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東風難醉 第四章 指鹿為馬 字數:2803
……是歸晚……
畫軸全然擺在眼前時,樓澈一眼就認出了畫中麗人,臉色禁不住就是一變,神色複雜,陰晴不定,看著卷軸,顯出不快之色。
朝堂上喧嘩之聲不減,眾臣交頭接耳,一是對畫中美人驚歎不已,二是對她身份感到好奇。少數大臣默不作聲,其中少數在皇宮宴會上驚豔一瞥,難以忘懷之人,看著樓澈的麵色,不敢獻言。
站在右邊的武將剛才站出來說話,離卷軸最近,此刻看到畫,移不開眼神,嘖嘖稱奇,說道:“弩族倒是有眼光,居然要這麽個絕色美人兒。”說完,對著使臣笑了兩聲,大讚弩族王子眼光不差。
看他傻楞仍不知大禍臨頭的樣子,站在上首的兵部尚書輕喝道:“大殿上不要喧嘩。”眾人這才漸漸靜下聲來。
就在安靜時刻,端王突然笑出聲來,在一片各有心思的眼神中,獨然道:“有眼光的何隻是弩族王子,我們樓相的眼光也自獨到的很啊。”
聽他話裏有話,眾人側耳,看看樓相的臉色,又看看端王的神情,兩邊都不是好惹的人,知明識趣的大臣都選擇不出聲。
坐在龍椅上的皇上也好奇不已,看眾臣的反應不一,可惜他離畫距離遠了些,看不清楚,當下招手,讓使臣把畫拿近,仔細向畫看去,一怔之間,脫口而出:“這不是樓卿……”頓時住口,往左首第一位看去。
樓澈春風一笑,臉色溫和,回過身,對著伸臣說道:“弩族來使可把畫卷留下,本朝會斟酌給以答複,來使在京休息兩天。”說完一揮手,不給人回答和拒絕的機會。
弩族男子有些錯愕,一時不知說何話,見到殿旁侍衛走上前來拿畫,猶豫半餉,把畫一收,開口道:“此畫是王子心愛之物……王子交代必須畫不離身,天朝如果要照畫找人,可以讓畫師臨摹幾幅。”說完,把畫珍而重之地放入盒中。
端王忍不住笑出聲,似乎心情特別好似的:“貴王子還真是有心之人啊。”說完,向樓澈瞥去。
皇上也感到氣氛緊張,一觸即發,召來身邊太監,柔聲道:“先送來使休息,讓畫師臨摹一幅畫卷。”
看著來使大步流星地離去,大殿內神色各異,安靜地不可思議。
皇上先輕咳了一聲,打破沉悶,看到眾人眼光都轉過來,也不知說什麽好,隻能淡笑一下。
那右邊的武官不明所以,大聲說道:“皇上,隻要找到畫中人就行,現在就可以貼黃榜找人了。”邊關征戰多年,終於有了和平的希望,心中頗為激動,恨不能立刻和親緩解邊關之急。
聽到這話,明眼人都是微微變色,連皇上也不能接口,倒是端王一臉戲謔,說道:“嗬嗬,那就要看樓相的意思了。這畫中人,樓相不是正好認識嗎?”
大堂中更靜,一部分從沒見過歸晚的大臣聳動不已,紛紛把眼光投向樓澈。樓澈平靜地一笑,聲音如常:“天下物有相似,人有相同,難道畫的一定是真人嗎?隻要找到於畫七分相像的人既可。”
“據我所知,這幅畫恰巧跟真人一般模樣呢。”端王不依不饒。
滿朝無人做聲,隻有那右排的武將,驚訝不已,傻傻問道:“是誰?”
端王轉過身,麵對著樓澈,狀似無心地提道:“除了樓相家中嬌嬈,還有誰家女兒有此等風姿?”
一語道破機關,徹底捅破這層紙,大殿無人再敢開口,大臣們麵麵相覷。尤其是剛才口無遮攔的武將,更是臉色發白,想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頓時冷汗淋淋。
麵色不變,樓澈依然用那種讓人舒心的溫和聲音說道:“我樓澈連自己的妻子都認不出了嗎?要端王來提點。”
大殿中人人都知道樓澈動了真怒,這個年輕丞相是出了名的笑裏藏刀,麵含春風,談笑間將敵人置之死地。整個大殿,也隻有少數幾個大臣敢在他麵前直言,而敢反駁的,也許隻有端王一人。
端王冷笑一聲,不再開口,轉身麵對皇座,樓澈眼光一掃全場,笑語道:“見過我樓澈之妻的人,盡可告訴我,畫中人可是吾妻?”
一股攝人之氣流露開來,彌漫大殿之上,眾人紛紛低頭,以避鋒芒,無人敢直言。林瑞恩皺起眉,深思一會,終於還是緊抿雙唇,什麽也沒說。
忽然一道輕輕的聲音響起:“畫中人和樓夫人有些相像而已,剛才是有些弄混了,”注意到樓澈轉眸看來,忙又開口,“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搞錯了。”
朝堂上也不知誰先附和這種說法,一時間,人人都陪著笑臉說道:“果然是弄錯了”
“樓夫人的畫像怎麽會落在蠻人手裏呢”“就是啊”
“我見過樓夫人,根本跟畫中人完全不一樣嘛”
聽到如此議論,樓澈微微一笑,不與置評,側過身子麵對皇上。
皇上見到如此情景,一怔之下,神情複雜,平靜地問道:“眾卿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又是一個棘手問題扔下來,經過剛才的事,誰又敢在此刻站出來,一致的默不作聲,朝堂的靜默極為尷尬。
就在這莫名詭異的氣氛中,右列的最後一個絳色身影站了出來,躬身站著,清亮的聲音帶著種質地透明的感覺,讓人精神一振:“皇上,讓微臣去辦這件事吧。”
纖長玉挺的身型,清透的氣質,新科狀元猶如朝堂中一股清新的風,看到他走出來,眾人都舒坦了一口氣,想他是樓相的門生,就沒有多大的問題了。
樓澈轉頭,看著右邊最下首的管修文,眼裏驚疑一閃而過,重新打量這個少年,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似乎從沒有看透這個少年,從沒有注意到,他的身上也隱藏著些微的危險氣息。
皇上嘉許得點點頭,看著這個少年俊才,也覺得非常滿意。頭向左一偏,詢問樓澈的意見。
樓澈默一點頭,大殿上有一半人鬆了口氣,皇上立刻吩咐管修文處理此事,想來此事也隻能找個與畫中人六、七分相似的人送過去,事情也算完美解決了。
今天的朝會時間似乎特別漫長,也總算是安然度過,皇上一走,眾人也就三兩散去,樓澈正想舉步向殿外走去,後麵傳來端王的聲音:“那畫中麗人真是非同一般,風姿無雙,難怪弩族要千裏迢迢來京找人了。”
腳步一頓,樓澈停下身,側轉過來,默然看著端王,深沉的眼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端王冷然一笑,說道:“難道樓相不覺得畫中人動人非凡嗎?堪與樓夫人一比。”
大殿上還有些許沒有走的官員,都把眼光投注到兩人身上,樓澈與端王素來不合,兩人已是一山不二虎之趨勢,這次端王挑釁也是情有可原。
樓澈淡然一笑,沒有任何話語,冷冷看了端王一眼,轉身離去。眾人都是不明所以,隱隱有些失望,本以為兩人會在這裏來一次龍爭虎鬥。
隻有端王站在原地,神色陰鬱,情緒不定,定定地站著樓澈離去的身影,在他心裏,湧起一種不安感,真正感受到樓澈的脅迫,那種沒有破綻的溫潤春風般的笑容,讓他泛起一陣毛骨悚然,還有那臨別時別有深意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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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東風難醉 第五章 暗夜驚魂 字數:3726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意雖然遲遲,但畢竟還是來了,”歸晚似笑非笑地低吟道,翩然一轉首,看著來人,問道,“哥哥,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來人有著一張很平凡的臉,與英俊瀟灑幾乎一點都不沾邊,讓人無法聯想到對坐的兩人竟是同胞兄妹。餘言禾笑了,平凡的臉顯得正直和真誠:“我在遠行之前,想來看看你。”
歸晚笑笑,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異,眼底一絲落寞稍縱即逝,幽然問道:“一定要走嗎?”
