇航,瞧他看看四周的環境,知道他是不想在大廳廣眾之下看到兩個女的為他吵架。她突然一笑,過去挽著吳宇航的手:“你除了當學生,難道還有一行是當老師麽?”
鄭明雲明明看到許誌摩一幅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表情,她甚至做好她撕破臉同她吵架的準備,沒料到她居然當著她的麵與吳宇航調笑起來了。
許誌摩邊笑邊說:“熟歸熟,輔導學習也要收費不是?鄭小姐即然這樣熟了,打個八折可好?”
吳宇航見她一下子怒一下子笑,完全蒙了。
鄭明雲也愣在那裏。
“沒有收入,吃虧的事情可做不來。”許誌摩把桌上的吳宇航的東西都收起來,“要不我吃虧點?反正我習慣主持情感信箱,您再寫信來,我一定優先選播,什麽第三者狐狸精道德敗壞都可以提,甚至您要提十八禁,我也一定解釋的讓您滿意。”
她三下二下把東西收好,拉著吳宇航往外走:“這頓就算你請,算是您交給吳老師的學費。”
鄭明雲壓根沒反應過來,就看著許誌摩同吳宇航走了出去。
吳宇航總算領教了許誌摩發脾氣時的恐怖,兩人走了五六分鍾,被冷風一吹,許誌摩倒冷靜下來,她呸了自己一聲:“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人家小姑娘較什麽勁啊。”
吳宇航在旁邊急忙說:“今天真是偶遇,我真的不是故意見她的。”
許誌摩摔了手:“你瞧見她來,怎麽不躲遠點?我說過了,不希望你們見麵,不管主動被動,你們都最好不要見麵。”
吳宇航的脾氣也上來了:“我怎麽管得住人家?!再說,我在咖啡館等你也不對?”
許誌摩站住一字一句地說:“如果那個咖啡館有鄭明雲就是不對!”
她說完轉頭走人。
吳宇航從來不知道她是這樣霸道,不由得愣住了。
許誌摩氣鼓鼓地回到家,想狠狠地把高跟鞋摔下,一想,這雙鞋盛惠七百九十九大洋,於是又拖泥帶水地放回地上。
電話不停地響,許誌摩以為是吳宇航打來的,接起來就沒好語氣地說:“我就是這樣別扭的一個人。”
“誌摩,”夏錫華帶著哭腔,“鄭凡自殺了。”
許誌摩咣當地把電話丟地上了,她怎麽不知道,上次給鄭凡打電話她的語氣就已經有問題。
她老覺得要出事兒,原還以為是吳宇航的事,他們倆之間這點子情事有什麽好擔心的,大不了分手。她怎麽這樣笨。
許誌摩抓起桌上的包就往下跑,幾乎是連跑帶爬,到了樓下太晚又叫不到出租,許誌摩又氣又急,當場落下淚來。
有人握住她的肩:“誌摩。”
許誌摩一轉頭,看到吳宇航,這下如同握住浮木:“我要回家,可是我叫不到車。”
吳宇航從沒見許誌摩這樣慌亂過,頭發又亂眼睛紅紅。
“你這裏叫不到車。來,我陪你到前麵車站,那兒車多!”
許誌摩邊走邊把鄭凡的事情跟吳宇航說了:“我怎麽就這樣笨,聽不出來。她那天就不對勁了,我還不回去看看她。我怎麽就這樣蠢。”
“鄭凡吉人天相,你別急。”吳宇航摟著她。
他本來是想來向許誌摩解釋的,沒料到剛巧碰到她遇見事情。
好不容易打了一輛車,出租車又不肯出市,吳宇航當機立斷:“那你送我們去客運中心。”
他轉頭跟許誌摩解釋:“客運中心就算沒有大巴,肯跑外地的出租車也多一些。”
許誌摩點點頭,呆呆地握著手機。
他看到她手背上有刮傷,心疼極了,拿出紙巾幫她擦拭。
許誌摩發覺有人動她的手機,一驚:“別動,錫華會打電話過來的。”
“好好。你別急,你在這裏急,對鄭凡也沒幫助。”
許誌摩啊了一聲,清醒過來。
她先撥了個電話給夏錫華:“在搶救室麽?還沒出來?好好,你別急,別著急,我現在趕回來,是是,在車上了。你一個人?好,你先擋一擋。你吃不吃得消?我要不讓人過去陪你?好好,先不叫,等我過去再說。”
夏錫華認為這事又不是什麽好事,不宜外傳,她先一個人看著,等許誌摩回去。
第 21 章
鄭凡在上至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因病去世了,父親在三個月內娶了妻子並且在少於九個月的時間內有了個兒子,這讓鄭凡十分不能理解,許誌摩唯一一次見她喝醉就是她父親結婚的第二天。後來她年紀增大,看法想開,不再耿耿於懷,但始終與父親不太親近,工作之後,更是很少聯係。
這次出了事,倒也不是夏錫華自作主張不通知她的父親,實在是因為找不著他的聯係方法。翻遍手機通訊錄,除了同事的號碼,在朋友一欄裏,隻有她與許誌摩的名字,夏錫華才頓然醒覺,原來她這個朋友平日是多麽的寂寞。
她呆呆地握著鄭凡的手機坐在急診室手術室的門口,發覺她們三個人中,以最理智的鄭凡最為寂寞,她不大談自己的感情事,除了第一個男友因為是大學同學而大家見過麵,其他的人她一無所知。
鄭凡吞了安眠藥,加一瓶紅酒,隻是幸虧她忘記每周這天是小時工上門幹活的時間,那個阿姨救她一命。
她趕至鄭凡家裏,急得團團轉的阿姨說救護車還沒到她已經按夏錫華的吩咐給鄭凡灌了一碗肥皂水,夏錫華拿了鄭凡的車鑰匙,開車送她入醫院時,她幾乎佩服自己,一邊開車還一邊指揮阿姨繼續灌肥皂水,並許諾自己按小時工雙倍工資算錢給她,車裏被吐得一塌糊塗,夏錫華甚至還想笑一下,瞧,鄭凡這就是你自殺的代價,自己的車還得你自己洗。一邊又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同她說這些話,又驚又急,還不敢哭,怕嚇壞阿姨,這個鄉下女人拿碗的手都在抖。
許誌摩趕到時,鄭凡雖然還沒醒,卻已經從搶救室出來,夏錫華看到許誌摩才一下子哭出聲來:“我怕死了,生怕我開車的時候鄭凡就死車裏頭了。”
“我呸呸,童言無忌。”許誌摩一邊拍她的肩一邊安慰。
吳宇航從走廊那頭走過來:“我剛剛問過醫生了,說過了觀察期穩定了就好了。”
夏錫華抬眼看看他,心想這許誌摩還真談起姐弟戀來了,真有勇氣。
許誌摩讓吳宇航回家:“你回去吧,我跟夏錫華兩人在這裏就好了。”
吳宇航知道她倆有話要說,便點點頭:“你們困了也靠一會兒,醫生說了沒事了的。我明天早點來。”
許誌摩一看表,十二點二十分,還什麽明天哪。
“他不是武漢人?”夏錫華看著走遠的吳宇航問。
“不是,本市人。我在NOW裏的時候認識他的。”
“這麽年輕,靠不靠得住?”
“去,誰靠誰是靠得住的?”
“那倒也是,年紀大的,無恥更深沉,還不如閱曆淺,沒功夫學壞。”
兩人坐在鄭凡的床前相互靠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鄭凡到底受到什麽事情了,竟然會覺得了無生趣?”
