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蘇然是個性格開朗的胖丫頭,她從小生活富足,家庭和睦活到25歲從沒有為什麽事情頭疼過,唯一的一點小心思,就是對隔壁鄰居哥哥的那點愛慕之情。
隔壁的鄰居哥哥叫沈渭南,是個真正的王子,英俊不凡還有錢有勢。蘇然和人家站在一起就是王子和胖公主,畫麵不是很唯美。
蘇然想:童話裏從來都是王子配公主,雖然她胖點,可也沒有說胖公主就不能配王子啊。
內容標簽: 天之驕子 都市情緣
主角:沈渭南,蘇然 ┃ 配角:莫言,賀妙瑩,夏小花,杜遠山 ┃ 其它:愛情
【正文】
凹凸
作者:繞梁三日
第一章
C城是一個四季分明的城市,雖然一年中它的冬天比較長,但至少你衣櫃裏的衣服是四季都要有的。
在C城二環線的立交橋上奔馳著一輛銀灰色的寶馬。現在正是下午三點多鍾的時候,秋日裏明媚的陽光透過前麵的擋風玻璃照射進車廂裏。密閉的車廂裏激昂的交響樂從高質量的車用音響裏傳出,因為音響聲音開的很大,音樂在這個密閉狹小的空間裏來回震蕩,聽起來格外震撼人心。
正在開車的沈渭南,因為光線的關係帶上了墨鏡,墨鏡後麵他的雙眉緊皺,現在這個時候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沈渭南之所以心情不好,是因為今天是星期六,最近這幾年他基本上每到星期六心情就不太好,因為每到星期六這天他都要回家吃飯和住一晚,這是當初他搬出他爸媽住的軍區大院時和他媽媽的交換條件。
快下高架橋的時候,沈渭南的電話響了,他隨手關了音響,把手機的藍牙掛在耳朵上,電話接通後一個懶洋洋的男聲傳了過來:“渭南,在那呐?”
沈渭南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杜遠山,他估計這廝應該是剛睡醒這會說不準正躺在床上給他打電話呐。
沈渭南看著前方的路麵,隨口回了一句:“在開車呐。”
“回大院啊,嗬嗬。”杜遠山最後的那兩聲笑聲有點調侃沈渭南的味道。
杜遠山和沈渭南可以說是發小,沈渭南他們家那點事他基本上都知道。沈渭南聽著他那笑聲有些惱火,說話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你給我打電話有事啊?”
電話那頭的杜遠山忽然安靜了,有那麽一會後,他的聲音才傳過來,這次他的聲音倒是很正經:“渭南,那個,我昨天看見你那個Emily了。”
沈渭南的心“咯噔”一下,但語氣還是裝的無所謂的樣子:“看見就看見唄,怎麽了?”
杜遠山的語氣難得的嚴肅:“渭南,按理說這種事不該我一個老爺們這麽八卦,要是換成別人我也就當成個笑話看看,自己樂和一下就算了,可你是我兄弟。”
沈渭南隱約知道杜遠山要帶給他一個什麽消息,已經是極度的不耐煩:“你到底要說什麽?”
杜遠山不再廢話,一口氣說了出來:“我昨天晚上在程海看見的Emily,我在監視器裏一直看著她進了總統套房,那套總統套房從去年起就被一個新加坡人長包了。”
沈渭南直盯著前方的路麵,很久沒有說話。電話那頭杜遠山見他半天不吭聲不由的叫他:“渭南?渭南?”
沈渭南打轉方盤向下了高架橋,淡淡的應了聲:“知道了。”說完後,他掛斷電話,扯下耳朵上的藍牙,隨手扔到副駕駛上。
下了高架橋後,沈渭南把車開上大馬路,往前開出去大概500米後,拐上一條不太顯眼岔道,這條路不寬,是雙車道,路上極少有車通過,一拐進來就把大馬路上的喧嘩甩在了身後。
沈渭南把車開的平穩,順著一道高牆一路開過去,在一道鐵門前停了下來。他都有些佩服自己在知道自己的女人爬牆後還能這麽鎮定。
沈渭南和杜遠山相交多年知道杜遠山是個務實的人,他不是個會拿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來說是非的人。
程海”是家五星級的酒店,它在C城的地位,就相當於上海的“和平飯店”,非常有名,以前是國有企業,五年前因為裏麵各項設施老化,經營不善沒落了,後來被杜遠山通過各種渠道三轉兩轉的以破產收購的名義弄到了自己的名下。杜遠山把程海收購後,投了大筆錢把裏麵全部重新裝修過,靠著“程海”這塊老牌子現在基本上接待的都是外商。
沈渭南知道杜遠山沒有必要騙他,在Emily這件事情上他們沒有任何厲害衝突,既然杜遠山沒有騙他那這件事就是真的了,既然是真的,那他和Emily之間這回也就是真的要走到頭了。
沈渭南盯著前方的鐵門發呆,恍惚中身邊的車窗發出被人輕叩的聲響,他把車窗降下來,一個穿著武警軍服的小戰士“啪”的一聲向他行了個軍禮。
沈渭南看著那張被凍得紅紅的年輕麵孔有一會才轉過身拉開副駕駛前麵小抽鬥,拿出通行證遞給他,小戰士看完後遞回給他,示意前麵的人開門放行。
開進黑色的大門,裏麵是一棟棟坐落有秩的小別墅,這個軍區家屬院是三年前才建好的住在裏麵的最少也要是師長一級的待遇,如果不是大門口站崗的武警這裏和民間別墅區其實沒有什麽差別。
沈渭南拐了幾個彎把車停進了自己家的院子,C城的冬天天?腦紓?饣嵋丫?鍬淙帳狽鄭?ρ糲碌墓庀呤腔粕?模?丈湓謁?羌夷嵌靶÷ヒ徊嘞蛭韉那繳稀O奶斕氖焙蚰敲媲繳嚇纜?伺郎交ⅲ?饣岫?熗司橢皇O錄父?こさ母煽萘說奶傯酰?醋龐心敲匆壞閬羯?奈兜饋?r
沈渭南盯著那藤條發了一會呆,他伸手摘掉墨鏡,兩手覆在臉上,用力的揉了幾下,轉身拿起副駕駛上的西服外套推門下車。走到門口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擺出一個笑容按響門鈴。
沈渭南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裏麵還有他要應付的呐。
來開門的是他們家的四川小保姆小惠,小惠從18歲就在他們家做保姆,如今已近23了,早就融入了他們家的生活,基本成了他們家的一份子。
小惠身上係著個圍裙,開了門後朝著沈渭南叫了一聲:“沈大哥。”也不等沈渭南答應就又“噔噔”的往廚房跑去。
沈渭南順手把西服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往客廳裏走去。客廳沙發上沈渭南的奶奶正坐在那看電視,老太太快80了,滿頭銀發精神挺好,手裏杵著個手杖腰挺的筆直,正在看戲曲頻道放的京劇。
老太太聽見沈渭南進屋的動靜,轉頭向他看去,一看見進來的沈渭南臉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南南回來了?快點過來。”
“誒。”沈渭南應了一聲走過去在老太太身邊坐下。
老太太一直看著沈渭南笑眯眯的,她伸手從麵前的果盤裏拿了個桔子遞到他手裏:“吃一個,老甜了。”沈渭南老實的接過來,撥開桔皮慢慢吃著。
沈渭南一邊吃著桔子一邊問他奶奶:“奶奶,我爺爺和我爸呐?”
“在書房下棋呐。”老太太回答完轉過頭來笑眯眯的問他:“怎麽光問你爺爺和你爸,不問問你媽?”
沈渭南嘴裏含著東西嘟囔道:“還用問嗎,她肯定在廚房唄。”
沈奶奶還是笑眯眯的說:“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去,好幾天沒看見你了,你爺爺念叨你好幾回了。”
沈渭南應了一聲,起身往書房走去。沈家的這棟樓麵積挺大,書房就在一樓,沈渭南走到門口沒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沈渭南他們家的書房是公用的,他爸,他爺爺,他媽都在用,裏麵布置的也中規中矩一張巨大的辦公桌,靠門兩麵的牆邊立著四個巨大書櫃,裏麵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書。這些書可不是放著裝樣子的,裏麵從代表中國五千年璀璨文明的論語,四書五經,中庸,大學等,到近代各種語種和版本的軍事書籍,全是他爺爺和他爸爸多年的收藏。
沈渭南是出身軍人世家,他爺爺快90了,幹了一輩子革命,老爺子出身書香門第,17歲的時候就和一幫熱血青年跑到延安。打了大半輩子的仗,退休的時候是某軍區的軍長。沈渭南的父親也是子從父業現在是C城所在這個軍區的參謀長。
沈渭南推門進去的時候他爺爺和他爸正在靠落地窗前麵的小桌上下圍棋,聽見他開門的聲音,父子倆同時抬頭看向他,爺倆看清進來的是沈渭南都挺高興的笑了。
沈渭南走過去規規矩矩站在那挨著叫:“爺爺,爸。”
“嗯。”老爺子也是一頭花白的頭發,在家裏穿了一身寬鬆的家居服,雖然快90了,但保養的挺好,額角雖有兩顆老年斑但精神健碩,看不出快90的樣子,他應了沈渭南一聲,和藹的說:“南南回來了,最近換季了,生病的人很多,你還好嗎?”
沈渭南規規矩矩的站那回道:“我都挺好的,爺爺。”
“嗯,那就好。生意還好嗎?”
“挺好。”沈渭南幹幹的答道。
他們爺孫兩對完這兩句話後就冷場了。其實沈渭南的爺爺奶奶對他都很好,隻是沈渭南小時候一直跟著他爸媽在他爸所在的部隊生活,直到16歲的時候才跟他爸媽回到C城,和他爺爺奶奶住在一起。
那時候老爺子還沒有退休,家裏整日進出的都是部隊裏的高級將領,老爺子在外人麵前挺嚴肅,工作又很忙,所以沒有什麽時間和沈渭南接觸,等老爺子退休了,沈渭南又出國念書了,這爺孫兩基本從來沒有真正的進行過感情交流,所以沈渭南雖然知道老爺子其實挺疼他但就是親昵不起來。
旁邊沈渭南他爸看氣氛有些冷,就對沈渭南說:“你也不愛下棋,別在這看了,去跟你媽打個招呼。”
“哦。”沈渭南應了一聲,對他爺爺道:“爺,那你們下,我出去看看。”
老爺子點點頭,沈渭南轉身出了書房。
沈渭南走出書房,在快到廚房門口的時候稍稍停了一下。其實沈渭南之所以頭疼每個星期六回家,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媽。
沈渭南的媽媽,叫顧蘭英,是一個婦產科醫生,現在是C城的一家部隊醫院的婦產科主任,他媽50多了,年輕的時候是個極美麗的女人,就是現在她雖然有些微微發福,也是個保養得當的講究女人。
沈渭南和她媽最大的矛盾就是沈渭南的婚事,沈渭南是三代單傳,今年已經30了,可還沒結婚。在這個家裏其實沈渭南和他媽的感情最親厚,但是這些年因為沈渭南還單身的事情,顧女士把沈渭南折騰的看見她就頭疼。
沈渭南蹭到廚房門口,廚房裏空間挺大,顧女士正在洗菜,她一邊從水槽裏把青菜撈出來,還一邊扭頭指揮著小惠把蒸鍋上的蒸屜拿下來,忙的不亦樂乎。沈渭南隔著一段距離喊了一聲:“媽。”
顧女士回頭瞄了一眼杵在門口的兒子,不鹹不淡的說:“喲!少爺回來了?”
“啊!回來了。”沈渭南輕輕笑了一下,倚在門框上回道。
顧女士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最近過的挺好?”
沈渭南更放鬆了些,笑嘻嘻的回:“挺好。”
顧女士轉回身,不再看他,手裏一邊忙著一邊淡淡的說:“那就去坐著等吃飯吧,杵在這幹什麽?”
“哦,好。”沈渭南摸摸鼻子轉身回了客廳,他記得上個星期他是把他媽氣的把他趕出去的,這會看樣子是不跟他計較了。
沈渭南回到客廳坐回他奶奶身邊陪老太太看了一會“哼哼哈哈”的京劇,天完全?呂吹氖焙潁?伺?孔叱齔?空瀉羲?且患胰順苑埂?r
飯桌上開始氣氛一直很和睦,沈渭南的爺爺出身書香門第,早年家裏其實是個世家大族,很多從小養成的習慣都帶到了生活中來,並且也言傳身教的教給了自己的後代,所以在沈家的餐桌上,兩個家長一般都是不說話的,沈渭南的奶奶牙已經不太好,顧女士在為老太太剔一個雞腿上的肉,一時餐桌上隻有碗筷偶爾碰觸發出的“叮叮”聲,氣氛安靜和睦。
破壞氣氛的是顧女士忽然問沈渭南的一句話:“渭南,下個星期你有空嗎?”
沈渭南一聽他媽這話,心就往下一沉,心下明白,他媽這是又來了,他扒拉了一口飯問道:“幹嘛?”
顧女士沒跟他廢話,直奔主題:“你周阿姨的女兒從法國回來了,下個禮拜你抽個時間和她見一麵吧。”
沈渭南今天下午接了杜遠山的電話後心裏一直不痛快,這會聽他媽這麽一說知道肯定又是他媽安排的相親見麵,他心下煩躁,沒像平時一樣隨口敷衍他媽,很衝的回了一句:“沒時間。”
顧女士也不生氣,一邊給老太太盛湯一邊慢條斯理的問:“那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沈渭南這些年其實已經被他媽磨的沒脾氣了,他放下飯碗無奈的對著他媽道:“媽,我說你能不能別再折騰我了,你就放過我行嗎?”
顧女士往嘴裏送了一口菜,慢慢的道:“行啊,隻要你正正經經的找個好女孩子結婚,再給我生個孫子。”
沈渭南泄氣的說:“我找過,是你自己嫌棄別人,看不上人家。”
顧女士舉著碗筷,停下吃飯的動作,她看著沈渭南說的很平靜:“就是那個夏小花嗎?早就跟你說過,她絕對不行。”
要是平時沈渭南也就應付應付他媽過去就算了,可今天他接到杜遠山的電話想著自己和夏小花也就是Emily這些年的糾葛,不知怎麽著就是壓不住火,他把飯碗往桌子一跺朝他媽嚷道:“怎麽就不行?要不是你攔著,這會你孫子都會打醬油了。”
顧女士也把碗筷放下,她看著沈渭南一臉嚴肅:“渭南,你那麽聰明,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自己心裏其實早就清楚我為什麽不答應她進我們家的門。在你爺爺奶奶的麵前我不想教育你。”顧女士朝著大門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自己出去冷靜冷靜。”
沈渭南坐在那裏跟他媽對視著,倔強的不動地方。顧女士和他對視了大概一分鍾,什麽也沒說一臉平靜的站起來,她直接走到沈渭南的麵前揪起他的耳朵,扯著他往門外走。
沈渭南從他媽揪起他的耳朵那一刻就服軟了,從小他爸就工作忙一年難得見上幾麵,他是他媽一手拉扯大的,沈渭南對自己的母親其實感情很深厚並沒有真的想頂撞她。
他一邊順著他媽的手勁往外走,嘴裏一邊說道:“媽,我說你這樣有意思嗎?我都多大了你還這樣體罰我,顯得你也太幼稚了不是?趕緊的放手行不?”
顧女士揪著沈渭南,打開大門,一把把他搡到門外,她一隻手撐著還想往裏擠的沈渭南說:“從你剛才的行為就可以看出,我沒有哪裏幼稚,真正不成熟的人是你,等你在外麵冷靜好了我們再來進行一場理智成熟的對話。”
沈渭南還想往門裏衝,開玩笑這種天氣被關在門外,不被凍出毛病才怪,可他剛有了動作,大門就在他麵前“嘭”的一聲關上了,門板差點拍到他的鼻子上,他迅速的往後一仰上身才算躲了過去。
第二章
大門被關上,沈渭南也不敲門做無用功了,他知道敲門也沒用,在沈家是個很講究規矩和禮數的家庭,在外事上那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插手不幹預,但是關上門,屬於家庭的內部事務的事情,男人也給家裏的女主人最大的尊重。像這種母親管教兒子的事情是不會有人插手管的,就是沈渭南的奶奶也都會當沒看見,因為當年她也是這樣過來的。
現在是11月初,昨天C城剛下了一場小雪,現在外麵的溫度估計要在零度以下。沈渭南站在他們家門前的回廊上,被冷風一吹渾身就冷透了,他把全身上下的口袋摸了個遍,就隻有錢包和一包煙還有一個打火機,剛才進門的時候他隨手把車鑰匙放在了茶幾上,這會他就是想到車裏躲躲都不行。
沈渭南從門口的台階上下來,走到房子前麵找了個背風的地方,點上顆煙,抽著煙幹等著,他知道他媽估計等他們家人都吃完飯就會放他進去的。
這個生活區裏到了晚上就很安靜,現在天冷了出來的人也少,生活區裏的路燈光線不是很亮,每個小別墅子之間的距離間隔不大,隔著一條馬,路沈渭南還可以很清楚的看清對麵那棟樓客廳裏的情景。
沈家的院子裏有有兩盞照明燈,但也是暗暗的,沈渭南在牆角抽煙,隨著他吸煙的次數,遠遠看去他手上的煙頭忽明忽暗的。
沈渭南現在其實冷的可以,這個溫度呼出一口氣就看得見,因為馬上就結成白霧了。雖然冷可他站在那裏沒動過地方,沈渭南這人性格其實及其安靜,他是個很善於忍耐和等候的人。
沈渭南是個早產兒,生下來一直身體就不好,兩歲的時候被診斷出患有重型β-地中海貧血。
沈渭南小時候沒上過幼兒園,在他有記憶以來最長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因為他的身體太虛弱四五歲了連上下樓梯都有問題。
當時很多人都以為他會長不大,勸他媽再生一個,可他媽卻做了結紮一心一意的守著這個病孩子。
沈渭南的童年是孤獨的,那時候他媽工作忙,照顧他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保姆,他經常躺在床上看童話書就能過一天,等著他媽媽下班是他為數不多的一點快樂。
沈渭南上小學後身體還是很差,經常跑著步就會忽然暈倒,他暈倒幾次以後,他身邊的小朋友就都對他小心翼翼的,沒人再敢跟他玩。
沈渭南的身體是在他10歲以後才漸漸好起來,他的爺爺有一個世交,家裏世代行醫,祖上曾有人做過皇帝的禦醫。
那一年沈渭南跟自己的父母回C城探親,他爺爺特意請這位世交給沈渭南看病。當時沈渭南年紀小在他爺爺的世交手裏受了不少罪,每天針灸湯藥的伺候了半年,身體終於慢慢有了起色。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身體吃的苦太多,他都忍習慣了,所以一點小災小難,他也沒怎麽放在眼裏。
沈渭南安靜的站在那裏抽煙,四下裏一片寂靜,當他一顆煙快抽完的時候,隱約聽見他們家院子前麵的小路上,遠遠的傳來一點動靜,那聲音“嗚嗚”的不像是汽車的聲音,仔細聽了一會才聽出那是電動自行車的聲音。在這個院子裏還有人騎電動車是件挺新奇的事,沈渭南扭頭看向自己家的院門口。
暗暗的光線下,“嗚嗚”的聲音越來越近,隨著那越來越大的聲音,一個黑影終於出現在了沈渭南的視線裏,他看見騎車的人到了他們家的院門口似乎往裏看了一眼,然後他就聽見一聲巨大的刹車聲,那聲音尖厲,在這四下安靜的環境裏聽起來格外刺耳。
昏暗的路燈下,沈渭南看清騎車人保暖措施幾乎是武裝到了牙齒。暗暗的光線下看不出是什麽顏色的羽絨服,一直長過膝蓋,露在羽絨服下麵的小腿上套著一雙平底靴子,那靴子式樣難看,但看著厚厚的很保暖。
騎車的人停好車,一隻腳支在地上,伸手扯下圍著半張臉的圍巾,沈渭南看見一雙明晃晃的眼睛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會,忽然開口叫了一聲:“渭南哥?”聲音挺清脆。
沈渭南扔掉手裏的煙頭,朝著門口的人笑笑:“然然。”
叫然然的人,從車上跳下來,就見她推開院門一下就衝到沈渭南的麵前,那速度是相當的快,沈渭南就覺得一股冷風被一個圓滾滾的身子帶著撲麵吹來。
圓滾滾的身子在在沈渭南麵前刹住車,她露出一口漂亮的整齊的潔白牙齒笑得歡快:“渭南哥,你今天回家啊?”
“是啊。”沈渭南笑看著麵前的姑娘答道。
“嘿嘿。”叫然然的姑娘笑了兩聲,看起來憨憨的。她忽然看清沈渭南的穿著開口問道:“渭南哥,你怎麽穿這麽少站外麵?”
沈渭南表情有些尷尬:“那什麽,就是出來抽顆煙。”
然然的大眼睛轉了轉,她看了看沈渭南家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看沈渭南的身上,然後她對著沈渭南說:“渭南哥,你等會啊。”說完這姑娘一轉身又“咚咚”的跑出院子,上了她的電動車向對麵的小樓騎去。
騎電動車的姑娘叫蘇然,是沈渭南的鄰居,從蘇然出生的時候就是。
蘇然是個胖姑娘,她有一米六八的個頭,至於她的體重一直是個謎,因為每次撐完體重的數字都會被她選擇性的遺忘。
這姑娘個頭挺高再加上身上厚厚的肉,走哪看著都是一個很厚重的人。蘇然胖,做事動作也挺大,隻見她動作迅速的掏出鑰匙,打開他們家大門的門鎖,然後猛地一把推開大門,一陣風似衝了進去。
蘇然推門的力氣大了一些,那門板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客廳裏的一人一狗都回頭往門口看去。
蘇然她們家的房子的格局和對麵的沈渭南家基本一樣,隻是裏麵的裝修和沈渭南家簡潔明快的風格大相徑庭,這裏的裝飾是一色的歐式裝修風格,厚重式樣複雜華麗的窗簾,巨大的發出耀眼光芒的水晶吊燈,客廳的一麵牆下還有個壁爐。這裏的各種家具都色彩豔麗,紅白相間的土耳其地毯和果綠色的歐式真皮沙發有很強的視覺衝擊力,但是整體效果看起來並不突兀,到給人一種明快溫暖的感覺,可以看得出這裏的女主人是個愛美講究生活品味的人。
客廳裏的沙發上蘇然的媽媽,胡淑琴胡女士正悠閑的在做麵膜看著電視,聽見門口的巨響回身看去,她腳下原本乖乖趴著的蘇格蘭牧羊犬桃太郎,也人立起來前腳趴在沙發扶手上朝著跑進來的蘇然叫了兩聲。
蘇然一陣風似的衝進客廳,看都沒看她媽一眼,她轉著腦袋在客廳裏掃了一圈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轉身就往樓上跑,跑到樓梯口她似乎想到什麽一下刹住腳,折身衝進旁邊的書房。
和剛才進門的方式一樣,書房的實木 門板也被狠狠的拍在牆上,一聲巨響後蘇然衝進去一眼看見門口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她動作迅速的一把扯下來抱著就往外跑。
書房裏這個軍區的最高長官,蘇軍長本來正在看文件,他聽見一聲巨響後抬頭看見自己一個星期沒見的女兒跑進來拿了他的衣服就跑了,從頭到尾都無視他,搞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蘇軍長起身走出書房,他來到客廳問還歪著頭看門口的太太:“然然幹嘛呐?”
蘇太太正在做麵膜,臉上的動作不能太大,她繃著臉隻動嘴唇的說:“誰知道。”胡女士說是這麽說,還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去,她看見自己家的女兒圓滾滾的背影跑的挺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對麵家的院子裏。
胡女士心下了然,她回身對自己老公說:“估計渭南又被他媽趕出來了。”蘇軍長聽見她這麽一說心裏也就明白了,他沒再說話轉身回了書房。
那邊蘇然抱著她爸的衣服,匆匆跑回沈渭南身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露著大大的笑容,她把手裏的衣服遞到沈渭南麵前:“渭南哥,給你先穿上。”
沈渭南看著衣服上明晃晃的肩章,那可是將軍的軍裝。他笑了笑還是接過來穿在身上。
沈渭南有一米八幾的身高,已經算高的了,可衣服穿在他身上大了不止一號,有點長不說,還肥出不少。
蘇然把手伸到沈渭南腰部,把衣服往中間攏了攏,嘴裏嘟囔著:“我爸最近肯定又胖了。”
沈渭南笑看著麵前撅著嘴的蘇然,沒有接她的話。蘇然抬頭看著沈渭南:“渭南哥,你吃飯了嗎?”
沈渭南笑得有點苦:“還沒吃完。”
蘇然皺皺眉:“渭南哥,你等會啊,我給你去拿吃的。”說完也不等沈渭南說話轉身又跑了。
沈渭南看著那個快速移動的厚實背影,嘴角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說起來沈渭南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過蘇然了,沈渭南在他們家還沒有搬到這裏來的時候就已經自己在外麵買房子單過很久了。
沈家和蘇家在沈渭南還沒出生以前就是鄰居,蘇然和沈渭南的父親在年輕的時候就在一個部隊,而且是工作上的搭檔,當年他們還在成都軍區的時候兩家就住對門,後來一起調回C城,也是住對門,就連現在搬到新的家屬區也還是對門住著。
蘇然的媽媽是部隊的文藝兵,18歲就嫁給了蘇然她爸。蘇媽媽這人一生癡迷舞蹈,對生活上的事情有些不太上心。
蘇然她媽為了保持身材,30多歲才生了蘇然。生了蘇然後她沒給蘇然吃過一口母奶。那時候蘇爸爸工作忙經常不在家,蘇然就被扔給了他們家的保姆待。
沈蘇兩家住在一個單元樓裏的對門,兩家保姆經常串門,沈渭南比蘇然大5歲,兩家保姆一坐一起就會把蘇然放在沈渭南的床上,蘇然小的時候很好帶,隻要給她吃飽了,尿片是幹的就不會哭,她幾個月大的時候,就隻會睡,再大一點的時候,給她一個小玩具,就會自己坐在沈渭南的床上玩。
沈渭南那時候常年臥床,小小的蘇然給他帶來了不少樂趣。而蘇然從眼睛能看清東西後,看的最多的就是沈渭南,她會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媽媽”而是“得得”,小孩子吐字不清把“哥哥”叫成了“得得”。
蘇然會走路以後,成了沈渭南的跟屁蟲,沈渭南上小學後沒交到朋友,那時候小小的蘇然成了他唯一的玩伴。後來沈渭南身體好了,蘇然也上了小學,兩人上的是部隊的子弟學校,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起。蘇然上學放學,沈渭南都負責接送,可以說兩人從小就有點青梅竹馬的意思。隻是後來,他們回到C城後不久,沈渭南就被送出國讀書了,從那以後他們的關係就漸漸的疏遠了。
蘇然急匆匆的又跑回家,她直接不停腳的穿過客廳跑進廚房,這回胡女士聽見動靜,盤腿坐在沙發上麵衝著電視連頭都不回,她腳下的桃太郎也是抬抬眼皮看了一眼一晃而過的人影,又不感興趣的又趴了回去。
蘇然衝進廚房就開始急吼吼的翻櫥櫃找碗盛飯,蘇然他們家現在的這個保姆叫關美娟,要比蘇然大幾歲,在蘇然他們家還在四川的時候就在他們家做了,在他們家已經十多年了。
關美娟這會正在把晚餐最後一個菜起鍋,她看著蘇然急吼吼的樣子,以為是她是餓了,關美娟把菜盛出來放在旁邊,走過去照著蘇然的手背拍了一下:“你餓死鬼啊,這馬上就要開飯了。”
蘇然回頭朝她“嘿嘿”一笑:“關姐菜呐?”
“不是跟你說馬上就要開飯了嗎。”關美娟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蘇然看見關美娟身後擺成一排的幾個炒菜,也不搭理她,她直接繞過去,往她手裏的大海碗裏夾了一堆菜,直到碗裏的東西都冒尖了才住手。
蘇然弄好後,轉頭對關美娟笑笑說:“關姐等我回來再開飯啊。”然後就又“咚咚”的跑了出去,關美娟被弄的莫名其妙,她擦擦手走出廚房,問客廳裏巍然不動的胡女士:“然然這是幹什麽呐?”
胡女士臉都不轉一下,她盯著電視道:“別搭理她,對門的渭南又被他媽趕出來了。”
關美娟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以前在四川的時候這一幕就經常上演,沈渭南他媽從來不打孩子,唯一的懲罰方式就是關到門外反省,什麽時候承認錯誤了,什麽時候讓進家門。關美娟了然的笑笑回身去擺桌子吃飯。
第三章
蘇然捧著個大海碗,帶著一陣風又跑回沈渭南身邊,她把手裏的碗往沈渭南麵前一遞:“給,渭南哥,你快吃,一會要涼了。”
沈渭南其實沒什麽胃口,可他看著蘇然那雙晶亮的眼睛,還是把碗接了過來,他對蘇然笑笑說:“然然,謝謝你啊。”
蘇然笑嗬嗬的說:“渭南哥,你謝我幹嘛?你快吃,我給你擋著風。”說完她背朝著風口往沈渭南身前一站,真給他擋了一些冷風。
沈渭南笑了笑,沒有說話,其實從他出國以後,就漸漸淡忘了蘇然,兒時的那種純真的情誼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被他遺忘。他回國這些年就是偶爾看見蘇然也隻是淡淡的打個招呼,對她再沒有往日的那種親密。現在的蘇然對他依然猶如當年他們還沒有長大時候的樣子,讓他有點驚訝的同時心下也是有些歉疚的。
蘇然讓沈渭南蹲下吃飯,說這樣不容易嗆風,沈渭南雖然覺得這個姿勢難看但還是照做了,蘇然也蹲下背朝著風口給他擋風,沈渭南端著碗看向蘇然,蘇然睜著兩個圓滾滾的大眼睛笑嗬嗬的看著他,她胖胖的透著股憨憨的勁頭。
沈渭南想起很多年前,那時候他們還很小,沈渭南一犯了錯誤,就被他媽媽趕出家門,那時候他才12,3歲,也不敢亂跑,就隻能老老實實的蹲在家門口,等他媽氣消了,放他進去。
那時候蘇然才7,8歲,隻要沈渭南被趕出家門,她就跑出來陪他,冷了給他拿衣服,餓了給他餅幹吃,沒意思了就陪他玩,那時候的蘇然也是像現在這樣像個小狗一樣蹲在他麵前,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想到這,沈渭南輕笑出聲,蘇然看他笑自己也跟著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蘇然笑了一會,忽然想到什麽,她把手伸到大衣口袋裏掏東西,蘇然胖,穿的又多,蹲著本來就費勁,這會還要偏著身子掏東西,沈渭南看她憋紅了臉,像個球一樣在那裏蠕動,他看著可愛,就那麽笑眯眯的看著她。
蘇然努力半天終於從口袋裏拽出個手機,她握著手機對沈渭南說:“渭南哥,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
沈渭南微微愣了一下,報出了一串號碼,那是他的私人手機號碼,知道的人並不多,像他這種人,平時事情多,找他的人也多,為了省事,一般隻有很親近的人才會給對方自己的私人號碼,但他沒有向蘇然解釋。
蘇然嘟囔著一個一個的把數字重複了一遍,然後按下接通鍵,她把手機放到耳邊聽見接通後,就把電話拿下來掛斷。完成這件事後,她對沈渭南說:“渭南哥,你回來後老找不著機會要你的電話,以後我可以給你打電話不?”
沈渭南溫柔的笑笑:“當然可以。”蘇然聽後笑眯眯的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蘇然給沈渭南裝的哪一大海碗飯,沈渭南吃了一半就吃不完了,他把碗遞還給蘇然說:“然然,外麵冷,我吃飽了,你先回去吧。”
蘇然接過碗,擔憂的看看沈渭南又轉頭看看沈渭南家的大門,沒有說話。沈渭南知道她在擔心自己,於是說:“我沒事的,再說我媽知道你在外麵是不會放我進去的,她這會肯定在屋裏看著,你放心,隻要你一走,她就會給我開門的。”
蘇然無奈最後還是捧著碗有些依依不舍的對沈渭南說:“那我就先回去了啊,渭南哥。”
“嗯。”沈渭南點點頭。蘇然磨磨蹭蹭的走到院門口回頭又看了一眼沈渭南,沈渭南朝她揮揮手,她這才轉身往自己家走去。
果然蘇然走了沒多久,沈家的大門就打開了,顧女士敞開大門倚門而立,她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看著沈渭南,沈渭南坦蕩蕩的站在台階下由著他媽媽看,也不開口。
顧女士的目光在沈渭南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後把視線停在他身上的那件將軍服上,她緩緩開口:“行啊,混的好啊,到哪都有人照顧,沒受罪哈?”
沈渭南笑眯眯的回道:“一般一般。”
顧女士沒再理他,回身往屋裏走去,但是門還是沒關上。沈渭南知道這事就算是過去了,他笑了笑,走上台進屋去了。
回到屋裏,沈渭南隨手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他走進客廳見他們一家人都跟沒事人一樣圍坐在沙發上吃水果。
沈渭南的爺爺和爸爸聽見他進來的動靜回頭看了他一眼,都沒說話,倒是他的奶奶朝他招招手:“南南,快來吃水果。”
沈渭南慢悠悠的走過去往他奶奶身邊一座,坐在他奶奶另外一邊的顧女士轉頭撇了他一眼,沒吭聲,低頭接著鉤她手裏的一頂帽子。
沈渭南叉起果盤裏的一塊蘋果,放進嘴裏慢慢嚼著,他奶奶偏過頭在他耳邊小聲問:“然然給你拿飯吃了?”
“嗯。”沈渭南點點頭。老太太臉上像朵菊花,抿著嘴笑。
電視裏正在放著新聞,一家三個男人都看的專注。顧女士收了最後一針,她拿著新帽子對老太太說:“媽,來帶上看看合不合適?”
老太太聽話的把頭低下,顧女士把帽子給她戴上,左右看了看:“嗯,行大小正好。”
老太太把帽子拿下來,放手裏看了看對顧女士說:“蘭英啊,太素淨了,不好看。”
顧女士從容應付:“媽,沒事,我一會再在帽簷邊上加兩朵豔一點的花,就好看了。”
“嗯嗯。”老太太笑眯眯的應著,這才滿意的把帽子遞給顧女士。顧女士起身去房間裏找毛線回來坐下接著鉤花。
八點多的時候,老太太困了要起身回房休息,沈渭南他媽扶著老太太上樓幫她收拾。客廳裏一時隻剩下三個男人倒是很安靜。
九點的新聞結束,沈渭南轉頭一看,他爺爺已經靠在沙發上張著嘴睡著了。沈渭南去看他爸,沈爸爸顯然也發現了,他用遙控器把電視聲音關小,起身走到對麵把老爺子叫醒扶著他上樓去休息。
沈渭南一直看著他父親和爺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他們沈家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做長輩的都言傳身教的教育自己的子女,將來有一天,他的父母老的像他爺爺奶奶一樣的時候,他和他的老婆也要像這樣伺候他們。
想到老婆,沈渭南想起了夏小花,可他怎麽也想象不出,夏小花伺候他媽吃飯,穿衣,睡覺的樣子,他把目光收回到電視上,心裏有點難受,可又不如他想象般的難受。
沈渭南在客廳也就待了一會,就起身上樓了。他怕他媽一會下來又會抓著他說相親的事情。
沈家的房子有三層樓,沈渭南的臥室在三樓。三樓因為有一個很大的露天陽台,占了不少地方,所以隻有兩個房間,一間是沈渭南的臥室另外一間是客房。
沈渭南回到臥室,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看了一會電視,也就睡了。
沈渭南這人平時生活很低調,他自己在外麵從不顯擺自己的家世,既不住豪宅,也不開特別奢華的名車,私生活也很檢點,這麽多年就夏小花一個女人,平時除了應酬基本沒有夜生活,其實他的日子過的挺健康清淡的。
一夜無話,第二天是周日沈渭南放任自己睡了個懶覺,他起床的時候已經快10點鍾了。
簡單洗漱完,沈渭南走下樓,家裏靜悄悄的,他在一樓轉了一圈,沒看見一個人,他估計兩個老人是出去遛彎去了,他媽應該是和小惠出去采購了,至於他爸肯定是單位有事被人叫走了。
沈渭南溜達了一圈在餐廳的的餐桌上找到自己的早餐,他坐下吃完後,把餐具收拾到廚房,出來發現自己沒什麽事情做,他站在客廳了想了想,走到門口穿上外衣,拿起昨天蘇然給他的那件衣服,打開大門往對麵樓走去。
蘇然他們家一上午挺熱鬧,蘇然昨天晚上回來吃了晚飯後,就窩回自己的房間上網打遊戲,她昨天戰果不錯,偷人家的菜偷的很過癮,她一激動就玩到了淩晨3點多。這會她睡懶覺睡的正香,打雷都叫不醒她。
胡女士趕著星期天要和關美娟出門逛街,她想叫蘇然起床吃完飯去遛桃太郎,結果她樓上樓下的溜達了幾回都沒把蘇然叫起來。桃太郎要出去便便,在她腳底下轉圈圈,急得嗷嗷的叫,胡女士正值更年期火氣是“噌噌”的往上冒。
關美娟眼看著胡女士要發飆,趕緊說:“你先等會,我去叫。”
胡女士深吸一口氣,往下壓了壓火說:“行,你去叫,她要是再不起來,你就弄盆涼水潑她臉上。這丫頭懶的是沒邊了。”
關美娟知道胡女士也就說說氣話,沒當回事的往樓上走去。關美娟剛上樓,大門的門鈴響了,胡女士打開大門看是沈渭南。
沈渭南看的出胡女士的臉色不太好,他感覺自己似乎來的不是時候,但出於禮貌他還是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胡阿姨好。”
“渭南來了,快進來。”胡女士雖然挺生氣但還是熱情的招呼沈渭南進屋。
胡淑琴從小看著沈渭南長大,也沒把他當外人,見他抱著自己老公的衣服上門,知道他是來還衣服的,她把沈渭南讓進來,也沒提昨晚上的事情,自然的伸手從他手裏拿過衣服招呼他在客廳裏坐下。
他們倆剛在沙發上坐穩,就見關美娟捂著額頭從樓上下來,胡淑琴看著她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你這是?”
“她拿鬧鍾砸我。”關美娟說的挺委屈。
要是擱在平時,胡淑琴早就衝上樓去收拾蘇然了,可今天沈渭南在這,當著個外人,胡淑琴覺得那個丟人啊,她幹看著關美娟說不出話來。
沈渭南看這個架勢心下了然,畢竟很多年前,他也沒少叫過蘇然起床上學。他站起來笑笑說:“蘇然又不起床啊?”