聽到這話含著藏不住的傷感,餘言禾頗有些詫異,堅定地點了兩下頭,表示自己的決心,續又喚道:“歸晚……”後麵的話,竟然說不下去,悲傷浮上心頭,在他樸實的臉上表現得尤為深刻。拋下歸晚一個人留在京城,他有著說不完的歉意,可是這些無法宣之於口。
“我明白的,”阻止對方再說下去,歸晚勾起一道嫣然的笑容,說道,“我不明白的是,哥哥為什麽選晉陽城。”那裏明明是皇後的故鄉……不想深入去想這裏麵的含義,因為其中有一種讓她感到心驚的預感。
“……皇後現在的處境很困難,歸晚。”平淡的一句話,卻像春雷一般,落地有聲。
蹙起眉,歸晚淡淡說道:“那和哥哥沒有關係。”心裏排斥著這個話題,一種久違的無措感又浮上心頭。
“怎麽會沒關係,歸晚,你明明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一想到他那無緣的姐姐在宮中的日子,他的愧疚就會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娘親的臉又浮現眼前,那個不曾對他有過任何疼愛的母親,在臨終前,溫柔的話語,他一刻不敢忘懷。
歸晚緊抿雙唇,不發一言,想起在營帳中和樓澈一番話,心就有點酸澀的味道,不想和他為敵,在政治上,他是多麽可怕的敵人,在感情上,和他為敵,她是多麽的為難和神傷……忽然想到什麽,她驚異地問:“哥哥是怎麽知道皇後的身份的?”
“娘過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餘言禾臉上泛起苦澀。
“哥哥,”歸晚的聲音略略揚高,凝視著麵前這樸實無華的麵容,提醒道,“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後宮是女人的後宮。這不是你能插手的問題。”
“曆來後宮和朝堂息息相關,現在螢妃的氣焰已經不不可一世了,皇後的位子能保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歸晚不語,失神地看著眼前人,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沉默了許久,依然猶豫不決,到底該怎麽選擇?無論怎麽選似乎都是錯,選擇哪個都會後悔,要削弱螢妃的勢力,又談何容易,樓澈又會如何?一個一個的疑問在心裏成形,迫得她慌亂起來。
看出她的猶豫,餘言禾從袖子中取出一張小紙條,攤開放在歸晚的眼前,歸晚接過,瞥過紙上的字,楞住了,那娟秀過人的筆跡,分明出自皇後之手,字麵殷紅,是封血書,小小一張字麵上,寫著:保江山,保皇兒,保國丈。筆筆勾心,字字動情,微微顫動的筆劃中流露出皇後的心痛。
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皇後淒豔的笑容,她俯身跪在自己眼前的場景,她哭著請求自己保護她的兒子和父親時的悲切,她笑著說要保護江山的堅定,想著想著,心也跟著酸起來,歸晚苦笑不已,現在又怎能舍下在深宮中流淚哭泣的姐姐呢?
“這是去護國寺前,皇後送出宮的,在我這放了一個月了,前幾日,好不容易又從宮中傳出一張紙條,你看後,自己決定吧。”在歸晚沉思之時,餘言禾又拿出與前一張相同大小的紙條,遞了過去。
竟然有種不敢承接的感覺,小小的紙條,如此的沉重,沉吟半餉,歸晚還是伸手接過。展開一看,裏麵是半首詩:春風自恨無情水,吹得東流竟日西。
把兩張字條放在一起,歸晚片刻難言,把紙揉成一團,她抬首看向餘言禾:“哥哥你已經決定了嗎……”
沒有回答她的話,餘言禾隻是定定得看著她,眼裏一片溫柔。
……
時間似乎沉靜了很久很久,久到歸晚幾乎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半年多來的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溫,她在尋求答案,從鳳棲坡回來的一個月,她養病生息,躲開了是是非非,知道皇後的位子得以保住,她鬆了一大口氣,同時間她找來幾位負有盛名的當代謀略家,學問家,努力學習權謀之術,難道自己的潛意識也在為未來做準備嗎?