“我們不是日日覺得了無生趣嗎?隻是我可沒有勇氣去死。我想著,老娘得活到奇跡出現的那一天。”許誌摩道。
“我也是,我就不信自己運氣會一路差下去,否極泰來的時候我不在了,該是多麽的懊悔啊。”夏錫華同意。
許誌摩轉過來看看夏錫華,說道:“還是講出來好,不愉快的鬱悶的。你千萬別像鄭凡這樣憋在心裏。”
“我還以為鄭凡生活一路順心呢。”夏錫華道,“正當職業,人長得英氣,你可別說,鄭凡長得還真有中性的美。”
許誌摩拿棉花簽滋潤鄭凡的嘴唇:“我也覺得。哇,待她醒了,如果實在覺得無趣,讓她去參加超級女生算了,她這一型的,現在可受歡迎了。再加一個噱頭,高齡知性女青年。”
“她肯定沒時間覺得無趣的,待她出院我得跟她住一段時間好好地教育她。”
“好,我要不向雜誌社請個假,我們倆輪流著來,”許誌摩把鄭凡零亂的頭發稍稍弄整齊,“那肯定她會記住這個教訓的,因為我們倆這樣嘮叨。”
兩人都累極,卻不肯睡,隻好開始胡說八道。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的,許誌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吳宇航懷裏,她大驚,熬夜後的麵容給男朋友看到是需要很大勇氣的,特別是女人一上三十,平常的容顏都是上粉化妝,更何況睡眠不足的時候?
她捂著臉跳開,指著吳宇航道:“你你你,什麽事情?”
吳宇航將手中的袋子給她:“我帶了些一次性衛生用品過來,你將就著洗洗。夏錫華先進洗手間去了,剛剛你睡著的時候,你等一會兒。”
“現在幾點了?”
“五點半。”吳宇航看看表。
“這麽早,你怎麽不多休息一下?”
“我哪裏放心得下。”吳宇航指指旁邊的保溫瓶,“我帶了些粥,你刷牙再吃吧。”
這邊鄭凡終於醒過來了,夏錫華從衛生間衝出來,抱著她又哭又笑。
許誌摩倒還理智:“醫生都說她沒事了,夏錫華,你別掐她,別待會兒掐出事來。”
“鄭凡,你給我聽著,這一次就念你一時糊塗,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我都快被嚇死了。”夏錫華說。
吳宇航把粥分成四份,四人在病床旁喝粥,夏錫華一邊喝一邊感慨:“就衝著這粥!小吳,您什麽時候要是厭倦許誌摩了,到姐姐這裏來。”
許誌摩一腳踹過去:“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
“鄭凡,你記得,某一天我出事,第一嫌疑犯就是誌摩。夠狠心的哈。”
鄭凡知道她們是在逗自己笑,也示意地牽牽嘴角。
吳宇航倒榮辱不驚地:“這世界上有一種叫電子燉鍋的東西,夏錫華你大約是在讚美它的先進科技。”
“也得您用手啊是不?怪不得許誌摩胖了不少,敢情您手藝好。”
“夏錫華!你敢說我胖!我這叫玲瓏有致。”
“就這麽一夜,誌摩你的臉都凹下去了。” 吳宇航在旁邊道:“鄭凡,我可不知道你為什麽尋死,可是你讓誌摩這樣慌張擔心,就是不對,你們是好友,原本要給對方帶來開心關懷對麽。而不是製造悲傷。”
鄭凡點點頭:“我的不對。”
許誌摩生怕她剛剛醒覺,還未恢複,趕緊地說:“你知道就好,沒有下次了,再不如意,跟我們說,別老悶著,總有解決的方法。你死都嚐試過了,還怕活著?!”
鄭凡閉目,眼淚從眼眶流出來。
許誌摩知道她心高氣傲,不願被人看見,拉著吳宇航到護士站拿藥。
她在走廊裏瞧著沒有人,飛快地抱了一下吳宇航,在他臉上親一下,衷心地說:“幸虧有你在身邊。”
吳宇航呆了半天,才趕上前麵快步走開的許誌摩,他走在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鄭凡在後來的某天跟許誌摩說,她真沒有什麽情感煩惱事,她就是覺得太無趣了,日子一天一天,乏味無聊,永遠看不到盡頭,這樣日複一日地活著,還不如拿生命來浪費一下,反正她母親也不在了,也不會有人心疼。
許誌摩聽得眼淚都出來了,鄭凡臉色蒼白地靠在醫院白色泛髒相的被單上,訴說自己覺得生命的無聊。
“你不是還有我跟夏錫華麽?我們聰明伶俐貌美如花。是你生命中的陽光生活中的雨露。”
鄭凡點點頭:“是,陽光小姐。”
許誌摩這個時候才擁抱住鄭凡:“咱們都別死,好好活著,到老了,我也是你的陽光雨露。”
鄭凡落淚:“是,我再不會自動了結生命。”
夏錫華剛進門,一看到這樣的情景,三人抱頭痛哭。
“誰沒有點煩心的鬱悶的事情,大家活至三十,前有虎後有狼,生活的折磨一波一波,可是總有點高興的事情值得我們繼續咬牙活下去。我總是相信,冰雹狂風是為著襯托生活中陽光雨露的美好。天氣總會晴起來,太陽會出來,照耀我們每一天不同的生活。”許誌摩在一片雲信箱這樣回答。
第 22 章
自鄭凡一事以後,許誌摩與吳宇航的感情突飛猛進。兩人的關係原本是從床上開始的,許誌摩覺得自己再怎麽不是隨便的女人,也無法否認,他一開始吸引她的,是他光鮮的肉身。
這一次鄭凡出事,吳宇航默默地站在她身邊,跑前跑後,連夏錫華都感慨,誌摩,男人被創造出來原來是大有用處的。
她們三位太少在男性身上得到幫助,一點點善意就覺得了,何況是吳宇航這麽體貼的紳士作派?
他每天換著花樣送早餐到鄭凡家裏,春卷豆漿牛奶薺菜包小籠包,夏錫華吃得都不想上班,總是嘴裏塞個小籠包,一邊含糊不清地嘟囔:“我不去上班了!”一邊痛苦地盯著不上班的三個人。
她們仨慢條斯禮地享受早餐,然後仨人收拾完東西各自重新回房睡一覺,中午醒來繼續吃。
鄭凡感慨:“神仙日子。”
許誌摩微微一笑:“讓你現在享受是為著下周讓你繼續做牛做馬當苦力。”
假期要結束了,許誌摩隻有五天假,還是拍盡經理馬屁才得來的,吳宇航也不能缺太多課。到他們走的那天,夏錫華與鄭凡都非常的戀戀不舍。
許誌摩打趣:“宇航,別被她們打動,她們是為著走了兩個好保姆傷心呢。”
“你?!你幹什麽了?!你還不是一樣跟我們享受。”夏錫華毫不留情地揭發。
“小吳,你什麽時候再回來?”鄭凡直接問吳宇航。
吳宇航笑笑攬住許誌摩的肩:“誌摩幾時回來我就幾時回來。”
許誌摩示威地向她們倆說:“我的!知道不!不許打歪腦筋。”
四人嘻嘻哈哈地道了別,望著走遠的兩人,鄭凡說:“真希望他們能在一塊兒長久一些。”
“別擔心,我看這小吳對誌摩言聽計從。”夏錫華道。
即然發現了吳宇航的優點,許誌摩更是覺得要把一切可能發生的變數給抹掉。
她以前為人大方,心裏不樂意的要死外表還要裝做不在乎,謝謝你沒關係我很好,對方動不動一句誌摩最明事理扔過來,最明事理的人最吃虧,許誌摩暗想,我這次就不明事理了。
她打電話約鄭明雲出來。
許誌摩一身墨綠色的長裙,卷發放下來,耳際的流蘇耳環偶爾閃出來露一小臉,然後又躲回至黑色長發裏麵,暖昧不明。
鄭明雲棉布裙白球鞋,馬尾辮,大約是打青春牌,許誌摩暗哼了一聲,我就走妖婦路線了。
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覺得舊情可以複燃,你盡可以試試。你要一直浪費時間,誰也管不著。但你倘若再寫信到報社,休怪我不客氣,你會寫信我也會寫信,看是報社的風氣開放還是學校的風氣開放。”
因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許誌摩看上去像個明理的事業女性,這次她一下變成耍潑的妖婦,可把鄭明雲給嚇倒了。
她愣一下,反擊道:“你不能限製吳宇航的人身自由。”
“我可沒限製。”許誌摩道,“所以他才會上了我的床。”
鄭明雲臉嗖的一下紅了:“你不要臉。”
“小姐,我說的是事實。”許誌摩搖搖頭,“您純情,分手了就別糾纏不休啊。”
鄭明雲嚶嚶地哭泣起來。
許誌摩遞張紙巾給她:“喂,你眼妝化了。”
鄭明雲絕望地抬頭:“你如何肯放手。”
許誌摩苦口婆心地:“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智商不低啊,怎麽就轉不過彎來呢?即使我肯放手,吳宇航也不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
“我還沒說完呢,何況我現在還不想放手。”許誌摩道,“你說你在我們感情有漏洞時插一腳還有希望,現在我們蜜裏調油,你這不是白費勁麽。有一句話叫什麽來著,強扭的瓜不甜。你瞧你,長得多好看多水靈,還怕交不到男友?”
