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20.

「可不可以不聽這個？嗯，我想去靜安寺那邊看看。」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伸手，轉了轉按紐，調到了收音機，一把男生怪腔怪調地唱∶
「 陰天、傍晚、車窗外，未來有一個人在等待；向左、向右、向前看，愛要拐幾個彎才來？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
http://www.youtube.com/watch?v=4uoGoTd2egA&NR=1
(歌"遇見")

兩人靜靜地聽著，再也忍不住，他轉頭看看我，我抬眼望望他，轟然大笑。
我笑著指著電台∶「為什麽、為什麽這個男生可以這樣曲解這首歌？」
大約，很多內地歌手，以為隻要把歌唱得轉彎抹角地，就是時髦。
這是他們老也紅不起來的原因吧。
有些歌，是表達愛情的甜蜜；有些歌，是吟唱失戀的苦　；有些歌，是對人生無可奈何的喟歎；有些是，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唱起來的時候，旋律自然會輕快、憂傷、平淡、柔和┅┅等等，聲音的表達，必須是內心感情的真實流露，不是隻一味地高歌就可以的，也不是怪腔怪調就能吸引人的。
胡亂地曲解寫歌者所要表達的情感內含，歌者一定是沒法紅起來的。
優秀的歌手，一定會是個優秀的演員，因為他們對感情的拿捏，十分準確，恰到好處，唱得好的人，一定演得好。梅豔芳、張國榮、張學友、劉德華、黎明、鄭秀文、楊千　，都是歌唱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也都紛紛在電影電視中有出色的表演。
和長相無關。張學友夠醜了，但他演繹出的味道，讓人忘記了他的醜，而欣賞到他的內涵。鄭秀文一向都大方承認自己是"太平公主"，從來不必跟女星爭胸鬥豔，但她主演的電影，每每引得滿堂喝彩，令很多太平公主引她為偶像，因為她表現的，不是波濤?湧的性感，而是無意中流露出的小女孩般純潔的感性。楊千　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但她傻乎乎的率性，就是吸引一部分觀眾。厭倦了塵世的紛爭，在聲色光影中，人們追逐著坦白和率真的美好。

他把收音機關掉。車箱裏靜下來。
有那麽一絲靜默，叫人不知所措。
我和他，其實，以前沒有交談過一言半語。自重逢後，在msn的胡言亂語，是因為有電腦做屏障，掩飾了一部分的尷尬。現在驟然坐在一起，麵對麵，當然會有點怪怪的說不出來的感覺。因為自小對他的傾慕，我想在他麵前表現得好一點，越是這樣，越是不敢亂說亂動，張牙舞爪，收起我的個性，我便隻好沉默。