怎麽想也沒有結果,歸晚放棄地輕歎一口氣,注意到哥哥仍在等自己的答案,她展開笑容,既然沒有答案,那就以後慢慢尋找,也許能找到一條兩全其美的方法。
見她笑容中擺脫了陰影,知道她有了答案,餘言禾也輕鬆起來,看著歸晚走到書桌前,拿出筆,研起墨,頗為不解,走上前,看著歸晚拿出紙,在上麵寫了些什麽。他剛要湊前,紙已經遞到眼前,歸晚笑語盈盈地說道:“哥哥臨走之前,想辦法傳給皇後吧。”
餘言禾啞然接過紙,定睛一看,上麵短短兩句:
芳菲過盡何需恨,夏目蔭蔭正可人。
*******
送走了哥哥,歸晚一個人靜坐在書房之中,靜謐的環境中,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和孤獨,因為哥哥的一番話,一些本來逃避的問題再也無法回避,前途茫茫,她看不清未來是什麽樣的了。
正在沉思間,一真喧嘩聲從門外傳來,她站起身,打開門,剛想開口問,就看到樓澈站在門外,雅彥的笑容中帶著不可琢磨的深意,身後跟著一眾侍衛,還有兩個玲瓏乖巧的丫鬟。
微微驚訝,她開口問道:“夫君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樓澈看著歸晚從書房走出來,輕皺眉,向後麵的侍衛打了一個手勢,看著侍衛散開,他走到門欄邊,擋住歸晚的視線,召來丫鬟,取過一件披風,溫柔地披在歸晚身上,如水溫純的聲音說道:“身體才剛好……不是讓你要注意嗎?”
看到歸晚從屋內走出,秀美的臉蛋紅粉緋緋,引人遐思,情不自禁低頭在她臉上輕吻一下,才觸到她凝脂細膩的臉龐,一種淡淡的清香傳來,受到蠱惑似的,密密輕輕的吻散落在歸晚的側臉,脖頸。
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遞到全身,歸晚偏頭躲開,自從鳳棲坡回來,樓澈就多出很多這種親密的行為,讓她無所適從,心有點慌,餘光一瞥,注意到兩個丫鬟還在後麵,頓時有點羞意,臉色紅暈。
樓澈輕放開歸晚,注意到她眼光處,淡笑說道:“這是我為你挑選的丫鬟,以後伺候你飲食起居,”
歸晚一蹙眉,心裏頓生疑惑,她貼身丫鬟一直以來就是玲瓏一人,府中仆婢也是成群,現在突然多了兩個貼身丫鬟,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隱約覺得有什麽事發生了,轉過眼光,看到剛才的侍衛散布到了各個角落,分明是把整個庭院加強了護衛,內心更是疑竇重重。
兩個丫鬟走上前,跪在歸晚跟前,開口道:“我是如晴(如明),見過夫人。”兩人不單動作一致,說話一致,就連語音語調都如出一轍,歸晚也暗暗稱奇,不知道府中竟有這樣訓練有素的丫鬟。
看到歸晚似乎並不拒絕這樣的安排,樓澈的心定下一半,一從朝堂出來,他就做了一係列準備,要好好保護眼前的女子,她似乎總是很容易地牽扯到他的心,影響他的情緒,而且情況似乎日漸嚴重,他笑了笑,暗道,難道寵愛也會上癮的嗎?
吩咐兩個丫鬟起身,歸晚百轉心思,想起剛才給皇後寫的字條,想起樓澈在朝中護著螢妃,一時心情複雜。
樓澈拉著歸晚去飯廳用晚膳,一路上,歸晚發現,相府的保衛的確比平日森嚴許多,更加確定心中所想,果然是有事發生,而且看樓澈的行動,莫非此事還與自己有關,可是怎麽想,也想不到是什麽事,輕輕搖了兩下頭,她笑自己想得太多,現在不是糾纏此事的時機,現在想的,該是如何瞞過樓澈的眼睛,幫皇後確立地位……
直到安寢時分,她依然在思索這個問題。其間兩個丫鬟果然伶俐乖巧,凡事一點就透,絲毫不差玲瓏,隻是不喜言不喜笑,如同木頭造的人一般,讓歸晚有些不習慣。
躺在床上,她思緒如潮,反複思索問題的症結所在,也在考慮未來的兩全之策,既能幫助皇後,也不用對螢妃造成傷害,沉思許久,依然很亂,暗歎,難道世事如此殘酷,根本沒有能夠兩全的方法?
正在頭腦混亂之際,一股淡淡的暗香傳來,聞入鼻端,感覺身體輕飄飄然,思緒漸沉,舒服得令人歎息,腦中閃過一道模糊的概念,隱隱覺得這香不對勁,沒等她反應,黑暗已經完全籠罩過來……
……
在朦朧的夢中,似乎有人在她的床邊徘徊,是誰?
不對,不是夢,歸晚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受到驚嚇,歸晚一聲低呼出口,還不等她完全反應過來,那黑影向門外竄去,見他一閃而過,歸晚剛舒了一口氣,就聽到門外一陣打鬥聲響起,知道是黑衣人遇到侍衛,歸晚走下床,步到門口,向外望去,一陣冷風撲麵,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淋淋。
抬眼向庭院中看去,才發現黑衣人和兩個人纏鬥在一起,那兩人竟然就是丫鬟如晴和如明,黑衣人固然武功高強,兩個丫鬟竟然也絲毫不差,招招狠辣,半點不拖泥帶水。三人的打鬥聲傳開,不一會兒,侍衛像雨後春筍般多了出來,把黑衣人圍在其中,歸晚冷眼旁觀,越看越覺得奇怪,她並不懂武功,為何會覺得那黑衣人的動作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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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東風難醉 第六章 醉人一夢 字數:3847
漆黑暗夜,三道人影在相府中庭打鬥不休,一眾侍衛把三人團團圍住,歸晚凝神看著戰局,即使她絲毫不懂武功,也看出如晴,如明兩人配合默契,合作無間,想不到樓澈居然會給她兩個如此厲害的丫鬟……再把眼光轉向黑衣人,她疑惑更深,從舉動來看,這神秘人並不想傷她,那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思緒翻滾不已,她忘神地站在房門口,忽然身上一暖,多了件外衣,側過臉,對上樓澈略帶擔憂的眸子,柔和溫暖的聲音傳來:“進屋吧,小心著涼。”原來他也給打鬥的聲音吸引而來,對著樓澈搖頭示意,她站在原地不動。