“我多好看多水靈,吳宇航為什麽還選擇你!”
“這說明我更好看更水靈,我還心靈美。”許誌摩咳了一聲,“說明我是吳宇航喜歡的那個型。”
鄭明雲被弄得啼笑皆非。
許誌摩繼續說:“我也就豁出去一回,把實話全給你說了。這男的吧,你越上趕著他,他越得意不在乎,你就是想與吳宇航重修舊好,也不是這樣一個追法。比舊愛過得更好,這才是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鄭明雲聽得一愣一愣。
“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這話是對的,再說,你回頭草也沒了,吃也吃不著,那多虧是吧。”
鄭明雲低頭:“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忘不了他。我想念他。”
許誌摩喝口水,心想,現在年輕人的思想工作怎麽這麽難做啊。
“大家不都這麽過來的麽?”許誌摩歎口氣,“我們能得到所有我們想要的嗎?不能對吧。”
她站起來把手上的水喝光:“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你做的這件事有沒有成功的希望。”
她沒有跟吳宇航說這件事,女人之間的事情自行解決。
即使吳宇航知道了又怎麽樣,你愛她,連她無理取鬧都是愛你的表現之一。
第 23 章
吳宇航經常不在寢室睡,一下課就跑出去,久了,大家都知道他有個校外的女友,長得妖豔美麗,且牙尖嘴利,係花鄭明雲都不是對手。
朋友問吳宇航,他總是笑笑,她很忙,不太有功夫出來玩的。實則是怕她覺得乏味,對著一群學生,除了看電影吃飯還能有什麽花頭?
而她,幾乎都能在適當的時候給他驚喜。
那天周末,兩人早醒了,都躺在床上不想起來,於是聊天,說到理想這回事,吳宇航問她:“你的理想是什麽?”
許誌摩想了想,一骨碌爬起來,指著他說:“你可別動啊。”
然後她快速跑到衛生間,拿了不少東西跑回來。
她很認真地說:“你一丁點兒也不要動!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吳宇航不知道她搞什麽鬼,點點頭。
“哪漱口水。”她把瓶子擱在他嘴邊,他依言漱了口,剛想發問吐哪兒,嘴邊就有個紙杯了。
許誌摩披散著頭發,穿一身睡衣很認真地做這些事情。
她先替他洗了一把臉,然後,抹上剃須摩絲,拿剃刀明晃晃地在他麵前擺了擺:“快說,你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吧。”
吳宇航嚇得急忙搖頭,許誌摩拍拍他的頭發:“叫你別動,我雖然藝高人膽大,但也禁不得刀子鋒利,失手也是有的。”
她很認真地幫他刮臉:“你別怕,我學過的。跟一個著名的化妝師,人一般不收徒弟的,我拿冬瓜練習。喲,你抖什麽呀,我又不是那個小理發師,放心,我弄完不會插你腦袋上的。”
她花了十分鍾弄完,左右端詳:“真是好手藝。”
然後替他擦上須後水,然後梳理頭發。
再然後,她從床上跳下去,往換衣間跑去,吳宇航的目光好奇地跟著她的身影。
她拿來一件白襯衫,黑色開衫,然後牛仔褲與淡灰色西裝式外套。
她開始脫他的睡衣,吳宇航隱約知道她要幹嗎,見她替自己把衣物穿好,就是穿牛仔褲的時候有些費力,她一邊往上扯一邊斜眼看他:“不許你有壞思想!”
吳宇航辯解:“你也不瞧瞧你手放的位置。”
許誌摩順手把它往下按:“你個不聽話的小子。”
吳宇航急忙自己把扣子扣好:“算了算了。”
“不行。”許誌摩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說了你不要動。”
她連襪子都替他穿好。
然後端詳一下,趴在他身上,很滿足地說:“我的理想,就是科學家發明一種機器,就像我剛才為你做的那樣,在冬日的被窩裏替我把一切都弄好,我掀開被子就可以上班。”
吳宇航哭笑不得:“你就這麽點子人生追求?還科學家替你發明。”
許誌摩從他胸前抬起頭來,嚴肅地說:“我是有人生追求的。”她湊上去,在他的嘴巴上叭的親了一口,“哪,每天早起上班的時候,有人這樣親我一下。”
吳宇航心裏某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一下,像一塊石頭投入湖心,漣漪一波一波地蕩漾開去。
他翻身將許誌摩壓在身下,重重地親了半天,然後說:“這樣親呢?可不可以?”
許誌摩早已麵紅耳赤,一看吳宇航身上的衣物又被自己弄亂了,嘟囔道:“早知道示範穿一件就好了,穿上麻煩,嘿,脫下也這樣麻煩。”
這些,都是他沒能從任何一個女友那裏能得到的快樂。
兩人這段時間兩情相悅,你儂我儂,說不出的甜蜜。許誌摩是徹底的享受主義者,雖然也知道快樂不長久,但總比沒有好,於是加緊享受。
半夜醒來,看著床邊的吳宇航,往他身邊擠一擠,感受熱量,然後,喃喃自語,你愛我愛我更愛我。
吳宇航迷迷糊糊總是看到一頭的黑發往自己的懷裏鑽,他拍拍她的頭,抱緊一些,在床上,她顯得很小很無助,然後沒有安全感。
或者,因為他愛她,他覺得她小軟弱需要保護。
第 24 章
在溫柔鄉待久了,許誌摩簡直快忘掉外頭刀光劍影的生活。
現實總是這樣的,你別嫌生活太過乏味,有你驚心動魄的時候。
先是許誌摩的母親要來武漢,隻打電話過來說我買了某班次的火車,將於幾點到武漢。許誌摩後來旁敲側擊才明白過來是跟父親鬧別扭,老太太決定離家散心。有一部戲叫出走的娜拉,老太太說,也有年老的娜拉吧。
許誌摩暗暗叫苦,她早已經不習慣與母親生活在一塊兒,上次回家待了幾天,幾乎是逃回來的。不是她不愛母親,而是分開得久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習慣。
吳宇航看著許誌摩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到紙箱裏,不悅地說:“我這麽見不得光?!”
許誌摩歎口氣,老人家雖然不會無知地認為許誌摩從來沒有感情生活,但與一個男子同居性質就不一樣了。
“關係到我性命,要被我媽知道了,我哪裏能得安生。您就委屈一下。”
吳宇航突然道:“我可以見你媽媽的。”
許誌摩一愣:“你見我媽幹嗎?”
吳宇航也被脫口而出的話嚇了一跳,半晌說:“我是你的朋友,為何不能見?”
“您都不知道我的朋友見過我媽後,幾乎個個要與我斷絕關係。”許誌摩道。
“雙槍老太太?”
“不止不止。”許誌摩到衛生間察看是否還有遺漏,“這麽說吧,鄭凡自打那年見過我媽後,多年好不容易培養的人生觀世界觀轟然倒塌,她深感慚愧地表示她是教育不好的苗子,不能拖累我。”
“你媽是老師?”
“不,婦科醫生。她不當老師太可惜了,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她希望我當個老師。”
“幸虧你不是。”吳宇航笑。
“為什麽?你吃過太多老師的打罵?”許誌摩道,“以至心理陰影?”