兩個女人麵麵相覷都沒接話。
“我去叫她吧。”沈渭南說的自然,他說完後起身就往樓上走去。
沈渭南走後,兩個女人互相看看,關美娟說:“放心,渭南肯定能叫的起來。”
胡女士泄氣的往身後的沙發上一坐,回了句:“那倒是。”
沈渭南慢悠悠的走上二樓,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來過蘇家了,上一次來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他隨父母親過來拜年,但也是匆匆坐了一會就走了。
沈渭南沒有到過蘇然的臥室,但蘇家的房子和他們家的格局一樣,他估計著走廊盡頭的那一間應該就是蘇然的臥室。
沈渭南推開房門,果然入眼的就是房間中央的大床,床上的床單被套全是一色的白底粉花,一看就是女孩的房間。床上的被子拱成一大坨,枕頭高高翹起,根本看不見人。
沈渭南笑笑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他看著那個翹起的枕頭停了一會,然後伸手把它拿開。枕頭下蘇然兩手舉到腦袋兩邊,緊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蘇然的身材珠圓玉潤的,臉上也是肉滾滾的很多肉,以時下的審美觀她肯定算不上美女,可她長的也不難看,蘇然白,五官長的比較立體,至少現在沈渭南看著她撅著嘴,打著小呼嚕的樣子挺可愛。
沈渭南看了一會蘇然的睡相,蘇然睡得雲裏霧裏,渾然不知自己身邊正坐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很帥的男人。
根據以往的經驗沈渭南知道,蘇然是不容易被叫醒的。他決定像以前一樣一步,一步的來,他先伸手合上蘇然的嘴,然後捏住她的鼻子,蘇然開始依然睡得安生,不過十幾秒後她的身體就開始扭動。
蘇然的腰和屁股在被子扭來扭去,兩手伸到半空中亂劃拉,就是難受成這樣,人家也不睜開眼睛,最後她終於抓住了沈渭南的手,一把就把他的手扯開推到旁邊,然後姿勢都不換又接著睡。從頭到尾眼睛都沒睜開過。
沈渭南的手被推開後,笑笑從床上站起來。他進到房間裏的衛生間,找了一條毛巾用涼水弄濕後回來攤開整個覆蓋在蘇然的臉上,做完後,他就退到床邊安靜的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沈渭南一點都不著急,站在那裏笑盈盈的看著。果然大概一分鍾後,床上的蘇然像詐屍一樣直挺挺的坐起來,她一把扯下臉上的毛巾,抬手就扔的老遠。
蘇然“嗷”的叫了一嗓子,張大嘴嚎了一聲 “媽”她的腦袋轉了一圈正好對上沈渭南笑盈盈的臉。
第四章
蘇然大張著嘴,一頭長發亂蓬蓬的披散著,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定格在那裏。
沈渭南就那麽看著蘇然,就看的那姑娘兩團紅暈慢慢爬上她的雙頰,最後憋成一個大紅臉,那一刻他有一種惡作劇得逞的歡樂心理。他甚至出聲調侃著蘇然:“然然,胡阿姨在樓下呐。”
呆坐在床上的蘇然,有一種小女兒的心態,羞澀到了極點,不過她表現的有點彪悍,隻見她一掀被子就在床上站起來,她先伸手把額前的亂發撥到腦後,然後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的擺了個茶壺狀,看著沈渭南,說話之前她還刻意清了清嗓子:“那什麽,渭南哥你一個男人擅創一個未婚女性的閨房是不對的,而且還打擾人家睡懶覺就更是不道德了。”
蘇然說話時擺出的架勢很有氣勢,可惜說出來的話和語氣明顯不是那麽回事。
沈渭南抬頭看著站在床上叉腰而立的蘇然,這姑娘臉還紅著,她這樣子明顯是害羞了,現在正心虛著呐。
沈渭南偏著頭看蘇然:“然然,害羞了?我以前可是還給光屁股的你洗過澡呐。”
蘇然覺得自己的臉上熱的可以煎雞蛋了,她“嗷”的叫了一聲,飛快的跳下床,朝著衛生間落荒而逃。
沈渭南聽見一聲極大的關門聲後,蘇然的吼聲隔著門板傳來:“渭南哥,你太不厚道了。”他大笑出聲。他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高興的心情了。
蘇然活得沒心沒肺,洗漱完出來就忘了剛才的事情。她從衛生間裏出來,大大咧咧的跑到床邊穿上拖鞋,然後趿拉著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找衣服換。
蘇然出來的時候,沈渭南正坐在電腦桌前,翻看著蘇然的一本教科書,他聽見動靜沒有回頭的問:“然然,你在讀研啊?”
蘇然翻出一條牛仔褲隨口回道:“是啊,今年畢業了。”
沈渭南快速的翻了一遍手裏的《中國文學史》,又問了一句:“你學什麽專業的?”
蘇然抱著一堆衣服跑到衛生間門口,大聲回道:“師範。”
沈沈渭南回身環顧了一下這個房間,這屋子空間很大卻處處有著一些小淩亂,大敞的衣櫃門,裏麵的衣服亂成一團,化妝台上倒是隻比較簡單的擺著幾個小瓶子,隻是那上麵卻放著一把大梳子,梳子上麵糾結著幾根頭發,放在白色的梳妝台上顯得有些醒目,自己身邊的電腦桌上擺放著幾袋零食,腳邊的垃圾桶裏也是塞滿了零食的包裝袋。
沈渭南想象不出,性子如此跳脫的蘇然在講台上一本正經的與人授課的樣子,不過他轉念一想,一個女孩子將來做老師也是個挺不錯的職業。
蘇然收拾完和沈渭南一起下樓,蘇媽媽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她看見蘇然下樓來就拎著包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蘇然麵前一手指戳到蘇然的腦門上:“你個懶丫頭,一會出去遛桃太郎知道嗎?”
蘇然仰著腦袋往後躲了躲,嘴裏嘟囔著:“知道了。”
蘇媽媽沒再理蘇然她對沈渭南說:“渭南,我要出門,你自己招呼自己啊。”
沈渭南嘴裏客氣的應道:“行,阿姨您忙您的吧。”
蘇媽媽嘴裏應了一聲,轉身朝著廚房喊:“美娟,你好了沒有。”
廚房裏傳出關美娟的聲音:“來了!”關美娟“噠噠”的從廚房裏跑出來,她朝著蘇然匆匆的說道:“然然,廚房裏我給你熱好包子了,你自己去拿著吃啊。”她也不等蘇然回話就小跑著去追已經走到大門外了的胡女士。
兩個女人都走了,房子裏一下安靜下來。蘇然問沈渭南:“渭南哥,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啊。”
“那你一會有事嗎?”
“應該沒有。”
“那咱兩一會出去遛狗吧?”蘇然飛快的說出,一臉期盼的看著沈渭南。
沈渭南稍微呆怔了一下,隨後點點頭說:“好吧。”
蘇然挺高興,一下子就笑得燦爛,她對沈渭南說:“渭南哥,你等會我啊。”她轉身跑進廚房,不一會就見含著個包子,又跑了出來。
蘇然跑到茶幾旁拿了些什麽東西揣進衣服口袋裏,然後彎腰拿起桃太郎的狗鏈,走到他身邊說:“我好了,咱們走吧。”沈渭南點點頭兩人一起向門口走去。
出門的時候,蘇然又從鞋櫃裏拿了一個小的透明塑料袋放進衣服口袋裏。蘇然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的風衣,衣服的腰間有兩個很大的口袋,本來是個裝飾,不過這會已經鼓成兩個大包,不知道蘇然都往裏麵裝了些什麽東西。
桃太郎已經在家裏被憋得太難受了,它見大門一打開就“嗷嗷”叫著要往外衝,蘇然趕緊隨著它的勁跑到前麵去打開院門,桃太郎一衝出去就撒腿往馬路旁邊的小樹跑去,跑到距離最近的一棵,抬起後腳就開始解決生理問題。
解決完生理問題,桃太郎身上舒服了,也就老實了,它乖乖的站在蘇然身旁,用頭在她腿上拱拱,意思是讓她待它往前走。
蘇然彎腰在桃太郎頭上拍拍,直起身看向身後慢慢走近的沈渭南。蘇然等沈渭南走到身前,把手裏的狗鏈往他手裏一塞:“走吧,我們去小公園。”
蘇然跟沈渭南這麽隨便,並沒有讓他覺得太突兀,小時候的蘇然每天上學放學從來不自己背書包,每次都很理所當然的把書包塞到沈渭南手裏,自己背著手,蹦蹦噠噠的走在前麵,像個女王,在很久以前他和蘇然其實是很親密的,隻是在後來的歲月裏,忙碌的生活讓他淡忘了蘇然。
沈渭南出國的時候,蘇然才12歲,剛剛小學畢業,是個有點敦實的小胖丫頭,那時候,蘇然很黏他,他走的那天,蘇然追到機場,扯著他的衣服哭的一臉鼻涕眼淚。那時候他的心也是酸酸的。
隻是後來在國外艱難的求學的生涯,讓他很快就忘記了那個留著西瓜頭,總是跟在他後麵,“渭南哥,渭南哥”叫著他的女孩。
7年後的沈渭南學成回國,那時候他們都已經長成了大人,蘇然長成了一個高高壯壯的大姑娘,她的變化讓沈渭南覺得很陌生,從那時候起,沈渭南就把蘇然劃到爸爸朋友的女兒那一類人裏,說話辦事中透著刻意的疏遠。他從來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畢竟人是要長大的,不可能十幾歲時候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還和20幾歲的時候一樣。
隻是他沒想到,他變了,蘇然卻沒有變,對他依然是那麽親密,好像他們之間這十幾年的歲月從不曾改變過什麽一樣。
蘇然還和小時候一樣,一直走在前麵,和後麵牽狗的沈渭南隔著幾米的距離,她走路也不老實,好好的人行道不走,非要在馬路牙子上沿著那排磚走一子步。沈渭南在後麵看她走的晃晃悠悠,掉下去再上來,又掉下去又再蹦上來,沒有老實一會。
蘇然整個身材圓滾滾的根本沒有腰,她晃來晃去的走更談不上什麽美感,但在明媚的日光下,生活小區裏安靜的不見行人,馬路上也沒有來往的車輛,周圍一片安靜環境中,沈渭南看著前麵那個像企鵝一樣,搖擺著胖身子走路的女孩,心裏得來一份難得的寧靜平和之感。
沈渭南手裏牽著的桃太郎不緊不慢的走在後麵,他沒太注意走在他身邊的桃太郎,走出去兩步後才發現手裏的繩子緊了,他轉回身發現桃太郎已經落在他身後,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半蹲著。
沈渭南拉了兩下手裏的狗鏈,桃太郎“嗚嗚”的叫了兩聲,就是不動。
沈渭南沒有養過狗,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朝著前方喊:“蘇然!”
蘇然聽見聲音立馬轉過身,她看了他們一眼很快就“噠噠”的跑了過來。
蘇然看桃太郎的架勢了然的對沈渭南說:“哦,沒事,桃太郎要拉巴巴了。”
桃太郎要拉大便,兩個人就隻能站在原地等著它,蘇然還從口袋裏拿出個塑料袋套在手上在旁邊準備著,沈渭南看她的樣子才知道她出門拿個塑料袋原來是要準備裝狗大便的。
蘇然解決完桃太郎的排泄物,兩人又慢悠悠的往前走,這回蘇然不跑到前麵去了,她從腰間的大口袋裏掏出一個蘋果,遞到沈渭南麵前:“渭南哥,你吃嗎?”
沈渭南搖搖頭:“你吃吧,我不習慣在馬路上吃東西。”
蘇然“嘿嘿”笑了兩聲,縮回手就照著蘋果“哢嚓”咬了一口。兩人沿著馬路往生活區的後麵走去,一路上沈渭南就聽著身邊的蘇然啃蘋果的“嚓嚓”聲,蘇然吃著蘋果左看右看沒一會閑著。
蘇然說的小公園,其實是修在小區後麵的一個小人工湖,沒門沒牆的隻是沿著湖邊鋪著一條磚道,還有一些休息用的長椅,這裏的湖邊種滿了樹,空氣比較好,這個生活區裏的很多老人會在這裏散步鍛煉身體。
今天天氣好,有點微風,天還沒冷的要結冰的時候,陽光照在湖麵上波光粼粼的泛著一層金色。他們走到湖邊,蘇然就把桃太郎的狗鏈解掉讓它自己玩去,桃太郎撒著歡往前跑,他們跟在後麵沒走兩步,蘇然看著前麵的一個長椅叫道:“渭南哥,沈爺爺他們也在啊!”喊完也不等沈渭南反應自己就跑了過去。
沈渭南順著蘇然跑出去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自己的爺爺正麵朝著湖麵,扭腰伸腿的在活動身體,他朝著那個方向慢慢走過去,看見他奶奶就坐在他爺爺身後的長椅上,蘇然已經坐到老太太身邊兩人已經說上話了。
人老了就像個小孩,老太太看見蘇然挺高興,臉上笑眯眯的她麵朝著蘇然有些炫耀的問:“然然,我的帽子好看不?”
蘇然正正經經的端詳一番,挺嚴肅的誇讚:“真好看,紫色的花誒,還鑲了一圈,真漂亮。”老太太笑眯了眼睛,她把頭伸過來小聲說:“渭南媽媽給我鉤的。”蘇然故意很大聲的說:“奶奶,您真有福氣。”
沈渭南看她們說的熱鬧,也沒和奶奶打招呼,走過去挨著老太太的一邊坐下。
蘇然誇完老太太,伸手到口袋裏“悉悉索索”的翻出一條餅幹,她撕開包裝,把餅幹遞到老太太跟前:“奶奶卡夫的王子餅幹,牛奶味很濃,我剛發現的很好吃哦。”
老太太笑眯眯的拿過一塊,放進嘴裏,她好高興的樣子,吃著餅幹的樣子很滿足,她牙不好,吃的很慢,邊吃她邊和蘇然說:“然然,你上次給我買的可樂,我還沒喝完就被渭南媽媽收起來了。”
蘇然很是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接過她的話:“沒事,等我下次回來給你帶個小瓶的啊,保證不讓顧阿姨看見。”
“嗯嗯。”老太太應著,臉上的表情很滿意。
沈渭南在旁邊聽的神奇,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奶奶竟然喜歡吃零食,而且看著樣子蘇然和老太太搞地下活動應該很久了。
沈渭南扭頭看著這一老一少,她們“哢嚓,哢嚓”的吃著餅幹,臉上的表情都很高興,老太太總會掉些餅幹屑在衣服上,蘇然不時伸手給她拍掉。
她們的餅幹快吃完的時候,沈爺爺活動完身體走過來。蘇然和沈渭南都抬頭跟他打招呼,沈爺爺精神挺好,他笑嗬嗬的對他們說:“你們也出來逛逛啊。”
“嗯,是的。”沈渭南向他爺爺回道。
老人一直笑嗬嗬的沒再和他們說話,他走到老伴跟前,彎腰給沈奶奶輕輕拍掉衣服上的餅幹渣,很溫柔的說:“佩華,我們回家吧。”
老太太笑眯眯的回道:“好。”她拿過身邊的手杖,讓老伴扶著站起來。兩個老人跟他們打了個招呼,相伴著慢慢走遠。
沈渭南沒有動,一直轉頭看著兩個老人互相依偎著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他們一家一直以來都是和睦的,從他的爺爺奶奶到他的父母親,都是相扶相持著走過漫長的歲月。
沈渭南的奶奶是個小康人家的女兒,和他的爺爺奉父母之命成婚很早,他的爺爺早年戎馬生涯,她奶奶跟著他顛沛流離的吃了很多苦,他們的感情是在苦難中培養出來的,直到抗戰勝利以後他們才安定下來,也就是從那以後沈爺爺就再也沒有離開過自己的老伴。
沈渭南把頭轉回來,他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麵發呆,目光深沉悠遠。旁邊的蘇然也忽然靜靜的,她注視著沉默的沈渭南沒有出聲。
第五章
沈渭南和蘇然從小公園走回來,在家門口分手,這一路上沈渭南都在想心事,變得很消極沉默,蘇然也沒再蹦蹦跳跳的,她安安靜靜的跟著沈渭南走到家門口。
他們分開後,沈渭南向自己家的院子走去,蘇然站在馬路中間看著沈渭南的背影想了一下,她忽然開口叫住沈渭南:“渭南哥。”
沈渭南轉回身看著蘇然“蹭蹭”跑到他麵前,她伸手從口袋裏裏又掏出一個大蘋果,把紅紅的大蘋果就那麽遞到他眼前:“渭南哥,給你吃。”
沈渭南接過蘋果,有些莫名其妙。蘇然倒退著往回走說:“你要吃啊,吃了心情就好了。”
沈渭南看著手裏那個碩大的蘋果有些啼笑皆非,等他抬頭再想對蘇然說什麽的時候,卻發現蘇然已經進了自家的院子。
其實蘇然的動機很簡單,她這人生活環境單純,心思純淨,生平一大愛好就是吃,就是天大的事情隻要有吃的,她的心情就好了,她給沈渭南蘋果其實是以己度人,不過是想給他點安慰,讓他心情好一些。
沈渭南這天在家裏吃了晚飯後開車回了市區,對他來說這個周末算是過完了。
回到市區,他沒有回自己住的地方,一路把車開到和自己的住處隔了半個城區的一個高檔住宅小區裏。
這個小區新建沒多久,裏麵各項設施齊備,樓與樓之間的間隔距離大,這裏沒有20層以下的樓房,全部都是小高層,樓宇之間的綠地麵積大,綠化的很好。
當初這個樓盤的開盤價格就是一萬二,這對在在C城這個人均收入不到兩千塊的城市來說算得上是天價了。
沈渭南把車停到小區深處的一棟樓房前,這棟樓是全小區最高的,有38層,沈渭南給夏小花的買的房子就在整棟樓的頂層。
坐電梯直達頂樓,走出電梯後沈渭南望著右手邊的那扇門,矗立良久,沒有動,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來這裏,其實這一年多來,他和夏小花的關係已經非常糟糕,每見一次麵似乎就離他們分手的時候又進一步。
沈渭南自問不是個黏黏糊糊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對夏小花可能是真的喜歡過所以對她總是比別人特別一些。
沈渭南打斷思緒,走上前按響門鈴。很快門內就傳來腳步聲,那聲音不緊不慢,可以聽得出主人是個比較沉穩不是那麽直白的人。
大門被打開,門內的女人一身絲質睡袍,精致立體的五官,卷曲時尚的長發,高高的個子極好的身材,從頭到腳甚至到她的手指尖無不顯示出這是個這是個非常美麗保養很好的精致女人。
門內的夏小花似乎微微呆愣了一下,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渭南,你來了。”她的口氣親和但是沒有親昵的感覺。
“嗯。”渭南點點頭,應了一聲。夏小花側開身體,讓他進屋。房間裏暖氣很足,非常溫暖,這裏的裝飾和蘇然家有些像,純歐式的裝修風格,家具不見尖銳的棱角,進到房間就給人一種圓潤,柔軟,舒適的感覺。
夏小花招呼渭南在沙發上坐下,她站在旁邊問:“渭南,你要喝點什麽?”
沈渭南抬頭看著身邊的夏小花,她晚上獨自在家依然畫著淡淡的妝容,淺粉色的眼影在燈光的映襯下散發著點點熒光,他淡淡的開口:“白開水。”
夏小花依然輕聲細語,態度禮貌從容:“那你等一下啊。”
夏小花的背影往廚房走去,她身上的睡袍快拖到腳麵,腰間係著一根絲質腰帶,勾勒出一個修長性感的完美身材,沈渭南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夏小花的關係就變成這樣,禮貌,客氣帶著一定的距離。
沈渭南收回目光,把視線挪到房間裏唯一個是動態下的物體上,在他坐的沙發角落裏,放著一個空氣加濕器,從那裏麵正源源不斷的噴出霧蒙蒙的水汽。
沈渭南的目光在碰觸到加濕器旁邊幾個疊加在一起的箱子時,雙眼忽然眯了起來,目光有一瞬間的淩厲。
那幾個箱子的外觀是富貴的金黃色,色彩明豔,包裝奢華。沈渭南知道那裏麵是什麽,那是世界上最昂貴的香檳,沈渭南知道這種香檳名叫Perrier Jouet Belle Epoque Blanc de Blanc因為生產這種香檳對葡萄的品質要求很高,如果當年的葡萄品質不好,葡萄酒的生產就會推遲到下一年,所以這種香檳的價格昂貴,售價一般在每0.75升約2000歐元。它很受歐洲的貴族和世家富豪的鍾愛,夏小花不是沒有一次就購買幾箱這種香檳的能力,隻是她以現在的收入要買這幾箱香檳會動用她相當一部分積蓄,而夏小花是不會這樣做的。
沈渭南記得夏小花曾經說過,她對生活品質的最高追求就是把這種香檳當成她日常的飲水,當時他聽了也不過是笑笑,沒有放在心上,他不是供不起夏小花這樣的生活,隻是他的價值取向觀並不把這當成一種生活的必需品。
夏小花端著一杯水從廚房走出來,她一眼看見沈渭南目光的著落處,身體僵硬了片刻,臉上出現一絲類似驚慌的表情,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她就恢複原樣,把水杯放到沈渭南的麵前,坐到旁邊的沙發上一言不發。
沈渭南收回目光,看著旁邊的夏小花,他表情嚴肅,雖然收起了眼中的淩厲但依然目光深沉。
沈渭南其實在嚴肅起來的時候,身上會有一種氣勢,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但夏小花似乎不受他的影響,她客氣的微笑著:“渭南,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渭南身體靠在沙發背裏,就那麽看著對麵這美豔的女人,他似乎在臉上帶了一層麵具,淡淡的開口:“沒什麽事,就是來看看你。”
“哦”夏小花,應了一聲,她把頭低下,看著自己的腳麵再不說話。
沈渭南就坐那裏看著她的一個側身,他的目光深沉,悠遠,一言不發。五分鍾後沈渭南從沙發上站起來,他對夏小花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夏小花抬起頭,臉上閃過一絲鬆口氣的表情,她站起來麵對著沈渭南說:“我送你。”
他們走到門口,夏小花打開大門,站在那裏並沒有要送出門的意思,沈渭南在她麵前停留了兩秒,隨即轉身走到門外。夏小花在他身後輕輕的說了聲:“再見。”
沈渭南出門後就沒有再回頭,他走到電梯門口,按下按鈕,麵朝著電梯的門,門裏的夏小花正在猶猶豫豫的要關門。
麵對著電梯門,沈渭南用不大的聲音說道:“小花,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你多保重。”他的聲音低沉平緩,沒有太大的情緒,卻無端讓人覺得壓抑。
夏小花的關門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最後還是慢慢把門關上,她的動作透著小心翼翼的姿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還是心虛。
沈渭南看著前麵不停變化的電梯數字,心裏有種淡淡的失落感,並沒有覺得太難過,他覺得時間是個磨人的東西,六年的光陰改變了太多的東西。
沈渭南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夏小花,是在C城的一個酒吧裏。六年前C城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酒吧叫“水木年華”當時沈渭南剛從美國回來,杜遠山帶他到那裏玩。
沈渭南就是在那裏見到夏小花的,當時夏小花隻是一個從農村剛考上大學的大二的學生,在那間酒吧裏做啤酒促銷小姐,當年的夏小花穿著經銷商提供的促銷服裝人高高瘦瘦的,酒吧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太清她的五官,隻隱約可見是個清秀的人,她那天為了多促銷幾瓶啤酒被杜遠山灌了很多酒,杜遠山這人有很多惡趣味但人不下流,當時沈渭南也就是當個笑話在看,沒什麽想法。
當年的“水木年華”在C城的酒吧界雖然算的上是老大,可也就是風光在表麵上,它開設的位置在C城的市中心,那裏寸土寸金,為了節省地方它把衛生間修在了酒吧後麵與酒吧隔著一條小馬路的舊辦公樓裏。、
沈渭南喝道中途起身去上廁所,打開酒吧後門的時候看見的景象讓他吃了一驚,在酒吧的後巷,靠近酒吧的那麵牆前有一排水籠統,下麵是一個低矮的水池,水池邊上幾個身穿啤酒促銷服裝的女孩正彎著身體在那裏嘔吐。
沈渭南不是沒有見過世界的陰暗麵,可隻是一門之隔,前後兩秒鍾的時間就是完全兩個世界,門內音樂震耳欲聾,煙霧繚繞下一張張臉都帶著朦朧而曖昧的笑容,一派墮落奢靡的景象,門外,昏暗的路燈,潮濕肮髒的地麵,還屬於少女的纖細單薄的腰身正痛苦的彎著,一聲聲此起彼伏的嘔吐聲讓沈渭南震動。
沈渭南看見其中一個身體,吐完後直起身體打開麵前的水龍頭,花花大開水流很快把她前麵的汙穢衝進下水道。那個女孩子低頭看著自己慢慢被水流帶走的嘔吐物發了一會呆,片刻後她像是忽然驚醒,回過神來,她伸手在水龍頭下接了些水漱口。
女孩漱完口,直起身轉身對上沈渭南震驚的目光,沈渭南認出這個女孩就是剛才被杜遠山灌酒的人,他張嘴:“你、、、、、、”沈渭南不知道該說什麽,愣在那裏。
那女孩與沈渭南對視了一會,抬手擦掉嘴邊的水跡,她擦嘴的動作凶狠,帶著一股狠勁,女孩注視著沈渭南,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你不是很驚訝我為什麽這麽能喝嗎?現在看見了吧,我們都是這樣的為了多賣出去一瓶酒,就一晚上不停的喝,可是喝多了沒地方裝怎麽辦呐?沒辦法就隻有來這裏吐,等吐光了,肚子裏有地方了就又回去接著喝。”
沈渭南被女孩臉上的表情和她說出的話語震動了,那一瞬間他被眼前的這個女孩觸動了身體裏麵的某跟神經。
這個女孩就是夏小花,從那晚以後沈渭南把她納入了自己的生活,開始的時候杜遠山和他的朋友都認為沈渭南不過是玩玩,可沈渭南這人是個循規蹈矩的人,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很善良,他這些年對夏小花是一心一意,從來不在外麵花天酒地,這些年就她一個女人,開始的幾年他們在一起可以說是幸福的,直到後來沈渭南把夏小花待到了家裏人麵前。
沈家其實是個很寬容的家庭,沈媽媽也不是一個固執的人,尤其是沈渭南從小身體的不好沈家其實對他沒有太大的要求,隻要他平安健康就好。但不知為什麽,夏小花一出現在他們家後,顧女士雖然接待的很客氣可人一走,她轉身就對沈渭南說:“你要取這樣的媳婦進門那是絕對不行的。”顧女士的口氣堅決,沒有回旋的餘地。在這件事上沈家其他人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沈渭南知道他媽媽的態度就是他們全家人的態度。
其實沈渭南要是硬起心來和家裏抗爭不是不行,他也不是一個缺少魄力的人,但不知為是麽,他對於和夏小花的婚事從頭到尾就少了一些抗爭的動力,所以這些年就一直拖在那裏。
前些年沈渭南為了補償夏小花給她開了個廣告公司,夏小花也能幹兩年的時間就把公司做的風生水起,當然她能成功這裏麵也有沈渭南人脈的關係。
夏小花事業做起來後,很多東西就變了,他的交際麵廣了,應酬也漸漸多起來,和沈渭南的關係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漸漸疏遠,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沈渭南很清楚她的變化,當一個女人和你說話時不在看著你的時候,那她的心也就不在你身上了。
沈渭南其實一直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來見證這個女人的轉變的,他沒有試圖阻止或者去挽留。很久以前他看見夏小花的眼神就明白這是個有著旺盛生命力的女人,她有著強烈的欲望和野心,和他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有著很大的不同,你與其困守著她最後難看的撕破臉,不如放手讓她去拿她想要的東西。
直到最後沈渭南做的都很有風度,當夏小花以工作方便為由提出要搬出去的時候,沈渭南也沒有反對,甚至給她買了一套房子,直接過戶到她的名下。
第六章
作者有話要說:發的急了些,如果裏麵有錯別字或者什麽前言不搭後語的地方大家盡管拍磚吧,俺承受力還可以。
還有這章有些狗血,如果累到大家,一起拍轉吧。
我先頂鍋蓋撤了。
還有,我再跑回來說一句,最近挺忙,晚上一起回複留言。
這回是真的走了。
沈渭南從夏小花的住處出來,他開車在C城,市中心的主幹道上逛了一圈,這個時候正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處處燈火通明,人流如織。
沈渭南的車速很快,密閉的車廂裏隻有隱隱的發動機聲,寂靜幽暗的環境讓人心裏發空。車內的沈渭南幾乎把油門踩到底,這時候他的車速已經大大超過了這條路上的最高限速。
沈渭南有那麽一瞬間的發狠,他一腳把油門踩到底的同時按下身邊的車窗,巨大的氣流灌進車廂,大風把他的頭發吹的淩亂,空氣是冰冷的,當車速達到最高時他漸漸鬆了油門,車速漸漸趨於平穩,人也慢慢冷靜下來。
沈渭南的車子在那條路上來回跑了三趟,這會他的車速倒是不快,他就是覺得有點茫然,找不到什麽事幹,其實沈渭南這人生活很規律,平時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家看書或者看電視耗到十二點就準時上床睡覺。但這個時候他不想回去。
沈渭南在路口第四次轉彎的時候,拿出手機給杜遠山打電話。杜遠山這會正是他一天中精神最好的時候,他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音調挺高:“渭南哈,你這個時候會給我打電話,難得啊。”
沈渭南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說道:“杜遠山,出來喝酒。”
電話那邊的杜遠山,有片刻的靜默,隨後他的聲音傳來:“行啊,你來金帝的VIP吧,我現在就在這。”
杜遠山今天本來是和他的一幫酒肉朋友出來happy的,掛斷電話後,把他身邊所有的人都請了出去,片刻後偌大的包廂裏就剩下他一個人。
杜遠山知道沈渭南和他不是一類人,沈渭南的公司是在美國注冊的,在國內算是家外資企業,從表麵上看沈渭南隻是一家投資公司的老板,整個公司的麵積也不過是占了一棟辦公樓的一個樓層,但他投資的範圍從礦產,紡織,房地產,到網絡,文化傳媒,進出口業都有,國內賺錢的行業他基本都有涉足。
沈渭南這人做事為人都很低調,大家都知道他有錢,但沒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
杜遠山和沈渭南在生意上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在私交上他們的父母住在同一個大院裏,小時候他們還做過一段時間的同學。
杜遠山幾年前在生意上跌過大跟頭,當時是沈渭南拉了他一把,所以兩人雖然不是一類人平時也玩不到一起去,但是杜遠山一直都把沈渭南當自己人。
杜遠山知道沈渭南這人是個很嚴於律己的人,私生活很幹淨,從來不在外麵花天酒地,一般晚上一過十點鍾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私人電話。今天這已經晚是上十點多鍾了還接到他邀約自己出來喝酒的電話,再一想到前天他給沈渭南打的那個電話,心下有幾分明白,再怎麽說那個女人也跟了他六年,養個寵物都會有感情,何況是個人。
金帝是家私人會所,據沈渭南所知,這家會所的老板有些背景,所以在這裏在一些別的娛樂場所不敢搬到台麵上的東西,這裏你都可以明目張膽的看到。
沈渭南被服務生領進包廂的時候,杜遠山已經等了他一會,偌大的包廂裏,空間巨大,沈渭南一進去就看見杜遠山就坐在那一長排沙發的正中,他麵朝著前麵的小舞台,房間裏的光線昏暗,唯一的光線來源就是舞台上的一柱燈光。
那小舞台邊有一層鋼化玻璃,與包廂分割成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麵有一個身材妖豔的女郎正在跳鋼管舞。
這個東西沈渭南以前在國外見多了,他隨便掃了一眼就徑直走到杜遠山身邊坐下。
兩個男人互相打了招呼,都沒廢話,杜遠山一句都沒提夏小花的事情。他直接問沈渭南:“你喝什麽?”
沈渭南靠在沙發上懶懶的回答:“隨便,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
杜遠山沒再廢話直接把自己麵前的威士忌給他到上上半杯,杜遠山這人還是有點文化的,至少國內那些暴發戶喝紅酒加雪碧的事他是從來不幹的。他這人好酒,從丁點大的時候他爸就用筷子蘸上白酒給他舔,他的酒量很好,好喝烈酒。
沈渭南的酒量一般,但也能喝點,今天他的情緒有點不對,杜遠山給他的威士忌裏沒加冰他也沒說什麽端起來直接喝了。
兩個大男人,湊在一起,彼此雖然熟悉但交情並不深,想說什麽掏心窩子的話那是不可能的,兩人坐在那裏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酒就一杯一杯的喝。他們喝的有點急,杜遠山是平時就這麽喝,所以也沒太在意。
沈渭南的本意也不是出來買醉的,但這裏就他們倆人,包廂裏的音樂也是低緩奢靡,氣氛相對安靜,如果人多,大家說著話,喝酒的節奏也會慢一些,但就他們倆,沒有那麽多廢話,喝的就有點急了。
杜遠山還沒什麽,到一瓶酒見底的時候沈渭南開始有點頭暈了。他端著酒杯靠在沙發上休息想一下。
這時包廂裏麵的音樂更是奢靡,隱隱夾雜著女人的喘息聲,舞台上原本正在跳鋼管舞的女郎,已經不在鋼管上扭了,她往前走幾步來到舞台邊緣麵朝著房間裏麵的兩個觀眾開始解衣服扣子跳起了脫衣舞。
那女郎身材性感,跳的也挑逗她背過身去把身後的胸衣扣子解開,取下胸衣,豪放的把它往前一拋,她背對著他們,雙手捂著胸前隨著音樂慢慢扭動,她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布料了,就下身還掛著一塊小布片做的丁字褲,從後麵看去幾乎是□。
一片肉影在沈渭南麵前晃,他已經和夏小花分居快一年了,在這麽強烈的視覺衝擊下,他也會有男人的欲望,沈渭南開始覺得身體的某個部位在充血,他有些難受的換了個姿勢。
隨著忽然一聲激昂的音樂,玻璃後麵的女郎猛然轉過身,她微笑著慢慢張開雙臂,兩隻飽滿圓潤的乳房出現在沈渭南的視線裏。
乳房是女人身上的第二□官,可以說是一個女人身上最具性刺激的部位,沈渭南覺得充血的部位開始疼痛,他把頭揚靠到沙發上,伸手按著眉心對杜遠山說:“杜遠山,給我找個女人來吧。”
杜遠山滿臉詫異,他扭頭看著沈渭南:“你說真的?”
沈渭南的身體往下滑落,他斜靠著沙發背,眼神迷蒙,顯然不太清醒了,他點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杜遠山。
杜遠山最後還真找了兩個女人來,這家高級會所提供這樣的服務,別說是女人,就是男人也一樣會有,而且保證提供的小姐外形頂尖,身體幹淨。
杜遠山招來的兩個小姐都是很漂亮的,她們都是歡場中人,套路熟悉進門就分別在兩個身邊坐下,杜遠山是常客,很快就和身邊的女子膩味在一起。
沈渭南雖然沒幹過這事,但也知道是怎麽回事,隻是隨著女子在他身旁坐下,一股脂粉味竄進他的鼻腔,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欲望就消退了下去。
沈渭南忽然覺得沒意思,但人是他自己要叫的,來了再把人趕走,這樣的事他幹不出來。
沈渭南沒了欲望,他覺得頭疼,就斜靠在那裏,看著前方的地毯發呆,被他晾在一旁的女人,覺得尷尬,為了緩和氣氛開始給沈渭南敬酒。
沈渭南斜靠在那裏,沒有拒絕又喝了幾杯。沈渭南知道自己喝醉了,但他不是很在乎,在他看來也不過就是明天早上起床時會頭疼這麽一點事。他是個寬厚的人,知道身旁的這個小姑娘尷尬,所以人家和他喝酒,他也配合著,沒給人難堪。
當杜遠山覺得和身邊的姑娘氣氛培養的差不多後,打算帶人家出場去開房。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問沈渭南:“渭南,她們兩個今晚的鍾我都買了,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路走?”
沈渭南抓起身邊的衣服準備站起來,他邊往起站邊說:“不了,我自己叫車回去。”沈渭南沒能站起來,忽然劇烈的暈眩讓他一下子又坐了回去。他歪倒在沙發上朝杜遠山揮揮手說:“你先走吧,我躺一會再走。”
沈渭南躺下後就沒再睜開眼睛,應該是醉的睡著了,他身邊的那個女孩,抬頭看著杜遠山一臉為難:“杜老板,你看這怎麽辦?”
杜遠山自己也是醉的站不太穩,他半靠在身邊的女孩身上,扭頭看著沈渭南想了一下,杜遠山雖然有些醉,但神智還是清明的,他知道沈渭南這人有點潔癖,看剛才他那個架勢並沒有真的看上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可要是把他就這麽留在這裏,就憑他那張臉,那姑娘肯定會弄出點事來。到時候等沈渭南心裏肯定不痛快。
杜遠山想了一下,他對那個女孩說:“你把他電話拿出來,打給他最近聯絡過的人,讓人來接他。”那女孩從沈渭南的衣服裏找出他的手機,翻到最近聯絡人,裏麵的第一個名字就是蘇然,她伸手把電話撥了出去。
蘇然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淩晨一點,當時她正在打遊戲,玩的很歡快。當她接完電話後匆匆感到金帝的大門口卻因為沒有會員卡進不去,蘇然沒辦法又往沈渭南的手機上打了個電話,電話對麵的人隻淡淡的說了一聲:“等著,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蘇然頂著寒風在金帝的門口溜達了兩圈,不一會就見沈渭南被一個保安架著扶了出來。
蘇然上前去接過沈渭南,看他雙眼緊閉,一身酒氣,估計他是喝的不少,蘇然架著沈渭南的半個身子,伸手在他臉上拍了拍:“渭南哥,你醒醒。”
沈渭南的眼睛睜開了一下,他左右轉著腦袋最後對上蘇然的臉,含含糊糊的說:“你打我幹嘛?”
蘇然恨不得扶額長歎:這怎麽醉的人都不認識了。
旁邊的保安還算好,他客氣的問蘇然:“小姐,要幫你叫車嗎?”
蘇然趕緊點頭:“麻煩你了。”
保安幫蘇然叫來出租車,幫著她把沈渭南弄到車上。蘇然挨著沈渭南坐下,她剛坐好關上車門,身旁的沈渭南就身子一歪,一頭躺在了她的腿上。
開出金帝的大門口,司機轉身問蘇然去哪,蘇然為難了,愣在那裏。蘇然這些年和沈渭南的交集太少,她不知道沈渭南在外麵的住處。
蘇然低頭看看睡在她腿上的沈渭南,伸手使勁在他臉上拍了兩下:“渭南哥,你住哪啊?”
沈渭南雖然醉的迷糊,但隱約還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知道自己被人送出了“金帝”還被交到一個女人的懷裏,他以為杜遠山是知道他不喜歡剛才的那個女人另外給他找的一個,不過現在的這個女人他還是比較滿意的,身上軟軟的,還沒有脂粉的味道。
沈渭南隱約感覺有人在拍他的臉,問他住哪,他可不想把要嫖的女人帶回家裏搞。
沈渭南說話的聲音不大,蘇然湊近他的腦袋才勉強聽清:“去程海,我錢包裏有房卡。”
蘇然抬頭對司機說了一聲:“去程海,彎腰從沈渭南的大衣口袋裏翻出他的錢包,果然在放信用卡的地方找到一張設計精美的賓館房卡。
到了“程海”後蘇然沒費多大的勁,這裏的服務生很多都認識沈渭南,一個門童幫著她把沈渭南送進了房間。
進到房間後門童幫著蘇然把沈渭南放在床上,禮貌的告辭,蘇然一直客氣的把人家送出門口。
沈渭南在這裏的包房是一間商務套房,外麵有一個客廳,蘇然把門童送出門轉身往裏麵走,房間裏沈渭南兩隻腳都搭在床沿外麵,身上還穿著大衣,蘇然站在門口看了一會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歪著頭似乎睡得很熟。
蘇然走過去給沈渭南把鞋子脫掉,把他的兩條腿挪道床上,她直起身盯著床上的男人的臉看了兩秒然後彎腰給他脫大衣。
蘇然沒想到沈渭南挺配合,她把大衣扣子解開沈渭南還知道自己把胳膊從袖子裏抽出來。可就在蘇然給他脫完大衣後,她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被沈渭南伸出的一直胳膊摟住脖子,然後她就覺得一陣天地旋轉,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人壓在身下,一個腦袋正拱在她下巴下麵在親她的脖子。
蘇然整個人蒙了,這是什麽狀況?她的腦子空白了幾秒鍾,然後開始掙紮。
說起來蘇然對沈渭南是存著那麽點小心思,她對沈渭南的愛慕可以追溯到她剛剛開始懂得男孩和女孩有什麽不同的時候,在她知道結婚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她說出的豪言壯語就是要做沈渭南的老婆。她還是小屁孩的時候還曾經鄭重的向沈渭南求過婚。
但是蘇然知道沈渭南對她的心思可是清清白白,如果說在沈渭南沒出國之前他對蘇然的感情是介於兄妹和青梅竹馬之間曾經有那麽一點小曖昧的話,那麽沈渭南回國後那點小曖昧也沒有了。
蘇然的心思單純,她喜歡沈渭南,而且這些年一直喜歡從來沒有變過。沈渭南回來這些年,她知道他刻意的和她疏遠了,她曾經無數此的和沈渭南的車子在生活區裏擦身而過,沈渭南明明看見她了可從來沒有打過招呼。
蘇然知道沈渭南是不喜歡她的,對她甚至連一點小曖昧都沒有。蘇然不傻,她知道現在的沈渭南是喝醉了他倆要是現在發生點什麽,到時候說不清楚的是自己。
就蘇然那身板,還是有把力氣的,她奮力把沈渭南從自己身上掀下去,反身就往床邊爬,她爬開的時候身上的外衣已經不見了,就她愣神的這一會功夫沈渭南把自己的上身脫得精光,還扒掉了她的外衣。
蘇然知道情況緊急,她一邊往外爬嘴裏還一邊嚷嚷:“渭南哥,不帶你這樣的,看著你挺斯文,怎麽到床上這麽猛啊?”