樓澈為歸晚披上外衣,幫她理了理稍散亂的頭發,輕握住她的手,覺得有些冰冷,心下暗惱,忽然踏前半步,遮住歸晚大半的視線,輕一揚手,做了個簡單的動作,侍衛們動作奇快地散開布成一個扇型,舉起了準備好的弓箭,一致對準黑衣人。
看到這樣的陣仗,歸晚也猜出,不久之後,黑衣人隻怕要變成刺蝟,暗歎一聲,轉身想要回房,就在轉身之際,黑衣人一個突兀的動作吸引了她,黑衣人正把如晴逼退兩步,突然伸手在懷中掏出一根一寸來長的飾物,隱有淡銀光芒閃過,歸晚一怔,這個東西,她不可能忘懷,是弩族的蠱毒……
黑衣人拿起短笛在嘴邊吹了一下,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如氏兩丫鬟和一幹侍衛都驚異不已,記憶回潮,歸晚一聲驚呼出口:“不好。”
聽到她脫口而出的話語,樓澈一皺眉,對著侍衛命令:“全部退開。”眾侍衛聞言,往後退開幾步,保衛的圈子頓時擴大不少。正在眾人不解之時,一陣“嗡”的聲音迫近,直往中庭而來,黑暗中眾人定神一看,竟是一群不明蟲類。
誰也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眾人慌亂起來,就在忙亂之時,樓澈冷喝一聲:“點火把。”聽到這樣的指令,畢竟是平日訓練有素的侍衛,頓時冷靜下來,不一會兒,中庭已經亮起多個火把,有如白晝。蟲子大都怕火光,此刻燈火通明,蟲子消失不見蹤影,就連黑衣人也趁亂逃走了。
如晴,如明及一幹侍衛都齊聲跪在原地,不敢動彈,樓澈容色平常,看不出情緒,溫然一笑,開口道:“沒事了,下去吧。”聽他一言出口,眾人都鬆了口氣,立刻離開中庭,頃刻間,中庭又陷入黑暗之中。
樓澈轉身,看著歸晚隱在陰影中清豔的側臉,柔聲勸慰:“不要擔心,我會處理的。”
淺淺地勾起一道笑,歸晚不語,眼神落在中庭,隻覺得漆黑的茫茫然一片,似乎連她的心也沉落下去,無邊無際。
陪站在原地,樓澈麵無表情,思緒如潮,想起白天才發生的事,夜晚居然有弩族人闖入相府,莫非是朝中有人泄露……
……此後一夜,歸晚無法入眠。
*
第二日清晨時分,一輛輕便簡樸的馬車停在相府後門。看守後園的家仆們好奇不已,正欲走上前,一個少年突然從車上跳了下來,清俊雅然,神采飛揚,雖然衣料普通,也掩不住他清透如水的氣度翩翩。
家仆們一看是當今狀元爺,頓時犯難,一個月前,主子以科考為名,把管修文遷到近郊別院,在他中了狀元之後,又吩咐過,不通報不得進內院,現在主子不在府中,這事又該如何處理,想想這狀元爺親切溫和,主子防範他實在是沒有道理可言。
正在兩難之間,管家走了過來,看到管修文,一楞之下,笑嗬嗬地走近,湊前一躬身,開口道:“老奴還未曾給管公子賀喜,真是怠慢……”聲音真摯無比,誠懇動人。
“哪裏,”管修文忙上前,帶著親切的笑容,如水透徹,“我還沒有謝過您老以前的照顧。”
兩人寒暄許久,都有些依依之情,狀似無心的,管修文提道:“我想進內院感謝夫人再造之恩,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管家也顯出難色,記起相爺曾經的吩咐,他不敢私自放人,轉眼注視管修文,一臉的無害純真,清澈雅然,又不禁暗歎,這樣一個親切少年,又會造成什麽傷害,再想起他本是夫人帶進府中,現在想去感謝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心稍稍放寬,他低聲道:“管公子進去吧,小心別讓人瞧見了,夫人在後庭書房休息著。”
微笑地點點頭以示感謝,管修文越過幾人,向後院走去。
本來就對相府的格局了如指掌,他挑選幽靜的小路走,竟沒碰上一個奴仆,轉眼已到後院書房門口,隔著花叢,看見兩個丫鬟從書房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扉,轉身離去。心裏微微訝意,這兩個丫鬟以前似乎從未得見。
見她們遠離,管修文走上台階,伸手推開門,臉上笑意融融,正想開口呼喚,門半開,看向房內,發不出聲來。
後庭的書房幽靜清雅,紫檀木做的貴妃椅上,躺著熟睡的歸晚,難以言語的靜,似乎把這裏隔絕成了另一個空間。
放低了聲音,他慢慢靠近貴妃椅,俯身凝視歸晚的睡顏,平日顧盼生姿的眼眸,此刻緊閉,猶如睡蓮,醒時常見的笑容隱去,顯得越發恬美安然,看著看著,內心一陣鼓噪之聲響起,伸手撫上那夢中出現無數回的容顏,指間美妙的感覺傳來,他著了魔似的,呼吸急促難平,心急跳,他低下身子,把臉湊到離歸晚隻有一寸的地方,清晰得感受到歸晚輕輕細細的呼吸,心跳得更快了,受不了誘惑似的,他俯首,輕吻上她的發,她的眼簾,她的鼻尖,驚覺到自己在做什麽,他立刻抬頭,一瞬間,似乎都聽到自己血管流動的聲音。
椅上的人並沒有醒來,沉沉地熟睡著,眉間略顯一點疲色,管修文輕輕撫上她的眉心,想為她抹去這一絲的煩惱,手順著她的臉似碰未碰地劃下來,來到唇邊,微啟的唇比挑花更嫵媚三分,情難自控地,他吻了上去,不敢驚動睡夢中的人兒,他淺嚐即止,親吻落在歸晚的唇上,猶如發誓一般……
這也許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誓言……
靜坐在貴妃椅旁,他早就忘記了時間,眼光怎麽也無法從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上移開,本來他是想來問昨夜暗襲的事,本來他隻是想來聽聽她的聲音,本來……早就忘記原來的目的是什麽,他沉醉在這裏,無法自拔。
老管家來到書房門口,從半啟的門中,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心下猶如平地驚雷,震驚地發不出聲音,那個少年,靜坐在夫人的身邊,一動不動,眼裏柔情無限,那種癡迷的眼神……冷汗淋漓,管家凜然,不敢動彈,不知是該驚動他還是……
正在猶豫和驚慌不安時,少年突然站起身,向外看來,來不及躲讓,一下子對上了少年的眼睛,那是多麽詭異的事,剛才還布滿柔情的清澈眼眸,竟然在碰上管家的一瞬間,冰凍起來,射出一絲刀刃般的淩厲,管家有種刹那被冰住的感覺。