“我是說以你這樣消極的人生態度,這不是誤人子弟麽。”
許誌摩點點頭:“我也這樣覺得。”
想一想又覺得不對:“我的人生觀是很樂觀的,什麽消極?!胡說。”
兩人又檢查了一遍房間,確定沒有吳宇航的東西落下了,然後,許誌摩又拿了空氣清新劑猛噴,她解釋:“空氣中還有你的味道。”
吳宇航氣得半死。
王淑貞坐的是硬臥,許誌摩到車站接她的時候,等了一個小時,火車誤點了。
本來是準備接了人剛好到吃飯的點兒,現在可好,許誌摩買了根火腿腸邊啃邊跺腳,而且剛巧今天還有冷空氣,許誌摩覺得饑寒交迫,為什麽她母親一來她就陷入這樣的境界呢。
老太太倒神清氣爽,在火車上還交了幾個朋友,臨別還揮手說到家給我打電話。
許誌摩一看,一個老頭!急忙勸道:“您就是再生爸爸的氣,您也不能搞婚外戀哪。您都多大年紀了,啊,我不是說年紀大就不能搞,而是這個同您曆來優良的品格有衝突。”
王淑貞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她興奮地拿出一張名片:“瞧瞧,這是那老頭的兒子。是個碩士,學經濟的,三十三歲,比你大二歲,歲數也合適。他也是在武漢工作,我們約了時間了,明天,要麽,後天碰麵吃個飯。”
許誌摩目瞪口呆。
“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吧,就在肯德基,你們年輕人,自己聯係,我把你手機給人家了。”
許誌摩徹底崩潰了。
從此,許誌摩的痛苦生涯開始了。
那人笑著打電話過來:“許誌摩,你真叫許誌摩?”
許誌摩很悲憤,她老娘給了她一個這樣別致的名字供人嘲笑,還居然招陌生人來打擊她。
“是,我是許誌摩,不是陸小曼。”
“晚上在肯德基見麵麽?”
“不不不。這個,我家老太太瞎說的,開玩笑開玩笑,您別放在心上。我向您道歉。”
“別呀,咱們見一麵吧,肯德基您不樂意,咱們換個地方,隨您。”
許誌摩隻好再道歉:“不是不是,肯德基太高級了。真的抱歉。”
“你是雜誌社的吧,沒關係,我什麽時候去等你下班吧。”
許誌摩差點把下巴給跌掉,她老娘敢情把她的身家底細都一五一十跟別人說了。
敵人在暗我在明,搞得許誌摩下班的時候,總要在窗口鬼祟地張望一下,確定沒人了才飛奔叫車回家。
不是她自作多情,實在是這事曾經發生過一次。
當初在NOW的時候,老太太不知從哪裏打聽到某個戰友的兒子也在這個城市,二話不說,把許誌摩的電話手機通通給了人家,這個小夥子為人熱情,許誌摩推脫不掉,禮貌上請他吃了一頓飯。
沒想到惡夢從此開始了。
那小夥子不時地在許誌摩周遭出現,她下班他在單位門口,她做運動他在運動館門口,她回家他提著籃水果在門口候著,誠心誠意地說,我請你吃頓飯吧。
到後來,弄得許誌摩不接手機不回信息,不敢說自己在幹嗎,跟老鼠一樣在朋友家亂竄。
就上次一役,許誌摩認定她母親是金手指,屬於在千千萬萬的人中,沒有遲一步,也沒有早一步,一指,就指一個不靠譜的人給她的金手指。
所以這次她不敢輕敵,謹慎點好。
敵人一來就來倆。
回家的時候王淑貞笑咪咪地說:“武大的有個男的找你。”
許誌摩這下才想起她忘記叫吳宇航不要打電話找她。
第 25 章
“原來你是為著他到武漢來呀。”王淑貞笑咪咪地又道。
許誌摩心想,我到武漢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吳宇航這號人呢,怎麽她老媽反而知道了?
“初戀是挺難忘掉的吧,我都快忘記你那男友叫什麽名字了,這樣也好,你轉來轉去,還是挑了最初的那個。”
許誌摩以前在大學的時候,談了個姓蔣的男友,她那時候小,覺得幸福的心情應當同人分享,於是把這事告訴了她母親。
後來畢業他考研,她回去當老師,兩人和平分手,某次王淑貞問起他的時候,許誌摩回答說他在武大當老師。這下子可好,許誌摩覺得可真是百口莫辯。
“媽,他姓蔣,我到武漢這麽久才見了他一麵,人家也結婚了。”
“結婚了那還打電話過來作什麽!”王淑貞生氣地道,半天想一想,“如果他沒有小孩子的話,真離了同你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媽媽,你瘋了。”許誌摩氣道,“這打電話過來的人是姓蔣麽?!”
王淑貞回想一下:“果然不姓蔣,姓什麽來著?呀,我給忘了。”
許誌摩心一樂,吳宇航敢情還是挺聰明的,知道什麽不該說。
在洗手間給吳宇航打電話,吳宇航語調不愉快。
許誌摩焦頭爛額:“你別生氣呀,我這會兒都要被老太太拆骨了。”
“你這樣機靈,不會那麽容易被拆掉的。”
“我這樣機靈還不是我媽生的?我哪裏鬥得過她。她跟你說什麽了?”
“蔣老師是你男友?”吳宇航悶悶地說。
許誌摩歎口氣:“鄭明雲可是你女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許誌摩道:“我要出去了,否則我媽會認為我便秘了。”
“你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吳宇航輕聲說。
許誌摩心想,這不廢話麽,我要能過去陪你,還用在衛生間打電話?!
“明天一塊兒吃飯吧。”許誌摩道,“今天老太太在這裏,是決計不行的。”
吳宇航下定決心地說:“誌摩,我不怕見你母親。”
許誌摩沉默了一會兒,心裏知道這大約是吳宇航表示自己並不是玩玩而已的承諾,但對於許誌摩來說,這承諾一點兒重量也沒有,見她母親怎麽了,如果一個男友連見她的母親的膽量都沒有,那麽是她蠢眼睛被屎蒙住了。
她讓不讓他見是一回事,他想不想見則是另一回事。
可是對於像吳宇航這樣的年輕人來說,或者見長輩亦是他內心掙紮良久左思右想好不容易才下的決心,許誌摩不是不相信他的誠意,而是並不相信他能同她結婚,如果不能結婚的對象,給她母親瞧了又怎麽樣,難道還像給生豬蓋個藍印證明可食用?到時他們倆一拍兩散,到嘴的豬肉跑了這更給她母親給打擊。她索性就不帶給她希望,這樣還好一些,她也就不會失望。
我居然這樣對自己的男友沒信心。許誌摩也瞧不太得起自己,你這樣對他沒信心還與他膩在一塊兒,這算什麽事兒。
什麽道理都知道,就是見到真人時忍不住,肉身先於理智行動,享樂第一。
從洗手間出來,許誌摩雙手環抱住自己的雙肩,覺得自己真對自己失望。
同樣的,這一邊,吳宇航掛了電話躺倒在床上,也覺得失望,他都這樣明顯表示了,許誌摩居然還是無動於衷,他拋媚眼給瞎子瞧,枉費了功夫。
兩方都在感懷身世,這邊王淑貞決定雙管齊下,這邊武大的以後慢慢打探清楚,經濟學碩士也要抓緊,廣撒網才能多捕魚,正主兒不著急,她著急,她一想到女兒嫁不出去要爛在自已手裏,心裏就一陣陣的發虛,覺得她人生還活什麽勁兒。她十月懷胎痛苦分娩一把屎一把尿把許誌摩拉扯大,為社會創造一個這樣出色的女人,敢情為了肉爛在鍋裏?!
王淑貞提出要在外頭吃個飯,許誌摩道:“你不是都燒好了麽?”
“我又不是說今天。明天去外頭吃個飯吧。”
怎麽明天是吉日麽,誰都要明天跟我吃飯?許誌摩很鬱悶:“媽,明天我約了人了。後天陪你吃飯吧。”
“約了誰約了誰?哪個朋友?我認不認識?武大的?我跟你說,誌摩,千萬要搞清楚人家是不是單身,結過婚的沒關係,千萬不能是還已婚的,再想結婚做第三者還是不好,影響安定團結。”
許誌摩一字一句地說:“媽,您要再這樣逼我,我一定找一個有妻子的男友。”
王淑貞哪裏會被嚇倒:“你倒是找一個我瞧瞧。”
許誌摩慘叫了一聲回自己房間去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那天早上,許誌摩早上從吳宇航那兒溜回家的時候,正被王淑貞逮個正著。
三十歲的許誌摩可不是十八歲晚歸被抓個現行毫無經驗的高中生,她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問道:“今天怎麽起得早?不多睡會兒?”