蘇然的這句話剛說完,人已經爬到床邊,可她也隻有爬到床邊的機會了,隨著她“啊”的一聲尖叫,沈渭南整個人撲到了她的後背上。
蘇然的腦袋和兩隻胳膊都伸到了床沿外麵,她伸著兩隻胳膊抬著頭,眼望著對麵的牆呆愣在那裏,身後沈渭南正在扒她的褲子。
蘇然軟綿綿的聲音如在自言自語:“渭南哥,我可是反抗了啊。明天你醒了,可不能說我強上了你。”
第七章
這一夜,沈渭南過的很舒爽很銷魂,男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肉欲動物,他明知道身下這個女人是陌生的,但他依然可以在她身上尋求感官上的最大刺激。
沈渭南過往的生活中,他的女人並不多,在他看來夏小花不管在床上還是床下,至少在視覺上都是個很不錯的女人,可是真要說起來,夏小花太瘦,有時候做的激烈了,他會碰撞到她平躺後突出來的盆骨,會有些疼,影響了很多快感,而且她的胸太小,手感不好。
但是今天沈渭南碰到的這個女人給了他從沒有過的感覺,讓他覺得實在是太舒服了。這個女人皮膚光滑柔嫩,摸到哪裏都手感很好,而且這女人身上的肉挺多,他隨便在什麽地方使勁握一把都摸不到骨頭,整個人覆蓋在她身上就感覺溫暖柔軟而卻彈性十足,最讓他滿意的是那她那一對他一手都無法掌握的柔軟乳房,大而柔軟,□小小的,他把它含進嘴裏,反複舔舐,逗弄才讓它羞答答的□變成一顆小肉粒。
沈渭南覺得太舒爽了,他不記得自己這一晚上做了幾次。反正等他交出身體裏的全部存貨後已經累的兩眼發黑,一頭栽倒在旁邊馬上就進入?鶼緦恕?r
相對與沈渭南的舒爽,蘇然這一晚上過的比較淒慘。蘇然從小的生活環境單純,她自己也算不上是個美女,長這麽大她身邊沒開過桃花,活到25歲連初吻都沒有。雖說現代的性知識普及的還可以,她也看過A片,小黃書,那檔子事理論上她是很清楚的,但是真槍實彈的做上了,她才知道以往她知道的那些全不是那麽回事。
蘇然這晚上被沈渭南折騰的很慘,一般男人喝了酒在那方麵都比較強悍。沈渭南的動作很激烈,他基本沒做什麽前戲就直奔主題,當他第一次進入蘇然的身體時,蘇然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那時候蘇然後悔了,可已經這樣了她再後悔也沒用,這時候再反抗根本也毫無意義,她隻有咬牙忍著。
蘇然本來想咬牙忍忍過去這一會就好了,誰想沈渭南一做起來就沒完沒了,把她翻來覆去的折騰,姿勢都不知道換了幾個,蘇然從頭到尾都沒有感覺到快感。
第一次結束的時候,蘇然本來以為自己終於解脫了,誰知她剛休息了十幾分鍾,身邊的沈渭南又爬到了她身上,這一晚上她被沈渭南反反複複的折騰了四次,她的下身火辣辣的疼,像針紮一樣,到最後別說是什麽快感了,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蘇然到最後隻剩下哭的力氣了,她“哀哀”哭著要推開身上的沈渭南,可她那點勁對沈渭南來說就像是撓癢癢,當最後沈渭南一頭歪道在她身邊時,她連哭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就那麽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沈渭南昨晚很辛苦,讓他體內的生物鍾推遲了兩個小時。他醒過來先下意識的翻身看鬧鍾,結果發現身邊的環境不是自己的臥室。他半坐著著身體,看著對麵的牆壁慢慢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被窩裏很溫暖,沈渭南可以感覺到他身旁的一個身體所散發出來的熱量。他扯著嘴角自嘲的笑了一下,心下想:我沈渭南也墮落到嫖妓的這天了。
沈渭南有些宿醉後的頭痛,他並不急著上班,發現自己所處的狀態後,他有些懶洋洋的又躺回枕頭上。
沈渭南躺回去望著天花板發呆,一時也不想起來,沒過多長時間,他聽見身邊的被子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他知道身邊的人也已經醒了。
沈渭南想著,怎麽也是一夜露水姻緣,該跟人家打個招呼,他轉過頭剛想說話,結果進入視線的那張臉讓他呆怔在那裏。
兩秒鍾後,沈渭南火燒屁股的從床上跳下來,他跳下床後才發現自己全身還光著,那一刻沈渭南覺得他這一生都沒有這麽狼狽過,他四下裏找著自己的衣服,有些惱羞成怒的喊了一嗓子:“蘇然,你怎麽在這裏?”
蘇然慢慢坐起來,她把被子裹到身上,盤腿坐在床上,她看著慌亂的在穿褲子的沈渭南半天才開口說:“昨天晚上,有人用你的手機打電話讓我去金帝接你。”
沈渭南穿褲子的這會功夫,把眼前的情況分析了能有一百回,他越想頭越大,這會聽蘇然慢悠悠的口氣一股邪火就冒了上來,他的口氣很不好,聲音也很大:“那你就把我接到這來了?”
蘇然往被子裏縮了縮,隻露著兩隻眼睛在外麵,嘴裏小聲的嘟囔道:“我不知道你住那,是你讓我送你到這的。”
“那你就把你自己也送到我床上來了?”沈渭南這個時候內心很慌亂,其實他隻是下意識的接了蘇然的話,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的時候,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這個時候他已經穿好褲子,正在往身上套襯衣,當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的時候,往床上蘇然的方向看去。
這時候的蘇然已經整個人縮到被子裏去了,她的聲音從被子裏悶悶的傳來:“渭南哥,你別罵我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沈渭南聽她這麽一說,火氣又蹭蹭的往上冒:“你說你怎麽這麽沒腦子啊?你以為,你不告訴別人就沒事了啊?我們昨天連防護措施都沒做。”說完這句話沈渭南狠不得老天弄個雷下來劈死自己算了,他說的這是什麽話。沈渭南其實是心裏太亂,說話都沒過腦子。
縮在棉被裏的蘇然很小聲的說:“我一會會去買藥吃的。”
沈渭南穿衣服的動作停頓在哪裏,他看向床上那立成一團的被子,蘇然把自己包裹的連一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露出的床單上有一小塊醒目的血跡,沈渭南覺得眼睛被刺痛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很混蛋的事情。
沈渭南胡亂把衣服穿好,他走過去在蘇然身邊的坐下。說話前他有些心虛的清清嗓子:“然然,對不起。”他伸手摸上被子下蘇然腦袋的位置,他摸上去的時候感覺蘇然的頭往旁邊偏了一下,躲開了他的手。
沈渭南覺得尷尬,他起身把蘇然散落在床下的衣服收起,放在她身邊,好聲好氣的說:“然然,你先把衣服穿上,一會我送你回去。”
蘇然的身體在被子下蠕動了兩下,終於把腦袋露了出來。她沒看沈渭南,用被子裹著自己,一手抓著衣服,磕磕絆絆的走進浴室。
蘇然關上浴室的門後,沈渭南脫力的坐到旁邊的沙發上。他坐的方位正對著房間中央的那張大床,這會沒有被子的遮擋更是讓他把什麽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床單早就不見平整,上麵布滿一片片的汙跡,沈渭南知道那是什麽,尤其是那一小塊血跡最是醒目,房間裏的空氣中還彌漫著□後的味道。
沈渭南昨晚雖然醉了不知道身下的人是蘇然,可他幹過的事可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盯著那塊血跡明白自己昨晚做的很過火,他對蘇然有了一種歉疚的感覺。
不過現在讓沈渭南最頭疼的是這件事的後果,昨天晚上是任何一個女人沈渭南都可以從容麵對,可偏偏是蘇然,他一想到兩家人的關係就頭痛欲裂。
沈渭南在房間裏等了有一會,才看見蘇然猶猶豫豫的從浴室裏出來,她站在門口委委屈屈的低著頭,也不敢看沈渭南。
沈渭南歎了一口氣,他起身走到蘇然身邊說:“走吧。”
蘇然跟著沈渭南一路無話的出了“程海”,一走出大樓,耀眼的日光讓她眼睛刺痛,她險些落下淚來。
沈渭南一直默不吭聲的領著蘇然走到馬路邊打車,昨天她們是坐出租來的,沈渭南打算先到“金帝”去取車。
出租車上,兩人坐在後座上,各據一方離得老遠誰也不開口說話,氣氛很沉悶。蘇然本來在出酒店的時候就想跟沈渭南說她自己打車回去,可沈渭南身上的低氣壓讓她不敢開口。
來到“金帝”沈渭南取了車,上他車的時候,蘇然不敢坐在前麵,她自己打開後車門坐進去,規規矩矩的坐好不敢吭聲。
沈渭南回頭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默不作聲的把車子開了出去。
沈渭南不知道該把蘇然送到哪裏去,這個時候要是把蘇然送回家,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的父母。
倒是蘇然會來事,她主動對沈渭南說:“渭南哥,你送我回D大吧,我今天還有課。”
“嗯”沈渭南悶悶的應了一聲,調轉車頭往大學城開去。
一路上蘇然眼睛一路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車廂裏的氣氛沉悶,沈渭南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麽,可始終找不到很好的話題,最終隻有放棄。
車子一路開著,沈渭南沒有把車速開的很快,蘇然一路上眼睛都在搜尋,終於在她遠遠看見“某某大藥房”的時候輕聲對沈渭南說:“渭南哥,你在前麵停一下好嗎?”
沈渭南往前方看去,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但他還是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
沈渭南停好車,回頭剛想問蘇然,蘇然卻已經推開車門一隻腳已經垮了出去,她對沈渭南說了一句:“我去買藥,渭南哥,你等我一會。”說完她就關上車門走了出去。
沈渭南一直扭著身子,看著蘇然的背影消失在藥房的那扇玻璃門內,心裏很不是滋味。
沈渭南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蘇然從門裏出來,他看著蘇然藥房裏出來並沒有走過來而是拐了個彎往走進了旁邊的一家便利店,沈渭南挺好奇,搞不清楚蘇然去便利店幹什麽。
沈渭南就那麽一直看著那個便利店的門口,不一會他就看見蘇然拿著一瓶水從裏麵出來,然後他就看見蘇然走到馬路邊的一個垃圾桶旁,她麵朝著垃圾桶就那麽站在馬路邊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藥盒,挖出一顆小藥片,放進嘴裏然後擰開那瓶礦泉水的瓶子,往口裏送了一些水,一仰脖子把藥片咽了下去。
蘇然吃了藥,把藥盒和水瓶一起扔進垃圾桶裏。沈渭南看著她望著垃圾桶出了一會神,然後轉身向他的車走來。
沈渭南還沒等蘇然走進就俯身打開身邊的車門,他在車裏對著停下的蘇然道:“然然,上車。”
蘇然稍微愣了一下,還是聽話的坐到了副駕駛上了。
沈渭南發動車子,狀似不經意的問:“然然,幹嘛在馬路上吃藥?”
蘇然低著腦袋半天才回道:“在宿舍裏吃,被室友看見不好。”其實蘇然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的是,她自己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她也不想當著沈渭南的麵吃避孕藥。
沈渭南轉頭看向蘇然,隻對上她一個黑黑的後腦勺。蘇然低落的樣子讓他心裏堵的慌,他記得很多年前,當他得到夏小花的第一次的時候,當時他看見那一小塊的處女血,出於男人某種陰暗的心理,他雖然表麵無所謂心裏還是暗自得意的,當時夏小花一臉嬌羞直說自己疼,沈渭南雖然知道她有些假裝的成分在裏麵但自己還是盡心盡力的伺候了她好幾天。
如今沈渭南對比自己對蘇然幹的這些事,他覺得自己簡直是混蛋透了。
沈渭南把車開到D大的校門口,他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停好,對正要下車的蘇然說:“然然,你等一會,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蘇然覺得吃驚,她轉頭看向沈渭南,沈渭南也不等她說話打開車門向一家蛋糕店走去,蘇然沒有在車裏等多久,很快沈渭南就提著一個塑料袋回來了。
沈渭南坐回車裏,他把手中的袋子放到蘇然腿上對她說:“吃點吧,你還沒吃早飯呐。”
蘇然低著頭把手裏的袋子捏來捏去,袋子裏麵是一盒牛奶和幾塊蛋糕,其實蘇然平時挺喜歡吃學校門口這家蛋糕店的東西的,可這個時候她哪裏還有心情吃東西呐。
沈渭南見她不吃,知道她沒有胃口,也沒有勸她。他轉過身盯著前麵的擋風玻璃,他說話的聲音不大:“然然,把昨天的事忘了吧。”
蘇然一直低著頭,她說話的聲音小小的,整個人看著很乖巧:“渭南哥,我知道昨天你喝醉了,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會忘了的。”
沈渭南聽著蘇然的話,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尷尬的咳嗽一聲想對蘇然說點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倒是蘇然看出他不自然,很懂事的說:“渭南哥,你要是沒事了,我就先回學校了。”
“啊,好。”沈渭南幹幹的應道。
蘇然沒再說話,她推開車門走下車,沒和沈渭南說再見,低著頭往校門裏走去,沈渭南一直看著蘇然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裏,他記得就在昨天這個姑娘走路還沒一刻老實,臉上老是笑嘻嘻的總是神采飛揚的樣子。他在昨晚糊裏糊塗的情況下奪走了一個女人最珍貴的東西,沈渭南覺得自己幹了一件殘忍的事情。
第八章
蘇然慢慢挨回宿舍,她的下身很不舒服,每走一步都火辣辣的疼,這一路上她腦子都木木的,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還沒來得及理不出頭緒,也沒有去想後果。
蘇然的反應神經有點遲鈍,現在的她也說不上悲傷或者心痛什麽的,心裏難受倒是真的,至於自己是為什麽難受,她還沒去想。
蘇然回到宿舍,室友已經去上課了,屋裏很安靜,她挨到自己床邊拉開被子衣服都沒脫倒頭就睡得昏天黑地。
蘇然昨天晚上被折騰了一個晚上,沒睡幾個小時,這一覺睡下去就沉的雷打都不動。睡到中途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室友賀妙瑩回來過。
賀妙瑩回來的時候蘇然迷迷糊糊的聽見她在和自己說話,可她實在太困了,眼睛都睜不開,她保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窩在被子裏沒吭聲。
賀妙瑩本來見蘇然今天沒去上課,中午給她買了飯帶回來的,結果她叫了蘇然半天沒見她反應。
賀妙瑩看看蘇然床上那坨鼓的老高的被子,走過去一把掀開,被子下的蘇然還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連襪子都沒有脫,賀妙瑩呆來幾秒鍾,冒出一句:“蘇然你被人破處了?”
被子被掀掉蘇然還是有感覺的,賀妙瑩的問話她隱約聽見了,她把腦袋往枕頭下拱了拱嘴裏應了一聲:“嗯。”
賀妙瑩很彪悍的接著問:“爽嗎?”
“爽死了。”蘇然不耐煩的翻個身,屁股朝著賀妙瑩:“參觀夠了,給我把被子蓋上。”蘇然嘟囔完這句話,沒等賀妙瑩有什麽反應,小呼嚕就又打上了。
賀妙瑩提著被子,在床邊呆站了一會,最後什麽也沒說,她給蘇然把被子蓋上還細心的給她窩好被角。
蘇然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五點,她醒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裏已經亮了燈,蘇然在被窩裏轉過頭,發現賀妙瑩就在她對麵正盤腿坐在床上用筆記本上網。她沒開屋裏的大燈,房間裏燈光是從她床頭的台燈傳出來的。
賀妙瑩是個美女,身材好的沒話說前凸後翹的,她的五官立體有個高高的鼻梁,眼睛大大的,蘇然覺得她長的像關之琳。
她們這研究生宿舍,是新建的宿舍樓,條件還可以,現在已經到供暖的時候了,屋裏很暖和,賀妙瑩就穿了一身果綠色的單層棉布睡衣,襯得她膚色很白。
蘇然剛睡醒人還是迷迷糊糊的,她就保持著那個姿勢看了賀妙瑩好一會,覺得眼前這真是個極品美人,啥時候看都那麽好看。
在蘇然的小呼嚕聲消失後,賀妙瑩就知道床上那傻妞醒了,她頭都不抬的說:“好看嗎?”
蘇然下意識的回了句:“好看。”
賀妙瑩保持著那個姿勢,兩手在鍵盤上舞的飛快:“給錢嗎?”
蘇然還躺在床上就那麽扭著頭回的飛快:“沒錢。”
賀妙瑩敲的鍵盤“啪啪”響:“沒錢你還看。”
蘇然知道跟她扯不清,也不接話,她從床上坐起來,背靠在床頭,腦子還有點發蒙,昨晚發生的事情慢慢出現在她腦子裏,各種景象在她腦子裏跑馬燈一樣過了一遍。
蘇然看著前方的衣櫃愣神,旁邊賀妙瑩的聲音又傳來:“你不熱嗎?”
蘇然其實早就把自己捂出了一身汗,屋子溫度不低,她穿著羽絨服睡覺,拉鏈還拉到脖子下麵捂的嚴嚴實實,隻是她這個時候反應有些遲鈍,雖然熱的一脖子汗可她這會才感覺到。
蘇然掀開被子,把大衣脫掉,嘴裏納納的應道:“是挺熱的。”
那邊賀妙瑩的聲音又傳來:“昨晚的男人是誰啊?”她的語氣輕飄飄的,透著股漫不經心的勁。
蘇然背過身去彎腰找拖鞋準備去洗澡,她也裝的很隨意的回了一句:“哪來的男人,沒男人。”
“裝!”
“沒裝。”
“爽嗎?”
“不爽。”
賀妙瑩“啊”的一聲尖叫,剛才還是一幅快要鑽進電腦裏去的樣子,這會蘇然的話音剛落,她立刻把電腦一拋,歡快的蹦到蘇然麵前。
蘇然正在換拖鞋,她那句“不爽”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掉進賀妙瑩挖的坑裏了。
賀妙瑩竄到蘇然麵前,她摸著下巴笑得猥瑣:“傻妞,交代吧,內容要詳盡,語言要精妙,不能一語帶過,也不能回避問題。”
蘇然被憋了個大紅臉,她看著賀妙瑩,半天吼出一句:“賀妙瑩,你個猥瑣的下流女人。”她扔下這麽一句就飛快的奔進了浴室。
賀妙瑩摸著下巴,看著被“砰”的一聲關上的浴室門,她愣了一下,無趣的說:“這就淚奔了,看樣子是真被破處了。”
蘇然夏天洗澡十分鍾,冬天洗澡二十分鍾,可她今天足足在浴室裏洗了一個小時。
蘇然是個心思單純的女人,她從小家庭環境寬鬆,又因為是個女孩,所以她的父母對他也沒什麽大的要求,從小她身邊的人都疼她,可以說活到25歲沒有為什麽事情發愁過,每天都樂嗬嗬的一幅長不大的樣子。
可是今天,心裏從來不裝事的蘇然感覺心情沉重,她甚至想哭,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眼淚,因為她正站在花灑下麵,臉上有很多水,水流正順著她的頭頂流向她的全身。
蘇然沒什麽心眼,她隻是隱約覺得昨晚自己沒有反抗到底是不對的,但她又不後悔自己沒有真正的反抗。其實她也知道如果沒有昨晚沈渭南喝醉了的事,那麽她和沈渭南之間就永遠都是這種不遠不近的鄰裏關係,不會再進一步。
蘇然喜歡沈渭南,從小就喜歡,人們往往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有想接近他甚至占有他欲望,蘇然不想隻是沈渭南的鄰家小妹,她想要親近沈渭南,所以她在昨晚沈渭南撲到她身上時沒有做太大的掙紮,那並不是她有什麽心機,那隻是她對自己喜歡的男人的一種向往的心理。
可是從今天早上沈渭南的態度讓蘇然明白,她幹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雖然當時的情況說起來是沈渭南不占理,但當時她是清醒的而且也有能力阻止事情的發生,所以說到底她還是要負一大部分責任。
蘇然隱約覺得這件事後,她和沈渭南的關係會更疏遠,這才是真正讓她難過的地方,她蹲在水柱低下,矛盾著糾結著,直到水變冷了,她才哆哆嗦嗦的起身關水找衣服穿。
蘇然起身找了一圈,才想起自己沒拿換洗的衣服進來。她也不想再穿髒了的衣服,就隨便扯了塊浴巾圍在身上就出了浴室。
門外賀妙瑩正撐著浴室的門在等她,她看見蘇然出來,把手裏的麵睡袍遞到她麵前。蘇然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接過睡袍裹在自己身上。
賀妙瑩拉著蘇然把她帶到書桌前的凳子上坐下:“哭了?”
蘇然低著頭:“沒有。”
賀妙瑩把書桌上準備好的吹風機插上電源,回了一句:“屁吧,眼睛都紅了。”
蘇然低著頭不吭聲。賀妙瑩打開吹風機給她吹頭發,“嗡嗡”聲中她問蘇然:“那男人是誰啊?”
蘇然不說話,她身後的賀妙瑩一手指頭戳在她腦袋上:“說話。”
蘇然又低著頭半天才“哼哼”著說:“我家一個鄰居。”
賀妙瑩吹頭發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沒再問她,她三兩下把蘇然的頭發吹幹,拔了插頭,拉了個凳子在蘇然麵前坐下。
賀妙瑩的語氣難得鄭重:“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蘇然耷拉著腦袋,哼哼唧唧的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一遍。賀妙瑩在旁邊聽著沒出聲也沒打岔。
蘇然說完後她沉吟了一下問:“你喜歡他?”
“嗯。”蘇然點點頭。
“昨晚你是故意不反抗的?”
“也可以這麽說。”蘇然的塌下肩膀,彎著腰,回答的有氣無力。
賀妙瑩兩手捧著蘇然的頭把低著的腦袋抬起來,她對上蘇然的眼睛:“你喜歡他啥?”
蘇然的大眼睛裏蒙上一層水汽,她吸吸鼻子傻乎乎的回道:“不知道,我從記事起就喜歡他。”
蘇然說完這句話就閉上嘴,賀妙瑩以為她還有後話,誰知蘇然等了半天蘇然就這麽不吭聲了,她不耐販的戳了一下蘇然的腦袋:“具體一點。他身上有啥優點讓你喜歡的。”
蘇然被戳的往後一仰,她收回身體又恢複成剛才那幅個沒精打采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有啥優點,我們兩家以前就是鄰居,小時候,我爸老下部隊,長年累月不在家,我媽也沒工夫理我,我打記事起就老是和他待在一起。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哪也去不了,就總守著我。後來他身體好了,也走哪都帶著我,每天接送我上下學,帶著我玩,那時候他特寵我,我要什麽他都給我買。隻是後來我們搬到C城以後,他就出國了,等他再回來就不怎麽理我了。”
賀妙瑩聽完後沉默了一下,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圍著屋子轉了兩個圈,然後停下來定定的看著蘇然:“他結婚了?”
“沒。”蘇然看著停在他麵前賀妙瑩回道。
“有女朋友了?”賀妙瑩接著問她。
蘇然低下頭,囁嚅著回道:“好像沒有,沒看他領著女人回家過。”
賀妙瑩一叉腰,嚷嚷道:“那你在這龜毛什麽?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去追啊。”
蘇然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了,她很小聲的說:“可他今天送我回來的時候,對我說讓我忘了昨晚的事情。”
賀妙瑩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喊了幾句:“忘個屁,吃了都消化的東西,還能再吐出來嗎?”
蘇然又低著腦袋不吭聲,賀妙瑩又開始再屋子裏轉圈,她轉了兩圈,離著蘇然有著一段距離她開口說:“我估計這男人雖不是什麽好人可也不是壞人,這事擱誰身上都夠吃驚一把的了。”她走到蘇然麵前把她的頭抬起來,接著說道:“傻妞,你放心,這種事不是說忘就忘的,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上了,而且那女的還是個處女這事夠他記一輩子的了。如果他要是真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那這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不要也罷。”
蘇然看著賀妙瑩傻乎乎的問:“真的?”
賀妙瑩堅定的點點頭:“真的。”
蘇然聽了賀妙瑩的話覺得大概沈渭南以後不會就這麽疏遠了她,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終於吸吸鼻子把腰挺了起來。
賀妙瑩看自己安慰成功,走到窗邊端了了個飯盆走回來放到蘇然麵前:“吃飯吧,一直給你在暖氣上熱著呐。”
賀妙瑩給蘇然打的菜是紅燒排骨,蘇然其實挺喜歡她們食堂的這道菜,要是平時她準是會吃的很歡快,可今天她不太有胃口,扒拉著飯盆裏的飯粒吃的心不在焉。
蘇然沒吃兩口,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手忙腳亂的從羽絨服裏翻出手機一看是家裏的電話,她的心馬上就“咯噔”了一下。昨天晚上她接到沈渭南的電話的時候,他們家裏人都睡了,她是偷著跑出來的,今天早上她連家門都沒進,不知道她媽是不是發現她昨天晚上沒回去。
蘇然有些戰戰兢兢的接起電話,還好電話裏胡女士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蘇然,你今天早上幾點走的?怎麽一家人起來,誰都沒看見你?”
蘇然握著電話含含糊糊的應道:“啊!不知道啊,我沒看時間,今天有早課,妙瑩打電話叫我起來的。”
電話那頭的蘇媽媽一點都沒懷疑:“哦,你昨天不是讓美娟給你蒸的排骨嗎?怎麽也沒帶?”
蘇然隨口回道:“我忘了。”
“要不要給你送過去?”胡女士在電話裏問。
蘇然咬著筷子回道:“不用了,你們自己吃吧。”
蘇然平時太乖,胡女士一點都沒有懷疑,拉拉雜雜的囑咐蘇然天冷要多穿些衣服之類的話就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蘇然長出一口氣,她坐下來接著吃飯,因為從小的家教的關係她沒有浪費糧食的習慣,所以盡管胃口不太好,她還是勉強把飯盆裏的飯都吃完了。
吃完飯蘇然在衛生間裏把飯盆洗幹淨,她甩著濕手從衛生間裏出來,環顧了一下寢室發現自己沒事幹,她看向賀妙瑩的方向,發現她正在抱著電腦不知在忙什麽,好像也沒有和她說話的興趣。
蘇然站在那裏想了想,也走到自己床邊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網。
要說蘇然這人確實心比較大,剛才還沒精打采呐,這會一玩上遊戲就就精神奕奕的了。
在她對麵床上的賀妙瑩,偶爾抬頭看向她的方向,發現她正弓著個背眼睛都快鑽到電腦裏去了,那眼神亮晶晶的樣子哪還有剛才要哭,要哭的難過樣子。
賀妙瑩臉上露出個笑容,隨後又好像想到什麽,她無聲的歎了口氣看著蘇然輕搖了兩下頭。
第九章
那晚的狗血事件發生後,蘇然從表麵上看似乎對她沒有什麽影響,她照樣該吃就吃,該睡就睡,什麽事也不耽誤。唯一知道這件事的賀妙瑩也沒有再和她提起過,她的日子還是如常的進行著。
要說起來,蘇然雖然表麵生活的如常,但內心沒有一點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她倒是不是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失身在糾結,當然這方麵的糾結還是有的,但是不多,真正讓她心裏難受的是她和沈渭南以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自在的相處了。雖然這些年她和沈渭南的交集並不多,但至少偶爾還是有見麵的機會,但是現在,她再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沈渭南的麵前。
蘇然是個性格單純的人,她的生活環境把她保護的太好,在她的性格裏少了一些凶狠彪悍的東西,雖然在這件事情上責任並不完全在她,但是出於一種複雜的心理,她羞於麵對沈渭南。
時間就這麽平靜的滑過兩個月,除了賀妙瑩沒有人發現蘇然身上微妙的變化。蘇然的生活沒有什麽變化,周末的時候照樣騎著她的電動車“嗚呦,嗚呦”的回家。
說起來蘇然雖是個將軍的女兒,而且她的父親正在職,家裏可以說很有權勢,但她生活的很平民,這和蘇軍長耿直的性格有很大關係,蘇軍長這人性格剛硬,他的父親在去世前也是一方將領,地位顯赫,但因為過世的早所以沒有給他留下什麽政治資本,蘇軍長從很年輕的時候就從最基層的部隊做起,一步步的坐到今天的這個位置。他一生清清白白,對蘇然雖然疼愛但不給她搞什麽特殊化,蘇然從小讀書就在部隊的子弟學校,上大學也是憑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在大學裏除了賀妙瑩沒人知道她們家的背景。
蘇然的生活低調,從來沒靠他爸搞過什麽特殊化。她就像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就這麽單純的長大,然後傻乎乎的活到25歲。
周六的下午,蘇然回到生活區,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看了看對麵的院子,沒有看見那輛熟悉的銀灰色寶馬。
晚上吃完飯,她回樓上房間上網,開機之前她透過房間的窗戶看對麵的院子,那輛寶馬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在了院子裏,蘇然站在窗口看了一會,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最後她無聊的坐回桌前開機,開始打遊戲。
這一晚上,蘇然在睡覺之前無數次的走到窗邊,對著對麵的院子張望,可對麵的院子一直都黑漆漆的寂靜無聲,什麽人也沒出來過。熬到淩晨的時候,她終於堅持不住,無趣的上床睡覺了。
等到第二天蘇然一覺睡到日上三杆,她一睜開眼,一清醒過來就飛快的跳下床跑到窗邊,結果對麵原來停車的位置又是空蕩蕩的,那輛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主人開走了。
蘇然覺得很沮喪,她這兩個月,也就和沈渭南就這麽點接觸,還不是每個星期都能看見他的本人,運氣好的時候偶爾能看見沈渭南回家的時候從車上下來,但她的運氣不太好,基本看見的都是沈渭南的車。
蘇然在這裏患得患失,沈渭南其實心裏也不太好過,他是個社會人考慮的比蘇然多,那件事發生後,他自己也認真的想過,可他得不出什麽結論,也想不出什麽彌補蘇然的辦法。他不是想逃避責任,但現在不是禮教刻嚴,看見未婚姑娘的小腿就要娶回家的年代。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和關係很複雜,有些事情並不是說你想負責就有負責任的資格的。
沈渭南在這件事情發生後本來想找蘇然好好談談的但他倆平時的交集不多,而且說實在的他也沒想好和蘇然談什麽,所以他就這麽一直拖在那裏。後來時間長了他甚至有些自欺欺人的想:這件事對蘇然來說,可能就是年輕的時候一次荒唐的性行為,畢竟現代的女性在婚前有幾個沒有過性經曆的,等她將來結婚了,也就把這件事情當成一個人生中的插曲,回首雖覺荒唐但也會釋然的。
對沈渭南來說他和蘇然的這件事,雖然暫時讓他有所困擾,但並不影響他的生活。他的日子還是按部就班的過著,聖誕節來臨的時候,C城的一家世界排名500強的外資企業,在“程海”舉辦聖誕晚宴,這本來和沈渭南沒什麽關係,但他在聖誕節前夕莫名其妙的收到了這個宴會的一張請柬。
對這種交際應酬的事情沈渭南不感興趣,他本來是沒打算去的,但後來通過杜遠山他才知道舉辦這個宴會的人就是常駐在杜遠山酒店裏,那個長包了總統套房的客人,也就是夏小花最近新近交往上的男人。
在聖誕夜那天晚上沈渭南猶豫了一下還是驅車去參加了那個晚宴,在他的想法是,不管給他發請柬的那個人是夏小花本人,還是那個她新近交往的男人,他都有必要做出一個姿態,讓C城和他們交往的這個商圈裏的人知道,夏小花不再是他沈渭南的女人,他這樣做其實也是為了照顧夏小花的麵子,據他所知,夏小花新近交往的這個男人出身新加坡的一個豪門世家,她想要嫁入豪門,首要的就是交往記錄的清白。
晚宴是在“程海”專門的宴會廳舉行的,沈渭南到的時候宴會才剛剛開始,這是個西式的自助餐式的晚宴。整個宴會大廳空間十分巨大,因為今晚是聖誕夜,裏麵被裝飾的金光閃閃,大廳中央的那顆巨大的聖誕樹,更是被裝扮的五顏六色,看著很是熱鬧。
沈渭南到了宴會現場,一眼就看見夏小花手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胳膊,正以宴會女主人的姿態在招呼來往的賓客。
沈渭南掃了一眼整個宴會大廳,他發現現場來的賓客裏麵大部分都是熟麵孔,C城商圈裏數的上的人物今晚差不多都來了。
沈渭南這人平時低調慣了,他和這裏麵的人大部分隻是認識,但深交的基本沒有。
進到宴會現場,沈渭南從侍應生那裏端了杯酒就隨便找了個角落待著,他進來這一路有幾個熟人隔著一段距離和他打招呼,他不太想引人注意對著他們不太熱情的點點頭應付了了事。
端著一杯香檳站在宴會廳靠牆的一扇窗戶旁邊,沈渭南麵朝著外麵,這個宴會廳在“程海”的頂樓,此時外麵正是華燈初上,站在這樣一個高度可以俯瞻夜色下這個燈火輝煌的城市。
沈渭南麵朝著窗外,他站得筆直,從背影看去他身材修長,肩寬窄腰,他保持著一個端酒姿勢很久都沒有動一下,遠遠看去有些深沉寂寞的味道。、
在沈渭南身後不遠處的杜遠山在跟人打著“哈哈”,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客氣話,他遠遠看見沈渭南的站在窗邊,端著酒杯向他走去。
杜遠山走到沈渭南身邊,他也麵朝著窗外對身邊的男人說:“你還真是好人做到底,還真來了。”
沈渭南笑笑:“人家是女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說起來這些年是我對不起她。”
杜遠山笑了笑:“這出戲你打算怎麽演啊?”
沈渭南喝了口酒,淡淡的道:“Emily她那麽聰明,這事不用我操心,她自會辦好的。”
杜遠山笑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杜遠山也是個帥哥,他比沈渭南高大壯碩一些。兩個外形都及其出色的男人往那一站,也是一道風景,吸引了不少在場女性的視線。
沈渭南進到這裏後沒有主動去和舉辦宴會的主人打招呼,在他看來與其自己貼上去讓大家看笑話,不如在這裏等著,看夏小花一會要怎麽辦,他應付一下就好了。
果然沒過多久,站在沈渭南身邊的杜遠山捅了捅他,沈渭南順著杜遠山抬下巴的方向看去,隻見夏小花一身亮眼的裝扮,已經挪道大廳的中央,她獨自一人正和幾個女人在說話,但她雖在和別人說話眼睛卻是時不時的看著沈渭南所站的方向。
沈渭南心下了然,他臉上堆起一個社交性的笑容,舉步向大廳中央走去。
大廳正中央,夏小花身穿鑲滿亮片的晚禮服,她臉上的妝容精致,整個人看起來很時尚,美麗,尤其在她那身禮服的襯托下很奪人眼球。
夏小花身邊的女人,看見沈渭南走過來,都自動的散開,但她們都沒走多遠,不遠不近的隔著一段距離都在支著耳朵,等著聽八卦。
沈渭南一臉笑意的走到夏小花麵前,他主動出聲:“Emily有段時間不見了,最近好嗎?”
夏小花也是一臉笑容:“挺好,渭南,你也挺好?”
“嗯,還不錯。”沈渭南點點頭,他接著說道:“看樣子你和郝先生好事將近,祝福你。”說完他還走上前一步,握住夏小花的手,上下搖了兩下補充了一句:“真心的。”
夏小花的臉上一直掛著完美的笑容,她一語雙關的道:“謝謝你,渭南。”
沈渭南放開夏小花的手,準備退開找個借口離開,話說到這裏,戲也差不多演完了,不管別人相不相信,反正他的姿態是做足了。
可還沒等沈渭南挪動腳步,夏小花卻先開了口,她依然露著無懈可擊的笑容,說話的聲音卻小的隻有對麵的沈渭南可以聽見:“你一直知道我是這樣的人對吧?所以才一直都不和我結婚。”
沈渭南笑的和煦,眼睛裏沒有任何內容,遠遠看去兩人都麵露微笑仿佛進行著最禮貌客氣的對話。
夏小花說話的聲音依然微小:“渭南,我28了,女人最好的年華沒剩多少了,你別怪我。”
沈渭南動作不大的搖搖頭,他退後一步:“Emily,你今天很漂亮,祝你永遠年輕美貌。”
夏小花注視著沈渭南,眼裏似有點點淚光浮動,她點點頭,再次說道:“謝謝你,渭南。”
沈渭南覺得到這裏,他所有的姿態算是都做足了,他故意看向杜遠山站的位置,轉頭對夏小花說:“Emily遠山叫我,我過去一下,以後我們再聊。”
夏小花沒出聲,她點了點頭。
沈渭南轉身離開,其實在他內心對夏小花是心懷歉疚的,他不是不能給夏小花婚姻,但他知道在中國,結婚從來都不隻是兩個人的事情,他愛他的家庭,所以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確實是耽誤了夏小花很多年。
但是沈渭南從來沒有對夏小花說過的是,他不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是準備在夏小花30歲之前和她結婚的,在他看來,她媽媽也不過是在跟他耗時間,隻要再過兩年他們歲數都大了,他媽媽就是不同意看在這麽多年的分上也會同意的,而且就是到時候他媽媽還是不同意,他也依然會跟她結婚的,隻是他們最終還是沒有走到最後。
沈渭南和夏小花分開後,過去和杜遠山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這個宴會。他盡量不引人矚目的走出宴會大廳,把裏麵的熱鬧繁華都甩在了身後。
出了宴會大廳,沈渭南在前麵的走廊上轉了個彎,停在一部電梯麵前,他沒在電梯口等多久,正好一部空的電梯上來,他走進去隨手按下一樓的鍵。
就在電梯門要徐徐合攏的時候,一個急促的男聲傳來:“請等一等!”
出於禮貌,沈渭南按下了開門鍵,這個動作做起來簡單,但是沈渭南絕對沒有想到,就是他這一個輕微的舉動,間接為他以後的生活帶來了多少的波折,電梯門又慢慢的打開,不一會一個身穿侍應生製服的大男生,就出現在了電梯門口。
那服務生進到電梯裏麵,大喘氣了兩下讓呼吸順暢下來後,他忽然開口對對麵的沈渭南說:“沈先生你好。”
沈渭南微微有些吃驚,他可不是什麽公眾人物,不是走哪都會有人認識的,而且他很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沈渭南沒有表現出吃驚的表現,他禮貌的問對麵的青年:“我們認識?”
對麵的青年長相普通,他個子不是很高,站在人群裏應該是個不顯眼的人,那年輕人明顯有些靦腆,但他還是對著沈渭南把話說的清楚:“對不起,沈先生,我叫周顧,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我知道你是一家投資公司的老板。”
沈渭南笑笑:“然後呐?你叫住我有什麽事情嗎?”
本來靠在電梯上的周顧站直身體,他忽然麵朝著沈渭南彎下腰,非常鄭重的鞠了個九十度躬。
沈渭南露出吃驚的表情,他往旁邊微微測測身體,算是讓了開去,並沒有受他這個禮。
周顧直起身掀開身後西裝後擺,從褲腰裏抽出一個文件夾雙手遞到沈渭南麵前:“沈先生,請你原諒我用這種方式,但如果通過正規的程序我根本見不到你。我是一個在校的大四學生,今天特意頂替我在這裏打工的一個同學來這裏見你的,我是計算機專業大四的學生,我編寫了一套企業管理軟件,這裏是一份商業計劃書,軟件的商業價值及市場前景分析,都在這裏,能耽誤你一會,你看看行嗎?”