少年輕手輕腳地向門外走來,不舍地回頭,望望椅上的身影,輕推開門,對著管家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走出門外,似乎知道管家會跟上來似的,他站在庭院當中等候著,管家這才反應過來,急步趕上,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麽。
管修文突然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管家,啟口道:“樓管家的孫女真是天真可愛……”
不明白為何會突然提到這個,管家驚異地看著少年,這個真的是他所認識的管修文嗎?如此冰冷,如此無情,如此邪異……
靠近一步,在管家耳邊,低聲喃道:“不為自己著想,也為家人多想想,剛才的,都忘了吧。”說完,笑著別有深意地看了管家一眼,轉身離去。
老管家一個人待在庭院中,風吹過耳邊,內心掙紮不休,他應該把事告訴相爺,讓相爺定奪,可是他始終邁不出步伐,那句話停留在腦海中,製止了他的行動,“樓管家的孫女真是天真可愛……”那個少年說的是真的,他無法不相信這一點。
許久許久,他依然站在庭院中間……
從相府後門出來,管修文始終帶著深刻的笑意,掩飾不住內心愉悅的心情,走到馬車前,他回望相府,沉吟了片刻,轉身上了馬車,吩咐等候已久的車夫:“走吧。”
馬車緩緩離開相府,車夫是個三十過頭的憨厚漢子,從不過問主子的事,人特別正直,他問道:“公子,是回狀元府嗎?”皇上禦賜了狀元一座府邸,雖然沒有完全造好,但是也已搬了進去。
“不用,”脆亮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去弩族使館。”
詫異地一回頭,車夫本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主人的事,不問不言不多話,才是為奴之根本。
突然,管修文又問道:“狀元府什麽時候修好?”聲音平板,聽不出起伏高低。
“公子,還要兩個多月。”恭敬地回答,車夫又開口,“公子,這庭院中,種什麽花好?不如種石榴吧,夏天也快了,石榴花好看,石又可以吃石榴……”
“種梅花。”冷冷的一聲,打斷了他長篇的議論。
馬夫驚異道:“梅花?冬天已經過了,光突突的有什麽好看……”見馬車半點反應也沒有,就知道再說也無濟於事了,公子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更改。
耳邊隔著簾子還傳來車夫嘮叨的話語,管修文不理不睬,種什麽花?當然是梅花……伸手拿過馬車裏的一個盒子,輕聲打開,裏麵放著卷軸,失神地看著卷軸,不自覺得露出笑容。
想了許久,他合上蓋子,笑容也隨之隱去,想起今天歸晚白天如此沉睡,昨夜肯定碰上弩人夜探,看來弩人行動很快,不枉費自己提點他們畫中人的線索,眼中寒芒一閃,他臉色陰鬱,喃喃出聲:“還有很多正事要辦……”
手輕輕撫摩盒子,管修文閉上眼,思緒飄地很遠……
樓澈也好,弩族也好,都沒有擁有這卷畫軸的權力,他緊緊得握住盒子,緊緊地,就連關節處,都因為用力,而隱隱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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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東風難醉 第七章 各有懷抱 字數:4391
翠綠的竹林,節節瑩脆,空氣中帶著清澤的淡香,有些冰冷的氣息吸入口中,清新透到心底的感覺。
林中樹著的樓台,屋簷上掛著一串串的珠簾,無論風格或樣式,都與天朝大相徑庭。珠簾後的人影隱約可見,還沒有靠近,就已經聽到了裏麵一道溫澤的聲音,惻然一怔,少年腳步一頓,想不到他在這裏,停下身形,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
裏麵的人忽然停下說話,門沿上的簾子被撩起,低沉地動人心懷的聲音響起:“原來是修文來了。”冠玉斯文的臉上醞著春風沐人的淡笑,樓澈站在樓台上,一副尊貴雅然模樣。隻有與他對麵的管修文知道,他笑眸中隱含著絲絲寒芒和噬人的冷酷。
“先生。”抱著盒子,不方便行禮的修文低身鞠躬,沒有想到對方會出現在弩使館,帶給他不小震動,稍一喘息,他心境恢複如常,深沉的心思隱瞞起來,他依然是清如明水的樣子。
低笑兩聲,也分不出這笑是什麽含義,半是玩笑半是戲謔:“沒想到今天等來的是你,本來還以為是端王……”
心一顫,嚐到不好的含義在裏麵,管修文謙虛地一笑:“學生奉皇命把畫送還,順便來訪弩族使臣。”把來的目的說清楚,以減低對方的疑慮之心。
不置可否,樓澈側身一偏,放下簾子,轉身回到樓台之內。管修文退無可退,隻能跟著走進樓台,樓澈和弩族使臣各坐一邊,桌上暖暖清氣飄起,茶香充斥鼻間。靜不出聲,抱著盒子端坐在樓澈的下首位子。
“我正和來使說起昨夜府中遇襲的情況,既然你來了,也不妨談談意見。”不等管修文坐定,樓澈開門見山地提道。
來使的麵上有些不自然,管修文輕瞥一下,依然謙虛恭敬,帶著點吃驚的樣子,他訝異道:“先生府上遇襲?何人這麽大膽?”
聞言,樓澈笑起來,雅俊的溫柔中透出張狂,笑聲中滿是清冷。在這笑意中,弩族來使禁不住地臉色微變。管修文淡笑著不語,隻是緊握的手心已經透出汗來。
“不愧為我的高足……”笑著說出這句話,不知是褒是貶。
弩族來使正顏相對樓澈,穩然開口:“樓相今日來,不會就為了說遇襲之事吧。”有點受不了室內略帶詭異的氣氛,他打破僵局。
驟然斂起笑,樓澈又是一派溫雅作風,不急著回答弩使提的問題,他拿起桌上茶杯,輕茗一口,似有回味的樣子,才悠然答道:“我來並非為了遇襲之事,但這事後麵牽扯到的深意,我不能不來此一趟。”說完,餘光掃過管修文,眸光驟冷。
來使和管修文都不敢貿然接口,隻能靜等下文。
放下茶杯,樓澈看向弩族使臣:“使臣遠到而來,求和之心可見真誠,我天朝泱泱大國,自是欣然接受……”看到弩族使臣臉色平緩下來,續又提道,“據說弩族今年冬雪大災,馬和羊死傷無數,農作物也收成不好?”