“你昨天去哪兒了?現在才回來。”
“朋友家,看完片子太遲了,回來也沒車了,所以就留宿了。”
“噢。”王淑貞盯著她看。
許誌摩被看得心頭發毛,嘿了兩聲道:“怎麽啦?”
王淑貞若無其事地說:“你跟昨天穿得不一樣,看來,你朋友那裏倒是有放你的換洗衣服。”
“好朋友麽,當然。”許誌摩幹笑了幾聲。
“今天可不要出去,陪我吃個飯。”
許誌摩心虛,一時不提防,答應了。
吃的時候看到座位上有一個男子,暗叫一聲不好,老太太是誘敵深入,這招太狠了。
王淑貞坐下來還沒喝得上口茶,就說:“你們談你們談,我還有點事先走。”
許誌摩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聲。
那男子笑笑:“我叫陳申。”
許誌摩即來之隻好安之:“有個台灣的歌星跟你同名。”
“知道,唱把什麽留給我的那個。我這個是申請的申。”
“噢。”
“你是許誌摩?那個六月雜誌社的一片雲信箱可是你?”
許誌摩暗叫不好,這該不會是
仇家尋上門來了吧。她謹慎地說:“集體創作集體創作。”
“我們同事有定這雜誌,每期看回信是我們很大的樂趣。”
許誌摩向來對衣食父母非常的尊敬,態度也不像剛剛這樣冷漠,她微笑道:“謝謝。”
第 26 章
這次王淑貞女士終於做成了一件靠譜的事情,她把一個大好青年介紹給了女兒,但對於許誌摩來說,更慘。
有一首歌可以代表她的心情:我的心中,早已有了他,他,噢,他比你先到。
對先生出現得太晚,許誌摩發現她更愛錯先生。
關於事先預警係統,我們各自心裏都有,比如許誌摩曾經告誡自己肥肉少吃否則會胖,比如夏錫華告誡自己以後碰到姓趙的一個大耳括子扇過去還是便宜的,比如鄭凡告誡自己要和善對待父親他已經老了。可是許誌摩每周不吃五花肉就覺得她這周好像就沒吃飽過,夏錫華看到趙洪陽腦中立即想起談戀愛時他微笑的臉,鄭凡一看到父親與後母腦中浮起奸夫淫婦字樣。
陳申能說會道令你笑,同他吃飯時很愉快,他學經濟,但什麽都懂一些,許誌摩甚至想大約連殺豬剝豬皮他都知道要用什麽程序吧,他要擱古代,有一好職業,食客,天文地理吃喝玩樂無所不會捧人逗哏樣樣精通,他真是生錯了年代。
可就是這樣愉快,許誌摩還是對他沒有意思,一點也沒有。那天他吃完飯送她回家,進家門前看到外頭的明月,停下腳步,突然想起吳宇航有一天晚上在電話裏說,他看看月亮,可總會看到她的模樣。
她不敢進門打,在樓梯口打了個電話給吳宇航,他大約剛睡著,朦朧的聲音,可是一聽到她說她想念他,他停止了一會兒,問她在哪兒,許誌摩說我在家門口。
那天吳宇航做賊一樣偷偷留宿在許誌摩家裏,兩人夜裏十分的小心,他捂住她的嘴,隻看到她的眼神開始亮起來亮起來又灰下去,她咬他的掌心,像以前他養過的小狗,濕漉而溫暖。
兩人緊緊擁抱著,吳宇航拉開窗簾讓月光照在他們身上,他道:“別人說,月亮曬黑了就再也白不回來,我要剪兩個字母,貼在你背後。然後曬出了印子再也不會褪去。”
“什麽字?月牙型?那得貼額頭。我是包青天。”
他用手指在她裸背上寫了。兩個字母:“MY”,許誌摩一時呆住,不知說什麽才好。
他伏在她的身上睡去,她看著他孩子氣的臉,突然想哭。
她不知不覺陷進去了,她以為隻是享受一段就完的感情。
假如陳申早半年出現,他就是許誌摩的對先生,可是,他來得太晚了,許誌摩已經不耐煩等下去,她已經愛上了另一個先生,不管他姓對或錯。
她決定跟陳申說清楚,可是一想到會失去這樣一個好聊天對手,她又覺得可惜,她趴在桌子上歎氣:“此事古難全。”
洪芳問她:“怎麽了?”
“某位讀者不愛她的追求者又不想斷絕的幹脆,問有沒法子當聊天吃飯的好朋友?”
“告訴她那叫自欺其人,或者告訴她,就是你想人家還沒有這種閑功夫陪你吃飯聊天。”
許誌摩搔頭:“哇,這個答案好。”
“符合你們一片雲信箱尖刻的風格。”洪芳笑道。
“下次你來做答吧,你的回答有勁。”
“那你幹什麽?”
“我,我從良了。”許誌摩正經地說。
從良之前總是要享受一下的。許誌摩約了陳申吃飯。
吃什麽飯,許誌摩嘀咕,最後的晚餐哪。
陳申耐心聽許誌摩的解釋,半天笑笑說:“你請的這飯可真是不好吃啊。”
“呃,希望這裏的廚師不會誤會。”
陳申很好奇地問:“他是怎麽樣一個人呢?”
“英俊高大聰明智慧,更兼體貼入微。”許誌摩隻好笑,“他沒那麽好,隻是,我喜歡他。”
“也對。”陳申點頭,到底還沒有投太多的感情在裏麵,許誌摩說自己有了男友,他倒也不生氣,好奇心勝於一切。
“我爸你媽該失望了。”他笑,“我爸老幹不靠譜的事情,我說,這次他怎麽找到一個這麽好的姑娘,原來這姑娘是有主兒的。”
“世界上令人失望的事情太多了,他們總得碰到這麽一二件事是吧。”
“你真好玩。”陳申道,“我從前還沒碰到過你這樣的姑娘。”
“一般一般,”許誌摩謙虛地說,“我自學成材的。那咱們以後還可以見麵麽?”
“怕是不行。再見麵下去,我愛上你怎麽辦?”
“你要克製點。”許誌摩想一想,“還是不要見麵了,萬一我愛上你了更慘。”
“就是,到時你左右為難這可太不好了,有選擇其實很艱難的。”
“那咱們好好吃最後的晚餐。上次你說你們單位那個拿本書邊看邊逛商場的人還有下文沒有?”