沈渭南是個寬容的人,雖然他不太喜歡這種不按常規程序走的見麵方式,但他還是在稍微猶豫一下之後接過了那個文件夾。
電梯從頂樓下到一樓大概要一分鍾的時間,沈渭南打開文件夾的時候電梯已經停了下來,他一邊看著文件夾裏的內容一邊走出電梯往酒店大堂的休息區走去,周顧在他後麵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們兩人在沙發上各據一方的坐下,沈渭南用了十分鍾看完了文件夾裏麵的十幾張4A打印紙。他看完後合起文件夾,抬頭看向對麵的青年:“我不是搞計算機出身的,暫時看不出你這個軟件的價值,但是你的市場前景分析寫的很好。”
對麵的周顧不太明白沈渭南要表達的意思,睜著眼睛呆愣愣的看著他。
沈渭南清清嗓子問他道:“你這個程序如果真像你在計劃書裏寫的那麽好,為什麽還要來找我投資,國外會有很多公司要買的。”
周顧現在有些放鬆了,他語氣平靜的說:“沈先生,不瞞你說,矽穀確實有幾家公司要買我的這個程序,但是我想先給咱們中國人自己用。”
沈渭南有片刻的震動,第一次正眼打量對麵的年輕人,他出聲問道:“你不想快速的賺到你人生的第一桶金嗎?”
周顧回答的鄭重:“想啊,可我覺得人活著,還是應該有點更高尚的追求。”
沈渭南沉默了,他望著對麵的青年,他在他眼睛裏看見了,旺盛的鬥誌和隻有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才會有的單純的激情,他開口問周顧:“如果我給你投錢成立公司,你打算把公司做到什麽程度?”
周顧有點愣住了,他笑笑說:“說實在的,我沒想過,說老實話,我的目標就像賺很多錢。”
沈渭南笑了,他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有了錢,你打算幹什麽?”
周顧摸摸後腦勺直愣愣的回道:“等我有錢了,就把我爸媽還有我妹妹都接到城裏來。”
沈渭南楞住了,他想起很多年前,夏小花也說過同樣的話,那時候他們才剛剛認識,她也曾經是如此的單純。
沈渭南收回心神,他對周故說:“明天上午10點,你準備好你的東西,來我公司找我。”
第十章
沈渭南最近有點閑,他的公司早就走上正軌,而且這些年都是在良性的發展,沒有什麽大事需要他操心,所以他早就覺得生活缺少了點激情。
沈渭南這個人沒什麽不良嗜好,要真說他有什麽愛好的話,那就是喜歡投資,他這人對一個項目或者一個行業的走向有著敏銳的直覺,他喜歡看著自己看上的投資項目能夠發展壯大。
就在沈渭南覺得自己很閑的時候,周顧拿著他的計劃書,以一種不合常規的方式出現在他麵前,所以當他找人對周顧研發的軟件進行評估後,他給自己找了件事幹。
沈渭南給周顧的投資沒從公司賬上走,這回他是自己掏腰包。他用自己的錢和周顧合夥,周顧出技術,他出資金。他負責市場推廣和營銷,周顧負責技術和售後服務。
沈渭南看上了周顧的技術,但對他這個人不是很了解,他把兩人的合作合同一簽後,就給了周顧一筆錢,然後就故意放手什麽都不管了。這個公司的前期運作如公司注冊,租辦公樓,招人,買辦公用品等,全部讓周顧一個人去弄。
沈渭南這樣做,有多方麵的考量,一是幹這些事情是很瑣碎的,這些事情辦的好壞可以看出一個的組織能力,社會交際能力,還有人與人之間的協調能力,如果周顧隻是個懂技術的書呆子,那麽沈渭南對這個公司未來的規劃會另有打算。二是,辦這些事情是要過手一筆不大不小的資金的,這些事如果周顧做的幹淨,那麽財務這一塊他也會省心一些。
沈渭南把這些事情都交給了周顧做,所以他自己在元旦之前這段時間還是很閑的,沈渭南不知道他媽媽顧女士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和夏小花分手的這件事,這段時間他隻要一回家,他媽就跟他說那個周阿姨家的千金,每次他一回去,顧女士抓住機會就會說,整個就是疲勞轟炸。
沈渭南對相親這事不太有好感,在他看來,一男一女還沒見麵呐,就把對方家庭背景個人收入,身高相貌等,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然後倆人坐在一起相對眼了,就直奔結婚的主題,這中間不知道省了多少事,沈渭南是個感性的人,他不喜歡這種過於直接的方式。
沈渭南對相親沒有什麽好感,但他也知道,他今年已經30了,他爺爺奶奶的身體也是一天天的老邁,在他們家他是唯一男孫,他要結婚生子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以前他還有個夏小花可以堅持,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也是該要找個人結婚了。所以沈渭南再被他媽說的膩味以後,終於同意了在元旦這天去和那位周阿姨的千金,據說是個高級白領的海歸女士相親。
元旦這天下午,沈渭南驅車去了C城的步行街,他要相親的地方就是步行街上的“哈根達斯”裏麵,這地方是女方定的,沈渭南覺得反正也好找,就答應了。
元旦放大假,大家都紮堆出來逛街,整條步行街可以用人潮湧動來形容,沈渭南在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步行到步行街上,找到那家位於步行街顯眼位置的“哈根達斯”店推門進去,讓他有些慶幸的是,這裏麵的消費可能是比較高,這個時候天氣又太冷,不是吃冰淇淋的時候,所以裏麵雖然人不少可也沒有多的客滿,還有一些空位。
沈渭南這人做事很守時,跟人家約會一般都會早到,他進到店子裏環顧了一圈沒看見要和他相親的女士,知道自己這是早到了。
沈渭南讓領位的服務生把自己帶到一個比較顯眼的卡座,這一路上入目的都是一對對的年輕情侶,沈渭南心裏不禁在想:這還沒開始相出什麽來呐,這氣氛倒是首先就有了。
過元旦的時候,蘇然她們也放了假,蘇然和賀妙瑩是一個導師,兩人明年就要畢業了,除了畢業論文外沒什麽大的負擔,賀妙瑩是個聰明性格彪悍的女人,雖然在蘇然眼裏這人有時候有會點二,但是她是強大的,一直是蘇然的精神領袖。
賀妙瑩是北京人,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離了婚,她一直跟著她爸爸長大,賀妙瑩的爸爸是個有錢人,疼她就跟疼眼珠子似的,這麽多年為了賀妙瑩一直沒有再婚。
賀妙瑩是個大美人,她有逛街血拚的嗜好,她爸每月給她幾萬塊的生活費基本都被她用來買衣服和奢侈品了。
元旦放假,賀妙瑩因為離家遠,總共三天的假期,路上來回就要耽誤一天半,她懶得折騰所以沒有回去,蘇然本來31號就已經回家了,結果元旦這天又被賀妙瑩約出了來逛街。
蘇然胖,胖人本來就比較懶,蘇然不愛逛街,尤其是跟賀妙瑩逛街。她陪著賀妙瑩從上午9點一直逛到下午兩點多,走的她兩條腿都要斷了。
下午兩點多鍾,兩人從伊勢丹裏走出來,賀妙瑩走在前麵她上身一身豔黃色的短款的羽絨服,下身一條緊身的牛仔靴褲,腳上一雙三寸高的細高跟小牛皮高筒靴子。走在前麵的她昂首挺胸,腳上的鞋子被她踩得“哢哢”響,雖然此時她兩手上掛滿了各種購物袋,可一點也沒影響她的氣勢。
蘇然落在賀妙瑩身後有兩米的距離,她實在是走不動了,早上的出門的時候,她有心理準備的特意穿了一雙平底旅遊鞋,可這會將近五個小時走下來,她覺得渾身上下哪都疼,尤其是腳,每走一步就傳來一陣疼痛。
蘇然的兩隻手裏也提滿了購物袋,可這裏麵沒一件東西是她自己的。她跟著賀妙瑩出了伊勢丹,看著前麵那個神采奕奕的女人,心裏充滿了無力感,她知道這女人買起東西來是個瘋了的,那執著的勁頭不是一般二般的厲害。
蘇然沒什麽個性,在她們倆的相處中賀妙瑩是老大,蘇然一般都聽她的,這會蘇然實在是累的厲害,她沒辦法,走到伊勢丹門口的台階上,把手裏的東西往台階上一放,自己一屁股坐在台階上不走了。
前麵的賀妙瑩走出去一段距離才發現身後的蘇然沒有跟上來,她“噔噔噔”的走回來,站在蘇然麵前:“你咋啦?就走不動了。”
蘇然抬頭迎著冬日的陽光眯眼看著賀妙瑩,她的臉皺的的像個包子,語氣哀怨:“妙瑩姐姐,我好累,腳好疼,我還沒吃午飯,我好餓。”
賀妙瑩站那想了想,轉頭看見對麵的“哈根達斯”,心下有了主意:“這樣,我請你吃哈根達斯,順便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去吃了必勝客再回去。”
蘇然聽她那話的意思就是一會下午還要繼續血拚到晚飯的時候,當下就反對:“不幹,我吃了冰淇淋要回家。”
賀妙瑩來回走了兩步,想了想最後放低條件:“行,你吃完冰淇淋,再陪我到“百盛”買雙靴子就讓你回家。”
蘇然眯眼看著賀妙瑩:“我要點,下午茶套餐。”
“行。”賀妙瑩一錘定音。
蘇然這下滿意了,她站起來拍拍屁股提起地上的袋子跟著賀妙瑩進了對麵的“哈根達斯”。
她們進到店子裏的時候,裏麵基本坐滿了,服務生看她們是兩個女的,不是來談情說愛的情侶,征求她們的意見後,把她們安排在了,進門後要上一個台階的一張雙人位的小桌上。
她們坐的地方要比別人高一點,蘇然點完東西後,坐在會旋轉的凳子上原地轉了一圈,然後她就看見了沈渭南。
蘇然定住身體後,就一直梗著脖子往沈渭南的那個方向看,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坐在沈渭南對麵的那女的盯出兩窟窿來。
沈渭南沒看見蘇然她們進來,他正在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和沈渭南相親的這個女人叫林悅,在國外的名校讀得企業管理碩士,年初才回的國,現在一家外企的高層做管理,是個時下流行語裏形容的“白骨精”。
在沈渭南看來,林悅不是頂漂亮,就是好在身材好,會打扮,把自己的外貌修飾的很完美。這種女人在沈渭南的生活裏見的多了,他對這樣的女人其實不太感冒,而且可能是剛認識還比較生疏,對麵這姑娘說話很謹慎,知道沈渭南也在國外讀過書,就光撿一些國外生活的安全話題在聊,隻是他們這樣說話,看起來挺和諧也不會冷場,可實際上沈渭南的心裏已經覺得索然無味了。
這邊的賀妙瑩看蘇然老扭著個脖子往一邊看,就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結果看見一個外形非常出色在她心裏,光那張臉就可以劃到極品裏麵去的一個男人,和一個“白骨精”樣的女人。那倆人臉上掛著客氣禮貌的笑容,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看的出倆人肯定不熟,再一想到這是什麽地方,她馬上就明白了:這兩是相親的。
賀妙瑩看看蘇然的那個小眼神,問道:“你認識啊?”
蘇然是個藏不住心事的,有點不高興就能從她臉上看出來,她轉過頭,低著腦袋嘟囔道:“我家鄰居。”
賀妙瑩多聰明啊,她聽完蘇然的話,立刻就明白了,她也立馬就炸毛了,但她還有點理智,知道這是公眾場合,不能幹啥出格的事。
賀妙瑩把胳膊上的兩隻袖子往上攏高,兩手一叉腰,幸虧她還知道降低音量:“他還反了,上了你還跟沒事人一樣跟這相親?”
蘇然被她說的腦袋都快紮到桌子上了,賀妙瑩火氣暴躁的一把捧起蘇然的腦袋,對上她的眼睛:“妞,你知道嗎?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不是平白無故就會得來的,你縮在這裏一輩子都沒法得到那個男人。”
蘇然雙眼迷蒙,還想不明白:“那我該怎麽辦?”
賀妙瑩維持著那個捧著蘇然腦袋的姿勢:“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蘇然也定定的不動:“不知道,我倆這些年接觸的不多,那件事以後就沒見過麵。”
兩人就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問一答。
賀妙瑩:“你知道他倆在幹嘛嗎?”
蘇然:“知道,你剛才說他們在相親。”
賀妙瑩:“知道相親以後幹嘛會幹嘛嗎?”
蘇然:“知道,看上了,就交往,交往好了就結婚。”
賀妙瑩:“那他要是和這個女人看對眼了,還有你的事嗎?”
蘇然:“應該沒了。”
賀妙瑩:“那你還坐這幹嘛?”
蘇然:“那我能幹嘛?”
賀妙瑩:“站起來,走過去,搞砸他的相親,告訴他你喜歡他。”
蘇然:“我不敢。”
賀妙瑩忽然就泄了氣,她放開蘇然的腦袋:“你還能有點出息嗎?”
蘇然又把腦袋低了回去:“那女的那麽漂亮。”
賀妙瑩用一隻手支著下巴:“敢情你在這自卑呐。”
蘇然低著頭不說話,賀妙瑩看了她兩秒,又伸過手去捧起她的腦袋:“妞,相信我你雖然胖點,可好看著呐,你看那女的雖然符合大眾的審美觀,可她那樣的女人大街上多了去了,有啥特點,你比她好看老了去了。”
蘇然被忽悠的傻乎乎的:“真的?”
賀妙瑩堅定的點點頭:“真的,你皮膚白,五官立體,膚色又好,眼睛又大,我稀罕死你了。”賀妙瑩越說越認真,說完她做了一件比較讓不明真相的人驚悚的事情,她探過身體在蘇然的嘴上“啵”的一聲,給蘇然嘴了一個。
蘇然平時被她逗慣了,淡定的抬手把粘在嘴上的唇彩擦掉:“我真的比她好看?”她問的語氣無比認真。
賀妙瑩無比堅定的點點頭,連眼睛都沒轉一下。蘇然好像忽然之間獲得了巨大的勇氣,她“呼”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向著沈渭南所在的方向,夾帶著無比的氣勢走了過去。
蘇然走後,賀妙瑩終於騰出空來,她轉身看向身邊的那一桌,在他們坐的的這個小台子上就擺了兩桌,另外一桌上坐了兩男的,一個一身正統的西裝,領帶係的嚴嚴實實,五官精致,人坐著腰也挺的筆直,有點禁欲的感覺。另外一個明顯是個陽光男孩,火紅的賽車服,休閑牛仔褲,頭發弄的很有型,根根立在腦袋上,臉上的五官組合起來一看就給人陽光明媚的感覺。
賀妙瑩是個腐女,這一對讓她幻想出了大大的奸情。她早想找人家搭話了,可是苦無機會,她剛才教育蘇然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看見那兩男的一直在看她們,她估計她們的對話,那兩可能沒有聽清,但是她最後親蘇然那一下的時候,她看見那個禁欲的男人看著她們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手裏的勺子更是驚訝的掉回盤子裏。
賀妙瑩轉身麵對著身旁的那一桌:“怎麽?沒見過拉拉啊?歧視啊?”
那個西服男,稍稍回過神,輕咳一聲,很禮貌的說:“沒有,你們很有勇氣。我很敬佩。”
賀妙瑩一下子來了精神,她拖著自己的椅子坐過去,臉上笑嘻嘻的,熱情的異乎尋常:“哎呀!難道你們也是同道中人?”她摸出手機:“來來來,大家既然是同道中人,互相來認識一下,我們做個朋友,以後有壓力什麽的可以互相吐吐苦水啊,是不?來,咱們交換一下電話好嗎吧?”
坐在賀妙瑩對麵兩個男人,被她的架勢嚇到了,望著她囧囧的呆在那裏。
第十一章
蘇然,夾帶著無比的氣勢,向著沈渭南所坐的那個卡座走去。
這一路走過去,蘇然目光堅定,直直的看著沈渭南,沈渭南在不禁意間的一個抬頭與她的眼神對上,就那麽一瞬間,蘇然的氣勢就像是漏氣的氣球一樣“嗖”的一聲飛了。
蘇然塌肩駝背的走到走到沈渭南他們那一桌的麵前,她站在沈渭南的旁邊,低著頭悶悶的叫了一聲:“渭南哥。”
看見蘇然的時候,沈渭南有那麽一瞬間的驚訝,但隨即他又反應過來,今天是元旦在放假,這裏又是“哈根達斯”蘇然應該是來這裏吃東西看見他順便過來打個招呼的。
沈渭南第一眼看見蘇然的時候,見她昂首挺胸的,似乎精神挺好,但和他眼神一對上就立刻焉了,等走到他跟前更是焉頭搭腦的,叫他叫的也是有氣無力的。
沈渭南有些搞不清蘇然的狀況,說實在的他其實不太想在這個時候看見蘇然,他其實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和蘇然好好的談談的,但他倆在生活上的交集實在是不多,如果要刻意打電話把蘇然約出來談,他似乎又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所以就一直這麽拖著。
沈渭南的心裏千回百轉但蘇然走到他麵前,叫他以後,他還是很和煦的問:“然然,你也來這裏吃東西啊。”
要說蘇然其實也挺彪悍,她沒有回沈渭南的話而是直接在在他身邊坐下,沈渭南他們坐的卡座是兩個長沙發,他和林悅相對而坐,沈渭南坐在沙發的正中央,他身邊雖然有不小的地方,但蘇然坐下後還是和他挨的很近。
沈渭南感到有些突兀,他不著痕跡的稍微往裏麵挪了挪,對著對麵的林悅有些尷尬的介紹:“這是我們家鄰居,蘇然。”然後又對著蘇然說:“然然,這是林小姐。”
對麵的林悅,雖然覺得麵前的情況有些詭異,但她是個社會人,來相親之前早就知道沈渭南家裏的背景,在沈渭南對她介紹的這句話裏,她接受到的信息重點,不是鄰居,而是我們家這幾個字,林悅知道沈渭南家住哪,那個院子可不是一般人都能住進去的。當下她的腦子就反應出,麵前這個衣著樸素,敦實的女孩家裏很可能有著深厚的背景,林悅是個經過生活曆練的女人,她雖然隱隱感覺對麵的姑娘似乎對她含有一些敵意,但她還是堆起滿臉的笑容,非常客氣的對蘇然道:“你好,蘇小姐。”
誰知對麵的蘇然像是沒聽見一樣,低頭坐在那裏理都不理她,沈渭南覺得不好意思,他出聲提醒蘇然:“然然,林小姐在跟你說話呐。”
可蘇然還是不說話,她伸手拿過沈渭南麵前盤子裏一個用來吃冰淇淋的小不鏽鋼勺子,低著頭拿勺子在鋪著桌布的餐桌上“哢哢”的一下一下的劃著,一時他們這三人之間的氣氛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沈渭南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他有些抱歉的看看對麵的林悅,林悅也覺得莫名其妙,但她還是比較有修養的端起麵前的飲料喝著,也不吭聲。
他們這尷尬的氣氛持續了一會,一直低著腦袋摳桌布的蘇然忽然出聲:“渭南哥,你別相親了行嗎?”她停了兩秒,終於說出她最想說的話:“渭南哥,我喜歡你。”
沈渭南覺得腦袋都大了,他知道這地方是不能待了,這會他無比的痛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和蘇然談談。
這會沈渭南也顧不上會不會不禮貌了,他站起來對林悅說:“不好意思,林小姐,我先送她回去,我們以後再聯係好嗎?”說完他也不等林悅有所反應,拉起蘇然的手就往大門口走去。
蘇然很老實乖乖的任由沈渭南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路過她和賀妙瑩剛才坐的那個位置時,看見她正和兩個年輕的帥哥聊得熱火朝天的,賀妙瑩看見他們走過來還朝著蘇然擠擠眼睛。沈渭南拉著蘇然走的急,蘇然都來不急回應她就被拖著走出了大門。
沈渭南拉著蘇然一路走到他停車的地下車庫,找到自己的車後,他用遙控鎖打開車鎖,拉開副駕駛那邊的車門把蘇然塞了進去。
這一路上沈渭南都沒有和蘇然說話,他腦子轉了無數個念頭,把他和蘇然之間的情況分析了一遍又一遍。
在沈渭南心裏說老實話他一直把蘇然當成了妹妹,他們之間以前太熟了,後來他們又分開了太長的時間,倆人之間在分開的那些年,都是在迅速成長和改變的年紀。等他們再見麵的時候各自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都已經成型而且差距巨大,沈渭南沒有對蘇然動過心思,他也沒有想過蘇然會喜歡他,那天晚上的留在他腦子裏的記憶其實很混亂,在他的心裏一直都以為是自己強迫了蘇然,蘇然可能曾經反抗過,但可能是出於某種少女複雜的心情,反抗的不太徹底罷了。
沈渭南想了一路,也沒想明白該怎麽辦,他關上車門,扶著車頂又呆怔了一會,才繞到另外一邊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坐進車裏,沈渭南測頭看著蘇然,蘇然把自己窩在車門邊半側著身子麵朝著車門,低頭在車門上畫圈。
沈渭南清清喉嚨,張嘴想說什麽,可還沒等他出聲,蘇然卻先開了口“渭南哥,你喜歡那女的嗎?”
沈渭南張張嘴,不知道怎麽回答,說喜歡或不喜歡似乎都不妥。
蘇然接著問他:“渭南哥,你和她相親要是看對眼了你們是不是就要結婚了。”
沈渭南尷尬的應道:“應該吧。”
蘇然還是縮在那裏:“那渭南哥,你能跟我相親嗎?”
沈渭南被蘇然的話雷到了,他決定不跟著蘇然的話題走,他咳嗽一聲語氣溫和的問蘇然:“然然,你喜歡我什麽?”
蘇然不看沈渭南,她悶悶的回道:“不知道,我從小時候就喜歡你了。”
沈渭南的身上充滿無力感,他發現不能用他慣常的思維方式來和蘇然對話,因為他平時在遇到自己想掌控局麵的時候,每問別人一句話,其實都在自己的話裏留了空間讓人家按著他的思路來,可是蘇然是個特別的根本不照著他的思路走。
這時從他們的車頭前走過一個男人,看樣子也是來取車的,沈渭南轉變了一下方式問蘇然:“然然,我要是長成那樣,你還喜歡我嗎?”
蘇然抬頭看看走過去的男人,對沈渭南說:“渭南哥,你怎麽能和人家比,他最起碼比你大了20歲,你要像他那樣,估計要等十幾年後你發福了才和人家差不多。”
沈渭南側身麵對著蘇然表情有些嚴肅,他決定不能讓蘇然就這麽無厘頭答非所問的把問題帶過去:“然然,我是說,我現在就像他這樣你還喜歡我嗎?”
蘇然也轉過身子麵對他,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渭南哥,我喜歡上你的時候,你就不是現在這樣啊,那時候你比現在矮多了,嘴唇上還有好多汗毛,一張嘴說話就‘嘎嘎’的像鴨子在叫。說實在的可不怎麽好看,而且你現在也沒多好看啊,比人家韓載錫差遠了。”
沈渭南真的覺得無力了,他把臉轉到一邊去去不再說話,靜下心來他慢慢想明白了蘇然的話。
在沈渭南的思維方式裏,他知道自己長的好看,他這張臉給自己招來過不少桃花,在他看來蘇然喜歡他,大部分原因是喜歡他的這張臉,他剛才聽了蘇然的話,細細的想了一下,有點明白了蘇然對他所抱的感情,雖然他還不能完全理解,但他也隱隱明白那可能是深厚的,不是建立在金錢,背景,外觀這些虛榮的表象上的。他知道那是珍貴的,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有了一點溫暖的感覺。
沈渭南轉頭看向蘇然,發現這姑娘正睜著大大的眼睛有些心虛的看著他。
沈渭南笑了起來,他望著蘇然問:“然然,你想跟我結婚嗎?”
“啊!”蘇然的眼睛又睜大了一圈,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看著沈渭南。
沈渭南故意把表情做的嚴肅:“然然,你要知道,以我們家的情況如果我媽媽要是知道咱們倆在一起了,是不會給我們談戀愛的時間的,她會直接開始張羅婚禮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了,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蘇然聽著沈渭南的話,腦子漸漸轉過彎來,她磕磕巴巴的問:“渭,渭南哥,你,你是不是,在跟我求婚?”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已經是緋紅一片。
沈渭南的臉也稍稍紅了一下,他轉開目光,有些尷尬的說:“算是吧。”
蘇然的心在飛揚,雖然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被人求婚是在這個昏暗的,充滿汽車尾氣的地下停車場裏,沒有玫瑰花,沒有屈膝禮,所有她曾經想象過的浪漫求婚細節都沒有,而且求婚人說的話還含含糊糊可這些都擋不住她那顆飛揚的心在歡快的歌唱。
蘇然憋著個大紅臉,咧嘴露出潔白的兩排牙齒,回答的鏗鏘有力:“我願意。”
沈渭南笑了,他其實是被蘇然的樣子逗笑的,但他的笑容不是平時那種禮節性的笑容,是純粹放鬆真心的笑容,他伸手揉亂蘇然的頭發,沒再說話低頭發動了汽車。
沈渭南開著車子向軍區大院馳去,兩人一路無話,蘇然是心裏樂開了花,她一直轉頭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心裏正美著,沒想起來跟沈渭南說話。
而沈渭南沒說話是因為他在邊開車邊想事情,其實沈渭南覺得這整件事情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女人他們也不可能三兩句就扯到結婚上去,可是這個女人偏偏是蘇然,以他們兩家的關係,他要是和蘇然扯在一起,那他們勢必隻有結婚這一條路走,他們兩家的大人交情太過深厚,如果他們像普通男女那樣談上了,再鬧個分手什麽的,那就牽扯的太多了,到時候不說別的光他媽就會把他收拾死,而且還有一點,他那天醉酒對蘇然做出的事情,最好的補償方式,似乎也隻有給她婚姻了。
蘇然傻乎乎的可沒有沈渭南想的那麽多,她這一路都在傻兮兮的咧嘴笑,她的想法可單純多了,她的腦子裏現在就充斥這“結婚”這兩個大大的字,其他啥想法都還沒來得及想。
沈渭南把車開進生活區,在兩家的中間的馬路上把車停下,他扭頭看著蘇然:“然然,你先回家,你看看先找個合適的機會跟蘇叔叔和胡阿姨把我們的事跟他們說一下,要是有什麽問題,你打電話給我,這個假期我都會在家的。”
蘇然點點頭,乖乖的下了車,沈渭南坐在車裏看著她走出去了一段距離,又忽然轉身走了回來。
蘇然走回沈渭南的車旁,她彎腰看著車裏的沈渭南一臉鄭重的問:“渭南哥,你是不是真的要跟我結婚?”
沈渭南笑了笑,也鄭重的回答:“是的。”
蘇然放心了,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連再見都忘了說,蹦蹦跳跳的往她家院子跑去。
沈渭南看著蹦躂著跑開的蘇然心下不禁想:自己娶這麽個單純的老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沈渭南沒讓自己多想,他拋開思緒,把車開進了自家的院子。
沈渭南打開他們家大門,一眼就看見他媽正一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織毛衣,這會這個時候他估計兩個老人應該正在午睡,至於他爸應該在書房忙呐,沈渭南喊了一聲“媽”就把車鑰匙往茶幾上一丟轉身去飲水機邊給自己倒水喝。
顧女士隨口應了他一聲,低頭織著毛衣連頭都沒抬:“你不是去和林悅見麵,怎麽和然然一起回來了?”
沈渭南端著杯子走到她媽媽坐的沙發背麵,他麵對著落地窗看著對麵蘇然家的那棟樓,回著他媽的話:“見麵的時候,碰見了,就一起回來了。”
顧女士不太感興趣他為什麽和蘇然一起回來,直奔主題的問:“你們見麵情況怎麽樣,以後能發展嗎?”
沈渭南喝了一口水,吐出兩字:“沒戲。”
顧女士織毛衣的手頓了一下,停了一會她說道:“沒戲就沒戲吧,過兩天我再給你約一個。”
沈渭南看著對麵又喝了一口水:“媽,你別忙活了。”
顧女士往下壓壓火氣,盡量語氣平靜的說:“我能不忙活嗎?你這眼看都三十多了,你爺爺奶奶歲數一天天大了,身體、、、、、、、、、、”
沈渭南怕他媽囉嗦,趕緊打斷她的話:“我不讓你忙活,是因為我給你找了個兒媳婦了,這個你肯定滿意。”
顧女士扭轉身子,看著沈渭南,那眼神明顯不相信:“你騙誰啊?你要是有了,還答應我去相親?”
沈渭南也轉過身來:“這不是人家才剛剛答應我嗎?”
“啊!”顧女士沒反應過來是沈渭南說的剛剛答應他的是蘇然,以為是人家女孩電話通知的自家兒子。
顧女士一下來了興趣:“誰啊?領回家來,給我們看看?”
沈渭南從沙發後麵繞出來,把空杯子放到茶幾上,對他媽說:“不用看了,你隔三差五的就能見人家一次,哪天你們有時間把她爸媽一起叫過來吃頓飯,一起商量一下就行了。”
顧女士這會真的來了精神,她把手裏正織的毛衣往旁邊一放,瞪著沈渭南道:“你說的到底是誰啊,我怎麽就隔三差五的就能見著人家了?”
沈渭南笑笑的看著他媽,張嘴說道:“蘇然,對麵的蘇然。”
“啊!”顧女士吃驚的把嘴張的老大,她半天才反應過來,各種念頭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圈,最後她回過神來問沈渭南:“真的?”
沈渭南也看著他媽回答的也挺正經:“真的。”
顧女士放鬆下來,她動著心思想了片刻,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第十二章
顧女士很滿意,應該說那是相當的滿意,其實顧女士這些年一直張羅著給兒子相親有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夏小花,那姑娘第一次上門她就看出來了,這姑娘心太大,太精明,眼裏的野心擋都擋不住,這樣的人沈渭南拿不住,也不適合他們這樣的家庭。還有一點就是其實顧女士不太了解自己的兒子,沈家因為沈渭南從小身體不好,對他很是寬容,對他沒有太大的期望,他們一家人都知道沈渭南在外麵自己開了個公司,但並不知道沈渭南做的有多大,在他們的心裏,沈渭南最多也就是個普通中型公司的小老板。
在顧女士心裏自己的兒子除了長相好點,家世好點,其他的都頂一般,畢竟現在外麵有錢有勢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她才覺得自己兒子要找個好老婆那非的自己幫忙張羅不可。
今天沈渭南回來跟顧女士說他跟對麵的蘇然好上了,她稍微權衡了一下心裏就樂開了花,對門的蘇然她是看著長大的,她知道這姑娘沒啥心眼,心地又好正好配沈渭南,蘇然就是胖點,可他們這老一輩的人不覺得胖是很難看的,再說蘇然也沒胖的很誇張,就是敦實了一些。
顧女士在這動著心思越想越滿意,她想了一會,問坐在她身邊的沈渭南:“你倆什麽時候開始的?”
沈渭南斜靠在沙發上,故意心不在焉的回道:“兩個月前吧。”
顧女士側著身子疑惑的問道:“這對門住著,都倆月了我怎麽不知道?”
沈渭南盯著前麵的電視,看都不看他媽:“我們倆這不一個上班一個上學嗎?在外麵待的時候多了去了,再說蘇然不是剛答應我嗎?”
顧女士還是很疑惑:“那你倆都認識這麽多年了,怎麽現在才忽然看對眼了呐?”
沈渭南側著身子故意不耐煩的說:“這事誰說的準啊,忽然就看上了唄,那你當年咋就忽然看上我爸了呐?”
顧女士閉嘴了,可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了:“那你倆什麽時候,把事辦了吧?”
沈渭南有些驚訝:“不用那麽著急吧?”
顧女士織著毛衣嘮叨道:“什麽著急不著急的,你倆這歲數都不小了,這要是趕在明年年初結婚,明年你們倆就能生個孩子,蘇然也25了這眼看著就過了女人生孩子的最佳年領段了。”
沈渭南就知道他媽會這樣,有些無奈的說:“媽你怎麽著也是個高級知識分子,怎麽跟農村老太太的似的一天到晚盡想著娶兒媳婦抱孫子這點事?”
顧女士一下子怒了,她用手裏的毛衣針狠狠的紮了一下沈渭南:“滾,還不都是你個不省心的鬧得。”
沈渭南被紮的跳了起來,他摸摸鼻子坐的離他媽遠一點。
顧女士又補充著說了一句:“聽見沒有,你和蘇然商量商量,趕緊把事辦了。”
“嗯,知道了。”沈渭南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悶悶的應了一句。
沈渭南他們家這邊是喜氣洋洋,到晚上的時候,一家人都聚齊了顧女士宣布了這個消息,一家人都挺高興,尤其沈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她拉著沈渭南笑眯眯的說:“南南真乖,蘇然丫頭我最喜歡。”
沈渭南看著一家人笑嗬嗬的樣子,心裏不禁感慨:這在中國,結婚還真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他是個重視家庭的人,至少在這一刻他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在他來說,他對蘇然現在雖然沒有愛情,但他覺得有些東西比愛情更重要。
相對於沈渭南家的喜氣洋洋,蘇然他們家就有些混亂的熱鬧了。
下午蘇然回到家,她整個人還是美得輕飄飄的,給她開門的是關美娟,她笑嘻嘻的一進門就抱著關美娟啃了一口:“關姐,你今天真漂亮。”說完就蹦著上樓去了。
關美娟被弄得莫名其妙,她捂著臉回身對客廳裏的胡女士道:“這孩子今天怎麽了?”
胡女士也正抬著頭看樓梯口,她聽見關美娟的話,回了一句:“抽風呐。”
吃晚飯的時候,蘇然表現的還算正常,今天是元旦,晚餐很是豐盛,蘇然吃的很歡快。
平平安安的吃完一頓晚飯,蘇軍長和胡女士都挪道客廳裏去看電視,蘇軍長這人平時雖然忙,但每天晚上的新聞聯播他有時間都還是要看的,關美娟在廚房收拾,大家都有事在幹。
蘇然平時在這個時候應該是早就上樓玩她的電腦去了,但今天她卻挪到她媽坐的沙發上,挨著她媽坐了下去。
胡女士看著電視分神看了她一眼也沒太在意,蘇然一手支著沙發扶手拖著下巴,她麵朝著電視其實看的有些心不在焉。
新聞聯播放到一半,蘇然偷眼看看她爸媽的臉色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忽然就冒出一句話來:“媽,我要結婚了。”蘇然其實誤會沈渭南今天下午和她說的話了,沈渭南的意思是讓她回家找個合適的機會讓她爸媽知道他們在談戀愛,至於結婚等看情況再慢慢商量。可蘇然可沒想那麽多,她腦子裏就隻記住“結婚”這兩個字了。
蘇然的話,蘇家兩個家長都聽見了,蘇軍長的反應是看向自己的太太,說起來蘇軍長這人是個響當當的硬漢子,但他這輩子唯一的軟肋就是自己的老婆,蘇軍長比胡女士大了快十歲,年輕的時候,因為工作忙,沒怎麽顧的上家裏,對自己的老婆總是心懷歉疚,所以蘇軍長說實在的對自己的家事沒啥發言權。
至於胡女士的反應開始卻是很平淡,她挪了挪身子有些心不在焉的說:“你哥要回來了?他最近沒打電話跟我說啊?你們啥時候商量好的?”
蘇然立刻不耐煩:“我結婚,你扯上我哥幹嘛?”
“啊?”胡女士這才嚴肅起來,她坐正身子,側身對著蘇然:“你不是要跟你哥結婚嗎?”
蘇然也對上她媽:“我哪說要跟我哥結婚了?再說他是我哥我跟他結什麽婚啊?”
其實這事說起來有些複雜,蘇然有個哥,但是不是親生的,和蘇然沒有血緣關係。蘇然的哥哥叫莫言,是蘇軍長收養的一個烈士的孩子。
莫言到蘇然家的時候已經16歲了,他們家是上海人,他的父親原來是蘇軍長還是團長時手下的一個參謀,莫言的父親在一次軍事演習中因為意外事故受傷去世了,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和他父親離婚去了國外,從小他就和自己的奶奶一起生活,他父親出事後,他奶奶的身體一下子就誇了,沒幾個月也去世了。
莫言那時候半大不小,正好上高二,蘇軍長知道他們家的情況,和自己的太太商量後把莫言接到了自己家。
莫言來蘇家的時候,蘇然才11歲,還是個小姑娘,莫言從小就是個聰明有主意的孩子,剛到蘇家的時候,他因為覺得是寄人籬下對這個家實際上沒有什麽感情,他自己的小心思是努力讀書,等考上大學就離開蘇家。
可莫言來了蘇家沒幾天就完全就完全放下了防備,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融入了蘇家的生活。
那時候的蘇家男主人常年不在家,女主人胡女士一天到晚跟著文工團下部隊演出,家裏的大人基本都很少在家,家裏就隻有一個老保姆照顧蘇然的生活。
胡女士是個馬虎的女人,她對生活上的事情從來不怎麽上心,莫言沒到他們家的時候,家裏有事,大事就找蘇軍長,小事就找保姆,莫言來了以後不管大事小事都找莫言。
11歲後的蘇然可以說是被莫言帶大的,那時候的蘇然是個什麽都不懂事的小姑娘,家裏沒人管她,她每天就隻知道傻瘋傻玩的,學習成績一塌糊塗,莫言來了以後從她的穿衣吃飯,到學習成績樣樣都給她管了起來。就連後來蘇然在學校裏犯錯誤了,蘇然的老師都會直接找莫言。
莫言在大二的時候考過托福,他的成績很好當時國外的幾家名校都對他發出了邀請函,但那時候蘇然正在中考,為了蘇然他拒接了,直到大學畢業後才被他的老師推薦去了美國留學。
莫言去美國的時候,蘇然17歲,他臨走前很鄭重的跟蘇軍長夫婦長談了一次,談話的時間很長,但內容很簡單,主要意思就是:他會去美國幾年,他學成歸國的時候就會回來娶蘇然。
當時的情況,蘇軍長夫婦很是吃驚,但是蘇夫人在經過片刻的呆滯後,立刻就舉雙手讚成了,在她的想法裏,自家的傻姑娘和莫言在一起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莫言是個有為青年,有責任感,對蘇然又好,他們在一起蘇然這一輩子都不用在操心了。
莫言走的時候,蘇然還小,大家都沒有和她提這件事,這些年莫言也回來探親過幾次,蘇軍長夫婦以為莫言早就和蘇然商量好了,在他們看來,蘇然和莫言的婚事在蘇家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了,就等著莫言回來好辦婚事了。
所以這會胡女士聽蘇然說要結婚了,理所當然的就以為莫言要回來了,再一聽說蘇然要結婚的對象不是莫言整個人都驚呆了,她有些犯傻的看著蘇然半天反應不過來。
胡女士看著蘇然,讓自己穩穩神,她一手指著蘇然,手指頭都有些哆嗦:“你,你給我說清楚了,你要和誰結婚?”
蘇然還在莫名其妙:“媽,你幹嘛那麽激動?”
胡女士忽然暴喝一聲:“我問你要和誰結婚?”
蘇然先是被嚇了一跳,等她回過神來,也理直氣壯的喊回去:“我要和渭南哥結婚怎麽了?”
蘇然的那句話從嘴裏喊出來,立刻把胡女士氣的要炸毛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在父女倆麵前來回轉了幾圈,然後她指著蘇然,說話的聲音倒是不大了:“你和渭南什麽時候的事?你當我不知道嗎?這些年渭南在外麵一直有個女人,前些年還領回他們家過,就因為他媽不同意這些年才就這麽耗著,你和他結婚,你想幹嘛?你想當第三者啊?”
這事蘇然其實是知道的,上次賀妙瑩問她,她怕賀妙瑩說她,她才含含糊糊的沒有說,這會聽她媽吼她她也忍不住吼了回去:“以前有女人怎麽了?就不興人家分手啊?”
胡女士馬上就吼回去:“你怎麽知道他分手了?人家說不定是拿你做幌子,地下還暗中來往呐?”
“渭南哥不是那種人。”蘇然立刻就反駁了回去。
胡女士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是那種人!”