聽到這話,弩族使者麵色一白,啜啜低語回答:“這是誇大其詞,今年之災並不嚴重。”
“使臣之話解我疑惑,我還以為弩族自動求和,實在是因為戰力不足呢。”
不光是弩族使臣臉色不盡好看,就連管修文也是微有詫異,想不求和背後還有這麽一個原因。
弩族使者暗暗心驚,其實弩族求和,的確是因為此次災害麵積過大,無論是農作物還是牲口,都是損失嚴重,戰馬的驟然減少,使得弩族在短期內不宜戰事,求和也是無奈之舉。
沉默一會,使者開口,流利的漢語脫口而出:“我族雖受災害,但還沒有到嚴重地步,樓相盡可不必操心。”
管修文一旁傾聽,思緒百轉,看看使者,再看看樓澈,心裏舉棋不定。
樓澈定然不動,淡淡轉開話題道:“昨夜出現在我府中的刺客似乎並無惡意,隻是最後他逃走時,用的居然是弩族的‘蠱’。”抬眼注視一下弩使的表情,說道“我妻受到驚嚇,一夜無眠……”話音因為牽涉到了歸晚,略帶柔情,聲音轉而柔澈。
弩使立刻開口澄清:“這事必定有些誤會。”
“我也相信其中必有誤會,所以我不打算追究。”忽然起身站起,樓澈信步走到窗幾之前,注視著窗外的青竹,“弩族求和內因,我可以忽視,夜襲之事,我也盡可不理,弩族與我朝兩方交好,是民之所望……”
聽他這麽說,弩使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氣,聽樓澈的意思,似乎有什麽條件,他打足精神,仔細聽其中話外之音。
轉過身來,看著室內兩人,樓澈笑道:“弩使送我朝三樣重禮,我天朝也會拿出珍寶相還,弩族王子喜歡天朝美女,我天朝會選各地佳麗五名,送給弩族。至於那副畫,相信隻是弩族王子一時興起之作吧。”
弩族使者楞住,抬眼看著樓澈,心思兜轉,開口道:“樓相的意思是……”
“修文,”突然的呼喊聲讓管修文暗自一驚,隻見樓澈走近過來,“把畫給我。”
手裏緊抓著盒子,不知是給還是不給,定一定心,無奈之下,仍是把畫遞了上去。
樓澈伸手接過畫盒,立刻打開,取出畫卷,徐徐展開,管修文和弩族使者都轉頭看去,整幅畫展於人前,樓澈也讚歎一聲,這幅畫栩栩如生,生動非常,宛如歸晚翩然走入畫中,不禁暗疑,弩族王子難道親眼見過歸晚?
見到畫卷,管修文神色複雜,眼神中流露隱痛,伸手拿過桌邊剛備的茶,一不小心,竟潑出不少,滾燙的茶水澆在手上,他猶不自覺。
凝視畫卷許久,樓澈目不轉睛,開口說道:“畫中人是我妻子。”
其餘兩人聽到了,都不吃驚,一個是早知事實,一個是夜探相府,考證過畫中人身份。但是此刻聽樓澈親口說出,仍是有點小小的怔然,要知道,在朝堂上,樓澈曾一口否認,現在突然承認,其中必有原因。
“以後,希望再也不會有人拿著我妻子的畫像找人了,這幅一時興起的畫像就燒了吧。”慢步走到窗台前,拿出火折子,點燃一角,火光揚起,吞噬了畫卷,轉眼間,畫變成灰燼。
三人都睜眼看著畫卷消失於微火之中,弩族使者也有遺憾之感,王子讓他尋訪畫中麗人,看來現在隻能無功而反,對著這位溫文儒雅的樓相,他總有一種深莫能測的感覺,有種不敢忤逆他的感受。
回頭看看麵色各異的兩人,樓澈爾雅笑語:“以後不會有這幅畫,也不會有人多嘴多舌,弩族也可與天朝交好,還真是一舉三得的美事,不是嗎?”
*
次日,弩族使臣便向皇上請辭,閉口不提畫中人的事情,帶著珍寶和五位天朝佳麗,離開京城,回弩都而去。
皇上也是龍顏大悅,覺得煩心之事迎刃而解,朝堂上所見盡是歡顏,個個喜笑顏開。
“狀元爺慢走……”聽到呼喊聲,管修文錯愕地看著對方,神情略見警戒,萬沒有想到叫住他的居然是端王鄭裘,雖然猜不到對方的來意,但是不得不停下來等候。
端王急步走近,和管修文並肩慢步向宮門外走去,嘴裏招呼道:“狀元爺年輕有為,人品風流,讓本王傾慕不已啊。”
嘴裏連稱過獎,管修文心裏暗暗警惕,不知道這端王打的是什麽主意。
看到管修文眼中隱隱的緊促,端王低沉地笑了兩聲,壓低了聲音說道:“看來狀元爺對我成見極深,我可是本著一片愛才之心哪。”
“謝端王讚賞……”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依然掛著謙虛的笑。
“可惜啊……”一聲哀歎,引來管修文的注意,他轉而惋惜地說道,“樓相似乎並不能容你啊。”
笑意更濃,管修文顯得輕鬆自如:“端王說笑了,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豈會有嫉才之心。”
看到他清潤的笑容,端王也不得不暗讚一聲,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懂得隱藏情緒,想必幾年之後又是一位權臣,可惜現在還稍嫌稚嫩,正色道:“是我失言了,狀元爺莫怪。”
兩人說笑一陣,滿是敷衍,眼看快到宮門口停馬車之處,端王無意提到:“說來今日奇怪,這弩使竟然什麽都沒提,就走了,狀元爺不好奇嗎?”
“下官沒有好奇之意……”
“狀元爺真是謙虛了,”端王笑,“你應該很明白其中原委才對啊。”
沒有絲毫鬆動,管修文一副無辜的樣子:“下官真的不是很明白王爺的意思。”
端王也自不惱,滿含意味的看著他,輕聲道:“那弩使帶來的畫,想必狀元爺比我還清楚,畫中人到底是誰。”
看到對方豪無反應,端王接著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有一份薄禮送給狀元爺,還想請你過目。”說完,從衣袖中抽出一軸畫卷,就在抽出的一瞬,他清楚得看到管修文眼底閃過一片複雜之色。
手都有些顫,管修文幾乎不敢去接那幅畫,心跳得有些急促,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端王笑著把畫塞到他的手上,看著他慢慢把畫展開。
想不到那幅被燒的畫會重現自己的眼前,管修文幾乎忘記了呼吸,怔怔的看著畫,內心翻江倒海。
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端王不動聲色,果然啊,那日在朝堂上,看見畫的一刹那,這個年輕狀元流露出的愛意被他無意間發現,雖然他掩飾的極好,還是躲不過有意的觀察,悠然開口說道:“這是皇宮畫師臨摹時,我讓他多加一幅,並無其他人發現,狀元爺盡可放心。”
管修文盡斂去情緒,眼眸轉為冷淡,麵無表情地問:“端王此舉是何意?”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鬆,端王帶著討好之意說:“狀元爺不必緊張,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見你似乎很喜歡這畫,就送給你。”
冷冷地不回話,知道他的用意並不是這麽簡單,他靜等下文。
“畫固然是好,但是怎麽也比不上真人更好吧,”笑謔地說著,腳步並不停下,“聽說樓夫人的哥哥要去調職去晉陽,樓夫人要遠送他至郴州;弩族使節回弩都,真好和樓夫人的路線相近呢。”端望突然狀似無心的提到兩件並不相關的事。
管修文一震,圓睜的眼睛厲芒射向端王,抿著唇不說話。
端王不以為意,繼續道:“不知狀元爺可喜歡我的禮物。”忽然停下步伐,迫地管修文也不得不停下,“本王所要的和狀元爺要的雖然並不相同,但是方法卻正好統一的,不知道狀元是否有意和本王合作?”