“神人哪,那是。我今天一次性把他的事跡說完吧。”
兩人邊說邊吃東西,許誌摩聽到好玩處哈哈大笑。
陳申聽看著她的笑容,心裏還是覺得有點遺憾,他是真挺喜歡她的,這樣持久下去,他們在一起簡直是鐵板上訂釘的事情。
這時他看到後桌上有一個年輕人站起來,臉色鐵青地走了出去。
陳申不動聲色,吃完了,走出餐廳時才對許誌摩說:“剛剛有個年輕人走出去,他好像認識你。”
“我這麽出名了?那我需要戴個墨鏡。”
“他好像很生氣。”陳申笑咪咪地,“據我觀察到的外表,他可能是你那個男朋友。”
許誌摩一驚,皺眉歎氣:“這種行為真不好。”
“受過傷害的人,難免行動偏激。”陳申又笑,“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呀。”
“有誌不在年少。”許誌摩反駁。
“我期待您能同他好好溝通。”陳申最後留言。
第 27 章
男人狠起心來甚過女人,什麽事不好溝通,偏偏來個避而不見,說句話會死啊,許誌摩惡狠狠地想,活該你誤會。走在去學校的路上,看到樹蔭下的情侶,一對對一雙雙,美好溫暖,又軟下心腸,好吧,他愛我,他很愛我,他愛我至發瘋。
自已又訕笑一回。
寢室裏找不著,許誌摩又轉身去籃球場,一邊走一邊歎氣,真幼稚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幼稚。
吳宇航脫了衣服光著膀子與同學打藍球,居然不怕秋天的風,許誌摩縮縮腦袋,她看著就覺得冷,太冷了。
她吹了個口哨,場內人轉頭看向她,許誌摩揮手向同學們問好。
吳宇航本來硬下心腸想繼續打球的,可是看著她縮著脖子站在場內,風吹起她的長發,他舍不得。
從餐廳裏看到她跟那個男人說說笑笑的時候,他打了個電話給她,沒料到她沒接,更加深了他的妒忌。餐廳裏正在放鄭秀文的歌:“我愛上這個人,為什麽隻愛這個人,我愛上一片雲,但未必擁有這片雲……”
他覺得太可笑了,流行歌曲把一切都寫在前頭了。
吳宇航本來就對這段感情不大有把握,晚上更是灰心喪氣,可是她一來,站在操場上,微微笑的時候,他的心像放在陽光下的冰淇淋,輕而易舉地軟了下來。
他跑過來站在她前麵,她探過頭去湊上聞了聞:“汗水的味道。”
“你等我一下,我跟同學說一聲。”
倆人結伴走的時候,場內其他人的口哨四起,許誌摩笑:“我還真是受寵若驚。”
吳宇航這下想起自己為什麽生氣;“我打你電話了,你沒接。”
許誌摩摸摸包:“呀,忘記在雜誌社了。”
他一下把心裏的火滅了:“那男的是誰啊。”
“我媽朋友的兒子。”許誌摩老老實實地說,“她老人家開始親自動手幹預我的婚姻大事了。”
吳宇航的心情一下又跌入了低穀:“你跟他很聊得來呀。”
“這說明我隨和。”她看看他全寫在臉上的表情,歎口氣,轉身正視他,“吳宇航同學,考驗正式到了。你如果願意,能不能去見我媽?”
吳宇航一愣,過十秒鍾才醒過來,結結巴巴地說:“見你媽?”
許誌摩皺眉:“喂,你這是什麽表情。”
“啊,不是不是。我是說,我願意。”吳宇航連忙擺手。
那天晚上許誌摩並沒有待很長時間,她坐著認認真真地跟吳宇航說,見她媽表示她們的關係進了一步,如果他不願意呢,她也沒辦法,那她隻好繼續相親繼續碰對先生,如果他願意呢,就是要準備與她往現實生活走了。
她盯著他:“你懂我的意思麽?我是準備結婚的。”
吳宇航望著她的眼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許誌摩拍拍他的手:“好了,別怕,你不結婚我又不會逼你。你認真考慮考慮。明天給我答複吧,我不能等太久。”
她回家坐公交回來的時候,看著路燈一盞盞地從身邊掠過,心裏也很矛盾,吳宇航不答應,她覺得傷心;如果他答應,她又覺得對未來沒有把握。
人生就沒有一個一勞永逸的選擇。
回到家,王淑貞正在與陳申的父親通電話,對兒女進展情況互通有無,許誌摩聽得王淑貞笑著稱呼親家,她嚇了一大跳,敢情陳申還沒有跟他父親解釋,但是她不行,她得及時製止她母親這種想法繼續下去。
她剛想解釋的時候,突然一個念頭,吳宇航都沒答應要來見家長,還是先不要說?省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或是陳申同學願意當替補呢。這樣一想,她又自管自地回房了。
真自私,她睡之前譴責了一下自己,然後安心地睡著了。
吳宇航可睡不著,他翻來覆去,千轉萬回,他到底年青,一個見家長已經嚇到他,更何況結婚?!結婚哪,開門七件事。他現在還沒畢業,生活費都是家裏給的,拿什麽結婚?
可是照許誌摩今天的說法,他如果不去見她母親,不朝著結婚的方向走,她一定毫不猶豫地拋下他跟別人雙宿雙飛去了,他是真的舍不得她,他現在恨不得日日夜夜與她糾纏在一塊兒,分離一小時,她的笑容總會浮現在腦海,何況要分手?!
想到分手這兩個字就像有人把他的心擰了一擰。
誌摩,你逼我。他在心底發出一聲慘叫。
許誌摩如果聽到他的慘叫一定會不留情地說,啊,誰讓我媽也在逼我呢。
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同比她小五六歲的男人談戀愛,這本來就是一件需要非常有勇氣的事,大家都是平常人,又不是娛樂圈,什麽年紀不是差距金錢不能解決問題愛情勝於一切完全是在唬人,許誌摩敢下最後通諜無非是拿準吳宇航愛她,至少在目前,他愛她。
她最後一注,贏了,他與她結婚,她老牛吃嫩草;輸了,她跟他分手,她還找她的良人。許誌摩這樣冒險是有道理的,她等不起了,她不能等到他三十歲成熟期再向他求婚,等他成熟了,好一點是他謝謝你的愛,差一點是她練了回嫁衣神功,哪一種都不是她想要見到的。她決定先下手為強,即使現在分手了,她也留給他一個好印象。
雖然晚上睡得著,可是那天晚上許誌摩一直做惡夢,求婚求到這種份上,許誌摩也不甘願。她暗想,你別怪我,誰叫世俗出來一種叫婚姻的製度,她也想瀟灑走一回,但實在抵不過滾滾紅塵。
第 28 章
許誌摩以為她不在意,就算吳宇航被嚇得再不打電話過來,她也能承受,因為畢竟享受過,他還沒到成熟得能結婚的年紀,她都了解,她甚至想,或者,吳宇航是我第一個分手後還是朋友的男友。
可是不行,那天白天她一直盯著手機看,看完了看窗外,一下子想起自己不讓他在樓下等了,她還是在意的,她拋不下,她愛他呀。
她一直跟自己說,長痛不如短痛。完了又想,憑什麽啊,憑什麽我就要痛啊,我要一直快樂不成麽。
這樣心情焦慮著,到晚上回家的時候,目光呆滯,隻想好好睡一覺,揮手又叫不到計程車,她抬頭望天,心裏罵道,有本事你下個雨試試。
她說,有雨。於是下雨了。
許誌摩哭了,反正有雨,也看不出來。這些年的不如意一件件地浮上心頭,與上司鬧矛盾,同曆任男友分手,媽媽不理解,腹部三兩肥肉怎麽也減不下來,黑眼圈日日加深,胸部太小屁股太大,腰粗膀子厚,簡直往事紛紛湧上心頭萬種雜事千般閑愁,當然當然,還有永恒的一個夢,她邊哭邊想,要不是老做這個夢弄得疑神疑鬼,我可能早結婚生子做奶奶了,嗯,奶奶是早了點,但,孩子也可以談個早戀了是一定的。
或者,我可以結個婚再離個婚都綽綽有餘了。許誌摩悲憤地想。
“你還沒結婚就想著要離婚了?”一個聲音悶悶地說。
許誌摩一轉身,嚇了一大跳,吳宇航悶悶地站在身後,拿著把傘替她遮雨。
“你你你,什麽時候來的?”許誌摩結結巴巴地說。
“剛剛。”吳宇航道,“一來就聽到你說什麽結個婚還可以離個婚之類的話。”
“瞎說,我是心裏想,又沒說出來。”許誌摩反駁道。
“你嘀咕了。”吳宇航站在雨裏,看著她:“你母親喜歡哪種打扮?”
許誌摩一愣,方才明白過來他是來給她答複的。
她原本應該覺得很高興才對,她甚至想好了,她應該內心很高興但表麵很淡定,輕輕點個頭微笑說一句,與我結婚您要想這樣久麽;或者撲過去抱住他狠狠親兩口,但她一下子想到自己這一天受的煎熬,提心吊膽生怕失去他的痛苦,她愣了半天的反應是鼻子一酸,眼淚又下來了。
吳宇航沒想到她的反應是這樣,她一向做什麽都非常鎮定,連上次與他說要麽結婚要麽分手都笑容可掬,可是她現在在雨裏哭得這樣傷心,他一方麵心疼,一方麵也知道了她對自己的愛並不是那麽少,她也患得患失,她也擔心失去他。
他擁著她往家裏走:“好啦好啦,別哭啦,是我不好。”
“你哪兒不好?”