“我就知道!”蘇然反駁的理由雖然站不住腳,但嗓門也不小。
胡女士被氣的直在原地轉圈圈,過了一會她一手扶著額頭,指著蘇然,語氣稍微有些平靜,聲音也不大了:“我不和你說,我讓老大跟你說。”說完她走到門廳的鞋櫃上拿過自己的包開始翻手機。
在蘇然他們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蘇然是一點也不怕她爸媽,但她怕她哥,莫言平時是個嚴肅的酷哥,一般一年到頭都難得見他笑一次。蘇然都15,6了還敢坐在他爸腿上撒嬌,但是一看見莫言就老實了,莫言在她的生命裏,其實一直扮演的都是一個嚴父的角色。
一般平時什麽事一鬧到莫言那裏,莫言還沒怎麽著,蘇然就先老實了,可這會蘇然的身體像是充滿無限的勇氣,她一點都不害怕,就那麽瞪著眼睛看著她媽撥通電話。
胡女士一接通電話,直接張口就說:“莫言,你聽好了我跟你說的話,然然剛才跟我們說她要跟沈渭南結婚。”
說完這句話後,胡女士就站在原地不吭聲聽著電話,不知道莫言早電話裏和胡女士說了什麽,過了一會,胡女士把電話遞給蘇然:“莫言讓你聽電話。”
蘇然要氣炸了,她覺得她媽整個就是個告狀的小人,瞪著她媽的眼睛都要充血了,她一把扯過她媽手裏的手機,抬手就扔到地上,幸虧她扔的地方有地毯,手機還沒摔壞。
蘇然暴怒的朝著她媽媽大喊道:“我不接,我就是要和渭南哥結婚,我們已經上床了,你們能怎麽著吧?”
蘇然的這句話像一顆炸彈一樣,在客廳裏炸開,短暫的寂靜後, “啪”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蘇然的臉上被胡女士扇了一個大耳光。
蘇然的臉被打的偏到了一邊去,但她很快就把頭轉了回來,眼裏含著淚水,就那麽倔強的盯著她媽。
“好了,這成什麽樣子,都不能好好說話嗎?”一直坐在旁邊沒有插嘴蘇軍長忽然出聲嚴厲的嗬斥了一句。
蘇軍長這人平時在家裏雖然隨便,但真要發起脾氣來,還是沒有人敢不聽的。他這一句嗬斥出口母女兩都老實了。
蘇軍長對著蘇然很嚴肅的道:“然然,你先上樓去。”
蘇然氣哼哼的站起來,三兩步跑上了樓,蘇然上樓後蘇軍長又對太太說:“淑琴你打電話到沈家,讓渭南過來一趟,我在書房等他。”說完蘇軍長站起來進了書房,一時間客廳裏忽然就安靜了下來,胡女士原地轉了一圈打量了一遍整個客廳,覺得心裏堵的難受。
第十三章
胡女士打過電話以後,沈渭南很快就來了蘇家。 胡女士心裏其實是一百個不願意打這個電話的,但她這人雖然任性了一輩子,但這世界上真正能震的住她的還是她自己的老公。所以她心下就是有一萬個不願意,還是乖乖的打了電話。
胡女士打電話到沈家的時候時間還早,當時沈家一家正圍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接電話的是沈渭南的媽媽。
胡女士因為心裏有氣,說的話雖然客氣但語氣卻不太好。沈渭南的媽媽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見胡女士硬幫幫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顧大姐,你家渭南在嗎?”
顧女士聽著胡女士的語氣不太好,心裏有點不舒服,但她還是和和氣氣的答道:“在啊。”
其實沈蘇兩家關係好,那是兩家男人之間關係好,但是兩家女主人卻不太對付。從年輕的時候,沈蘇兩家挨的近,兩家男人的關係又好,她們兩個女人自然也就接觸的多,但是胡女士嫌顧女士嘮叨事多,是個事媽,顧女士嫌胡女士,張揚,不顧家是個不著調的。
這兩個女人互相看不對眼,那都是私底下的女人家的一點雞毛蒜皮,拿不到台麵上來,所以兩家之間相處的還是和和氣氣的,隻是她們私底下來往的不多罷了。
這會胡女士又因為自家兒子馬上就要娶人家姑娘了,所以盡管胡女士語氣不太好,她也還是客客氣氣的。
胡女這邊士三兩句交代完,他們家老蘇要找沈渭南,讓他過來一下,然後就幹淨利落的掛了電話。顧女士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讓沈渭南去了蘇家一趟。
胡女士在沈渭南沒來之前,就回了房間,她現在心裏有氣,怕一會看見沈渭南心裏不痛快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怎麽說她也是個軍長的夫人還是要估計一□麵。
沈渭南到蘇家是關美娟給開的門,他發現給他開門的關美娟臉色不太好看,心下想著蘇家剛才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也不好開口打聽,而且看樣子關美娟也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把他領到書房門口後,話都沒說一句,轉身就走了。
沈渭南在蘇軍長的書房裏待了,最多20分鍾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麵色平靜,周身毫發無損。他走的時候蘇家沒一個人送他,他也不在意,拉開大門自己回家了。
沈渭南走後,蘇軍長倒是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沉思了半晚,等他起身回房後煙灰缸時煙屁股都快堆不下了。
蘇軍長深夜回房後,又和自己的太太談了很久,不知道他和胡女士說了什麽,第二天全家起床後,胡女士倒是沒有再和蘇然開戰,一家人相安無事的吃完早飯,九點剛一過就接到沈家的電話,邀請他們全家過去商量沈渭南和蘇然的婚事。
沈家的客廳挺大,但是蘇家和沈家加起來有有八口人,客廳的沙發上怎麽也坐不下,最後還是在茶幾邊上又加了兩把凳子才勉強坐下。
兩個老人坐在單獨的沙發上,沈渭南和蘇然的父母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至於他們兩個小的當然隻能坐凳子。
沈渭南一坐下就覺得不對勁,這坐的怎麽跟三堂會審似的,他看看蘇然,發現這姑娘沒心沒肺的,跟個沒事人一樣,自己搬著凳子就挪到老太太身邊,一會這一老一小就嘀嘀咕咕的小聲說起話來。
沈渭南一個人坐那,對著一圈家長,他倒是心情平靜,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結婚的事雖然比他預料的要提前很多,但是早晚都要結,早一點,晚一點他也無所謂。
昨晚沈渭南進到蘇軍長的書房,蘇軍長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蘇軍長是個軍旅出身的男人,他對沈渭南問話也沒有拐彎抹角,沈渭南坐下後,蘇軍長直接就開門見山的問:“渭南你和然然是怎麽回事?”
沈渭南有片刻的呆怔,他在來之前就有了一點心裏準備,這會他稍微思量了一下就回道:“我們在談戀愛。”
蘇軍長一直盯著沈渭南,他的眼神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你在外麵是不是有個女人?渭南這個事情你不要騙我,我要聽實話。”
沈渭南回答的從容,他一直都很坦蕩:“以前有,但是我們差不多一年前就分開了,而且她也馬上就要嫁人了。”
這以後蘇軍長沉默了很久,他醞釀了半響才開口:“你和然然有性關係了?”
沈渭南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勁爆的問話,但他稍微愣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是的。”
這下蘇軍長頭疼了,他手撫著額頭,沉吟半響後開口道:“都已經這樣了,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沈渭南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但不管怎麽樣,他確實和蘇然有了性關係,而且人家家長都來興師問罪了,他也不好逃避,他知道這種時候是不能猶豫的,所以他的腦子稍微轉了一下,就回道:“隻要你們不反對,我隨時都可以。”
蘇軍長勉強算是滿意了,他點點頭,揮揮手說:“行,那你去吧,回去和你爸媽商量一下,盡快把你們的事情辦了吧。”
就這樣,沈渭南就從蘇家出來了。他回到家裏的時候,一家人都在等著他,顧女士看見他回來,馬上站起來問:“怎麽回事?蘇家叫你過去幹什麽?”
沈渭南揉揉眉心有些疲憊的回道:“沒什麽事,媽你哪天找個時間跟蘇叔叔和胡阿姨商量一下我和蘇然的婚事吧。”
沈家當然願意,顧女士更是希望他們能早一天成婚,所以也才就有了今天這樣一個兩家人的會麵。
今天兩家人見麵,主要就是商量他們兩個小的的婚事,商量婚事首先要商量的就是婚期,在家長麵前,他們兩個小的是沒有發言權的。整個談話的過程今本上都是顧女士在主導。
本來這種兒女的婚事都應該是兩家的母親來談,做父親的隻要表個態就好了,可胡女士現在心裏正不痛快,也懶得和顧女士說什麽,她坐那不吭聲,所以顧女士三兩句就把話題引到了婚期的問題上,然後又被她把婚期定在了過完年後初六這天。
這個日子雖然倉促了一些,但以兩家的環境,要把兩個人的婚事辦好也不是什麽難事,蘇家也沒有反對,畢竟自己家的是女兒,有了性關係的男女,吃虧的總是女方。
就這樣沈渭南和蘇然的婚事就在這樣一個情況下被定了下來,莫言是在第三天趕回來的,他已經很快了,但是還是晚了一步,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莫言是22歲的時候去的美國,他這一走就走了8年,莫言學的是電子信息專業,3年前他就在常春藤拿到了博士學位,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回來,是因為他這些年來一直和自己的導師合作開發一個項目,這眼看試驗已經進入尾聲,已經確定了明年回國的行程,沒想到臨到最後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這些年蘇家從來沒把莫言當成過外人,在蘇軍長心裏,他就是長子,待他是威嚴的,但也是親厚的,在胡女士心裏他就是這個家的半個頂梁柱,而且莫言從來就有主意,很多時候胡女士還要聽他的,至於在蘇然心裏,莫言是個如父如兄的角色,她喜歡他但又怕他。
莫言趕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蘇家一家剛坐下來準備吃晚飯,莫言進屋的時候當真是風塵仆仆,蘇家三個人看著走進來的他都震驚的呆在那裏。
莫言是個講究的男人,他個子很高,長的很好看,那五官的英俊程度比沈渭南還要勝過三分,所有認識莫言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優雅幹淨的人,什麽時候你看見他,他都是衣著筆挺麵容幹淨,在蘇家三口人的印象了,莫言就是在家睡覺穿睡衣的時候,那睡衣上都是沒有一個褶的。
可這會,莫言整體看上去可說得上是狼狽,這麽冷的天氣也沒見他穿一件大衣,他一身正裝西服,那西服是深色的,看不出贓啊幹淨的,但那西褲的膝蓋處卻鼓起兩個包,褲線也不是筆直得了,一看就是穿著這條褲子,長期保持一個坐姿,坐的太久後留下的痕跡。西裝裏麵他就穿了一件襯衫,一條領帶領結也歪到了一邊,他也不知幾天沒刮胡子了,一臉的胡茬,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裏布滿血絲。
胡女士看見這樣的莫言,驚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幾步迎上去:“莫言,你這是怎麽了?”
蘇然也跟在她媽身後走過來,怯怯的喊了一聲“哥?”
莫言看看胡女士然後把目光挪道蘇然的身上,他眼神複雜,似有很多話要說,可最後他還是朝他們笑笑:“沒事,我回來的太匆忙,我這樣子是在飛機上睡不著熬得。”
莫言帶著母女倆往客廳裏走,他來到蘇軍長麵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蘇軍長早就站了起來,他看著走進的莫言心情複雜,最終他也隻能無聲的歎息:“回來就好。”
莫言打完招呼,上樓洗澡換衣服,蘇家剩下的三口坐在客廳裏等他下來開飯,三人各據一方坐在那裏誰也不吭聲,蘇然一會看看樓梯口,一會看看落地窗外對麵的沈家小樓,有點坐立難安的味道。
沈家這頓晚飯吃的安靜,尤其是蘇然時不時瞄她哥一眼,想和他說話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蘇然吃飯吃的心不在焉,忽然她的碗裏多了一些炒青菜,後腦勺被坐在他旁邊的莫言輕拍了下:“想什麽呐?好好吃飯,多吃點青菜,別老挑肉吃。”
蘇然被打了,反倒是高興了,她一臉笑嘻嘻的看著莫言:“哥。”
莫言扭頭看她:“幹嘛?”
蘇然還是笑嘻嘻的:“不幹嘛,想你了。”說完她就低頭往嘴裏扒飯,這會倒是認真吃了,而且吃的挺歡快。
莫言拿筷子的手僵在那裏,他保持著那個扭頭的姿勢看了兩秒沒心沒肺的蘇然,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最終他也隻能無聲的歎口氣,扭頭繼續吃飯。
一頓晚飯吃完,蘇然跟個沒事人一樣,跟他們打個招呼就上樓回房間玩她的遊戲去了,剩下三個坐在客廳裏的人,看著她蹦躂著消失在樓梯口,各懷心事,都不禁在暗自的歎息。
這一晚,莫言和蘇軍長夫婦談了很久,談話的內容不得而知,莫言也終於知道自己這不要命的往回趕,結果還是晚了一步。他心情壓抑,感歎造化弄人。
莫言和養父母談完話,獨自在客廳裏坐到很晚,深夜的時候,他起身上樓,他來到蘇然的臥室門前,也沒有敲門輕輕轉動門把手,推開了房間的門。
房間裏的蘇然正在QQ遊戲上跟人家打台球,她今天手感不好,碰到個積分比她低的都要輸,她正覺得沒意思,剛打算關了遊戲睡覺的時候,聽見身後開門的動靜。
蘇然在椅子上轉過身,看見站在背光處的莫言,沒覺得太驚奇,她兩手貼在椅背上自然的說了一句:“哥,你還沒睡啊?”
莫言沒有開房間裏的大燈,他走到蘇然的床邊麵對著她坐下:“嗯,時差問題,現在還睡不著。”
莫言說完這句話就再沒出聲,他安靜的坐在那裏,眼看著麵前的蘇然,但他的視線雖然在蘇然身上,眼神卻是虛無的,他似乎透過蘇然在想著別的事情。
這會莫言已經清理幹淨自己,他穿著一身休閑的家居服,一盞台燈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把他臉上的五官有一半埋在陰影裏,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蘇然看著麵前的莫言,發現他沉默著,不知在想著什麽,眼神憂鬱,燈光的照不到的陰影處他的下巴削尖,整個人看上去有種脆弱的味道。
蘇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莫言,在她的印象裏,莫言是嚴肅的,同時又是強大的,多嚴重的事情到了他的麵前,他都是雲淡風清。
蘇然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她對莫言是有感情的,這樣的莫言,讓她心裏難受,她保持著那個姿勢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哥?”
莫言很久沒有反應,半晌後他的聲音才幽幽傳來:“然然。”就隻有平時他叫蘇然時的兩個字,後麵再沒有別的話,但這兩個字,卻叫的千回百轉充滿感情,蘇然她聽的明白,一瞬間眼裏就充滿了淚水。
第十四章
莫言就那麽看著蘇然,看著她一張平時總是傻乎乎笑著的胖臉,變得悵然欲泣。很久後他淡淡的問出:“然然,你喜歡他是嗎?”
蘇然點點頭,含在眼裏的淚水終於兜不住,沿著臉頰滑落下來。
蘇然的眼淚讓莫言心裏有種壓抑的酸楚,他心裏明白,眼前這個看起來傻乎乎沒心沒肺的女孩,恐怕並不傻,她心裏其實什麽都明白。
莫言沒有動的注視著蘇然,眼前的這個姑娘,不貌美,不聰慧,但卻是他一手帶大的,是他故意把她保護成這樣天真無知的樣子的。
十六歲時的莫言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他剛來蘇家的時候,從外表看不出什麽,可他的內心卻如一個空洞,那時候的他麻木,冷漠不願與人交流。
那時候的蘇家常年沒有大人,隻有一個半大不小的蘇然,蘇然對莫言的到來沒有半點隔閡,不用適應就接受了有個哥哥,每天跟在莫言後麵“哥啊,哥啊。”的叫著。
莫言一開始照顧蘇然的生活是把她當成了一種讓人厭惡的負擔,因為他是寄人籬下的生活,所以他要懂事,他應該要照顧不懂事的妹妹。
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蘇然是個純真善良的孩子,在漸漸照顧付出的過程中,這種讓莫言厭惡的負擔成了他精神世界裏的一種安慰。
莫言不知道自己對蘇然的感情是不是愛情,但是蘇然對他來說肯定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的,在他的人生規劃裏,是要和蘇然過一輩子的,而要和一個女人過一輩子,那最好的方法似乎就是用婚姻把兩個人聯係在一起。
莫言一直讓蘇然在繼續讀書,就是要讓她的生活環境單純,而且他也定期的和蘇然通話,通郵件,他認為他是了解並掌握了蘇然的整個生活和心理動態的,可是他卻不知道,他從來就來晚了,在他還沒有來到蘇家的很久之前就已經注定了蘇然不是他的了。而且女孩是要長成女人的,她要戀愛,要結婚生子,這是必然的規律,在大環境下不是人為就能控製的。
莫言心裏千回百轉,可他心裏就是再難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他能旋回的餘地了。
蘇然看著莫言心裏難過,你說她真天真,什麽也不明白嗎?其實不是的,蘇然不傻,她也25了,很多事情並不像一個蠢姑娘一樣什麽都不懂,這些年,莫言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沒表示過對哪個女人有過特殊的好感,蘇然隱隱明白莫言有時看她的眼神是特殊的,但她是個被動的懶人,就是有時候,心思動到那方麵去了,也讓自己趕緊打住。所以她和莫言之間就這麽自然而又曖昧的相處了這些年。
可現在,這種曖昧不能持續了,他們之間以前一直隔著的那層東西就要被捅破了,她再也裝不了了。蘇然不是害怕她是難過,蘇然對莫言的感情亦父亦兄,看著這樣一個平時自己崇拜,敬仰的人流露出傷心,失意的神態,她心裏難受,她抽泣著小心翼翼的叫莫言:“哥、、、、”
莫言被她那聲“哥”叫的心裏感慨萬千,他伸手抹掉蘇然臉上掛著的眼淚:“然然,你現在開心嗎?”
蘇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麽,她掛著兩行眼淚,點點頭。
莫言臉上扯出個笑容:“哥這輩子最疼你,隻要你開心就好。”他這句話說的聲音極低,說道最後“就好”這兩個字的時候,幾乎是無聲的在動嘴唇。
蘇然心裏要難受死了,她這輩子長這麽大可能都沒這麽難過過,她站起來走到莫言麵前,拉著莫言的一隻胳膊,張口想說什麽,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說什麽,她就那麽拉著莫言的一隻袖子,傻站在那裏。
莫言歎息一聲站起來,他掙開蘇然的手,輕聲說:“然然,你大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蘇然的眼淚又掉下來了,她抽抽搭搭的問:“哥,你以後不管我了?”
莫言笑得勉強:“然然,你以後是別人的妻子了,輪不到哥來給你操心了。”
蘇然又拉上莫言的一隻胳膊,哭的眼淚汪汪:“哥,你別生我的氣。”
莫言抬手擦掉蘇然的淚水:“結婚是好事,你哭什麽,我沒生你的氣,我不是不管你,隻是以後有別的人來管你了,你還是我的妹妹啊。”
莫言其實是被蘇然的眼淚打敗了,他認命了,妥協了,他不想讓蘇然帶著心病走入她的婚姻。
“真的?”蘇然收住眼淚確定似的問道。
莫言肯定的點點頭,他安慰的摸摸蘇然的頭發:“你明天還要回學校吧?早點睡吧。”
“嗯。”蘇然悶悶的應了一聲,莫言在臨轉身出門前,像很久以前蘇然還很小的時候一樣,把她輕輕的擁在懷裏,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在嘴唇貼上蘇然的額頭前的那一刻,莫言希望時間能走的慢一些,這可能是此生最後一次這麽名正言順的擁抱她了。這個姑娘可能此生都不會明白她對他有多重要了。
這一夜蘇然有點失眠,有點難過,但這對她的影響也就是在床上翻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她照樣睡的呼呼的。
第二天清晨,蘇然沒用人叫,自己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睛,看見窗戶外麵大亮的天色,第一個跑進她腦子的就是對麵那家的小樓,然後她就想到自己就要和沈渭南結婚了,想到這她精神了,也不賴床了,一翻身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蘇然洗漱完“乒乒乓乓”的跑下樓,樓下餐廳裏蘇軍長夫婦正相對坐著吃早餐,沒看見莫言,蘇然走進去,精神很好的跟她爸媽打招呼:“爸媽早上好。”
蘇軍長在看報紙,他拉下報紙應了句:“不錯嘛,今天沒沒讓人叫你。”
胡女士喝著稀飯,嘴裏奚落道:“你還不知道你姑娘,哪次不是火燒屁股才起床,她這是跟對麵的渭南約好了,今天人家送她去上學。”
蘇軍長看著自己的姑娘笑了笑,他折起報紙沒接老婆的話,開始吃早餐。蘇然站旁邊不好意思的幹笑兩聲,也拉開麵前的椅子坐下閉嘴吃飯,她知道她媽最近氣不順,她不敢招惹她。
一家人默不吭聲的吃著早餐,蘇然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們家門鈴響了,蘇然估計是沈渭南來接她了,趕緊往嘴裏塞東西,關美娟起身去開門,果然沒一會門口就傳來沈渭南說話的聲音,蘇然知道她媽最近不待見沈渭南,怕沈渭南這會進來找不痛快,她三兩口扒拉完碗裏的稀飯,嘴裏叼著個包子,扯過一邊自己的小背包就往外跑,嘴裏還喊著:“渭南哥,你別進來了,我就出去。”
蘇然慌慌忙忙的往外跑,也沒跟她爸媽打個招呼,蘇軍長倒是沒什麽反應,巍然不動的坐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吃著自己的早餐,胡女士卻看著慌亂著往外跑的女兒的背影,直翻白眼嘴裏抱怨道:“這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蘇然在門口堵到沈渭南,她自然的把手裏的包塞到他手裏,拿下嘴裏的包子,溜達著走到前麵,往停在她家對麵的寶馬走去。
沈渭南在蘇然後麵看看被塞到自己手裏的小背包,笑了笑:這以後,就是人家的男朋友了,蘇然這丫頭進入角色的道快。
蘇然來到沈渭南的車前,圍著車子趾高氣昂的轉了一圈,她心裏那個美啊,心裏想著:小寶馬啊,我以前窺視了你多久啊,多想名正言順的坐在你裏麵啊。她拍拍車頂,笑眯眯的:今天,這是多麽偉大的一天,我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多不容易啊!
沈渭南看著轉圈的蘇然莫名其妙,他開口問:“然然,你幹嘛呐?”
蘇然背著手,笑眯眯的回:“嘿嘿,我在跟小寶馬打招呼建立感情呐,以後我可就是它的半個主人了。哈哈。”
沈渭南打開車門,把蘇然的小包放進去,直起身問她:“還半個主人呐?你會開車嗎?”
蘇然“嘿嘿”的幹笑兩聲,難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會,不過我也就是有坐坐它的想法,沒想著開它。”
要是賀妙瑩在這裏,聽了蘇然的話肯定會鄙視的說她:“你就這點追求啊?”但顯然沈渭南的思維跟她們顯然不是一條水平線上的,他聽了蘇然話也就是笑笑,他坐進車裏,推開副駕駛的門,朝蘇然道:“還不快上來。你不怕遲到啊?”
蘇然很聽話,她飛快的跳上車,還自覺的係好安全帶,沈渭南看著她笑笑,沒有說話,直接把車子開了出去。
此時他們都沒有看見的是在蘇家的小樓上,莫言正站在三樓的大露台上,他穿著一件很長的浴袍,沒有係腰上的腰帶,他迎風而立,迎麵吹來的風,把他浴袍的下擺吹的飄了起來。
C城冬日的早上,是很冷的,尤其是在有風的情況下,莫言的浴袍下隻有一身絲綢的睡衣,但在這種天氣下,他似乎沒感覺到寒冷,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隨著開出去的汽車,深沉而憂鬱。他把剛才發生在樓下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包括蘇然歡樂的神情和明媚的笑容。
莫言看著那車開出去,大概有五米遠,忽然一個急刹車又停了下來,幾秒鍾後,就看著它從原地倒了回來。
車裏的蘇然,在沈渭南剛剛發動車子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她愣了一下,忽然著急的叫道:“渭南哥,你快停車,我忘了東西了。”
沈渭南本來剛發動車子,正準備掛擋提速,他聽蘇然這麽一喊,條件反射的踩了腳刹車,兩人因為慣性都身體往前衝了一下,沈渭南不禁心驚,這幸虧是在生活區裏,這會路上沒有車,這要是在馬路上,八成就是一個追尾事故。
沈渭南停好車,問蘇然:“你忘什麽了?”
蘇然有些心虛的回:“衣服。”
沈渭南無奈,又把車原地倒了回去,車子一停好,蘇然就飛快的下車,往自己家跑去,沈渭南從車窗裏伸出腦袋,朝著蘇然的背影喊:“你快點,一會路上要堵車了。”
蘇然頭都沒回的回了一嗓子:“知道了。”
莫言在樓上定定的看著蘇然又跑回屋裏,這一刻他無限的悔恨自己為什麽就這麽天真的以為自己一直掌握著蘇然,他早該知道生活是多麵性的,早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蘇然就已經和一個人這麽親近了。
莫言迎風而立的站在那裏,動都不動,他聽見了自己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可他這會的心情實在是不想理任何人。
胡女士裹著一個羊毛大披肩優雅的站在莫言身後,和他一起看著蘇然手裏提著個大包從房子裏跑出來,沈渭南看見她手裏的包早就從車裏走出來,幫她把後車門打開。蘇然一伸手就把那個包甩在後座上,兩人又動作迅速的回到車裏,這回沒再出什麽事故,車子順利的開出去,轉過彎道,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
胡女士陪著莫言在露台上站了很久,她一直沒有說話,良久後,她往從兩邊拉了拉披肩,把自己裹的嚴實以後終於開口:“莫言,然然她長大了。”
莫言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胡女士停頓一下接著說道:“你不該離開她這麽久。”
莫言忽然握緊了他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是的,他心裏明白蘇然其實沒什麽性格,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要是他沒有離開她那麽長的時間,早些年哪怕就是用些強製的手段把蘇然娶了,哪怕就是蘇然開始不願意,時間長了,她也就會妥協的,也不能說他們就不能幸福的過一輩子。
胡女士走上兩步和莫言並肩而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渭南那孩子並不愛然然,然然這孩子以後還有的是苦頭吃。”
胡女士話音結束後,莫言吃驚的轉頭看向她:“那你還答應他們結婚?”
胡女士笑笑:“莫言,你以為然然真傻啊,她自己心裏清楚的很,但在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什麽比愛情對她來說更重要的了。”
胡女士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也是從她這個時候過來的,太明白她那種心情了,你讓我怎麽去阻止她,再說這種事情你覺得阻止得了嗎?”
胡女士在和莫言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靜,神態從容優雅,一點也沒有平時更年期女性火爆的脾氣。
胡女士把目光從莫言身上轉開,投向遠處:“莫言,我知道你對蘇然的感情特殊,你們真要成婚,我也放心,然然至少會平安喜樂一輩子。”說到這裏,胡女士忽然停住,她歎了口氣,轉過頭把目光投到莫言身上,她的語氣沉重:“莫言,你是我們家的長子,我們都愛你,別被然然這個傻丫頭耽誤了。”說到這裏,胡女士一把握起莫言垂在身邊的一隻握成拳頭的手,她堅定的一個個手指的掰開莫言的拳頭:“莫言,往前走,好好的生活。你要是不好了,我們都會傷心的。”
莫言長久僵硬的身體終於漸漸放鬆,他的眼角隱隱出現了一滴淚痕。
第十五章
沈渭南開著車,一路往D大駛去,車箱裏的氣氛,有點讓他說不出來的感覺,蘇然其實從後來上車後就一直乖乖的沒主動找他說話,她就像一隻小倉鼠一樣,在自己能夠活動的有限的空間裏,東翻翻西找找,最後終於在她麵前的小儲物箱裏翻出一疊CD,抱在懷裏,安安靜靜的一張張翻看著。
沈渭南覺得自己對蘇然的感覺有些怪異,他們之間說熟悉也不能說太熟悉,畢竟他們在人格定刑定型的那幾年是分開的,可以說他們對彼此的這個人是熟悉的但對彼此的內心卻是陌生的。
沈渭南認真的思考著蘇然在自己心裏的位置,覺得她對自己來說是有些特殊的,但也隻是有些,蘇然在他心裏和他在外麵接觸過的女性不一樣,沈渭南這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較冷情,他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分的很開,在工作上他經常接觸到的人,比如公司裏的同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他都把他們當作一種符號,不會有什麽私人感情,至於蘇然對他來說,當然不是符號。
但可能是因為他們的關係從鄰居過度到未婚夫妻的這個過程太快,所以他對蘇然少了點心動和牽腸掛肚的感覺。
沈渭南知道蘇然可能是最合適做他妻子的人選,但可能是男人普遍對審美觀的要求或者是別的其他什麽他自己也搞不清的複雜理由,他對蘇然就是少了那麽點心動歡喜的感覺。
沈渭南不知道,他心裏對蘇然少了的那麽點感覺會不會影響到他們以後的夫妻生活,但是生活是瑣碎的,愛情這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真說起來它在你的整個生活裏占的分量其實並不大,而且蘇然本身的性格跟他也是合適的,他可以預見的到他們結婚後的生活至少是平靜的。
沈渭南這人對自己未來的老婆要求不高,隻要自己娶的媳婦能讓家庭和睦,孝順父母就可以了,所以他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很快就被它放到了一邊。
車子一路開到D大,沈渭南特意把車開進了校門,蘇然一路指揮著他把車開到自己的宿舍樓下。車一挺穩,蘇然就一點都不耽誤的從車上跳下來,拉開後車門把自己那個裝衣服的大包拽下來。
沈渭南本來想幫她的,可還沒等他下車站穩,蘇然已經把她那個大包袱提在手裏了。沈渭南從車裏拿出蘇然的小背包,走到她身邊給她把小包在她肩膀上掛好,他看著蘇然手裏的那一大包衣服有些好奇的問:“你怎麽提這麽多衣服回學校?”
蘇然被問的挺不好意思,她“嘿嘿”的笑了兩聲,含含糊糊的回道:“那什麽,就是髒衣服拿回家洗了,今天在把它拿回學校。”
沈渭南是個多聰明的人,當下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蘇然這是懶的,在學校不洗衣服,把穿贓了的衣服,攢一個禮拜,然後拿回家給保姆洗。
沈渭南也沒揭穿蘇然,他倒是不在乎自己會娶一個懶媳婦,現代的人大多懶惰,隻要你有錢很多問題都可以解決,他現在已經開始想著和蘇然結婚後有必要的話得給家裏找個保姆。
蘇然這人不黏糊,她背好包對著身邊的沈渭南道:“渭南哥,我上去了啊,星期五你來接我啊。”
蘇然的這句話說的理所當然,沈渭南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怔,但隨之很快他就做出反應:“啊,好的。”
蘇然這下滿意了,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朝沈渭南揮揮手,轉身往樓裏走去。
蘇然轉身後,沈渭南沒有馬上離開,他看著蘇然的背影,嘴角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沈渭南越來越覺得蘇然是個異數,在他的生活裏遇見過太多的聰明女人,在他打過交到的女人裏麵,他從沒見過那個女人可以像蘇然這樣把要求提的這麽理所當然的,如果今天這種情況,換成任何一個別的沈渭南認識的女人,想要他來接她都不會把要這個要求說的這麽直愣愣的。她們多會轉彎抹角,最後讓男人識趣的自己提出來。
蘇然是個特別的,她敢這麽直接的說出來,而且讓沈渭南奇怪的是他並不反感。
沈渭南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他也就是隨便想了一下,隨後就被他拋到了腦後,他沒在這裏過多的停留,看著蘇然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後,也轉身上車,很快就開車離開了蘇然的學校。
蘇然提著自己的大包裹回到宿舍,她進門的時候,賀妙瑩正在自己床上做著瑜伽,連接電腦的音響裏正放著舒緩的音樂,賀妙瑩閉著眼睛正把身體扭曲成一個奇怪的姿勢。她聽見聲音睜開了一下眼睛,看見進來的是蘇然,也沒理她,又閉上眼睛接著忙自己的。
蘇然進屋後看見她那架勢,也沒有想去打擾她,自己盡量安靜的走進去,打開衣櫃把從家裏帶回來的衣服一件件的掛好。
蘇然盡量小聲的掛著衣服,在她的衣服差不多全部整理好了的時候,身後的音樂終於停了,蘇然沒轉身,聽著身後的賀妙瑩悉悉索索的下了床,然後一聲清脆的打火機點火的聲音傳來,她很清晰的聽見身後的賀妙瑩吐出一口煙,然後她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妞,回來啦?”
蘇然掛好衣服,關上櫃門轉身對著賀妙瑩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恩那,我回來啦,你這兩天怎麽過的?”
賀妙瑩吸了一口煙,吐出一串長長的煙霧,輕飄飄的答道:“還能怎麽過,睡覺,吃飯上網,購物,打遊戲,順便上個廁所什麽的,這就是我這兩天的生活。”
賀妙瑩有一雙保養的很好看的手,她的手指修長,沒有像時下流行的在指甲上做彩繪一雙手幹幹淨淨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顆香煙,她抽煙的姿勢漫不經心,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成熟女人的風情。
蘇然並不反感賀妙瑩抽煙,她覺得賀妙瑩抽煙的時候很好看,那種嫵媚的風情是她一輩子都不會擁有的。
蘇然走回自己的床邊坐下,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看著賀妙瑩,賀妙瑩也姿態坦然,由著她看,還衝著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這兩個女人的相處方式有些特別,其實她們倆都不是什麽安靜的人,但這兩人湊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反而大多數時候都是很安靜的。
很多人都認為女人之間其實沒有什麽真正的友誼,在蘇然和賀妙瑩之間她們沒誰也沒去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她們倆能湊在一起,也可以說是一種必然。
蘇然和賀妙瑩在讀本科的時候就是一個宿舍住著,不過那時候是四人間的宿舍,賀妙瑩人長的漂亮,性格又高傲張揚,這讓她一直在女生中間不太有人緣,那時候蘇然她們宿舍裏的一共隻有四個人就有兩個被她得罪了不搭理她的。剩下一個蘇然,賀妙瑩卻又看著她平時憨憨的,嫌人家笨,也不願搭理她。
她們倆直到大一結束了一個學期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但她們畢竟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再怎麽樣,平時還是要交談的,就在偶爾的幾次交談中,賀妙瑩發現蘇然其實不憨,隻是她的外貌容易給人一個傻乎乎的印象罷了。
賀妙瑩和蘇然接觸久了發現她的性格善良,熱情,寬容,最關鍵的是不做作,這很對她的胃口,賀妙瑩這人其實是個敏感直接的女人,看誰對眼就對誰真的好,而蘇然也覺得賀妙瑩活得自由,奔放,美麗的張揚直接,也讓她很喜歡,就這樣她們倆就湊在了一起,一路讀完了本科又一起考了研究生。這些年都相處的親密無間,跟彼此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跟自己的爹媽待的時間都長。
賀妙瑩抽完最後一口煙,在煙灰缸裏掐滅了煙頭,她扭著頭對蘇然說:“笑得這麽□,有好事啊?”
蘇然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的臉:“我笑了嗎?”
賀妙瑩起身往衛生間走:“笑了,笑得特別□。”
蘇然鬱悶了,朝著賀妙瑩的背影問道:“□是怎麽個笑法?”
賀妙瑩走到衛生間門口,轉身朝蘇然“嘻嘻”笑著:“一會出來告訴你。”說完“哢”的一聲關上了浴室的門。
賀妙瑩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蘇然正倚門而立,不知等了她多久了。
她瞄了一眼蘇然,沒理她,趿拉著拖鞋,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頭發懶洋洋的走回床邊坐下。
蘇然也跟在她後麵亦步亦趨的,最後她看賀妙瑩不理她,幹脆搬了把凳子在她對麵坐下,就那麽不轉眼睛的看著她。
賀妙瑩漫不經心的擦著頭發,故意不理蘇然,蘇然也不著急就那麽看著她,最後賀妙瑩終於先敗下陣來,她把毛巾往旁邊一扔,開口道:“說吧。”
蘇然倒是不著急,她用手撐著桌麵,想了一會才慢悠悠的開口:“妙瑩,我要結婚了。”
賀妙瑩愣住了,過了一會她才問道:“誰啊,那天那個鄰居哥哥?”
蘇然一手支著腦袋,眼睛看向別處,隨口“嗯”了一聲。
賀妙瑩瞪著蘇然:“蘇然,你可想清楚了,那樣的人可不好弄,結婚可不是鬧著玩的。”
蘇然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她看著牆角,心思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很久以後她的嘴裏才冒出一句話來:“妙瑩,我要是有你那麽漂亮就好了,至少到時候我穿著婚紗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看著也相配很多。”
賀妙瑩被蘇然的話嗝到了,她跳起來朝著蘇然的腦袋拍了一巴掌:“你個二乎的,都想些什麽呐?看著相配有個屁用,結婚是要過日子的,那人看著就是個腹黑的,就你這樣的到時候不被欺負死才怪。”
蘇然被她一巴掌拍的腦袋一下就貼在了桌子上,她故意讓腦袋就那麽紮在桌子上,半天沒有抬起來,很久以後,她悶悶的聲音才傳來:“妙瑩,你說結婚是要過日子的,我就是想好好和他過日子,他愛不愛我其實沒多大關係。”
賀妙瑩愣愣的盯著蘇然的後腦勺:“蘇然,你完了,以後你會哭死的。”
蘇然沒吭聲,房間裏一直很安靜,兩個女人都保持著一個姿勢半天沒有動,良久後蘇然才用很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知道。”
賀妙瑩有些頹廢的坐回床上,她有些無力的勸道:“你這是何苦,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你幹嘛就非吊著這一個。”
蘇然這會倒是把頭抬了起來,她看著賀妙瑩,眼神有點鄙視:“你說好男人多的是,咋就沒看見你也找一個?”
賀妙瑩被噎了一下,她有些惱怒的說:“這說你呐,你扯到我身上幹嘛?”
蘇然嘟囔著回道:“你和我有什麽區別,咱兩都一樣好吧。”
這會賀妙瑩徹底頹了,閉嘴了,是的她和蘇然其實沒啥區別,女人在愛情裏都是自己跟自己較勁的傻瓜,她不過是另外一個傻瓜罷了。
兩個女人相對沉默著,賀妙瑩先開口問蘇然:“幹嘛那麽急著結婚,你們好像還沒談過戀愛吧?這也太快了。”
蘇然把目光挪開:“我不知道怎麽跟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談戀愛,那太別扭了,早晚要出事,還不如幹脆直接結婚算了。”
“那他也同意?”賀妙瑩問。
蘇然悶悶的答:“不同意也要同意的,我把我們上床的事捅給我家裏了,他們家也一直催著他結婚,這正好也順了他的意,他也就順水推舟,結婚唄。”
賀妙瑩歎了一口氣:“蘇然,你說你這是聰明呐還是傻啊?”