聽得見風刮過耳邊的聲音,管修文思緒起伏,亂成一團,眼前之人並不好應付,樓澈更不好應付,如果要等待時機再行動,到底要多少年……驀地,腦中閃過一張睡顏,勾起他無限柔情,心裏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
沉吟半餉,管修文把畫收入袖中,顯出一絲潤澤笑容,對著端王輕輕一躬:“王爺之禮真是讓下官感到情意深重,下官又怎麽會拒絕王爺的好意呢。”
聞言,端王大笑出聲,連連說道:“狀元不愧為當世俊才,更難得的,是情深意重,難人可貴啊。”別有用心地誇獎。
管修文也笑出聲來,聲音清脆悅耳,兩人在人煙稀少的官道上笑得和睦無比,笑容下卻別有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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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東風難醉 第八章 離開京城 字數:3967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
曲州是離京西下必經的城市,風景獨特,引人注目,地理位置處於商業交通要道,也成為天朝繁華商都之一。曲都的風景比之京城更顯柔美,可謂“鶯聲處處,風煙楚楚”。
傍晚時分,曲州城外的古道上,緩緩經過一列馬車隊,少有人煙的古道上,偶爾走過的行人都忍不住猜測車隊的身份。隊伍中央,竟是一輛八駿馬車,氣勢非凡,禁軍以馬車為中心,排列開來,保護著前進……
就在車隊不慢不快地移動時,一匹快馬從古道的後端追了上來,車隊並不停下,等著快馬的靠近,不一會兒,已經衝到眼前,馬上的人紫袍束冠,分明是宮中太監,馬蹄輕揚,停在車隊後尾,馬上之人立刻開口大聲問:“樓相在哪裏?”
八駿馬車寬敞無比,再加上車速平穩,車內如同一個小型的房間,如晴坐在車廂的左邊,拿起小桌上的一盤水果,轉過身來,看向正凝望車外風光的歸晚,說:“夫人,吃點水果吧,傍晚的時候,就可以抵達曲州了。”
待在歸晚身邊的如明接過盤子,挑一顆草莓,遞到歸晚麵前。
接過草莓,才放進嘴裏,馬車驟然一頓,停了下來,歸晚放下手中竹簽,視線轉到車外,神色沉靜,似有所思的樣子。
如晴如明對望一眼,顯出無奈的神色,這樣的情況已經上演了四趟,現在突然停下車,不用問也知道是宮中來人請相爺回去。自從前日離開京城開始,一路上不斷有宮中之人前來,煩不勝煩。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馬車依然停在原地,如晴如明疑惑以來,這次馬車停頓的時間似乎出乎意料的長。正在兩人推搪對方去看個究竟時,一匹馬慢跑到馬車外,歸晚抬眼看向來人,淺淺一笑:“哥哥。”
餘言禾臉色不盡自然,定定看了歸晚一眼,開口道:“歸晚,宮中發生了些事……”後麵的話含在嘴裏,說不出口。
聽到這話,沒有任何反應,歸晚隻是悠閑地單手支撐下頜,一派不甚在意的樣子,靜等下文。見狀,餘言禾輕歎一聲,低語道:“螢妃懷孕了,聽說今天早晨突然肚子痛,情況似乎很嚴重,現在正在急召妹夫回宮。”
沒有任何表示,歸晚拿起竹簽挑起一顆草莓,放入嘴中,輕輕嚼,不發一語。餘言禾倒有些著急,忍不住促道:“這可不是好消息,皇後……”被歸晚略為譴責的眼神製止了後麵想說的話,餘言禾慚愧之色浮現,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其他人在場。
“歸晚,”溫澤的聲音打斷他們的交流,樓澈馳馬慢跑靠近。
揚起一抹盈然笑意,歸晚看著樓澈,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愧疚之情湧上心頭,樓澈凝視著車中人,想起前日離開京城,本意一是陪同歸晚送餘言禾一程,二是暑夏將至,想陪歸晚去避暑一陣,所以一路上就算宮中幾次催促,他都置之不理,但是現在……捏緊手中紙條,樓澈感到為難至極。
注意到他的猶豫和為難,歸晚把眼光移向遠處,仍然淺笑如常,眼波流轉,一絲落寂和失望一閃而過。
“歸晚,”低低的一聲呼喚裏像是包含著無限困難,“宮中有急事,我要回去一次。”無法解釋其他內容,樓澈有些低惱,看到歸晚聞言僅是諒解的一笑,沒有其他任何表示,心情頗為複雜。
策馬緊貼馬車,眾目睽睽之下,樓澈俯下身子,親吻一下歸晚的臉頰,湊到她的耳邊,暖暖的氣息撫上歸晚的耳根,輕聲道:“等我,我去去就回。”說完,深深睇視歸晚一眼,這才策馬轉身離去。
馬車周圍一圈的侍衛都是瞠目結舌的樣子,雖然樓相寵妻是滿朝皆知,但是親眼目睹仍是有些不能適應,餘言禾也是一副錯愕不已的樣子,看著樓澈轉到車隊後方吩咐了些什麽,帶著八個禁軍侍衛往著來時的路飛馳而去,轉身回看自己妹妹,笑道:“看來妹夫對你……”話音截然而止,帶點震驚地看著歸晚的笑,笑得如此虛幻,隻有他這個做哥哥的才明白,這樣的笑裏掩飾了多少失落。
“歸晚……”一聲低呼,餘言禾的擔憂和關懷全蘊含其中。
內心百感交集,一時難以分辨,聽到哥哥的輕喚,歸晚笑出聲來,淡淡的,幽幽的笑容,轉而變地清揚,眼光凝向餘言禾,說道:“哥哥是在擔心我嗎?”最後一個音吐出時,憂鬱之色已經一掃而空。
感覺到事情似乎和樓澈的離開有關,餘言禾溫柔道:“我們在前麵停留兩天,等妹夫回來。”
“不用,”斷然拒絕這個提議,淡然的語氣把聲音拉得格外悠遠,“他不可能趕回來的。我們繼續走,在曲州還有很多事要做。”
聽到還有很多事要做,餘言禾微楞一下,沉吟一想其中含義,憂慮之色頓顯,不禁道:“要等到了晉陽,才能想辦法……”皇後的處境越顯艱難,本來隻有皇後生有皇子,現如今螢妃也懷有身孕,如果生下龍子,那皇後唯一的依憑也將岌岌可危。
“不用等到晉陽,哥哥先趕到晉陽上任,我留在曲州幾天。”歸晚揮手讓禁軍侍衛遠離,這才對餘言禾解釋。
疑惑不解地看向歸晚,餘言禾楞楞開口問:“留在曲州?”