“我哪兒都不好。”吳宇航投降。
“那也不是,”許誌摩又不樂意了,“你還是挺好的。你不好,我選擇您幹嗎。”
“是是。不過呢,你也得考場試,以示公平。我媽喜歡斯文皮膚白的女生,你也得準備準備。”
吳宇航終於成功地把燙手山芋拋給許誌摩了。
他這天在學校裏其實也不好過,反複問自己是否準備好結婚,後來得出的結論是,不管準沒準備好與許誌摩結婚,他在目前是沒有準備好與許誌摩分手,他不能想像自己以後都見不到她,那麽,她要什麽就給她什麽好了,結婚就結婚,怕什麽,又不是上刑場。她願意丈夫沒有職業是個窮學生,那他還有什麽不樂意的呢。
兩人都沒有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關於結婚這件事,大家都很理智,思考來分析去,可行性分析都寫了好幾頁,當然當然,相愛是排在頭條的,謝天謝地。
許誌摩心裏一樂,覺得她論證了一件事:這真是一夜情也有尊嚴,姐弟戀也有春天。
她對自己的白馬王子道歉,您騎白馬的速度太慢了,你上別人哪兒去吧,別再入夢來了。
許誌摩跟母親說晚上帶人回來吃飯,王淑貞追問:“誰誰?”
“你按接待貴賓的規格準備就成了。”
晚上許誌摩看到吳宇航的時候,眼前一亮,她笑嘻嘻地吹了口哨。
“多少分?”
“一百分。”
兩人手拉手走到家門,許誌摩覺得吳宇航手心冒汗,她笑道:“我媽又不是老虎,又不會吃了你。”
吳宇航搖搖頭:“我太緊張。”
“就當麵試。”許誌摩道,“來,微笑,笑不露齒。”
王淑貞想過很多見未來女婿的場麵,可到底沒想到許誌摩會帶一個小不點回家,她完全給驚嚇住了。心裏閃過,是不是我催得太緊了,導致許誌摩饑不擇食?!可是這個念頭在十分鍾內就給打消了。
許誌摩非常了解王淑貞,知母莫若女,王淑貞是一個完完全全以貌取人的人,她當初嫁給父親是因為他長得帥,他當兵受傷,碰巧住進她在的醫院,是王淑貞先主動追的人家,兩個人結婚這麽多年,王淑貞現在還時不時會發牢騷說丈夫太帥外頭誘惑力太大。
吳宇航別的好處沒有,可經不得人長得好看,坐在客廳,他要不動,就是一電影海報,以男主角為主打的海報。
王淑貞一邊感歎遺傳的可怕性,一邊心裏稱讚吳宇航還真是好看。她一下子就轉過彎來了,吳宇航人長得不錯,又是個研究生,雖然還沒畢業,但這表明也是個聰明好學的孩子,從衣著來看,家裏條件應該不會太差,雖然年紀小一點,但他都不介意許誌摩年紀大,她這個做母親的有什麽好擔心的。總不會比許誌摩嫁不出去讓她更擔心,這樣一想,她就完全進入做丈母娘的角色去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第 29 章
俗語還說,媳婦跟婆婆是兩個星球的物種。
餘緒櫻,瞧這名字就不好惹。在許誌摩心裏,媽媽最好都叫淑芬愛琴麗華,顯得大方隨和好脾氣,可是餘緒櫻?!如是不是個大學教授都對不起這個名字。
吳宇航的母親是個會計,一個五十歲但想辦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會計。
“她精力旺盛?”
“好像是的,據說帶了三四家企業的會計賬。”許誌摩對鄭凡說,“人家還正當年,精力比我還好。我倒想退休找個小城市喝茶搓麻將去。”
“她這麽不容易相處麽?”
“你聽說哪一個婆婆看媳婦是越看越對眼的?!”
“是,再說你又拐帶小孩。”
“喂,人家成年了。”
“你說吳宇航喜歡你是不是因為他有戀母情結?”
許誌摩汗都下來了:“不能吧,我們郎才女貌相親相愛,跟心理學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我像他媽?!許誌摩心裏抖了一抖,如同冷天喝了一杯涼白開。
“明天見麵?”
“嗯,鄭凡,完了完了,高考都沒有這樣緊張。”
“你活該,找一個這樣小帥哥,受點苦是應該的。”鄭凡毫不同情。
兩人邊吃邊聊然後等夏錫華。
“夏錫華大約有一個新男友。”鄭凡爆料。
許誌摩一聽,挺高興,她終於從趙洪陽的陰影中走出來了,笑問道:“什麽叫大約?”
“她最近神神秘秘,出來吃飯會接到電話然後又溫柔地對話,我猜她有男友了。”
“直接問她不就得了,猜什麽猜。”
“這可不好,她想告訴了自然會告訴我們,問來做什麽。”鄭凡搖頭。
那倒也是,朋友之間再要好,如果有些事情她不想說,還是不要問的好。
許誌摩自己都焦頭爛額,也顧不得探討夏錫華的內心世界。她對自己真是覺得失望,都三十了,還不成熟,患得患失,見一個家長而已,怕什麽呢,她不喜歡你又怎麽樣,她兒子喜歡你不就得了。
想是這樣想,她還是忍不住問鄭凡:“我穿什麽衣服好呢?”
鄭凡覺得帥哥再好,但把自己搞成這樣沒自信,這戀愛不談也罷。可是許誌摩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最失望最傷心的時候,她一直在她身邊,無論她要做什麽,隻要她高興,她當然會站在她一邊。
“你穿什麽衣服都好看。”
許誌摩自嘲:“越活越回去了,居然為這個擔心。”
夏錫華同鄭凡一樣的沒同情心,看到許誌摩苦惱,哈哈大笑。
許誌摩氣極:“你們到底還希不希望我結婚啦。”
“我又不是你媽,你結婚我還要送紅包,我幹嗎希望你結婚。”夏錫華笑咪咪地說,“我要結婚了。”
鄭凡與許誌摩剛剛喝了口水,立即咳嗽不已。
夏錫華搖頭:“真是沒見過世麵。”
他有錢麽他帥麽他體貼麽他對你好不好?問題紛紛湧至。
“他家世清白,穩定工作,對我體貼。至於帥麽,我又不像誌摩,帥能當飯吃?”
“怎麽又扯到我。”許誌摩皺眉。
“帥能讓人賞心悅目,”鄭凡替許誌摩辯解,“再說了,有帥的自動送上門,咱們還不要麽。當然誌摩是狗屎運,吳宇航對她死心塌地,要娶她為妻。”
夏錫華突發其想:“誌摩,咱們打個賭吧,賭誰先結婚。”
“你你你,一定是你。”許誌摩連忙搖頭。
吳宇航的母親一開始聽到兒子要帶女友回家,開始是很高興的,吳宇航以前與鄭明雲的戀情家裏都知道,她見過照片,可是吳宇航搖頭,不是,我同鄭明雲分手了。
許誌摩雖然心理緊張,但到底癡長了幾歲,表麵上還是非常的鎮定,她微微笑著與吳宇航的父母打招呼。
餘緒櫻看到她,覺得一愣,許誌摩不是她喜歡的清新秀麗型女子,但是從心底裏,她也不能說她不美,她長卷發笑起來眼睛彎彎,有禮貌,看上去大方可愛。吳宇航的眼光一直留戀在她身上,誌摩喝水誌摩你坐這裏誌摩要不要再來塊蛋糕。餘緒櫻突然心裏不是滋味,養兒子養兒子,全替別人養了。
吳宇航的父親吳峰拍拍妻子的手,餘緒櫻歎口氣,然後問:“許小姐現在是做什麽的?”