蘇然低著頭,聲音很消極:“你就當我是聰明吧。”
然後兩個女人就又都不說話了,各自低著頭沉默著。半晌後蘇然忽然抬起頭深呼吸了一口,她挺起胸膛從凳子上跳起來起,隻見她高舉一隻手臂如喊口號一般叫道:“從今天起,本姑娘要減肥。”
蘇然喊完了,她轉身對上賀妙瑩:“妙瑩我告訴你,從今天起咱們宿舍裏杜絕一切零食和外來食品的出現。”
賀妙瑩不搭理她那個茬瞪著她道:“神經病。”
蘇然一點都不受影響,她挨著賀妙瑩坐到她身邊,說的鄭重:“妙瑩,我就要當新娘子了,你看就我這身材,估計沒一件好看的婚紗我能穿的下去,還有兩個月,就倆月了,時間太緊迫了,你得幫我。”
賀妙瑩用眼角瞟著蘇然:“滾,就你這吃貨,還想減肥?先看你能忍的住幾天餓才說吧。”
蘇然頹了,她灰溜溜的縮回自己的床上,橫躺在那裏盯了半天天花板才如自言自語般的說:“我這輩子可能就隻結這一次婚了,我不能讓自己這麽難看的就嫁人了。我想結婚那天和他站在一起至少畫麵能和諧一點。”
賀妙瑩扭頭看著橫躺在那裏的蘇然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會終於輕歎出聲。
十六章
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蘇然的日子還是照樣過,她好像是真的是沒心沒肺什麽事情都影響不到她一樣。一個星期過去,周五的時候,沈渭南去她的學校接她,她坐著沈渭南的車回來,一路高高興興的進了家門。
蘇然到家的時候發現莫言已經不在了,在知道他已經回美國後,她也沒什麽表示,依然是笑嘻嘻的,跟沒事人一樣蹦躂著上樓了,惹得胡女士在她身後身後直翻白眼,罵她是個白眼狼。
蘇然像是沒聽見她媽在她身後罵她一樣,蹦跳著很歡快的往樓上跑,可是等她跑到樓梯拐彎處,沒有人可以看見的地方時,她的臉馬上就垮了下來,兩行眼淚順著臉頰就留了下來。
蘇然哭泣的無聲,在這個沒有人看見的角落,她心痛的無法忍受,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莫言,她的整個成長期,青春期都是莫言陪著她過來的,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莫言是多麽的愛她。
蘇然知道她就是莫言刻意按照他的意願培養出來的一個精神慰藉,她知道,其實從她稍稍懂點事的時候就知道。
蘇然是真的把莫言當成自己的家人,她心疼他,所以她放任自己就像莫言希望的那樣成長。
蘇然太了解莫言了,她知道莫言是絕對忍受不了親眼看著她嫁給另外一個男人的,她知道,這回她是傷著莫言了。
莫言走後蘇家在蘇然就要舉行婚禮的這個時候,暫時沒有人再提起他,這天吃晚飯的時候,胡女士看見下樓的蘇然頂著兩隻紅紅的眼睛,更是在暗地裏歎了無數次氣,從此更是什麽也沒提過。
日子在有條不紊的過著,沈家這邊顧女士在熱火朝天的準備著沈渭南和蘇然的婚事,沈家從上到下都沒有打算虧待蘇然,這個婚禮顧女士是打算一定要辦的熱鬧排場的。
從定下蘇然和沈渭南的婚期的第二天顧女士就開始忙碌起來,訂酒店,找婚禮策劃公司,找廣告公司設計請柬,因為時間緊,很多事情都紮堆一起辦,把她忙的沒一刻消停。
顧女士現在雖是忙的快要生病了可她每天的精神情緒也是高漲的,她眼看著自己30歲的兒子終於要結婚了,這要抱上孫子的日子就在前麵了就是再累她也願意。
沈家在熱熱鬧鬧的準備婚禮,蘇家相比較起來就安靜很多,蘇家的胡女士就像自己的女兒沒有要結婚這件事一樣,每天四平八穩的過著,什麽也沒見她準備。
至於蘇然她好像也不在乎她媽這麽無動於衷,一點也沒有要為她準備嫁妝的意思,她的那點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在這上麵,她現在忙著呐。
蘇然給自己目前定下的最大的任務就是減肥,在她決定減肥的時候,賀妙瑩曾經鄭重的告誡她:女人減肥,那是個終身的事業,你第一件要幹的事情就是要管住自己的嘴,要忍得住餓,就你現在這體型,要想穿的下婚紗去,至少要減20斤。兩個月減20斤,你就先改變自己的飲食習慣,使勁餓自己吧。
賀妙瑩還給蘇然寫了個飲食清單,告訴她隻要按著這個上麵的吃法兩個月減20斤還是有可能的。
蘇然是相信賀妙瑩的,因為就衝著她那魔鬼一樣的身材她也得相信。
賀妙瑩給蘇然的飲食清單很簡單,就是早上兩個茶葉蛋,一杯脫脂牛奶。午餐和晚餐都是水煮青菜。
蘇然為了能穿下漂亮的婚紗,她有巨大的動力,開始的時候老老實實的按著賀妙瑩給她的單子吃了五天,這五天就是她在學校裏和賀妙瑩待在一起的那五天,雖然這五天她過得及其辛苦。
蘇然很聽賀妙瑩的話,而且減肥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在學校賀妙瑩守著她的時候她還是老老實實的,盡管她經常餓的晚上睡不著覺,走路的時候兩條腿發軟。
但這人的欲望可能是最難控製的,特別是食欲。蘇然減肥的動力是有的,決心是有的,但是減肥的環境和自控力是不太有的。
在學校的時候有賀妙瑩管著她,她還控製的挺好,但她回家可沒人管著她,而且家裏的好吃的那是太多了,所以堅持了五天的蘇然,回家又可勁的吃了兩天。
在婚禮前的一個月裏,蘇然就這樣,餓五天吃兩天的折騰著,她這樣反複著也不能說一點效果也沒有,至少這樣一個月後她們放寒假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平時穿的褲子是鬆了不少,腰上的肥肉好像也少一些了,因為她現在穿多了彎腰的時候感覺不像以前那麽費勁了。
蘇然她們放寒假後,賀妙瑩收拾了東西回家,蘇然難得起了個大早把她送到機場。
到了機場,蘇然一路幫著賀妙瑩換登機牌托運行李最後一直把她送到關口,現在正是寒假學生回家的高峰期,關口等著的乘客很多,蘇然陪著賀妙瑩在後麵排著隊慢慢的等著。
這兩個女人平時都不是黏糊的性格,這現在要分開一段時間了,好像也沒什麽傷感的情緒,等到終於快輪到賀妙瑩的時候,她才扭身對著蘇然像是在做最後的囑咐:“那什麽,你想清楚了啊,這離你結婚還有段日子,你要是忽然想通了,打算不結了,就來找我吧,我無條件收容你。”
蘇然撓撓頭:“我從來都想得很清楚啊,我一直都是打算要結婚的。”
賀妙瑩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隨你吧。”
簡單的對話後兩個女人之間又回歸沉默,賀妙瑩轉身注視著身邊來往的人群,她的目光有片刻的虛無,良久後她側過身麵對著蘇然,這回她臉上的表情倒是難得的正經,她伸手理了理蘇然的衣領,語氣裏有著愛憐:“你是個命好的,至少還有機會。”停頓片刻後她又用很輕的聲音道:“別輕易放棄。”
蘇然沒傷感,她一直微笑著點了點頭。
蘇然一直保持著微笑目送賀妙瑩進入關口。當賀妙瑩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再也看不見了以後,她再也保持不住臉上的笑容,那微笑一點點的消失在了她的嘴角,沒有人知道,她的內心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歡快的。
送走了賀妙瑩,蘇然轉過身日子還是要照樣過,沈家那邊越來越忙碌的準備著婚禮,蘇家這邊照樣有條不紊的過著,蘇然放了寒假窩在家裏沒敢亂吃東西,剩下的這一個月她努力的控製著沒讓自己原來減得那點再漲回去。
結婚的事情在沈家的主導下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沈渭南在蘇然剛放寒假的時候,來接她去選過房子,做他們結婚後的住所。
這些年沈渭南置辦了很多房產,他沒想著虧待蘇然,帶蘇然去選的都是別墅,蘇然看了幾處沈渭南買的房子,最後選了一處靠近她們學校,在二環線上的一處房子,是個兩層的小別墅,麵積不算很大,整個居住麵積大概兩百個平方。房子裏麵有簡單的裝修,隻要置辦齊家具就可以往裏住人了。
選完房子,接下來整個婚禮的準備就沒有蘇然的什麽事了,她和沈渭南也不經常見麵,其實他們之間不太像一對就要結婚了的未婚夫妻,不管是感情還是身體他們都隔得太遠。
不過蘇然好像也不太在乎這個,她安安心心的窩在家裏和自己的體重做著鬥爭,期望在婚禮到來的時候自己能夠再瘦一點。
在過年的前兩天沈渭南帶著蘇然去領了結婚證,那天在蘇然的記憶裏是個冬日裏難得好天氣,她在坐沈渭南的車到辦事處的這一路上,身上都被太陽照得暖洋洋的。
那天是個好日子,和他們一樣來領結婚證的新人很多,在蘇然眼裏那一天她所見到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是歡笑的,她也受了他們的感染臉上一直帶著歡快的笑容。
對於他們領結婚證那天的每一個細節,蘇然都記得很清楚,甚至在多年以後,她都還記得,當初給他們照相的那個中年大叔臉上的那顆大痦子,是長在左臉上的。
在領結婚證的最後一個在結婚證上簽字的環節上,蘇然看見彎腰握筆的沈渭南明顯停頓了片刻,當時的蘇然很想知道,在這個時刻沈渭南心裏想的是誰,但是她也明白生活中很多事情是沒有答案的。從這一刻起,蘇然就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去追究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
日子過得很快,新年很快就來到了,熱熱鬧鬧的過年氣氛中,對門住著的沈蘇兩家按著慣例互相上門拜年,蘇然到沈家的時候,沈家一家人看見她都是喜笑顏開,按著C城當地的習俗,蘇然這算是象征性的新媳婦第一次登婆家的門,這一天蘇然得了個很大的大紅包,裏麵的錢包的鼓鼓的,那是按照習俗公公婆婆給的見麵禮。
蘇然美壞了,她其實挺窮,長到25了還靠家裏養著,她基本沒有存款這一次性就得了個兩萬塊的紅包,把她樂的嘴都合不攏了。
輪到沈渭南上蘇家的時候,胡女士雖然不太待見他,可應有的禮數還是做到了,照樣也是給他封了個大紅包。
這一年的春節,就在這沈蘇兩家截然不同的氣氛中過去了幾日,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初五這天。
初五這天晚上是蘇然出嫁的前夜,姑娘臨出嫁的這一晚胡女士終於對蘇然有了表示。晚飯後在胡女士的臥房,母女倆在胡女士那張柔軟的歐式大床上相對而坐。
蘇然對著一臉嚴肅的胡女士自在的很,她甩掉腳上的拖鞋盤腿坐到床上,對著她媽一臉笑嘻嘻的。
胡女士看著女兒的每一個動作,麵無表情。蘇然和她媽媽對視著,最後終於繃不住勁,她笑笑著開口:“媽,我這馬上就要結婚了,是個喜事啊,你弄得這麽嚴肅幹嘛?”
胡女士輕歎出聲:“我知道是攔不住你的,你就倔吧,你以為做父母的真能護得了你一生平安嗎?”
蘇然終於再也笑不出來,她慢慢低下頭,說出的聲音很小:“媽,對不起,我隻有和他在一起這輩子才會過得高興。”
胡女士看著麵前的女兒,無奈的歎息:“你這一輩子還長著呐。”
蘇然找不到反駁自己母親的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那麽低著頭坐在那裏不吭聲。
母女兩就這麽沉默下來,胡女士就這麽注視著眼前的女兒,她的心思似乎飄得很遠,很久後,她才回過神來,開口道:“然然,既然是你自己選擇的生活以後就要好好的經營,我和你爸爸都祝福你。”
蘇然吃驚的抬起頭,蘇然知道她爸媽其實不太待見沈渭南,同意他們的婚事其實是迫於無奈,這回她能得到自己父母祝福她真的很是驚喜。
胡女士沒有看蘇然,她轉身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個存折放在蘇然麵前:“這是我和你爸給你準備的嫁妝。”
蘇然打開存折被裏麵的數字震住了。她吃驚的看著胡女士,大聲嚷嚷道:“媽,我爸腐敗了?”
胡女士抬手就照著蘇然的腦袋來了一下:“瞎說什麽呐?”
蘇然被打得跳起來,她捂著腦袋,不服氣的嚷道:“我爸不腐敗,哪來這麽多錢?”
胡女士快被氣糊塗了,她指著蘇然大聲說道:“你個二乎的,要是你爸腐敗,你現在還能在這,這麽歡快的蹦躂?那是我們半輩子的積蓄,還有一半是你哥給你的嫁妝。”
蘇然看她媽真的生氣了,不敢再鬧,又老實的坐了回去:“我知道,我爸是個好人,我猜著這錢就得有我哥給的,我這不是看你這麽嚴肅,跟你活躍一下氣氛嘛?你怎麽說著說著就急了?”
胡女士指著蘇然大喘氣:“你就氣我吧,你這都多大了啊?還一天沒個正經的?”
蘇然最怕她媽嘮叨,她這一看著她媽有要嘮叨的趨勢就趕緊出聲打斷:“媽,這錢我不能要,這可是你和我爸半輩子的積蓄,給我了,我用著也不安心。”
胡女士不耐煩的揮揮手:“誰說給你用了,你嫁到沈家,還要用你自己的錢?這是給你防身的。”
蘇然不明白了:“我防什麽身啊?”
胡女士這回情緒平和了一些,她看著蘇然慢慢的道:“你哥說了,你個女孩子嫁到人家家裏,不知道以後會遇見什麽事情,讓你留著錢防身。他還讓我告訴你,他在美國給你買了棟房子,直接登記的你的名字,要是過的不開心了,隨時可以過去。”
蘇然聽著胡女士的話,慢慢的腦袋就垂了下去,胡女士說完了,她還是耷拉著腦袋在那裏不吭聲。
胡女士半天沒見蘇然搭腔,彎腰過去一看發現他正在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蘇然是真的哭,她抬著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問她媽:“媽,我哥將來能找個好媳婦吧?”
胡女士一手指戳到蘇然的頭上:“我估計你哥就是閉著眼睛隨便找一個,也比你強。”
蘇然哽咽著放心的說:“那就好。”
第十七章
蘇然要結婚,她唯一的閨中密友賀妙瑩自然是要做伴娘的,賀妙瑩初五的這天的下午就回了C城,當天晚上就住在了蘇然家。
這兩個女人也是個特別的,別的閨中好友,如有一方要結婚時,在婚前的最後一晚,勢必會促膝長談。可這倆倒好,這單身的最後一晚,這個如此值得紀念的夜晚,倆人早早的就上床,誰也沒有廢話,窩在一個被窩裏睡得“呼呼”的。
半夜的時候,賀妙瑩被睡覺不老老實的蘇然踹下了床,她披著一頭長發,掙紮著從床底下爬起來,迷迷糊糊的看向床上的蘇然,發現這妞整個在床上睡橫了,四肢大張著,歪著腦袋,張著嘴,打著小呼嚕,嘴角還有一點她留的口水,那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賀妙瑩暴怒了,她邁腿跳上床,兩腳把蘇然踢正了身子,再兩腳把她踹到床邊上:“這什麽人啊,還是個女人嗎?要是哪個男人看見你這德行還對你有性趣,老娘服了他。”
賀妙瑩給自己騰了個地方,倒下裹緊被子接著睡,也不管掛在床邊的蘇然身上一點被子都沒有。蘇然貼在床邊,依然打著小呼嚕睡得香甜,一點都沒受影響,就是後來感覺冷了,也隻是把身子縮在一起,抱著胳膊接著睡,一點都沒有睜開眼睛找被子的意識。
早上7點不到,蘇然的化妝師來了,兩個女人才乒乒乓乓的起床,各自迷迷糊糊的擠在衛生間裏洗漱。
蘇然的整個婚禮,胡女士給自己女兒準備的唯一一件實實在在的東西就是蘇然的婚紗,做母親的總是最懂得女兒的心思,蘇然對婚紗的執著和對自己身材的無奈,她還是了解的。
胡女士跳了一輩子的舞,她這一生雖沒成名成家什麽的,但是文化圈裏還是很熟悉的,所以她要找兩個國內有名一點的服裝設計師還是可以的。
蘇然結婚的婚紗就是胡女士專門找人給她設計的,那設計師是個女的,對女人的身材有股狠勁,蘇然說實在的真的不瘦,她的腰圍至少有二尺四,那設計師愣是弄來一個特質的束腰內衣下狠勁硬是把蘇然的腰勒到了二尺二,至於蘇然那兩個胖胖的胳膊就在婚紗的胸口設計上了一圈複雜紛繁的花邊給她擋了大半。
蘇然好在個子比較高,這束腰一係,把她的胸凸顯了出來,再穿上婚紗,往那一站遠遠看去也是個前凸後翹的性感女人。
兩個女人洗漱完,賀妙瑩幫著蘇然係束腰,蘇然站在賀妙瑩前麵被勒的身子直往前麵竄,賀妙瑩在她身後,使勁拉兩邊的帶子,她臉憋得通紅,朝著蘇然喊道:“你倒是深呼吸啊!”
蘇然扶著衣櫃的門,憋著氣回道:“我吸了。”
“再使勁吸!你個管不住嘴的女人,讓你昨天晚上使勁吃。”賀妙瑩暴怒的在後麵吼,吼完最後一句,終於大力一拉,把最後的兩根帶子係上了。
蘇然扶著衣櫃,使勁大喘氣,連腰都不敢彎,不過她現在也彎不下去,那樣子看著是有點可憐。賀妙瑩沒理她,從旁邊拿來婚紗:“穿上!”
蘇然其實被勒的有點缺氧,她手指顫抖的從賀妙瑩手裏接過婚紗,也顧不上跟她拌嘴了,伸頭把婚紗套在身上,兩個女人費力的把婚紗穿好,蘇然往鏡子前一站,滿意了,鏡子裏的女人,怎麽看也是個有腰有胸有屁股的性感女人,她咧嘴笑了,覺得就是今天被勒的背過氣去也值了。
化妝師進來給蘇然化妝,賀妙瑩也開始換衣服。化妝師擺好自己工具,蘇然直著腰在她麵前坐下來。化妝是個精細活,蘇然是個不會保養的,人家給她上妝之前,要給她洗臉,做麵膜,從頭來,蘇然這張臉至少被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弄到一半的時候蘇然受不了了,她直著脖子朝賀妙瑩喊:“妙瑩,我喘不上氣來了。”
賀妙瑩在旁邊給自己畫著妝,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忍著。”
蘇然沒辦法隻有忍著,不過賀妙瑩雖然嘴裏說著,還是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拉開了一條小縫隙。有了新鮮空氣進來蘇然覺得好受了一些。
三個女人在房間裏折騰到快10點鍾,這中間關美娟送過早餐上來,不過這當然是沒有蘇然的份的,她隻有半杯牛奶,兩三口喝完後她就站到窗戶旁邊去呼吸新鮮空氣,省得看見別人吃東西她難受。
蘇然站在窗邊,把馬路上和對麵沈家院子裏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她有點被自己看見的景象驚著了,他們家門前的這條小馬路上,這會可不像平時那麽安靜了,光是車頭上掛上鮮花的婚車就拍成了很長的一串,她站在窗戶口,扭著脖子都看不見頭。
這會沈家的院子裏可不像蘇家這麽安靜,沈家不大的院子裏這會停滿了車,停不下的這會都堵在馬路邊上,本來就不寬的馬路這會更是把路堵的連中間過車都困難。
蘇然透過沈家那巨大的落地窗看見裏麵是人頭攢動,高朋滿座,院子裏還站著幾個年輕人在抽煙,蘇然找了一圈沒看見沈渭南。
她身後賀妙瑩端著杯牛奶走過來,她順著蘇然的目光在下麵轉了一圈:“我說,你這婆婆家怎麽看著跟著暴發戶似的?”
蘇然摸摸鼻子幹笑兩聲:“好像是的啊,這婚車弄得也太誇張了點。”
其實蘇然賀妙瑩有點誤會人家沈家了,顧女士人家其實就是沒想著虧待蘇然,想給她一個熱鬧排場的婚禮,所以找婚慶公司的時候就告訴人家怎麽熱鬧怎麽排場怎麽來,結果就這樣了,光迎新娘的花車就有20多輛。
兩個女人站在窗前無聊的亂扯了幾句,蘇然又被吃完早餐的化妝師叫回去接著化妝。一通折騰下來,快10點了。
快收拾完了的時候,沈渭南打來電話問準備好了了沒有,他要來接新娘了。蘇然平靜的對著電話說了聲:“可以了。”
掛了電話,蘇然站起來走到穿衣鏡前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著賀妙瑩道:“妙瑩,給我點祝福吧。”
賀妙瑩雙手抱胸和蘇然對視了半晌,最後她終於放下抱著的雙臂,走到蘇然麵前伸手把她緊緊的抱住:“傻妞,你就傻吧。”
蘇然就那麽直挺挺的站著,低聲說:“給點祝福吧。”
賀妙瑩在蘇然身後的手,狠垂了她兩下:“去吧,祝你幸福。”
蘇然推開賀妙瑩,看著她很鄭重的說:“嗯,謝謝。”說完她轉身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蘇然穿著潔白美麗的婚紗,從樓上慢慢走下來,她穿著高跟鞋,那鞋子的跟很高,又是新鞋其實走起來腳有些疼,但她麵露著微笑,讓自己走的很穩,這一日日光明媚,這會房間裏的光線很充足,瑩瑩的光斑照射在她身上,那畫麵真的是很唯美。
蘇然家裏其實也不是那麽安靜,這會她家的客廳裏坐滿了客人,全部都是她父母的至交好友,這些人蘇然都是要叫叔伯,阿姨,嬸嬸的。
蘇軍長夫婦本來正在招呼客人,胡女士一抬頭看見看見慢慢走下樓的蘇然,本正彎腰在給客人倒茶的她,不自覺的直起腰身,眼圈一瞬間就紅了。
蘇然慢慢的一步步走到自己的父母麵前,她站定身體,輕輕的叫出:“爸媽。”
胡女士眼裏含著眼淚笑了笑,她伸手想理理蘇然的頭發卻發現蘇然的頭發已經被化妝師整齊的盤在了腦後,自己沒有下手的地方,她稍微愣了一下,手拐了個彎象征性的碰了碰蘇然腦後的頭紗:“今天你很漂亮。”胡女士的聲音很輕,難得的溫柔。
蘇然一直笑盈盈的就那麽看著自己的父母,一圈人圍在那裏,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門口就傳來了門鈴聲。關美娟起身去開門,蘇然的目光跟著她的身影投向大門口。
蘇然轉回身對著她媽媽微笑著道:“媽,渭南哥來接我了。”
胡女士紅著眼圈點點頭,蘇然轉過身體,麵朝著大門的方向,挺起了胸膛,麵帶著微笑,兩手交握在身前。
蘇然這姿勢擺的挺漂亮,就是手裏少了一個花球,要不然配著她們家這種歐式的裝修風格,看著還真像個電影裏演的漂亮新娘。
站在蘇然身後的賀妙瑩多了解她啊,知道這傻妞在裝呐,她傾身向前靠在蘇然的耳邊低聲道:“差不多了啊,再裝就假了啊。”
蘇然微笑著,微微把頭偏向賀妙瑩,幾乎不動嘴唇的說:“我這輩子就這一次了,你還不讓我裝裝,我得對的起我身上這個把我勒的這麽難受的束腰是不?”
賀妙瑩嘴角抽搐著把頭轉到一邊,閉嘴了。
蘇然裝的這個架勢確實是有點用的,至少是把進門的沈渭南稍稍震了一下。在沈渭南的心裏蘇然的外貌就是個普通的沒法再普通的姑娘,在他的審美觀裏那是和漂亮根本沾不上邊的。
這會沈渭南一進門,掃眼看去,第一眼入目的就是站在客廳中央,麵朝著他,麵露微笑的蘇然,其實這也是很自然的事,蘇然一身婚紗站在人群中本來就很紮眼,但是蘇然裝出來的那股架勢,平白讓沈渭南對她生出一種端莊秀麗,麵容姣好的感覺。他嘴角含笑,向著蘇然走過去。
C城不興搶婚這一說,沈渭南是自己一個人進來接新娘子的。
按著C城當地的禮節,沈渭南這個時候是要改口的,他倒是也大大方方的對著蘇然身後的胡女士和蘇軍長叫了一聲:“爸,媽。”
胡女士和蘇軍長分別應了,一人給了沈渭南一個紅包。沈渭南微彎著腰接過來,在接胡女士的紅包時,胡女士遞出去紅包的手握緊了一下,她看著沈渭南很鄭重的說:“請你好好對她。”
這是一個母親的請求,當時他們挨的很近,胡女士說話的聲音極低,沈渭南抬眼胡女士的眼睛,發現她的眼神是睿智而洞悉的,對著一個長輩的目光,他不禁稍微有點心虛,但他還是很快就做出反應,他微笑著從容的答道:“請您放心。”
改了口,給完紅包,接下來就是新娘子要出娘家門了,本來按當地的規矩,家裏有男丁的,新娘子出娘家們,是要被兄弟背出去的。但是蘇家和蘇然一輩的唯一男丁莫言不在,所以沒人背她,她隻有自己走出去。
胡女士給了紅包,轉身對蘇然說:“你哥不在,沒人背你了,你自己出娘家門吧。”
胡女士這句話,勾起了蘇然的傷心事,這會她想起了莫言,心裏忽然覺得很難受,臉上的笑容有點保持不住了。
旁邊的沈渭南看著,心裏明白蘇然的遺憾,他走到蘇然的麵前矮下身子對她說:“來吧,然然我背你出娘家門,說起來我也算是你哥的。”
這其實是不和規矩的,按道理是沒有新郎背著新娘出娘家門的,旁邊蘇家的賓客都已經有人開始在笑了,但是現在不是古代,本來很多規矩禮數都已經被時代淘汰了,大家笑,也不過是一種和睦的善意。
蘇然看著沈渭南的後背,半天沒動,最後冒出一句話來:“渭南哥,我很重的。”
站在蘇然傍邊的賀妙瑩恨不得踹她一腳:這女人太裝了。
其實蘇然是真的擔心的,沈渭南今天穿了一身束腰的正統黑色禮服,整個人的精神很好,站在那裏真是玉樹臨風,很是帥氣,隻是這會他一彎腰,那身禮服就顯得他的肩背不是那麽厚實了。
沈渭南尷尬的咳嗽一聲,他頓了一下,扭頭對蘇然說:“來吧,莫言也沒比我壯多少。”
蘇然別扭了一下還是老實的趴在了沈渭南的後背上,說老實話沈渭南起身的時候是費了點勁,他背起蘇然稍稍小喘了兩口氣才往外走。
蘇然趴在沈渭南的背上連大氣都不敢喘,快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伸長了雙臂在沈渭南的身後以一個擁抱的姿勢抱緊了他。
蘇然把頭靠在沈渭南的頭旁邊輕聲說:“渭南哥,謝謝你。”
沈渭南走路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但他什麽也沒有回蘇然,兩步走出大門,在走出院子一路把蘇然背到婚車前放下才轉身開始大喘氣。
第十八章
蘇然被送上婚車,隨後在蘇家的大門口就響起了一連串巨大的鞭炮聲,頓時空氣中就開始硝煙彌漫,紅紙滿天飛。一片熱鬧的喧鬧中,沈渭南彎腰鑽進了婚車,他在蘇然身邊坐安穩,穩穩神,然後敲敲前麵車中的玻璃隔斷,蘇然身下加長的豪華行凱迪拉克在四周巨大的鞭炮聲中,緩緩啟動,直開出去一段距離後在前麵拐了個彎往生活區外麵駛去。
蘇然的他們坐的婚車長龍出了生活區,駛上城市的主幹道,在主幹道上繞了一圈後又開回了生活區,這回是停在了沈家的門口。
蘇然被沈渭南牽著手走進沈家,一路見家長,改口,拜長輩,蘇然沒一點不好意思的,改口改的順流,一直笑嘻嘻的,拿紅包拿到手軟,豐厚的紅包讓她美壞了。
蘇然的婚禮可以用熱鬧和排場來形容,顧女士根本就看不上“程海”這樣的本地酒店,雖然它很有名。她在選婚宴場地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直接選了C城的一家國際知名的連鎖五星級酒店“喜來登”。
蘇然婚禮這天“喜來登”的中西兩個宴會廳全部被沈家包場了。中式的宴會廳招呼的都是沈蘇兩家長輩的親戚朋友,還有和沈蘇兩家關係密切的政要人士,這裏麵不乏有重量級的高官,這些人身份特殊統統都被安排進了豪華包廂。
至於西式的宴會廳裏招呼的都是沈渭南生意場上的朋友,生意人,大家都要隨便一些,這個巨大的西式宴會廳也被布置成一個很像那麽回事的西式婚宴現場,鮮紅的地毯,鮮花簇擁的小拱門,自助餐式的餐食。裏麵的客人個個衣著光鮮,在耀眼的光柱下一派熱鬧的喜氣的景象。
蘇然這一上午過的很淒慘,早上起床隻得半杯牛奶進肚,被化妝師折騰一番後,又在沈家認親戚,拜長輩的折騰了一圈。全部都弄好後又一路馬不停蹄的被車子拉到宴會現場。
開宴的時間是定在中午12點鍾,在這之前她和沈渭南兩人要站在宴會廳門口的走廊上迎客。
蘇然和沈渭南並肩站在宴會廳的門口,將近一個小時下來,蘇然不知道沈渭南怎麽樣,反正幾次偷眼看他,發現他都是一臉從容,站的安安穩穩,那臉上的笑容不管真假反正是一直很完美的掛在臉上。
至於她自己,蘇然覺得要是還不開宴的話,她就要崩潰了,肚子餓,現在對她來說是個小問題,她的大問題是她的腳快被好看的細高跟鞋折磨斷了,臉快笑僵了,腰上的束腰勒的她快斷氣了。
蘇然渾身上下都叫囂著難受,可她沒辦法隻有忍著,忍的快受不了了低下頭,大喘兩口氣然後抬頭接著微笑著忍著。
蘇然他們身邊挺多人,他們一左一右各自站著自己的伴郎伴娘,杜遠山是沈渭南的伴郎,站在沈渭南的左邊,賀妙瑩是蘇然的伴娘,站在她右邊,這兩個伴郎和伴娘都是及出色的外交人才,幫著一對新人招呼客人,省了蘇然不少事。在他們身後兩個宴會廳的門口各支了兩張桌子,自有各家的人在那裏收禮金,兩個點鈔機一直花花的響著。
蘇然不關心她身後的事情,那和她沒關係,兩家大人包括沈渭南的人情來往全不是她能插上手的,她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兩隻腳上,那鞋子的跟太高,蘇然這人平時難得和高跟鞋打交道,她的鞋子大多都是平底的休閑鞋,平時是怎麽舒服怎麽穿,這會冷不丁的穿上這至少有7厘米高的鞋子,她不適應了,開始還好,可這時間越站久了,她的腳腕就越受不了了。
蘇然站在那裏,暗自咬著後牙床,兩隻腳倒來倒去,不停的交換著身體的重心。
蘇然在那裏晃來晃去的,自然引起了她身邊人的注意,賀妙瑩挨近她小聲問道:“腳疼?”
蘇然轉頭看著賀妙瑩,大大的眼睛裏都快飆出眼淚來了,她委委屈屈的“嗯。”了一聲。
賀妙瑩左右看看也是沒有辦法,隻能皺著眉頭看著她。正在蘇然愁苦的沒有辦法的時候,她身邊的沈渭南忽然貼近她:“把鞋子脫掉!”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強勢的命令。
蘇然扭轉頭看著沈渭南,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趁著杜遠山迎進去兩個客人的空擋,沈渭南伸手握住蘇然的一隻手,不著痕跡的給了她一個支撐點:“你的裙子長,把鞋脫了藏在裙子裏,沒有人能看見,你隻要站著別動就好了。”
蘇然終於明白了沈渭南的意思,她靠著他的支撐偷偷在裙子裏把鞋脫了下來,雙腳一著地,她馬上就長出一口氣,這下腳終於舒服了。
蘇然的雙腳一解放出來,她立刻轉頭朝著沈渭南露出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說實在的蘇然的臉上這會正是滿臉的脂粉,沈渭南離著她又近,什麽都看的清清楚楚,沈渭南真不太喜歡脂粉味重的女人,所以他也真沒覺得蘇然這樣子有多好看。但蘇然的笑容太燦爛了,兩隻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這樣毫不做作的笑容沈渭南是很少見的,那一刻他有一點被蘇然的笑容晃到眼了,片刻的怔忪後他的臉上也不覺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倆人相對笑過後,蘇然偷偷的把一直握著沈渭南的那隻手又握緊了幾分,然後就再不鬆開,沈渭南也是笑笑的,沒有掙脫,帶著幾分寵溺的心情回握著蘇然的那隻手。
在他們旁邊的賀妙瑩把這兩人的那點小動作全部收進了眼底,她稍稍向後傾了一下身體,看到他們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臉上微笑起來,她打量著蘇然的側臉笑容裏帶著了幾分放心的味道。
十二點一過,不管客人有沒有到齊,都是要準備開宴了,婚禮的儀式是在西式宴會廳舉行的。
沈蘇兩家長輩的客人,現在大都已經在中式宴會廳裏入座,到這邊來的隻有兩家的父母,一會儀式結束他們還要過去招呼客人。
可能每一個女孩子在還是少女的時候,都幻想過自己的婚禮,不管具體是什麽樣的,但終歸到底在心裏都是極為浪漫美好的。蘇然也曾經幻想過,但從來沒有具體的內容,有的隻是一種莊嚴美好的心情。
當她挽著父親的手臂站在宴會廳的門外,麵對著緊閉的大門時,那一刻她的心情多少是有些緊張的,說不上她是為什麽緊張,或許是為了即將來到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也或者是對未來生活的無知,蘇然搞不清自己複雜的心情。
但是不管她是什麽心情,事情還是要繼續的,當她麵前的大門打開,入眼的是鮮紅的地毯,鮮花環繞的拱門,視線的盡頭是身長玉立的沈渭南,他站在那裏,安安穩穩的臉上帶著平和的微笑那一刻蘇然的心就那麽忽然定了下來。
當婚禮進行曲響起,蘇然挽著父親的手,一步步向裏走去,她這會幾乎忘記了身上的不舒服,她麵帶微笑,每一步都走的極為鄭重而莊嚴。
麵對著蘇然父女站在地毯盡頭的沈渭南,不自覺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蘇然身上,在他的印象裏,蘇然是個單純的近乎傻氣的女孩,她經常是在笑的,她臉上的笑容是單純的歡樂,有點內容但是不多,可是現在的蘇然雖然也是笑著的,但是那笑容裏明顯多了許多內容,她走過來的姿態是莊嚴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沉靜的端莊的。
這個時候沈渭南覺得蘇然身上,不能說是好看,應該說是一種氣場,蘇然這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很吸引他。
受到蘇然的影響沈渭南從心裏也開始認真,帶著一些莊嚴的心情來對待這個婚禮的儀式,在接下來交換戒指,親吻的環節中,盡管身邊是不停歇的“嗡嗡”人聲,但兩個人都是心情平靜,毫不做作的互相注視著對方,當沈渭南的嘴唇貼上來的時候,蘇然很虔誠的閉上了眼睛,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蘇然的初吻。
兩個人的嘴唇輕觸一下就即刻分離開來,沒有一絲纏綿,當沈渭南的嘴唇離開的那一刻,蘇然用極低的聲音說出:“我愛你。”蘇然的目光坦誠,眼睛明晃晃的閃耀著某種光彩。
沈渭南有一秒鍾的呆怔,隨即他麵帶著微笑,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他知道蘇然可能是他遇見的再沒有什麽心眼的女子,她的喜怒哀樂都是明明白白的,愛人的時候,也是□的直白的,沈渭南不能說她這樣不好,但是這好像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
沈渭南心裏是這樣想的,他自大的以為自己是了解蘇然的,就是因為他的這種自大,讓他失去了很多了解蘇然的機會,從而導致在他今後的人生裏,錯失了很多生命中很寶貴的時刻。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完成了親吻的儀式,接下來的整個活動就都由婚禮的司儀主導了,還好來參加這個婚禮的客人都是多少有些身份的人,大家都是比較文明的,司儀也沒有為難他們,最後的整個儀式都還是熱鬧而順利的。
儀式完結後,就是正式的開宴了,他們這對新人比較可憐,他們是沒有飯吃的,沒得吃不說,還要挨桌去敬酒。
西式宴會這邊他們倒是不用敬酒,舉行完儀式,沈渭南拿著麥克風說兩句漂亮話就可以撤了,但是中式宴會那邊,他們卻是要照著規矩來的。
蘇然挺可憐,她沒什麽酒量,幸虧賀妙瑩提前準備了兩瓶裝著礦泉水的五糧液,可即便是這樣她一圈酒敬下來,灌了一肚子水不說,還把腳溜瘸了。
沈渭南比蘇然好點,他至少早餐是吃飽了的,可他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因為他真槍實彈的喝了不少酒,雖然杜遠山也給他準備了裝著礦泉水的五糧液,但是碰到了身份重要的人物,人家遞過來的真酒他還是要喝的。
沈渭南一圈酒敬下來沒少喝,雖然還沒有到醉的地步,但他基本上是空腹喝的,所以也不好受。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已經是下午快4點鍾了。沈渭南在宴會還沒結束的時候就支走了兩家的長輩,自己留下來送客,善後。
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沈渭南去和酒店方結好賬,然後回到宴會廳找蘇然,他走進宴會廳,遠遠看見蘇然正坐在一張餐桌旁,她現在的樣子實在是沒什麽形象,兩隻高跟鞋被她東一隻西一隻扔的老遠,婚紗的紗裙也被她團成一團窩在胸前,正抱著兩隻腳在不停的揉著。
沈渭南走過去,彎腰撿起兩隻鞋子擺在蘇然麵前問她:“杜遠山和你的伴娘呐?”
蘇然揉著腳回的有氣無力:“他倆人剛才一塊走了。”
沈渭南眉頭皺了一下,沒吭聲,他低頭看著蘇然問:“還能走嗎?”
“能。”蘇然伸直腿,把腳套進鞋子裏,從椅子上站起來。
沈渭南上前扶著她說:“走吧,我們回家。”
沈渭南扶著蘇然坐電梯下樓,門口的門童,早就把車給他開到了酒店門口,沈渭南從門童手裏接過車鑰匙,扶著蘇然一路上了車。
蘇然坐到車上,立刻就把鞋子甩掉,撩起婚紗又開始揉腳。沈渭南從另外一邊上車,看著蘇然弓著背抱著自己的腳,整個身子都快被婚紗埋住了,那樣子有些好笑,他再仔細一看蘇然那雙腳,發現已經腫的老高,隔著絲襪都可以看見腳麵上和鞋麵接觸的地方已經紅腫了。
沈渭南看了一會蘇然,最後也沒說什麽,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沈渭南直接開車去了二環線上的新房,這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車裏的氣氛一直很安靜,蘇然是腳疼,光顧著揉她的腳了,沈渭南是胃上不舒服,也不想說話。
車子一路開進那個都是小別墅的安靜小區,沈渭南把車開進自家院子停下,蘇然看車停好剛想推門下車卻被沈渭南叫住了。
蘇然有些搞不清狀況的看向沈渭南,卻發現他已經從車上下來,繞到她這邊打開車門,然後在她麵前半蹲下來:“上來,我背你進去。”
蘇然愣了愣,她什麽也沒說提著自己的兩隻鞋子乖乖的趴在了沈渭南的背上,沈渭南憋著一口氣背起蘇然往房子裏走,蘇然在他背上默不作聲,悄悄收緊了自己的手臂,她知道沈渭南不愛她,但她也知道沈渭南是個好男人。
沈渭南可不知道蘇然在他身上想些什麽,他快步走到門前,用最快的速度打開房子的大門,推開大門一腳跨進去把蘇然往門前的地毯上一放,轉身就開始大喘氣。
其實不是沈渭南身體不好,太弱,實在是從昨天晚上他就被杜遠山拉出去幾乎喝了一個通宵的酒,然後這一天折騰下來他也實在是累了。
蘇然知道自己胖,看著沈渭南在那大喘氣,有些不好意思,她借著換衣服的理由匆匆跑進了衛生間。
蘇然跑進衛生間,沈渭南呼吸順暢後就直接走到客廳裏的沙發上旁,一下子攤坐下去,再也不想動了。
沈渭南累的不想動,他坐在那裏看著對麵的落地窗愣神,他多坐在那裏有那麽一會的時間,眼睛看著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就在他還在繼續愣神的時候,他身後衛生間的門就傳來一聲巨響,還沒等他轉頭去看怎麽回事,就見蘇然一陣風似的跑到他麵前,嘴裏心急火燎的叫著:“渭南哥,快幫我解開,我不會解,我要被勒死了。”
沈渭南看著麵前的蘇然,愣在那裏,這會的蘇然已經脫掉婚紗,身上穿的很少,她下身就穿著一條性感的蕾絲小內褲,光著兩條長腿,上身一件同款的蕾絲胸罩,隻遮住了半個胸部,兩個渾圓呼之欲出,腰上一件怪異的束腰把她的腰繃的修長,這會的蘇然在沈渭南的眼裏是及其性感的。
沈渭南身體有些僵硬的愣在那裏,半天回不過神來。
第十九章
蘇然對沈渭南是沒有半點防備或者是想法的,這會她實在是被勒的太難受了,按說這人吧都有個適應期,蘇然被這個束腰勒了快一天了,雖然她一直很難受,可時間一長也稍微適應了。她這會之所以這麽急的跳腳實在是因為,她自己已經在衛生間裏和她的這件束腰奮鬥的太久了。
蘇然的這件束腰設計的怪異,身後的連接處不是掛鉤式的,全是複古的繩結,雖然係和解的時候很麻煩但是可以隨意控製鬆緊。
蘇然本來就被勒的難受,腰上被勒的太緊她扭不過身去,背對著衛生間裏的鏡子和身後的繩結奮戰了半天,急的她一身汗,結果一個也沒解開。這人忍受痛苦時間久了,就盼著解放,可眼看著馬上就要解脫了,可就是弄不好,她越是著急就越是解不開,一著急就更覺得勒的難受了。
蘇然在著大冬天裏把自己愣是折騰出了一身汗,最後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也顧不上難看了,跑出衛生間找沈渭南幫忙。
沈渭南還在那裏愣神,蘇然已經是急得跳腳了,她本來是轉身背對著沈渭南的,結果等了一會沒見他來幫忙,回頭一看他在那正看著她在那發呆。
蘇然急得快哭了,她兩隻手背到身後繼續和繩子奮戰,兩眼淚汪汪的:“渭南哥,你快點,我要死了。”她的語氣哀婉,那樣子可憐兮兮的,胸前的兩坨隨著她的動作上下顫悠,晃得沈渭南一陣眼暈。
其實沈渭南也不是什麽純潔處男,他見過的香豔女人多了去了,這會之所以有點呆滯一是被蘇然的這一身裝扮震住了,二是他這會有點累,反應稍微有些遲鈍。
這會他看著蘇然可憐兮兮的樣子,也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搬著蘇然的肩膀讓她轉過身去,蘇然老老實實的轉過身,她背對著沈渭南高舉著雙手站的規規矩矩,雖然那姿勢有點怪異。
沈渭南下手很快,三兩下把蘇然身後束腰上的繩結解開了一大半,但是解到中間幾個的時候,卻發現那幾個繩結被係成了死扣,而且好像生怕人解開似的死扣打了好幾個,沈渭南解開了所有能解開的繩結,望著那幾個死扣皺起了眉頭。
蘇然舉的兩手發酸,她回頭看見沈渭南正皺著眉頭看著她的腰,她有些弱弱的問:“怎麽了?”