我把頭扭向車窗外。城市的高樓大廈，匆匆掠過窗外，這座城市，一向都是個時髦百變的少婦，明豔照人，引人入勝。而她快速的變化，叫人每一次想要接近時，又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不自覺地悄悄移開身軀，離遠一點，把自己跟她，隔開一段距離。就像太美的女人，旁的人，因為美得炫目，而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留出一點空間，不敢稍近。
過了黃浦江，上海市區浦西的交通，一下子就把人拉到現實裏，一路堵車，一路搶道，一路咒罵，再好的耐性，也要被磨蝕殆盡。
一輛車子切線，想爬頭，他開始國罵。我安慰他∶「如果我們沒有特定的節目，不如就由得它，慢慢開吧。我們不下車了，我在車裏欣賞風景就好。」
他沉吟著∶「嗯，也行。反正下去了，空氣也很糟。你就走馬觀花吧。」
我點點頭。
在車流中，車速被逼放下來，很慢很慢地挪著。他開口∶「知道嗎，其實，早幾年，我和太太曾經移民加拿大。」
「咦？這倒沒聽說。去了哪個城市？被悶壞了吧？」
「我住在多倫多。悶壞了。你猜我怎樣？我悶到學會做月餅！我還自製月餅模子！太恐怖了。我心想，難道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嗎？加拿大像天堂一樣。可是，天使們在天堂裏，都做些什麽呢？我算知道了，了解了，明白了，就回來了。當然，跟英語不夠好也有點關係。如果我再撐多一段時間，也許，就留在那裏了。」
「沒什麽好遺憾的，加拿大不過損失了一個製餅師傅，我們偉大祖國可是多了個大企業家，為國家解決人口就業問題，算是做貢獻了。嗬嗬嗬┅┅」
他舔舔嘴唇∶「倒也對。不過，中途放棄了，我心裏還是有點不服氣。」
「拉倒吧。你現在事業成功，再不必技術移民了，你就投資創業移民唄。給加國人民也提供點就業機會去。」
「嗯，將來吧。希望有機會打回去。」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哈哈哈哈！」他對我這句調侃很受落，爽朗地笑起來。
車子轉彎，繞進了一個大院。他找到車位，泊車。示意我下車。
我站在車旁，環顧四周∶「這是什麽地方？」
「黨部。」
「黨部？」
「嗬嗬，開玩笑，是某個政府機關大院。走，我們去靜安寺看看。」
我跟在他身後，他停下來，把車鑰匙收進大衣口袋，伸出手來，等著我。
之前是晚上，與他手拉手，還好說。現在兩個成年人，在大白天的鬧市中心，拉著手，他有太太，我有先生，似乎有點不妥。(在香港，成年夫婦情侶手拖手，很常見；但在國內，就比較罕見。)
我遲疑著，他過來，緊緊地牽住我的手。

我們踱到靜安寺，他在門外付錢買門票，又買了香燭，我們兩人虔誠地跟著香客，燒香、拜佛，又在賣紀念品的庵堂裏轉了一圈。他問我要不要買點什麽開了光的佛珠之類。我搖搖頭。兩人手牽著手，走出了寺門。

走在大街上，馬路邊的小店，都很有情調，各各顯示著店主與眾不同的心思，小巧而美好。我們逐間細看，手拉著手，仿佛回到學生時代。兩個男女大學生，蹺課，跑到外麵胡逛。早晨的上海，像一顆欲滴未滴的露珠，空氣潮濕而又寒冷，白白的陽光，無力地灑在大地上，沒有一絲暖意，但是因為光亮，而叫人心情舒暢。街上行人不多，大約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去了，閑暇的老人們也都被寒冷逼回了室內。隻有小店主人懶洋洋慢吞吞地在打開大門，整理售賣的物品，也沒見哪家店真在營業了，一切都像是剛剛睡醒般，帶著一份慵懶。而這一切，也許因了身邊的人，叫我心情雀躍，感覺良好。
我有點想要手舞足蹈，踮起了腳，抬高相牽的手，我在馬路沿上像走鋼絲一樣，走著平衡木的步調。他微笑著，隨著我的手抬高，愛憐地跟著我亦步亦趨。

站在一小叢冬青旁，我們等待著紅燈轉綠燈，準備過馬路。可是，行人斑馬線道明明早已轉了綠燈，一眾大小汽車，仍肆無忌憚地衝過去。我急了，跺跺腳，拉著他，往前跑。一路閃避著，汽車喇叭聲和緊急煞車聲響成一片，我們跑著，笑著，衝到了對麵。他花白的頭發，在城市淡淡的陽光下閃亮。兩個人的笑聲，如果，是十八、九歲，該是多麽美妙，而如今，我們是四十八、九的中年。
我心情複雜地拉著他，停下來。仰頭望著他，他也低下頭來，伸出另一蘋手，深情地撫弄我的亂發。
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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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入佳境，請繼續 -1234567H2O- ♀ (0 bytes) () 03/21/2010 postreply 19:20:10

• 偷得一日歡，以償數載念。美夢易碎，當止則止。阿康，你打算讓他們做智者嗎？ -夢馳- ♀ (0 bytes) () 03/22/2010 postreply 07:18:34

• 都是已婚人士了,美好一下下就好了,不要更多了..昏... -尕尕- ♀ (0 bytes) () 03/22/2010 postreply 14:4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