許誌摩微笑:“我是個記者。”
呃,娛樂記者。
她看了吳宇航一眼,吳宇航在桌子底下握握她的手,許誌摩知道吳宇航大約什麽也沒跟家裏人說,關於她的情況。
“媽媽,我跟誌摩打算結婚。”吳宇航道。
餘緒櫻道:“畢業後結婚也來得及。”
吳宇航轉頭看著許誌摩,她再次微笑:“我們覺得感情已經到了要結婚的地步。”
“現在小宇還是伸手派,我怕他不能負起家庭的責任。”餘緒櫻顯得很誠懇。
許誌摩也很誠懇地說:“不要緊,現在男女平等,關於責任這回事,我自己能負責。”
反正不管怎麽說,她就是要結婚了。餘緒櫻突然許誌摩真是不好講話。
吳宇航道:“媽媽,反正畢業了也是結婚,早點結了也挺好。“
“隻爭朝夕。”許誌摩很認真的說。
回家的時候,許誌摩覺得很喪氣,她怎麽就淪到逼婚的狀態了呢。一向不是她最恐懼婚姻的嗎,吳宇航真的能成為一個好丈夫嗎,種種問題在半夜浮現在她腦海,她歎氣,轉身看看身邊熟睡的吳宇航,簡直想要搖醒他詢問,你是嗎你是嗎。
餘緒櫻回家也睡不著,她推醒丈夫:“我覺得還是不行。”
吳峰迷迷糊糊:“什麽不行啊。”
“小宇結婚的事情。”
第 30 章
早上許誌摩醒過來,見吳宇航握著她的手睡得很安穩,她又覺得逼婚是件正確的事情。
吳宇航哪裏知道她心裏百轉千回已經返複了若幹次,他到底年青,他愛她,那麽現在,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他能給她的,便給她。
可是他不理解為何母親會這樣反對。
回家,聽得餘緒櫻求證舉例子,勢必讓他打消這個念頭。
他道:“媽媽,你是不同意我結婚,還是不同意我跟誌摩結婚。”
吳峰趕緊打圓場:“你媽是覺得你太年輕,現在結婚還太早了。”
“媽媽,你是什麽年紀結的婚,生的我?”
餘緒櫻氣極:“我那時候是什麽年代,你現在是什麽年代。這許小姐看上去就非常精明的樣子,我怕你吃虧。”
吳宇航突然笑了:“我一沒本事二沒工作,她不怕吃虧,您倒擔心我吃虧。”
大家都不是為情癡狂的人,原因後果都再三考慮。
吳峰問道:“這許小姐看上去年紀比你大,你可想清楚?”
餘緒櫻點頭:“到時候你還年青,她卻老了,到那時你會想起現在,知道我們是為著你好。”
吳宇航仔細想了一下:“媽媽,我不知道以後的事情。可是現在如果不結婚,誌摩說那就分手,我不想分手,現在,我想與她在一起。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餘緒櫻望著兒子認真的臉,覺得他一定是腦子進了水了。可是腦子進了水的兒子到底還是兒子,餘緒櫻不是個笨母親,她知道她如果一直反對,一定會引起兒子的反感,反而會加速他往許誌摩那邊走的速度。
後來她與吳峰說:“罷罷,他要結,就結好了。他要往火坑裏跳,我哪裏攔得住。”
吳峰安慰她:“我看這許小姐年紀是大一些,但挺穩重,小宇跟她結婚不會像往火坑裏跳的。”
“去,你哪裏知道,人家說,結婚就已經是墳墓了,這墳墓如果是別人挖好逼你跳的,那還不是火坑嗎?”
吳峰望著怒氣而無奈的妻子,突然想起他那時候求婚的時候,餘緒櫻想來想去第二天才答應他的樣子。
“你覺得現在身處在火坑裏嗎?”
餘緒櫻一聽,半天想明白,嗔道:“你還來搗什麽亂哪。”
她那時候好不容易聽得吳峰向她求婚,為示矜持,第二天才答應的,可是那天晚上她可是老忍不住想笑。
這吳峰可不明白當初其實是她先看上他的。
夏錫華終於把男友帶出來讓朋友過目,他是個室內設計師,人長得忠厚老實,跟以前夏錫華找的男友完全不一樣,鄭凡心想,她的女友們終於長大了一個,終於不再以貌取人。
夏錫華的男友姓孔,孔實在,夏錫華說這就是掛羊頭賣羊肉的良好美德。
他們五人去馬場騎馬,是許誌摩提議的,夏錫華與鄭凡知道緣由,悄悄地拖著許誌摩問是怎麽一回事。
“最後的告別。”許誌摩認真的說,“今天是最後的機會。”
“嚇,就算他今天出現你怎麽辦?把小吳給蹬了嗎?喂喂,許誌摩,你要打算把小吳蹬了,可事先跟我說一聲,我這裏的心門永遠為他暢開。”
鄭凡唉的一聲,她還以為夏錫華成熟了呢。
“我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許誌摩悵然若失道,“我都忘記我做這個夢做了多久。”
“這種怪夢,不做最好,你還惆悵什麽呀。”
“就像養寵物,你再不喜歡,養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夏錫華道。
許誌摩沉默不答,自打做這個夢以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誰能十幾年做相同的夢呢,這不是寫小說麽,連小說都沒有這個精彩,為何就她會做這個夢,那一定是她跟別人不一樣,她應該有不一樣的人生。
雖然後來長大,碰到失望傷心無奈,自己的人生並沒有比任何人的好,知道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自己並沒有很特別,但這個夢,還是許誌摩心裏的童話,專屬童話。
可是自打碰到吳宇航以後,這夢很少做了,或者,做這個夢開始不愉快了,這讓她覺得沮喪。
這個城市的馬場在郊區,是新開的,因為新開,環境非常不錯,馬匹也多,一進去,就有專人來指點你換衣服以及注意事項。
許誌摩從頭到尾沉著臉,吳宇航還以為是因為前幾天見他父母的事不開心,盡量百般討好。
她很失望,並沒有事情發生,即使在馬場,白馬王子也沒有來。
晚上大家去吃飯的時候,許誌摩實在忍不住,走到露台上,開始落淚。她不是不幸福,可是,她已經失掉了那個童話,她不再是那個特別的人了。
吳宇航看到她走出去,知道她想自己待一會兒,等了十分鍾才追出去,就看到許誌摩坐在露台的欄杆上落淚,他走到她麵前,許誌摩此時覺得真是沒有意思,她歎口氣,對吳宇航說:“不要結婚,就不結婚吧。咱們別分手,但我不逼你結婚。”
吳宇航看著她萬念俱灰的樣子,覺得心疼。他單腿跪下,從兜裏掏出指環:“請你嫁給我,我願對你承諾,從今天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長。”
這些老話感動人的效果簡直百試百靈,許誌摩哭得更厲害。
吳宇航擁抱著她,許誌摩從他懷裏抬頭,惱怒道:“早知道你求婚,我也穿得好看一點。”
為了補償自己,許誌摩結婚的時候穿得非常的漂亮,鄭凡與夏錫華一至認為,許誌摩是有史以來最美的新娘。
“當然,我如果結婚了,您就不是最美的了。”夏錫華補充道。
婚禮忙亂而甜蜜,許誌摩本來覺得在婚禮上她會被自己感動至哭,可是沒有,因為人太多,她忙著接待送客敬酒,根本沒時間感慨。
兩人因為都要回武漢,所以在家鄉隻擺了酒席,新房就設在酒店。
兩人都累得筋疲力盡,攤在床上動都不想動。
吳宇航突然一笑,跟許誌摩說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在藍色的池水旁,你驚慌無措孤單無依,你穿著白裙子,向我飛奔而來,我那一瞬就覺得你是我一輩子的緣份。”
“敢情你一輩子的緣份是跟一個花癡?”許誌摩不客氣地指正他,“另外,我那天穿一件黑裙子,謝謝。”
“白色的吧,”吳宇航道,“在夢裏你就是穿白裙子的。”
“你做夢夢到我了?”許誌摩支起手肘。
吳宇航微微一笑:“我沒有告訴過你?在碰到你以後,我經常做一個夢……”
許誌摩那天很滿意,原來她的童話並沒消失,是轉到另一個人身上去了。
“我美嗎?我穿什麽衣服?哇,你吻我的時候有沒有漱口?”
過半天,許誌摩喘氣道:“沒漱口就吃顆口香糖吧,我喜歡薄荷味的。”
童話裏說,王子與公主自此以後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許誌摩的童話裏,王子與公主是生活在一起了,可是至於幸福不幸福,這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況且套一句小說裏的話:她不會比哪一個人更不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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