沈渭南看了蘇然一眼,發現她舉著雙臂,姿勢怪異,他皺著眉頭拉下蘇然的手淡淡的回道:“有幾個死扣。”
蘇然聽了當下就明白怎麽回事了,這會的她想掐死賀妙瑩的心都有,這束腰是賀妙瑩給她穿的,她懷的那點心思蘇然都知道,無非是想給她製造點小浪漫罷了。可蘇然覺得這回賀妙瑩幹了件俗氣的事情,而且這事幹的一點都不聰明,她也不看看沈渭南是什麽人,他們現在感情隻道了哪一步。
蘇然沒辦法隻有幹瞪著眼問沈渭南:“怎麽辦?”
沈渭南盯著她的腰想了一下說:“你等會。”
沈渭南也很彪悍,他轉了一圈在屋子裏沒有找到剪刀,轉身去了廚房,一會就見他手裏拿著把剔骨刀走了出來。
蘇然看著他走到自己身後,沈渭南朝她說了聲:“別動。”然後身後就傳來“蹦”的一聲,瞬間她身上就鬆快了。
蘇然身上一解脫,都不給自己喘口氣的機會,彎腰撿起地上的束腰,轉身就往樓上的臥房跑,這會她後知後覺的知道害羞了。
沈渭南看著落荒而逃的蘇然,笑了起來,他忽然間覺得自己以後的婚姻生活或許並不如他想像的般循規蹈矩。
沈渭南把手裏的剔骨刀扔到麵前的茶幾上,然後又再剛才的位置上坐下,點燃一顆煙,慢慢抽著,他這會心裏沒想別的就隻是想單純的休息一會。
蘇然跑到樓上的臥室在衣櫃裏翻出一套睡衣穿上,又乒乒乓乓的跑下了樓,她光著腳從沈渭南身邊一陣風似的刮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沈渭南斜靠在沙發裏,就那麽看著蘇然從他麵前跑過,他的目光隨著蘇然的背影消失在廚房裏,臉上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
沈渭南坐在那裏抽著煙,就聽著蘇然在廚房裏“乒乒乓乓”的一陣亂翻,然後他聽見開冰箱的聲音,接著就傳來蘇然的一聲哀嚎。
掐滅了手裏的煙頭,沈渭南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廚房門口,他斜靠在門框上看著蘇然光腳坐在廚房的地上,她麵前的冰箱門大開,擋著了她的腦袋看不見她的表情。
蘇然懊惱的關上冰箱門,抬眼看見門口的沈渭南,她沮喪的不願意起來,抱著膝蓋小聲說:“我餓,今天我就喝了半杯牛奶。”那樣子實在是有些可憐兮兮的。
沈渭南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樣的蘇然心情就挺好,他本來挺累的,這會好像也不覺得了,他走過去在蘇然麵前蹲下,語氣溫柔:“這屋子以前沒人住,所以沒存著吃的,地上涼別在地上坐著,起來,帶你出去吃東西。”
蘇然從地上站起來,想了一下說:“出去好麻煩的,我看見小區對麵有個超市,我出去買點東西回來自己做點吃的算了。”
沈渭南也站起身說:“那我去吧,你想吃什麽?”
蘇然蹦躂著往樓上走:“不用,我自己去,你不知道買什麽。”
蘇然又回房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她走下樓看見沈渭南又坐回沙發上,正在那閉目養神,她停在他身邊看了他一會,想著什麽,但終究什麽也沒說。她走到沈渭南的跟前,一隻手掌心向上伸到沈渭南眼前:“給我錢。”
蘇然沒一點不好意思,比跟她媽要錢還理直氣壯,
沈渭南睜開眼就笑了,其實他一直聽著蘇然的動靜,睜眼就看見她笑眯眯的攤著手一臉理直氣壯的。
沈渭南覺得蘇然給他的感覺很好,真的很好,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情莫名的就很好了起來,蘇然管他要錢,要多少他都願意給。
沈渭南笑笑的,也沒說話,從身上掏出錢包就遞給了蘇然,蘇然也沒廢話,拿過錢包揣在身上就跑出門去了。
C城的冬天天黑的早,蘇然出門的時候才剛過五點,可是外麵已經全黑了,他們住的這個小區是個富人住宅區,整個小區的麵積雖然沒有蘇然娘家的生活區大,但是每棟小樓之間的間隔距離挺大,這會天一?呂矗?淙桓骷葉劑療鵒說頻?鍬飛廈揮行腥耍?緣煤芾淝濉?r
蘇然他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位於小區的深處,一條不算寬的馬路蜿蜒著直通小區門口,蘇然站在自己的院門口看看四周,各家的窗戶都透出光線,但距離遙遠路燈也不是很亮,所以四周還是暗暗的,她沒興趣看四周的景物,拉拉衣領向小區門口跑去。
蘇然跑著去跑著回,很快就回來了。他們住的小區位於二環線上,周圍都是新開發的樓盤,有點偏,很多配套設施都還沒有跟上,他們對麵的那個超市也不大,好在裏麵有賣生鮮蔬菜。
蘇然見也沒有什麽合適的好賣,想著先打發了今天的晚飯再說,她匆匆買了幾個西紅柿,和一盒雞蛋,拿了幾包泡麵,又掃了一堆零食就跑了回去。
蘇然嘴裏叼著一根火腿腸,提著一大包東西打開自家的大門發現沈渭南已經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她站著沙發跟前看了一會睡著的人,三兩口吃完手裏的火腿腸,然後放下手裏的塑料袋,輕手輕腳的上樓抱了一床毛毯下來。
蘇然小心翼翼的給沈渭南蓋好毛毯,直起身提著東西進了廚房。
來到廚房洗鍋,燒水,然後洗幹淨西紅柿,抽出菜刀劈劈啪啪幾下把西紅柿切丁,蘇然動作嫻熟,做的有條不紊。
其實你看她這會姿態熟練,那是她荼毒了她們家人一個月的胃的結果。蘇然在婚前這一個月其實做個很多事,她學會了所有的家務,包括做飯,收拾房間,洗衣服,熨衣服甚至還跟著關美娟學著會織兩針毛活了,她其實清楚的知道自己將要麵臨的婚姻是怎樣的,所以她讓自己在有限的時間裏讓學會怎樣做一個好的妻子。
蘇然在廚房裏鼓搗了不長時間就做出了一鍋方便麵,她端著不大的不鏽鋼剛小湯鍋走出廚房,抬眼看見沈渭南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這會他正蓋著毛毯斜靠在沙發上看著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沈渭南本來也沒睡的很熟,在蘇然進門的時候他就醒了,他隻是躺在那裏不想動,他閉著眼睛聽著蘇然輕手輕腳的給他蓋被子,聽著蘇然在廚房“叮叮當當”的忙活,從那時候起他的心就出奇的平靜,毛毯蓋在他身上,他的身體覺得暖洋洋的,連帶著他的心也溫暖起來,他認真的思考著,這似乎就是他想要的婚姻生活,他沒有去想愛不愛的這個問題,這一刻他明白這樣的生活他是喜歡的。
蘇然看著沈渭南醒來,稍微呆怔了一下,隨後自然的走過去把手裏的鍋往茶幾上一放,朝著沈渭南道:“渭南哥,你醒了,去洗手吃飯吧。”蘇然嘴裏說著又轉身去廚房拿碗筷,她回身去廚房口裏還在說:“對麵的超市東西不全,我沒買什麽,今天先吃方便麵吧,明天我再出去買。”
沈渭南忽然覺得蘇然不一樣起來,他可從沒覺得蘇然會是個精通家務的賢惠女人,可她這會又似乎挺像那麽回事,不過他也沒多想,起身去衛生間洗手準備吃飯。
沈渭南從衛生間出來,發現蘇然已經開始在吃了,而且她還開了電視,現在正在過年,電視裏所有台的節目都是熱熱鬧鬧的,蘇然正在看一個綜藝節目,吵鬧的人生充斥在客廳裏,也顯得他們所在的空間裏有了幾分熱鬧的氣氛。
蘇然盤腿坐在茶幾旁的地上,嘴裏吃著麵條,眼睛盯著電視,看的聚精會神。沈渭南走到她身邊,發現她旁邊的還有一碗盛好的麵,顯然是給他的。
發現沈渭南走過來,蘇然端著碗,眼睛都不離開電視的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一個地方。
沈渭南脫掉身上的禮服,也學著蘇然的樣子在她身邊盤腿坐下,端起自己麵前的碗就開始吃。
兩人吃飯的時候都沒有說話,氣氛似乎挺安寧和諧,熱熱的麵條吃進肚子裏讓沈渭南的胃舒服了起來,他雖不覺得方便麵是個好吃的東西,但這會他吃起來還是很有胃口的,幾口熱湯下肚,他的額頭隱隱出現一層細汗。
蘇然也吃的挺歡快,她是真餓了,沒顧著身邊的沈渭南,吃的挺快一會就吃了兩大碗。
他們這一對新婚夫妻,並肩坐在地上吃著婚後的第一頓晚飯,從背影看過去,他們挨的很近,時不時身體還會有些接觸,那畫麵其實是挺溫馨的。
蘇然煮了四包方便麵,加上西紅柿有一大鍋,但還是被他們兩個吃的幹幹淨淨,最後連一點湯都不剩。兩人其實吃的差不多一樣多,誰也沒和誰客氣,沈渭南覺得這頓晚餐吃的挺舒服。
吃完飯,蘇然收拾碗筷進廚房做衛生,沈渭南起身關上電視朝廚房裏蘇然大聲說:“我上樓洗澡了啊。”
蘇然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啊!你自己找睡衣啊!”
沈渭南覺得蘇然這麽囑咐他有點怪怪的,有點不像是他平時印象裏蘇然,他心裏忽然冒出個念頭:蘇然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呐?但他也隻是想想,隨後就上樓去了。
蘇然收拾完廚房,關了客廳的大燈也上了樓,回到房間沈渭南還在浴室裏沒出來,她打開臥室的電視調到她剛才看的那個節目接著看。
沈渭南洗了澡從浴室出來,他看著臥室裏的落地燈開著,一室暈黃的燈光,蘇然盤腿坐在床上,看著電視正“咯咯”的傻笑著。他笑了笑,也沒有打擾蘇然,自己又下到樓下準備給自己泡杯熱茶消消食。
蘇然眼睛餘光看著沈渭南走出去,也沒問他,她看著電視趁著播廣告的時候也進浴室去洗澡了。
蘇然洗這個澡花了挺長時間,她光是卸臉上的妝就費了半天勁,等她洗漱完從浴室出來,發現沈渭南並不在房間裏,臥室的門開著,她探頭向外看去,發現沈渭南正坐在二樓臥室外麵的小廳裏。
他們這個房子設計的有點不合理,樓上有三間房,他們的這間主臥室占了一間,對麵一間稍小一點的是客房,還有一間更小的做了書房,不知道當初設計這房子的設計師是怎麽設計的,在主臥和客房之間有一塊不小的空間,和走廊連在一起,把它隔成一個房間又太小了,放在那裏做走廊又浪費了,最後負責裝修的設計師把它設計成了一個小客廳,裏麵擺了一組布藝沙發一台小電視,看著也挺舒服。
沈渭南坐在小廳裏,麵前放著一杯茶,看著財經新聞。臥室裏的電視還開著他沒給蘇然換台。
蘇然看了一眼又縮了回來,她轉身開始收拾臥房,這房子她就來過兩回,第一次是選房子的時候,第二次是結婚前兩天她從自己家裏搬了一些自己的衣服過來。
蘇然的衣服拿來後就一直堆在衣櫃裏沒有收拾,她剛才就發現衣櫃裏除了她自己的兩大包衣服以外,沈渭南也堆了幾包衣服在裏麵,也是放在包裏沒有掛起來。
蘇然打開衣櫃門把兩個人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都掛好,她收拾的仔細,沈渭南的襯衣,領帶,襪子都都分門別類的疊好整齊的擺在櫃子裏。
等她收拾完,看著衣櫃裏兩個人的衣服左右各掛著一排,挨著極近的距離,臉上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蘇然收拾完衣服,轉身掀開大床上的床罩,隨著厚厚的床罩被她一把掀開,入目的滿眼的紫紅色。
床單被罩全部是深沉的紫紅色,被罩的麵上用金線繡滿了牡丹的圖案,金色的繡線在暗紫色的底麵上暗光浮動,看著莊嚴而華貴,蘇然叉腰看著這美麗的圖案,她不知道這套床上用品是出自誰的手筆,但不管是誰買的她都是實在太喜歡了,因為這太符合她的審美觀了,太漂亮了。
門外的沈渭南其實開著電視卻一直扭頭看著在房間裏忙碌的蘇然,他看著蘇然在房裏轉來轉去的忙,心裏很安然,他再一次確定他的婚姻生活要比他想像的要好。等他看著蘇然掀開床罩後,終於關上電視站了起來,往臥室走去。
沈渭南走回臥室,來到正叉著腰站那欣賞床麵的蘇然身邊,他輕聲的開口問:“然然,我累了,咱們可以睡覺了嗎?”
第二十章
蘇然不知道別人的新婚之夜是怎樣的,對於她來說,當一切收拾停當,她在沈渭南身邊躺下後心裏湧上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們這一對新婚夫妻,在新婚這一夜上床休息的時間可以說是很早的,現在是夜裏九點鍾剛過,周圍異常安靜,他們這個小區遠離城市的主幹道,環境非常安靜,一到夜裏四下裏更是寂靜無聲。
在他們的新房中,空間是黑暗的,兩人並排躺在很是寬大的床上,中間隔著一段距離,身體沒有任何碰觸。
有那麽一段時間的沉默,兩人在黑暗中可以清晰的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從蘇然來說,她現在的心情是複雜的,有害羞,緊張,期待,甚至還有那麽點自卑。她躺在那裏不敢動,現在的情況不是她能掌控的,她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打破目前的沉默?她好像沒那麽活躍的心思,她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轉過身去睡覺?她的神經好像也沒大條到那個地步。
蘇然僵硬的躺在那裏,手心都攥出汗來了,這是她的新婚之夜,她不想就這麽過去。
蘇然身邊的沈渭南,平躺著他的呼吸輕緩而勻稱,似乎心情要比蘇然平和的多。
其實這會的沈渭南心裏也沒多平和,他也是在動著心思想事情的,這是他的新婚之夜,一個人的新婚之夜不管對什麽人來說或多或少可能都會有那麽一點感觸的。
對沈渭南來說他覺得生活是莫測的,在長久的人生裏他從沒有把自己婚姻和枕邊人與蘇然聯係起來過,他和蘇然的婚姻,更多的應該是他對生活的妥協。
沈渭南是個很感性的人,他的生活道路一直順暢,有著很健康的心態,他相信著愛情的存在,在他還是很年輕的時候也曾經為著夏小花眼神悸動過。但生活是現實的,很多的心情是經不起時間的蹉跎的,所以最終他們也還是沒有走到一起。
生活在一個嚴謹家庭裏沈渭南同時也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他可能會為了心中所愛而和自己的家庭或者環境抗爭,但是在抗爭之前他是要衡量的,如果心中的那份愛情沒有了,他還是要把家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
至於對和蘇然的婚姻,沈渭南隻是順應事態的發展,他是需要婚姻的,他沒有遇見愛情,那就隻有向生活妥協,他最後的伴侶不是蘇然也會是他媽媽為他選擇的女性中他覺得還可以的某個女人。這就是他目前對自己婚姻的看法。
至於對蘇然,沈渭南心裏多少是有一些歉疚的,他個聰明人,他知道蘇然對他至少是心懷愛慕的,他沒有去認真的探究過這愛慕的背後有多深厚的感情,在他看來如此直白的蘇然心懷的愛慕也是淺薄的,這種淺薄的愛慕引起不了他的共鳴,所以就少了一份讓他重視的心情,因為少了這份重視的心情所以他給不了蘇然相應的回應,因為人可能最無法勉強的就是自己的心情。
但沈渭南也知道,他可以不愛蘇然,但既然給與了她婚姻,那麽蘇然對他就有了一份責任,他願意背負這份責任,也願意對蘇然好。
想到這裏沈渭南轉身麵朝著蘇然的方向,黑暗中,他看不太清蘇然的表情,隻隱約可見她的一個輪廓。但從她的呼吸中沈渭南知道這丫頭現在肯定正緊張的不得了。
沈渭南讓自己憋著沒有笑出聲,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住蘇然那隻放在身側被握成拳頭狀的胖手。
沈渭南醞釀著想說點什麽讓蘇然放鬆下來,可還沒等他想好說什麽,他身邊的蘇然倒是先有了動作。
蘇然從沈渭南握上她手的時候,所有的情緒終於繃到了臨界點,她強迫自己必須說點什麽,要不然她相信自己很可能會跳下床逃跑的,這個時候她當然是不能逃跑的,所以她翻身從床上半坐起來,用手肘半撐起自己的身體麵朝著側身對著她的沈渭南,她看不清沈渭南的表情,有些混亂的開口:“那個,渭南哥我睡覺不老實,妙瑩昨天晚上和我睡覺,被我踹到床底下去了。”
沈渭南有片刻的呆怔,隨後他說出話的語氣和聲細語,很有安慰的作用:“沒關係,我應該至少比你的朋友重50斤,你沒那麽容易踢我下床的。”
蘇然說完話仿佛忽然被解除了魔咒,她忽然不再感到緊張了,定下心來細想一下,好像似乎也真沒什麽直的她這麽緊張的,人的這一生有時候你覺得必須會莊嚴神聖的時刻,但是如果心境不到那裏,也不過是普通的一瞬間罷了。
蘇然沒注意聽沈渭南和她說的是什麽,她平躺回床上又沉默了。
沈渭南不知道蘇然的心理變化,他見蘇然躺回去又沉默不語,以為她還是在緊張呐,他沒有多揣摩蘇然的心思,今天是他們的新婚之夜,這一晚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他是男人那當然主動的就應該是他了。
沈渭南伸手準備撫上蘇然的腰,他剛把手搭在蘇然的腰上,還沒來得及動作,傍邊的蘇然又開口了:“那個,渭南哥妙瑩說我晚上睡覺打呼嚕,不知道會不會吵到你啊?”蘇然說話的聲音很正常,沒聽出有心虛或者害羞的意思。
沈渭南幾乎要被打敗了,這個蘇然在這種時候怎麽就沒有個正常女人的表現呐,他有點哭笑不得,這會別說浪漫吧,就好一點的氣氛都沒有了。
沈渭南有些惱火的翻身罩在蘇然的上方:“你睡覺還有什麽毛病嗎?”
蘇然有點嚇著的下意識往後一躲,但她身下是床,所以她也沒躲到那裏去,她睜著眼睛和她身上的沈渭南對視著,有那麽一會後才回道:“沒有了。”她說的小聲,那氣勢明顯是很弱的。
“那你還有別的什麽話要對我說嗎?”沈渭南保持著那個姿勢繼續問道。
這回蘇然都不敢說話了,她偏著腦袋搖了搖頭。
“那好,我們現在來做正事行嗎?”沈渭南很嚴肅的問蘇然。
蘇然點點頭,她那個“行”字剛說了一半嘴巴就被封住了。
不管什麽樣的男人,隻要他正常在性事方麵都是具有一定的攻擊性的,沈渭南是個悶騷的,別看他平時衣冠楚楚,待人接物那是禮貌圓滑,但是脫了衣服上了床,那就不是平時的他了。
沈渭南這人骨子裏其實是個熱情的人,這可以從他的性事上看出來,他對待蘇然的動作是熱烈的甚至是有一點粗魯的。
沈渭南吻上蘇然的動作,因為是居高臨下,所以有點迅猛感覺,但實際上他貼上蘇然的嘴唇的時候是很溫柔的。
沈渭南吻著蘇然感覺她的嘴唇是柔軟而飽滿的,口腔裏感覺到她的唾液是清爽的,一開始沈渭南的身體對蘇然的感覺就很好。
蘇然在性事方麵是個傻的,沈渭南耐心的誘哄舔舐半天才讓她咬緊的牙關鬆開,當蘇然放鬆下來的那一刻,沈渭南的舌頭就很快速的伸進她的口腔強迫著與她的唇舌激烈的交纏在一起。
這時的沈渭南已經整個人覆蓋在蘇然身上,兩人之間沒留一點空隙,蘇然不是個骨幹的她身上肉很多,很柔軟,從身體的喜好來說,沈渭南其實是喜歡她這樣的,他在蘇然身上沒蹭兩下,身上的欲望就洶湧的湧了上來。
接下來的沈渭南動作就不那麽溫柔了,他幾乎是火燒火燎的扒下蘇然的吊帶睡裙,然後再動作迅速的脫光自己,沒有片刻的停留他把蘇然壓在了身下。
這一次的沈渭南是清醒的,他充分照顧到了蘇然的感受,動作熱烈的帶領著她臣服於身體的欲望。
這一場激烈的性事蘇然從頭到尾都不是很清醒,但她的身體是愉悅的,在性事方麵她是清澀的,在沈渭南的帶領下她漸漸學會回應,身體激烈的碰撞中她體會到了身體的極樂。當最後所有的歡愉都達到最後的臨界點時,她緊繃著身體,大聲的呼喊出聲,腦中一道白光閃過後,她癱軟在了床上。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一刻沈渭南才真正的把蘇然從一個女孩變成了一個女人。
這一場性事,對沈渭南來說,也是一趟極樂之旅。男人對待性,更多的是一種感官刺激,而蘇然無論是從哪一方麵都充分的滿足了他的需求。
蘇然的身體帶給了沈渭南極大的快樂,當一切結束了以後,他有些貪戀的不願離開她的身體,他就保持著最後結束的那個姿勢,讓身體的一部分留在蘇然的身體裏,一身大汗的趴在她身上。
□過後的蘇然也是一身汗水,黑暗中,她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腦子裏有些茫然。很久之後她才開始感覺到身體上的不舒服。
他們兩人都是一身汗水,這會還緊緊的交疊在一起,蘇然覺得身上黏糊糊的還很熱,而且沈渭南壓著她也讓她呼吸有些困難,她喘了兩口氣,稍微醞釀了一下,傻乎乎的冒出了一句:“渭南哥,你壓的我難受。”
沈渭南趴在蘇然的身上還在那回味著,聽蘇然忽然冒出來的這麽一句,把他本來有著著的滿腔纏綿的心思立刻給打擊掉了一半,他有幾分懊惱:這丫頭怎麽這麽不懂情趣啊?
沈渭南不願意搭理蘇然,趴在她身上既不挪地方也不接她的話。
蘇然就是反應再遲鈍也隱隱明白自己這會說這話有點不對味,所以她就躺在那裏再不敢吭聲了。
蘇然躺在那裏不敢說話,沈渭南在她身上,她也不敢亂動,隔了一會她就開始覺得無聊了,可是她這個樣子也一時半會也睡不著,所以她就隻能睜眼瞪著天花板發呆。
他們保持著那個姿勢有很長時間,等蘇然覺得身上的汗已經幹了的時候,她發現沈渭南在她身上又動了起來。
沈渭南的動作不大,他隻是貼著蘇然慢慢的摩擦著彼此的身體。蘇然隱隱明白沈渭南要做什麽,因為本來在她身體裏屬於沈渭南的那部分這會又很精神的挺立了起來,它正隨著著沈渭南在她身上的晃動也在她身體裏摩擦著。
蘇然不排斥這樣的事情,因為她的身體是歡愉的,所以她很快放鬆身體,任由沈渭南在她身上作為著,然後很快的她就被沈渭南引領著慢慢的激動起來。
他們這一對夫妻的新婚之夜過的比較激烈,沈渭南喜歡極了蘇然的身體,這一晚幾乎就沒有離開過,在她身上不停的耕耘著,而蘇然也懷抱著一種奉獻的心情任由著他索取。
說起來這兩個人身體素質也算很好的,白天都折騰一天了,這一晚還能折騰到淩晨才睡覺。蘇然到最後結束的時候人都已經有些不清醒了,她也沒顧上跟沈渭南說上一句話,幾乎是一歪腦袋就睡著了。
沈渭南也跟著蘇然沒多久就睡著了,隻是到天亮的時候,他被蘇然踹醒了,蘇然從小一個睡一張大床獨慣了,她睡覺不老實,喜歡橫來橫去的睡。經常是睡一晚上能在床上轉個兩三圈。
沈渭南被踢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睡到床邊上了,他回身看向蘇然,發現著丫頭已經橫著睡了,這會她伸不開腿正在下意識的要清理障礙,使勁的踹著沈渭南的後腰。
沈渭南看著蘇然的睡姿捉摸著,這新婚之夜因為新娘的睡姿不雅而分床睡好像說不過去,他看著蘇然橫在那裏的身體稍微想了一下,然後挪過去把她拖回枕頭上擺正了睡覺的姿勢。
沈渭南擺正了蘇然,看了她一會,蘇然這會睡得正香,還打著小呼嚕,沈渭南看著她睡得沒心沒肺的樣子,嘴角輕輕笑了一下,然後也在她身邊躺下。
沈渭南躺下後把蘇然的兩條腿收攏到一起夾在自己的兩腿之間,然後再抱住她的上身把她固定在自己懷裏。
沈渭南抱著蘇然安穩了沒有兩分鍾,蘇然就開始在他的懷裏扭動折騰開了。蘇然平時睡覺習慣了沒有束縛這會被人禁錮在懷裏,她當然不舒服,她沒有完全醒過來,隻是在哪裏下意識的掙紮著。
沈渭南用了些力氣來抱她,但蘇然的力氣也不小眼看著就要掙出去的時候沈渭南忽然提高了一些音量說道:“然然,是我,老實睡覺別亂動。”
沈渭南的這句話很管用,蘇然忽然就停下了動作,然後她的眼睛睜開了,朝著沈渭南的方向看了一眼。沈渭南不知道她醒了沒有,也看著她。
蘇然好像沒有完全清醒,她直愣愣的看了一會沈渭南,然後什麽也沒說,一頭紮他懷裏老實的睡了。
從那以後,蘇然在沈渭南懷裏睡的及老實,再沒亂動過,沈渭南也抱著她睡的踏實了。
兩人睡在紫色流金的被子中,頭挨著頭,擁抱在一起,他們麵對著對方,蘇然的臉埋在沈渭南的胸膛裏,沈渭南的下巴枕在蘇然的頭頂。冬日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有一縷灑在他們的頭頂,那畫麵遠遠看去其實是及美麗的。
第二十一章
他們這一覺一直睡到中午,先醒過來的是沈渭南,他在身體剛剛有意識,人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四肢正與人糾纏在一起。他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個漆黑的後腦勺,自己的一隻胳膊正枕著一個腦袋,一隻手正與一縷長發糾纏在一起。
沈渭南稍稍動了一下身體,垂目看了看懷裏的蘇然,蘇然睡得很安穩,一隻手摟著他的腰,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嘴角留著口水,把他的睡衣弄濕了一塊。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樣子。
收回一隻放在蘇然腰上的手,沈渭南慢慢躺平身體,一手枕在腦後看著天花板,他一隻手依然在蘇然的腦袋下麵,半個身子貼著她,長久都沒有動。
在沈渭南成年後和他一夜睡到天亮的女人寥寥無幾,他和夏小花認識了五年,同居了四年,在長久的時間裏他每天早上睜眼看見的都會是她,但是剛才他清醒之前,在他意識還模糊的時候,並沒有把和自己身體糾纏的人當成是夏小花。
沈渭南現在想來,他和夏小花這麽多年,雖然夜夜同眠,但是卻從來沒有身體糾纏著一夜到天亮過,在沈渭南的記憶裏一次都沒有過,他們大多會在入睡前,身體互相摟抱,極盡纏綿,但是隻要有一方睡著後,他們的身體就會自動分開,早上醒來的時候,往往都是在大床上各居一方,中間隔著一塊不小的空擋。
沈渭南覺得現在靠著他安睡的蘇然給了他一種特別的感覺,但具體是什麽特別的感覺他一時又說不上來,這會的他已經完全清醒,要在平時他早就已經起床了,可是這會他卻躺在那裏不想動。
其實沈渭南現在的身體感覺也不是那麽舒服,蘇然枕著他的胳膊,時間已經很久了,他那隻胳膊都已經麻木的沒有知覺了。但是他就是不想動,蘇然貼著他肉感十足,他的身上也是暖洋洋的,讓他的精神很是慵懶。
沈渭南躺在那裏想著,他的婚姻生活開始的還是很好的,這天早上醒來他雖沒有雀躍歡喜的心情,他對蘇然雖沒有憐愛疼惜的心情,但是卻奇異的從蘇然感到了從沒有過的平和。
沈渭南沒有認真的分析過他的這份平和之感來自哪裏,他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並且享受著。
蘇然是在沈渭南清醒一個小時後醒來的,沈渭南在她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裏一直沒有動過。
蘇然清醒後可沒有沈渭南那麽多感觸,她醒來之前先是動了一下,然後睜開眼睛看著眼前胸膛愣了一會神,等她反應過來目前的狀況後,也沒覺得害羞,即使她現在身上正寸縷不著。
蘇然完全清醒過來後,抬頭看向沈渭南的臉,她抬起頭才發現自己嘴角邊還掛著一溜口水,這會她倒是不好意思了,抬手擦掉口水,又撓撓頭發,她納納的開口:“渭南哥,早上好。”
沈渭南笑了,這個蘇然沒一點普通女人的小女兒態,他雖覺得她有時候有些無厘頭的不按牌理來,但是不討人厭,他微笑著回道:“早。”
蘇然沒再和沈渭南說話,她光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轉著腦袋四出找她的衣服。昨晚她上床的時候就穿了一件吊帶睡裙,後來都不知道被沈渭南扒下來扔哪去了。
沈渭南一隻胳膊還麻著,躺在那裏還動不了,他在後麵看著蘇然整個光潔的背部,雖然有一大片被她的頭發擋住,而且她那腰雖說不上是水桶腰,可看著也不細,但她的皮膚光嫩潔白,整個人圓潤豐滿雖不太符合時下的審美觀,但沈渭南看著還是挺養眼的。
蘇然最後在床底下找到了自己睡衣,她匆匆往身上一套,跳下床就跑進了衛生間。
沈渭南又在床上躺了一會,聽著衛生間裏花花的水聲,他知道蘇然是在洗澡。他等著那隻胳膊好受了一些後,也起身從床上起來了。
沈渭南起床後先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今天天氣不錯,有著一些陽光,隨著窗簾被拉開,室內瞬加明亮了起來。
轉回身,沈渭南環視了一下沐浴在陽光下的整個房間,這裏對他來說也是陌生的,他在今晚之前也沒有在這裏住過,但今後他就要在這裏生活了,想到這裏他忽然感覺這裏其實挺好,聽著衛生間裏傳來的花花水聲,他覺得生活似乎就應該如此。
蘇然洗完澡,換好衣服下樓,走到樓梯口一陣悅耳的吉他省就傳來,她聽著優美的音樂緩步走下樓梯。
現在已經是下午,樓下的客廳麵積很大,巨大的落地窗窗簾被拉開,不是很強烈的日光占據了半個房間。
蘇然一走過樓梯拐角就看見沈渭南穿著一件寬鬆的睡袍,麵朝著落地窗,手裏正端著一杯東西在喝,蘇然估計他是在喝咖啡,悠揚的吉他聲後是一個男中音在用意大利語唱著,那歌聲平緩富有磁性,一室的音樂聲回蕩在這個空間裏,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
蘇然站在樓梯口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沈渭南的背影,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優雅的,她也知道這個男人的內心是孤傲而理智的,想要真正的走進他的內心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蘇然在那裏沒有站多久,她也沒有和沈渭南打招呼直接走進了廚房,來到廚房一眼看見洗手台上放著個用過的咖啡機,旁邊的咖啡壺裏還有些咖啡,裏麵正冒著熱氣。
卷起袖子,蘇然走上前開始動作利索的搞衛生,清洗收拾完煮咖啡的一套用具,她有翻出昨天買的那一包零食,從裏麵翻出一條麵包幾根火腿腸。
麵包切片放進烤麵包機裏,火腿腸切片裝盤放進微波爐裏,做完這些又轉身支鍋開後準備煎雞蛋,外麵響著悠揚的音樂,蘇然把這些做的有條不紊。
蘇然做的這頓飯中餐不像中餐,西餐不像西餐,她把一切弄好又找出兩個玻璃杯把昨天買的牛奶倒進去,往飯廳的餐桌上一擺,看著嘛也像那麽回事。
蘇然做好飯,來到客廳發現已經沒有了沈渭南的身影,茶幾上放著一個裝過咖啡的馬克杯,她把杯子收進廚房洗好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後又回到客廳坐進沙發,開始咬著手指發呆。
蘇然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不好走,她隻能憑著本能摸索著往前走,到目前為止她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聽著沈渭南下樓的腳步聲,蘇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她看著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沈渭南開口道:“渭南哥,我隨便做了點吃的,我們先吃飯吧?”
沈渭南剛剛洗過澡,頭發上還有一些水汽,他換了一身很休閑的衣服,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他笑著對蘇然說:“好。”
兩人來到餐廳相對而坐,誰也沒說話開始吃東西,這頓飯他們吃的很沉悶,誰也沒有主動和對方交談,蘇然是不知道跟沈渭南說什麽,她不是個安靜的人,她其實很像靠近他,但是卻找不到方法,自己真的是個愚笨的人,蘇然嘴裏吃著東西心裏默默的想著。
而沈渭南則是習慣了食不言,他也沒有分心思去注意蘇然的狀態。
這頓飯他們都沒有吃多少,說實在的,蘇然弄得這些東西也確實不好吃,沈渭南顧及是蘇然做的勉強吃了兩口,就不願再動筷子了。
蘇然對吃的東西倒是不挑剔,但是她看沈渭南不吃了,自己也沒有了什麽胃口,她看沈渭南停了筷子後,就匆匆把自己杯子裏的牛奶喝完,站起來開始收拾桌子。
蘇然收拾了碗筷往廚房走,沈渭南也端著兩個盤子幫著蘇然把東西收進廚房,兩然前後腳走進廚房,蘇然把碗筷放進水槽裏,對身後的沈渭南說:“渭南哥,我們一會去趟超市買些買些菜回來吧?”
沈渭南在她身後隨口應了一聲:“好。”他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櫥櫃台麵上對蘇然道:“然然,你要是打算在家裏開火的話,我們就請個保姆吧。”
蘇然看著水槽裏的碗筷,愣了一下,片刻後她回道:“不用了吧,家務我可以做的。”
沈渭南也沒有堅持,他稍想了一下說:“那好吧,到時候你要是忙不過來,再請也行。”
蘇然淡淡的應了一聲,帶上膠皮手套準備洗碗,沈渭南在她身邊問:“要我幫忙嗎?”
蘇然轉頭看向他,笑著說:“不用,我一會就弄好,你先到客廳等我一會。”
沈渭南沒在說話,點點頭出了廚房。
蘇然收拾完,從廚房出來,到樓上穿上要外出的大衣,和沈渭南一起出了門。他們出門後發現剛才還有的太陽不見了,天空灰蒙蒙的看樣子是要下雪了。
沈渭南把車開到離他們家最近的一家家樂福,停好車後和蘇然並肩走進超市。
現在這時候,年假已經就要結束,超市裏雖然已經過了客流的高峰期,但這個超市的位置好,周圍聚集了幾個大的住宅區,所以人也不少。
蘇然推著購物車直奔生鮮區,沈渭南氣定神閑的跟在她身邊,沈渭南長的好看,穿的也精致,吸引了不少女性的目光,蘇然當沒看見,目不斜視的往前走著。
來到生鮮區,蘇然問沈渭南:“渭南哥,你有什麽不愛吃的嗎?”