歸晚眸光一轉,顧盼之間流露出動人神采,漆黑的眼瞳因為隱然的笑而顯得深幽美麗:“現在的情勢的確很不利,天時,地利,人和,螢妃盡占兩項,要扭轉這個局麵除了地方勢力,還需要一個字。”
“什麽字?”
“口,”無意識地把玩手中的竹簽,歸晚談笑自如,“悠悠之口,是人和,也是螢妃唯一無處下手的地方。當今皇上能坐上皇位,當初也是靠民心所向,現在我們也可如法炮製。”
現在明白歸晚的意思,曲州是商交之都,任何信息在這裏交流最快,在京城中的消息通過這裏向外傳播,各的信息也都在曲州匯總。心下微惻,又問:“通過什麽掌握悠悠之口?”要知道,信息的動向極難把握,控製不好,隻怕會弄巧反拙。
細眯雙眼,顯出傲睨之態,歸晚一手仍支著下頜,右手把竹簽拿高,低語道:“天下最能說的莫過於書生了,科考剛結束不久,想必,現在仍有許多學子留在曲州,要通過他們的口,傳播天下,又有何難?”
無法抑製地從內心泛起莫測感,餘言禾直視歸晚,心頭加了兩分沉重,喃喃道:“不知道拉你進來是對是錯?”
低低的笑聲逸出口,歸晚安慰道:“如非我願意,誰又能勉強我,哥哥盡可不必自責。”
點了兩下頭,心頭頗不是滋味,餘言禾囑咐兩聲,策馬走開,休息一會,車隊重新起行,向著曲州緩緩前進。
靠在車廂內,歸晚眼神鎖住如晴如明,清揚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們剛才都聽到了?”
如晴如明同時點頭:“聽到了。”
“現在你們可以選擇的,”歸晚神態微妙,輕語道,“忠於我,還是忠於夫君大人。”
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問題,如晴如明麵麵相覷,不太明白其中含義,一時不敢回答。
車簾早已放下,車內光線暗淡,安靜地沒有半點人聲,隻有車外轆轤車輪和馬蹄聲掠過耳旁,沉悶地讓人有種窒息感。
淺淺的笑融開,歸晚豁然吟笑出聲,半是戲謔半是真:“不要緊張……你們沒必要回答。”
兩個丫鬟不約而同鬆口氣,差點以為剛才的是片刻夢鏡,睇眼看向歸晚,黑暗中幽深難測,忽然聽到歸晚吩咐:“準備好男裝,進曲州之後,我們隻帶八個侍衛,其餘禁軍侍衛留守曲州郊外。”
如明不解,一臉的茫然:“這樣會不會有危險?”
“要麵對的是文弱書生,不會有什麽危險。”
聽出歸晚不願多做解釋,如晴點頭回答一聲是,車內又恢複了平靜。
*
傍晚時分,曲州驛站內內一片熱鬧,曲州本是商業重城,人流複雜,此刻暫歇之處,高談闊論,人影晃晃。
驛站長喝了兩杯酒,興致高昂地站在大堂處和人劃拳,突然耳朵被拎,喊痛不已,回頭一看,是自己的夫人,忙陪笑:“夫人,你怎麽下來了?”他的夫人在整個曲州都是有名的,被稱為“辣西施”,以貌美和脾氣火暴出名。
“小崖子喊你幾聲了,你隻知道劃拳,正經事不做……”眾人看他夫妻兩吵起來,都哄然而笑,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們夫妻相處之道,也順便做為曲州茶餘飯後的笑談。
正在兩人忙碌吵架時,一個小二跑進大堂,嘴裏嚷嚷:“老爺,夫人,門口來客人啦。”
辣西施一個白眼扔過去,喊道:“有客人你不會往裏帶,盡站著瞎嚷嚷什麽……”
話音剛落,門口走進八個麵無表情的壯漢,兩兩分開,四人一排分開站在大堂口,大堂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一致地盯著門口看。
八人剛站定,後麵走進來三個人,先前兩個動作表情都出奇地一樣,像是清秀的少年,仔細一看,脂粉味又太重,竟是女子裝扮而成,眾人疑惑不解,再向最後一人看去,呼吸頓時一窒。
華光流彩,清俊絕美,一身淺藍淬染白葉的衣裳,玉冠銀絲束發,銀色發帶飄揚發間,雅秀身姿尊貴非凡,淺笑不離唇,左耳上,一串黑暈珍珠的耳飾及肩,隨著人的動作輕晃,流光異彩,映襯著她清豔無雙,明暗間,異魅非常。
明知對方是女子裝扮而成,眾人仍是有種不能呼吸之感,這種超越了性別的邪美,大堂中,無論男女都被震撼得不能言語。
如晴走上一步,對著大堂中央的驛站長和辣西施道:“我們想要二樓半層的房間。”一語打破沉靜,大堂才又恢複人聲。
辣西施忙連點兩下頭,眼睛忍不住歸晚身上飄去,暗想天下還有這等人物,口裏殷勤道:“有,二樓有貴賓房,平時沒人住,正好給各位享用。”揮手叫來正在發呆的小二,一邊帶路向樓上走去。
歸晚疏淡一笑,舉步向二樓走去,打量周圍環境,頗為滿意,心念悄悄一轉,已經胸有成竹,就在此地,她要借悠悠之口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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