“羊肉。”沈渭南語氣肯定。
“嗯,知道了。”蘇然看著冷櫃回道。
他們兩人一路走過去,蘇然往購物車裏放了不少東西,沈渭南在旁邊不插話也不幫忙。其實他也不是刻意的要當甩手掌櫃,沈渭南這人小時候被他媽慣著,從來就沒有進過廚房,後來出國沒人伺候他了,他也就忍受著吃食堂或者中餐館,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他也自己下廚做過幾次飯,但是弄出來的東西,實在不怎麽樣,後來他也就不做了。回國後他和夏小花同居又請的有鍾點工就更是沒有下過廚房,在他的意識裏廚房那是女人的領地,跟他沒什麽關係。
蘇然賣完肉食推著車子走到蔬菜區,她偷眼看了一下身邊兩手插兜的沈渭南,撿了一把芹菜放進塑料袋裏,她把裝好的芹菜遞到沈渭南麵前:“渭南哥,幫我去打一下價錢。”
“啊?”沈渭南其實一直是盡義務的陪著蘇然逛,他邊走邊想著事情,看著忽然伸到麵前的芹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蘇然指指他身後稱秤打價格的地方,沈渭南回頭看了一眼,他不是個生活白癡,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接過蘇然手裏的菜沈渭南什麽也沒說,往蘇然剛才指的方向走去。
打完價格沈渭南拿著菜走回來,蘇然又把手裏的一袋洋蔥遞給了他,這回不用蘇然說,沈渭南自覺的提著袋子又過去排隊打碼。
就這樣蘇然來回的溜了沈渭南幾次,沈渭南也好脾氣蘇然指哪他打哪,也不問她為什麽不一次挑完了,讓他一次去把價格打好。
蘇然看著在人堆裏老實排隊的沈渭南,嘴角終於露出一個微笑:這算是微小的一步吧,她要努力讓兩個人彼此融入對方的生活。她不想要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
買了不少的生鮮肉食和蔬菜,完成任務的兩人推著車子去結賬,路過零食區的時候蘇然掃了一眼貨架上堆放的誘人零食,她沒讓自己有片刻的停頓,推著車子直直的走了過去,她明白既然認定了身邊的這個人,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要走,那勢必要調整自己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她知道,在沈渭南這種人的心裏,好吃零食其實是一個很不好的習慣,他如果愛你,在他看來你就是有一堆的毛病他都可以包容你,寵著你,但是他不愛你,你的不良習慣他雖然不說,但是也不會親近你。
結了帳從超市出來,沈渭南讓蘇然在超市門口守著幾口袋的東西,他自己去停車場取車。
蘇然站在超市門口,有些無聊的左看右看,超市門口這會正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很熱鬧,在離蘇然的不遠處,有一個腿部畸形的孩子正在乞討。
C城的冬天很冷,這會的室外溫度大概隻有零下十度左右,那孩子穿的單薄,下身隻穿了一條剪掉半截褲腿單褲,一條畸形變性的腿被他舉過頭頂,搭在脖子後麵,他身下是一個簡易的小滑板車,那孩子一手撐地來回移動著身下的滑板,一手舉著個茶缸向來往的行人所要著零錢。
蘇然看著那個孩子,猜想他應該不會超過十歲,整個人瘦骨嶙峋,這麽冷的天氣,他穿的那麽單薄卻沒看出他冷來,來回不停的挪動著身體,像每一個可能給他錢的人伸出手。來往的行人偶爾也會有給他錢的,但大多數都會冷漠的繞開他走開。
蘇然看了那孩子一會,她放下手裏的袋子,往衣服口袋裏翻著,翻遍全身她才發現自己一分錢都沒帶。
停下手中的動作,蘇然又看了一眼那個孩子,最終還是轉開了眼光。
沒等多一會,沈渭南把車開了過來,蘇然幫著他把幾個塑料袋的東西放到後座,然後直起身把手伸到沈渭南的麵前:“渭南哥,給我點零錢。”
沈渭南沒問她要幹什麽,直接把剛才超市找給他的幾個硬幣從口袋裏掏出來放在她手裏。
蘇然接過錢,轉身往那個孩子跑去,她把手裏的零錢“叮叮當當”的往那孩子的茶缸裏一放,沒有停頓的又跑了回來。
蘇然跑回來的時候,沈渭南已經坐到了駕駛室裏,駕駛室旁邊的門開在那裏等著蘇然。
蘇然坐上車,順手就關了車門,兩人對蘇然剛才的舉動誰也沒說話,沈渭南既沒跟蘇然說,那孩子後麵還有人監控著,你給他錢也到不了他手裏。蘇然也沒告訴他,其實她什麽都知道,給他錢不過是買自己心裏的片刻安寧罷了。
兩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沈渭南腳下踩了油門,把車開了出去。這會已經是天黑了,天空中也開始零星的飄起了雪花。
這條路上繁華,沈渭南的車速不快,蘇然轉頭看著車窗外,馬路邊的人行道上,人流如織,昏黃的路燈下來往的人都麵目模糊。
蘇然抬眼看見前方的一個垃圾桶旁,一個渾身肮髒的中年婦女正手裏拿著個鉤子,在垃圾桶裏翻找著。
蘇然看著街邊的婦女想著剛才的那個孩子,這一刻她想著:這也是一種生活,最卑微,最沒有尊嚴,連溫飽都不能滿足的時候,他們誰會去想什麽愛情。蘇然想愛情真的是個奢侈的東西,真不是什麽人都能談的。她不求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求一份平定安穩的生活就夠了。
第二十二章
蘇然他們結婚是沒有蜜月的,這裏的主要的原因在沈渭南那裏,沈渭南自己掏錢投資的那個小公司,周顧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已經順利開業了。
和沈渭南想像的一樣,周顧招來的十幾個員工全部都是25歲以下的年輕人,其中有幾個還是他的同學,公司開業那天沈渭南給他們開了一個小規模的慶祝會,當天在那間不大的公共辦公室裏,一群20郎當的年輕人,爆發出充滿激情的歡呼。
沈渭南端著酒杯站在旁邊含笑看著他們,他要找的就是這種激情,這群年輕人是單純的相信著理想的,把馬雲,李彥宏這樣的人當成一種精神偶像,期望有一天也會像他們一樣用自己的才華改變人們的生活。他們身上有著一種幹淨的氣質,而沈渭南也願意幫助他們實現一部分理想。
其實沈渭南更多是把這當成了一個遊戲,隻是他玩遊戲比別人更認真更投入罷了,他的生活一直都太順了,別人千辛萬苦,苦心經營才得來的成果,而他卻獲取的輕鬆,一個人一旦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以後,往往會失去生活的目標,就會覺得精神空虛,沈渭南也空虛,但是他沒有花天酒地尋求刺激的嗜好,所以他就給自己找了這麽一件事情做。
他不在乎這個公司能賺多少錢,以他的投資眼光來看,這個公司想要發展壯大,那需要時間的積累和大量的資金心血的投入,沈渭南沒打算投入很多,但是他不介意把這些年輕人扶上馬,再送他們一程,至於最後這個企業的能走到什麽地步他其實不太關心。
隻是目前為止他覺得在自己每日固定的沒有什麽變化和激情的生活裏,給自己找這麽件事情做,是挺好的。
公司開張了,他既然是半個老板自然事情就多了起來,而且說實在的他也不願意去度蜜月,倒不是說有什麽真正不得了的原因讓他不願意,隻是單純的覺得對蘇然盡義務般的去旅遊沒意思,他不想去就自然的找工作忙這個借口來對蘇然說,蘇然是個好說話的,而且她自己開學以後也要去一家中學實習了,所以他們的蜜月就在兩個人的好商好量中沒有了。
婚禮過後,兩人在家裏老老實實的窩了三天。這三天裏沈渭南除了第一天晚起以外,在剩下的時間裏,他很快就找回了原有的生活方式,新婚的第二天,他早上七點就起床,然後下樓開音響放上一張碟片,他聽的音樂一般都是交響樂或者是舒緩的外文歌曲。放好音樂後他會到廚房給自己精細的煮一杯咖啡,然後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裏他會一邊聽著音樂,一邊喝著咖啡給自己醒神。等他完全清醒後就會上樓洗澡,然後換衣服下來吃蘇然弄的早餐。
吃完早餐後的一個上午他都會在二樓的書房辦公,中午12點準時下樓吃午飯,午飯後還是半個小時的咖啡時間,這半個小時他會看一會午間新聞。
下午的一點半後他又會回到書房,這一個下午的時間他不會辦公而是上網隨便瀏覽一下或者是在網上碰見朋友就隨便聊兩句,要是實在沒有事情做,他也會找本書看打發一下時間。
晚上五六點鍾的時候蘇然會來叫他吃晚飯,兩人吃過晚飯後,蘇然收拾收拾衛生,他準時看新聞聯播,蘇然收拾完出來陪著他看完新聞聯播看焦點訪談,然後又跟著他一起看完新聞頻道的國際新聞,一圈看下來也差不多九點了,然後沈渭南就會到一樓連著陽台的那間健身房去鍛煉。
連著一個多小時的有氧運動後,在十點半時上樓洗澡,十一點準時上床睡覺。
這就是沈渭南的日常生活方式,結婚以後他也自然的按著這種方式生活著。
至於說蘇然,她的生活改變了很多,也許應該說是太多了才正確。
以前的蘇然是個懶人,每道休息日是一定要睡到中午才起床的,可是自從新婚的第二天這種情況就完全被顛覆了。
新婚的第二天,抱著她睡了一晚上的沈渭南一把胳膊從她的頭下抽走她就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看著沈渭南穿衣服,出門,其實沈渭南沒想吵醒蘇然,他的動作很輕,就連關門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但是蘇然還是清醒了,短暫的呆滯後她看看窗外,天色已經是大亮。
蘇然沒讓自己懶床,振作精神爬起床進衛生間洗漱,然後出來收拾臥室,把昨晚睡亂的床鋪收拾整齊,她動作迅速收拾完後就馬上下樓做早餐。
下了樓,客廳裏回蕩著舒緩的輕音樂,蘇然看見沈渭南端著一杯咖啡坐在沙發裏,他的目光落在對麵的一個點上,思緒似乎正雲遊在天外,眼神並沒有焦距。
蘇然想和沈渭南說話,可他周圍的整個氣場似乎沒有留給別人打擾他的空間,所以蘇然隻是站在那裏停留了片刻就進了廚房。
蘇然做飯的手藝其實不怎麽樣,跟著關美娟突擊了一個月,她做飯的水平也就是能做個普通的家常菜罷了,至於口味也隻是一般。
洗米煮上稀飯,又把昨天買的速凍包子和奶油饅頭拿出來蒸上,然後她也看著幽藍的火苗在那發呆。
蘇然以前的生活都過的單純,人與人之間的心思她也不費勁去猜,與人交往大多也是憑著本能的直覺,喜歡誰,她就真心的對待人家,看著不順眼的她就離得遠遠的。但是沈渭南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她愛他,沉澱了很多年的愛,從情竇初開,到一年年沉澱的暗戀,人們都以為她是個很直白的人,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對他的愛有多深厚。
蘇然沒太奢求沈渭南的愛情,她知道真要說起來這世界上,可能隻有夫妻關係,才是最親密的關係,因為即使是你的孩子,他長大了也會離開你,去建立自己的家庭。即使是父母,他們的家也不是你最終的家,你早晚會離開他們有自己的家庭,所以說起來就是再親密的血緣關係也是有隔閡的,隻有丈夫和妻子才是真正能名正言順牽手走過一生的人。
在蘇然看來能有婚姻把她和沈渭南聯係在一起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她能名正言順的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身邊,就是她最大的所求了。
蘇然在很多事情上不是個聰明人,但當一個人心懷美好心有所愛的時候,她對自己的感情和愛人是格外透析敏感的。她了解沈渭南是個怎樣的人,她知道沈渭南和她結婚最大的因素是安撫家人,她也知道自己在沈渭南的心裏是個單純的,直白的,不太有內涵的人,她還知道沈渭南在思想上並沒有把她和他放在同一個高度,他覺得她在思想是不能和他交流的。
蘇然知道人和人要真正的親密起來是需要思想上的共鳴的,她抬眼看向客廳裏沉默的安坐著的沈渭南幾乎無聲的低語:“渭南哥,我已經很努力了。”
沈渭南當然不會知道蘇然複雜或者單純的心思,他喝完咖啡,抬眼看了一下在廚房忙碌的蘇然的背影,然後轉身上樓洗澡了。
兩人吃早飯的時候,氣氛也是安靜的,蘇然倒是想和沈渭南說話,但是她抬眼看去對麵的沈渭南,吃包子喝粥,眼神始終落在他身前一個很小的半徑之內,他的神情淡漠沒有留給別人一點需要交流的空間,蘇然沉默了。
吃完早飯,蘇然收拾完廚房出來,發現沈渭南已經去書房了,她對著空蕩蕩的客廳輕歎一聲,有些沒落的坐進沙發裏打開電視,看電視。
這一天對蘇然來說是沉悶的,她和沈渭南在這一天中基本沒有交談,隻是在中午沈渭南煮完咖啡,蘇然順手給他清洗弄咖啡的用具時,沈渭南對她說了一聲:“謝謝。”蘇然回了他一聲:“不客氣。”然後就是沈渭南下午進書房的時候和她打了個招呼:“然然,我下午在書房查資料,你有事叫我。”蘇然站在那裏回了他一聲:“好的。”
蘇然下午沒事,也抱著筆記本在臥室上了一下午的網。晚上的時候她做好飯叫沈渭南下來吃飯,兩人又吃了一頓沉默的晚餐,飯後蘇然收拾完廚房出來坐在沈渭南身邊看電視。
蘇然不愛看新聞時事性的節目,她看的很無聊,但她又不想走開,就在那坐著,盯著電視走神,沈渭南倒是看的專心,他沒太注意身邊的蘇然,兩人在一張長沙發上,各居一方,各自有著自己專注的,離著遙遠的距離。
沈渭南看完電視起身去健身房,臨走時照樣對蘇然說:“我去健身了啊。”
蘇然一手支著腦袋,眼睛看著前方“哦。”了一聲。
沈渭南起身後,蘇然一直目送著他的背影走進健身房,那時她的心情是黯然的。然後她又在心裏安慰自己慢慢來吧,總是需要時間的。
沈渭南健身完出來蘇然已經回臥室了,他一身汗水的回到房間,發現蘇然已經洗漱完,正在收拾床鋪。他走到衣櫃旁準備找睡衣去洗澡。還沒來得及翻找,卻聽見蘇然在他身後說:“睡衣給你放到浴室了,你快去洗澡吧。”
蘇然的語氣溫和,沈渭南轉回身的時候發現她正在擺放床頭的枕頭,沒有看他,床頭的台燈照著她一邊的臉,她額前的一縷碎發貼在她的臉頰上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平白給人一種溫婉,沉靜的感覺。
沈渭南稍稍愣了一下神,沉靜的蘇然他是沒有見過的。
洗澡時,站在水柱下的沈渭南也在思考著,他知道他和蘇然的婚姻關係是冷淡的,但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在他的心裏他是不討厭蘇然的,但是也不能就說喜歡她,從喜好的角度來說,在他心裏蘇然其實是一個中庸的存在。作為丈夫的責任他可以照顧她保護她,但是從情感的角度出發,他對蘇然又是有距離的,對一個心靈上有距離的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又是自己的妻子,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對待她才會親密起來。最終的最終他也在心裏下了一個和蘇然一樣的結論:,慢慢來吧,時間久了自然就親密了。
從浴室出來,蘇然已經在床上躺下,床頭給他留了一盞燈,沈渭南擦幹頭發,在蘇然身邊躺下,順手關了自己這邊的台燈,臥室裏瞬間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蘇然靜靜的躺著,她的眼睛一直睜的大大的,看著頭頂不太看得清的天花板,有那麽一會後,她感覺身邊的沈渭南伸過一隻胳膊抱住她的腰,然後他另外的一隻胳膊也伸了過來,蘇然默契的抬起頭,沈渭南把胳膊伸到她的脖子下麵。
蘇然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在沈渭南的懷裏動了動,找到了一個舒服姿勢,終於安心的閉上眼睛,蘇然的心裏安寧了:這就是夫妻,同床共枕最終他們的身體還是要相連的。
蘇然一夜睡的安穩,第二日睜眼後,新的一天又如昨日一般繼續,這一對新婚的夫妻,這可以算作蜜月的三日就這樣安靜的過去了。
初十這天,沈渭南結束自己的婚假開始要正式上班了
這天沈渭南依然是早上七點就起床了,他一起床蘇然也就跟著他起床了。
趁著他下樓喝咖啡醒神的這會功夫,蘇然動作利索的收拾好臥室,然後給沈渭南找出上班要穿的衣服,沈渭南的正裝很好搭配,都是一套套的西服掛在那裏,蘇然隻要給他搭配好襯衣領帶就好了。
給沈渭南找好衣服,蘇然又匆匆的下樓開始準備早餐。
沈渭南每日清晨的咖啡時間一過,也是上樓準備洗漱,他來到房間看見擺在擺在床上的成套衣服時,稍稍愣了一下,他還是有感覺的,蘇然這兩天給他的印象和以前有著很大的不同,她這樣在細微處照顧他的生活,就連以前的夏小花也是沒有她做的好的,但他也就是,
稍稍跑神想了想,也沒有往深處思考,隨後就拋開有點異樣的感覺,進浴室洗漱去了。
蘇然做好早飯又跑著去院門口拿回了報紙,她也是在昨天看見沈渭南在中午的時候出去拿了積了幾天的報紙,才知道他們原來是定了報紙的。
他們的早餐是在沈渭南時不時“嘩嘩”翻動報紙的聲音中,很安靜的度過的,蘇然看著沈渭南一手拿報紙,一手吃東西就想起了自己的老爸,她老爸每天也是這樣開始的,蘇然覺得這可能也是一種正常的夫妻生活。
吃過早餐差不多八點一刻的時候,沈渭南起身去樓上書房取了自己公文包,準備出門上班。
蘇然一直把他送到門口,在沈渭南就要走出大門的時候,蘇然忽然開口叫住了他:“渭南哥。”
沈渭南轉過身看著蘇然,用眼神詢問著她有什麽事,蘇然走到他身前,象征性的理了理他的領帶:“路上開車小心,晚上早點回來。”
沈渭南笑了笑,回了句:“好的。”
蘇然那句話說的是真心的,可惜沈渭南沒啥感覺,因為電視上演的太多了,有時候一些真實的表現,反而覺得乏味了。
蘇然送沈渭南出門,然後站在客廳的落地窗旁看著他上車,把車倒出院子,然後一路開遠,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望著門前空蕩蕩的馬路有一會,蘇然才忽然轉身,她長出一口氣,打起精神開始做衛生。
他們的這個房子麵積雖然不是很大,但是真的要打掃起來還是需要花很多時間的,蘇然樓上樓下收拾了一上午,等她最後擦完樓下客廳的地直起腰的時候,忽然明白其實做衛生也是減肥的好方法。因為她現在很累,而且很餓。
中午蘇然隨便給自己做了一碗麵吃,然後渾渾噩噩的玩了一下午遊戲,看著天色暗下來,她開始準備晚餐,六點鍾的時候,她做好晚飯,天已經全黑了,沈渭南的人沒有回來,他的電話也沒有回來。
蘇然解下身上的圍裙,看看外麵的天色,又看看餐廳裏的飯桌,然後很平靜的坐到沙發裏,打開電視,她看著電視安靜的等著人。
蘇然這一等就等到夜裏11點,她做的飯菜都已經冷透了幾個小時候後,沈渭南終於回來了。
沈渭南給自己放的婚假過後的第一天,他上午先去自己的投資公司看了一下,安排了一些事情,下午就去了周顧那裏,在那裏他把一幫小年輕聚攏起來給他們開了個會,簡單的做了一個年後第一季度的工作安排,然後就把負責市場的幾個小夥子留下來討論周顧那個軟件的市場調查和規劃。
一群年輕人,想法很多,充滿激情,他們吞雲吐霧的高談闊論氣氛很輕鬆,這個會開的有點久,中間還跑了幾次題,沈渭南也沒有打斷他們,他喜歡這種自由的氣氛。
中間沈渭南在這裏和他們吃了外賣,又和這幫年輕人扯了一段時間,大概算是把整個產品的市場規劃做完了,等他們談好已經是九點多了,沈渭南出了公司又繞遠路送了兩個已經沒有公車坐的年輕人回家。所以等他開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快深夜了。
沈渭南打開家門,發現家裏大燈沒有開,隻有沙發旁邊的一盞落地燈開著,因為客廳的麵積不小,所以整個空間看起來很暗,電視開著聲音很大,他進門停了那麽一下後才看見蘇然從背對著他的沙發上站起來。
蘇然麵朝著沈渭南,臉上沒有不高興的表情,她微笑著對沈渭南說:“渭南哥,你回來了?”
暗暗的光線下,蘇然靜靜的站在那裏,臉上還帶著微笑,那一刻沈渭南愣在了那裏,他忽然就感覺心裏難受了。
沈渭南在門口站了片刻,他沒有走進去,蘇然也沒有走過來,過了一會沈渭南對蘇然說:“然然,你過來。”
蘇然很聽話的走到他身邊,兩人麵對著看互相看了對方片刻,有那麽一會後,沈渭南轉身放下了手裏的公文包然後伸手把蘇然抱進了懷裏。
沈渭南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這個人不太習慣做些肉麻的,討好的,流於表麵的舉動,過了有那麽一會後他終於輕聲說:“對不起,我以後不回來會給你打電話的。”
蘇然埋在沈渭南的胸口,糾結一晚上的難過,忐忑的心情忽然就沒有了,她悶在沈渭南的衣服裏輕聲的說:“沒有關係的渭南哥。”
沈渭南從外麵回來身上帶著一股涼氣,他擁抱著蘇然,蘇然身上很溫暖而且柔軟,這樣的蘇然開始讓他心疼了,他的心有些發酸,同時又有些溫暖。
第二十三章
在家裏又做了十幾天的家庭主婦,蘇然開學了。上個學期結束時蘇然的導師就給她和賀妙瑩聯係了C城的三中做她們的實習點。
蘇然和賀妙瑩的導師魏老在蘇然他們係裏可說是德高望重,現在已經六十多了,這一屆就收了蘇然和賀妙瑩兩個學生,她倆也是他的關門弟子了。
魏老對這兩個關門弟子,還是很愛護的,雖然蘇然是個不爭氣的,成績也就是一般,但蘇然這人很有老人緣,所以魏老喜歡她多少帶了些個人感情在裏麵。
魏老在教育界那是人脈廣博,給她倆找個實習單位那是隨便的事情,三中是省重點,蘇然她們進到這裏實習雖然容易,但還是要按照規矩來,她們在這裏實習沒有實習費還要倒給三中每個月一千塊錢,四個月就是四千。
開學那天沈渭南開車把蘇然送到三中校門口,然後囑咐她等他晚上下班來接就開車走了。4
蘇然站在人潮湧動的校門口安靜的等著賀妙瑩,三中在C城的曆史悠久,真要追溯它的曆史可以追溯到解放前,這個學校牌子老,師資力量雄厚,升學率也高,多的是學生削尖了腦袋要往裏麵擠,這裏麵當然也不乏分數不夠家裏拉關係走門路塞錢進來的。
蘇然到的時候正是上課前學生入校的高峰期,三中大門前各種車輛和成群的學生堵的很是熱鬧。
賀妙瑩是掐分守秒,踩著點到的,她到的時候學生已經快上課了,校門口安靜了很多,蘇然看著她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隔著一段距離就看見她身上的衣服明顯有一些褶皺,等她靠近了發現她臉上的妝明顯畫的比平時重一些,雖然不好的臉色掩蓋的很好,但還是能看的出她精神萎靡。
蘇然知道賀妙瑩平時是個講究的,一般她的衣服沒有特殊情況都會一天一換,現在看她這樣子不禁懷疑她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她張口就問走到麵前的賀妙瑩:“你昨天晚上幹什麽去了?”
賀妙瑩沒精打采的看了蘇然一眼,轉身就悶頭往學校裏走,明顯是不想告訴她,蘇然跟在她後麵,還想追問,可還沒等她開口,賀妙瑩的手機卻叫了起來。
賀妙瑩站在原地從包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然後一秒都沒猶豫當機立斷的就給掛斷了。
賀妙瑩似乎被那個自己沒有接的電話刺激到了,一瞬間她的氣勢忽然變得凶悍起來,臉上的表情是咬牙切齒的,把腳下的高跟鞋踩得“哢哢”響,昂首挺胸的就往前走。
蘇然加快腳步趕上去和她並肩往裏走,她一直沒有和賀妙瑩說話的機會,因為賀妙瑩手裏的手機就一直沒停歇的響著,蘇然就在旁邊看著她不停的按,手機音樂剛一響起,她抬手就按掉,那個打電話的人也執著,這都明顯人家不願意接聽了他還是頑強的打著。
最後賀妙瑩終於不想忍耐了,她在原地站住舉起電話準備關機,蘇然在旁邊冷靜的對她說了一句:“一會老師會打電話問我們這邊的情況的。”
賀妙瑩按著關機鍵的手停在那裏,她轉頭看向旁邊的蘇然,眼神裏有很多內容,總之是複雜的蘇然一下子沒太弄的明白。
收回目光賀妙瑩也沒和蘇然說話,直接接通了還在瘋叫的手機,舉著手機貼在耳朵下麵,她站在原地,保持著那個姿勢聽著電話半天沒有吭聲,臉上的表情倒是平靜的。蘇然也站在她旁邊看著她沒說話。
電話另外一端的人不知道在說什麽,賀妙瑩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有那麽一會後,她終於開口說話,她臉上的表情雖然陰鬱,但說話的口吻卻是異常的平靜:“那什麽,這事是這樣的,我昨晚喝醉了,雖然我人不太清醒,但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我沒打算對你負責,也不想讓你對我負責。情況就是這樣,咱兩該幹什麽還幹什麽,你看行嗎?”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被賀妙瑩的話噎著了,沒見回音,賀妙瑩也幹脆,直接掛斷了電話。
蘇然在旁邊聽著賀妙瑩說電話,終於大概明白了賀妙瑩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她用眼睛上上下下的掃視著賀妙瑩,一臉的不敢相信。
賀妙瑩的事情蘇然是知道的,賀妙瑩人長的漂亮,從她進大學起身邊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她,可她這些年過的純潔,連曖昧都沒和哪個男生扯上過。
在她有一次喝的爛醉的情況下曾經拉著蘇然的手斷斷續續的說了自己的事,那時侯蘇然才知道原來賀妙瑩心裏一直裝著一個男人。
賀妙瑩曾經有過一個非常叛逆的青春期,賀妙瑩的媽媽是個高幹子弟,家裏就她這麽個女兒,上麵有幾個哥哥和她都差著不小的歲數,從小就被嬌慣著樣,她媽媽的性格可能隨她外公,性格有些驕縱的強勢,她爸爸是首都名校的高才生,家庭出身普通,當初兩人剛結合的時候也著實甜蜜過一陣子,但隨著婚後瑣碎的婚姻生活開始,兩人的矛盾開始凸顯出來。
賀妙瑩的媽媽是強勢的,身上少了點女人的溫婉,偏偏碰到賀妙瑩她爸也是個強勢的男人,然後問題就出來了。強勢的男人一般都希望有個溫柔賢惠的伴侶,可她媽媽卻是一點都沒有,在生活的瑣事中兩個性格剛毅的人往往會為了不大的事情而吵架,吵得多了,結果就把她爸吵到別的女人身邊去了。
賀妙瑩她爸有了別的女人的事情一暴露出來,那就不用說了,在她媽那裏連一點旋回的餘地都沒有,直接離婚了。
他們離婚的時候,賀妙瑩才7歲,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年紀,他們離婚後賀妙瑩就跟著她爸媽兩頭過,在她媽那住一個月然後再到她爸那住一個月。開始的幾年還好,那時候的賀妙瑩覺得雖然她爸媽離婚了,但是沒怎麽影響她的生活,他們都疼她而且都沒有再婚,對她生活影響不大。
但是可能每一個有問題的家庭,不管父母做的多好,多多少少都會給孩子造成一定的心裏傷害,進入青春期的賀妙瑩莫名其妙的開始叛逆了。
賀妙瑩17.8歲的時候,她爸爸的事業正處在上升期,每天忙工作,忙應酬,一個月難得著一次家,而她媽那時候也是剛考上律師執照,和人合夥開了一個律師事務所,每天也是忙的沒工夫管她。
那時候的賀妙瑩拿著她爸給她的大把鈔票,在學校裏吆五喝六的,身邊聚集了一幫問題學生,後來還認識了一幫在外麵混的社會閑散青年,每天她基本上就是到學校晃一圈,然後就逃課到外麵鬼混,抽煙喝酒夜不歸宿染了一身惡習。
賀妙瑩成了問題學生,她爸被老師叫道學校去訓了一頓,那時候,賀妙瑩她爸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等他忙完了,回頭找自己姑娘想和她好好談談的時候,才發現賀妙瑩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在自家的客廳裏,賀妙瑩她爸終於逮住了幾個月沒照麵的女兒,當時賀妙瑩剛從嗨吧瘋完回來,身上穿著低胸露大腿的性感小裙子,臉上畫著個煙熏裝,走路一晃一晃的一看就是喝多了。
賀妙瑩他爸看著把自己弄得跟從事特種服務行業似的女兒,當時氣的差點就沒被過氣去。氣糊塗了的賀爸爸,沒顧著多想,上去就掐著賀妙瑩的後脖子,一路把她壓到衛生間打開花灑用著冷水就往她臉上噴。
賀妙瑩被冷水激的完全清醒了過來,她抬眼看見是自己的老爸,一點也沒心虛害怕。身體裏反而爆發出巨大的怒火,她抬手一把就給她爸推了個趔趄,然後抓過她爸手裏的花灑就往地上使勁一摔。
不鏽鋼的花灑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賀爸爸看著渾身濕透的女兒終於冷靜了下來。他張嘴想說什麽卻被賀妙瑩的吼聲打斷了。
賀妙瑩張著嘴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在喊:“滾蛋,早幹嘛去了,這會看我這樣著急了,我天天回家一個人都逮不到的時候,你們幹什麽去了,這會知道管我了,你管得著嗎?”
賀爸爸被賀妙瑩吼的下不來台,剛走過去想對賀妙瑩做點什麽,冷不防對麵的女兒張嘴就開始嘔吐,正好迎著他走過來的方向,然後賀爸爸就被劈頭蓋臉的噴了一身。
這一晚父女倆都是混亂的,賀爸爸是個高級知識份子,他冷靜下來以後也明白女兒成這個樣子他們做父母的其實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兩個做大人的終於開始坐下來認真的協商孩子的教育問題。
孩子成這樣肯定是要管的,但是兩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業,讓哪一方犧牲似乎都不合適,最後兩人的協商結果是,賀妙瑩還是兩邊住著,但是兩個大人要加強監管,每天上學早送晚接,再給她找個家教,輔導她的學習。
在這樣的情況下賀妙瑩和陸浩見麵了,陸浩是賀妙瑩她爸給她找的家教,當時的陸浩是北大建築係的大三學生,陸浩家在蘇北一個很偏僻的農村,他是他們當地考出來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大學生之一。
陸浩是個貧困學生,上大學都是向國家貸的款,他是個很特別的人,一般像他這樣出身的學生,身上多少都會帶著一些自卑的氣質,可他沒有,他長的高高瘦瘦的,五官也是斯文俊秀的樣子,不管你什麽時候看見他,他身上都是幹幹淨淨,臉上總是帶著隔山繞水的溫柔笑容,給人很是沉穩的感覺。
在賀妙瑩的生活裏很少見到像陸浩這樣的人,兩人第一次見麵,賀妙瑩就知道她有了此生的第一個愛慕對象。
賀妙瑩喜歡一個人是張揚而直接的,她沒一點不好意思的對陸浩明示暗示了無數次,可陸浩不管賀妙瑩有什麽表示,依然是清清淡淡的笑著,既不答應也不拒絕,每次都是溫溫柔柔的對賀妙瑩說:“你要好好讀書,你現在還沒有資格來和我談這個。”
陸浩的話給了賀妙瑩無限的想象空間,賀妙瑩對陸浩那話的理解是,現在她還小,不考上大學,沒有什麽未來,所以就沒有資格來和他談戀愛。她聽陸浩的話,真的開始好好讀書了。
賀妙瑩和陸浩相處的很好,如果他們一直這樣下去,說不定也能譜寫出一段佳話。
出事的那天是賀妙瑩18歲的生日,賀妙瑩過18歲的生日,她的父母都沒有時間陪她,但那時她也不在乎這些了,隻要陸浩能陪她,其它別的她都不在乎的。
那天陸浩給賀妙瑩做了一頓豐富的生日宴,還給她買了個蛋糕,兩人吃了飯,又分食了那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在賀妙瑩的記憶裏那一晚是她長那麽大少有的讓她體會到幸福的時刻之一,他們吃了蛋糕賀妙瑩又提議去酒吧蹦迪,當時的陸浩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也縱容的答應她了。
那天晚上在那家京城有名的迪吧裏發生的事情,成了賀妙瑩生命的分割線。現在說起來其實也是個惡俗的故事,那天晚上,他們到迪吧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鍾正是裏麵最熱鬧的時候,賀妙瑩那天有點高興過頭了,她在舞池裏出盡了風頭,引起了很多人的矚目。
賀妙瑩發育的很好,她身材高挑,舞姿狂野,她那天穿的簡樸,隻是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清純的外貌性感的動作,給人一種很大的視覺衝擊。
陸浩是個好孩子,迪吧這種地方他沒來過,說起來他的社會經驗也不多,所以他還不太明白這種地方也是犯罪滋生的樂土。他也不會跳舞,隻是坐在卡座上溫柔的笑看著賀妙瑩,這時的他還不知道賀妙瑩已經被人盯上了。
賀妙瑩出事的時候,陸浩在上廁所,前後沒有10分鍾的時間,賀妙瑩被人迷昏了後,架上了二樓的包廂。
等陸浩從廁所出來,左右找不見賀妙瑩的人,打電話她也不接,他才意識到可能要出什麽大事了,說白了陸浩也隻是個大學生,他本身的社會經驗和能力都有限,當下就急出了一身汗,最後可能也是他麵善的原因,旁邊終於有個好心的人告訴了他剛才賀妙瑩發生的事情。
陸浩是個書生他一生都可能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但就是在那天晚上他為了救賀妙瑩用敲碎的啤酒瓶捅了一個男人。
陸浩捅人的時候鬧得動靜很大,引來了很多人的圍觀,當時賀妙瑩的清白算是保住了,但是陸浩卻被警察抓走了。
陸浩被抓進了拘留所,他捅的人是個紈絝子弟,家裏有錢有勢,揚言要告到他牢底坐穿。
而賀妙瑩這邊,當她一得知陸浩被抓起來了後,就開始在家裏鬧開了。她知道自己沒辦法,真出了事還是要靠父母,但這種事情賀妙瑩的父母雖然覺得人家是為了救自己的女兒,於情於理都是要幫人家的,但是這個幫也是分要幫到什麽程度的,為了一個外人他們還不想把事情惹到自己身上來。
賀妙瑩當年雖然才18歲,但是有些人情世故她還是懂的,她好好跟她爸說了兩天,看她爸的動靜不大,也隱隱明白了一些她爸的想法,當時她也沒跟她爸廢話,守著她爸回家的時候,什麽話也不說,直接跑到廚房拿了把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對她爸說:“爸你就救救他吧,把他當你兒子一樣的救他,他那樣的人不能這一輩子就這樣完了,我不跟你說我喜不喜歡他的事情。就單隻的告訴你他這輩子完了,我這輩子也就完了,我18歲就碰到這麽個人,碰到這種事情,你想他這輩子要是都在牢裏待著,我這輩子還能安心過好嗎?”
賀妙瑩說道這裏把手裏的菜刀扔了,她拿把菜刀其實隻是想給她爸起一個震撼的作用,沒想真的割自己,她扔了菜刀忽然走到她爸麵前跪了下來,那一刻賀妙瑩跪在她父親麵前,彎著腰,聲音充滿哀求:“爸,求求你別讓我恨你們。”
賀爸爸那一刻是動容的,如果賀妙瑩是歇斯底裏的跟他鬧,他都可以不當回事,但是自己的女兒做出這樣的姿態,如此清晰的分析事情,他知道賀妙瑩是什麽都明白的,她說的都是真的。作為一個父親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此生幸福,他是個理智的人很多事情他也看的透徹,他也終於明白如果這件事情不處理好那將會影響到自己女兒的一生。
賀爸爸想明白了,他也認真的開始處理這件事情,賀爸爸這邊出了一大筆錢讓那個紈絝子弟停止了在陸浩這件事情上搞小動作,這筆錢數額巨大,賀妙瑩不知道具體的數目,她沒有問她父親,賀爸爸從那以後也沒有再在她麵前提起過。
賀妙瑩解決了她父親這裏又去找她媽,她找她媽倒是沒有拿著菜刀去,這回她很冷靜,直接找到她媽的辦公室,在辦公室裏安靜的環境下,她隔著一張老板桌,很理智的對她媽說:“媽,我就和你說一句,你要是不把陸浩從監獄裏弄出來,我一會下樓就去找賣毒品的,不用三天我就把自己吸上癮。”
賀妙瑩的媽媽是個火爆脾氣,當時她就被氣著了,想都沒想就順手抄起手邊的茶杯衝賀妙瑩砸去。賀妙瑩看著一個保溫杯朝自己飛過來,躲都沒躲,有點分量的保溫杯正中目標砸在她額頭上,立馬把她的腦門砸出一個口子,血一下子就留了一臉。就那樣賀妙瑩也不出聲,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媽。最後賀媽媽也妥協了。
陸浩的這件事最後處理的結果沒有賀妙瑩想的那麽理想,雖然賀妙瑩的父母用錢用關係壓下了那個要鬧事的紈絝子弟,但是陸浩的傷害罪是確實成立的,而且當時在警察局已經就立案了,就算賀妙瑩她媽媽再有關係,正常的法律程序還是要走的,所以陸浩最後被判了三年。
陸浩被定了罪,他的學業算是完了,但是賀妙瑩知道能爭取到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好的了,她再也沒有好家裏鬧,從那以後也沒再出去鬼混,開始好好讀書,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開始好好的生活。
陸浩被定罪後被轉到河北的一個監獄服刑,賀妙瑩每道探監的時候都會做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去看他,可是整整三年賀妙瑩一次都沒有見過陸浩,因為陸浩根本就不見她。
後來賀妙瑩考上東大離開了北京,但是隻要有時間還是會跑去監獄看探監,她到後來也不在乎陸浩見不見她了,每次帶去一大堆吃的用的東西拖裏麵的管教給他,然後在監獄的外牆站一下午就往回走。
賀妙瑩來回奔波了三年,雖然她一直都沒有見著陸浩但是她一點都不氣餒,她想著就這麽等著陸浩出來,不管他將來什麽樣,這輩子都跟著他就好了。
結果三年後賀妙瑩掐著時間去接陸浩出獄,卻沒接著,打聽以後才知道陸浩因為表現的好獲得了三個月的減刑,早就已經走了。
賀妙瑩當時就傻了,她傻了一會才忽然反應過來,陸浩出獄了沒有別的地方去,肯定是回老家了。
反應過來後賀妙瑩又在監獄裏打聽到陸浩老家的地址,然後就隻身找了過去,賀妙瑩來到陸浩的老家在一間破舊低矮的平房裏隻見到了陸浩的父母,從他父母那裏賀妙瑩知道陸浩出去打工了,已經走了有兩個月了,而且去了哪裏他們也不知道。
當年的賀妙瑩是帶著絕望的心情回的學校,在後來的兩年間她兜兜轉轉的四處打探陸浩的消息,就在兩年前她終於打聽到陸浩回家了,她又風塵仆仆的趕到陸家,這回她倒是見到陸浩了,但是陸浩這個時候已經結婚了。
陸浩也是有本事的,這些年他雖然沒有文品而且還做過牢,但是他聰明努力從工地的民工做到了現在的一個小包工頭,生活還是可以,他娶的老婆就是他的同鄉。
他們再見麵的時候,陸浩倒是坦然,他在自己簡陋的院子裏接待了賀妙瑩,兩人多年不見,相對而立時陸浩也隻是淡淡的對賀妙瑩說:“妙瑩,你長大了。”
賀妙瑩看著陸浩,多年不見他眼角已經染上風霜,但整個人還是清清淡淡的,笑容依然是隔山繞水讓她看不真切。
賀妙瑩有千言萬語,無奈他身邊已經站著一個女子,讓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天賀妙瑩在陸家沒有待多久就出來了,陸浩甚至都沒有出來送她,在鄉間等班車的小路上,她給陸浩打了個電話,她對他說:“不管怎麽樣,我都會等你的。”可陸浩在電話裏也回的幹脆他說:“妙瑩,請你一定不要對我有什麽想法了,我現在覺得過的挺好,沒想有什麽改變,請你一定保重。“說完就果斷掛了電話。
鄉間泥濘的小路上賀妙瑩嚎啕大哭。
後來的這些年賀妙瑩就一直這麽耗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陸浩身上耗盡了太多的感情,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是在下意識的等他,反正就這麽守身如玉的過來了。
第二十四章
蘇然不是個聰明的人,但隻要有點智商的聽了賀妙瑩早上的電話,她也也能猜到昨晚賀妙瑩肯定是發生奸情了。
蘇然對能和賀妙瑩發生奸情的男人好奇死了,但賀妙瑩身上散發的氣場讓她又不敢問,兩人到教務處報道後就被分開了,她們兩人都是教英語,不過一個教的是高二,一個教是高一,報道後就被自己各自的老師領走了,分在不同的辦公室,兩人一天都沒見著麵。
蘇然報道的第一天過的很順利,不得不說她有魏老這樣的導師是幸運的,魏老對這兩個關門弟子真的是很上心,她們去實習的那個學校上到校長,教導主任,下到帶她們的老師挨著個都打了招呼,所以蘇然到了學校沒遇到為難,欺負新人的辦公室潛規則,帶她的老師是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對她也挺好,讓她先整理一下教案,熟悉一下工作環境,一個星期後學校再給她安排課。
蘇然這一天過的輕鬆,但她畢竟是新來的,所以這一天她都沒敢亂串去找賀妙瑩,老老實實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待了一天,賀妙瑩也沒來找她,所以她好奇糾結了一天。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蘇然立刻殺到賀妙瑩的辦公室和她會和。
蘇然沒來得及跑到賀妙瑩的辦公室,兩人在樓道裏就碰見了,她倆的辦公室在一個教學樓裏,蘇然在三樓賀妙瑩在四樓,蘇然走到三樓的樓梯口的時候正好看見賀妙瑩從樓上下來。
蘇然站在原地看著賀妙瑩向著她走下來,賀妙瑩的神色還算正常,她直直的看著蘇然,麵無表情的向她走過去,然後與她擦肩而過什麽話也沒說直接往樓下走去。
蘇然鬱悶了,這都一天了咋還這樣呐?她摸摸鼻子悶悶的跟在賀妙瑩的身後,還是一句話也不敢問。
至此蘇然對和賀妙瑩發生奸情的那個男人的好奇心算是沸騰到了極點。其實蘇然是很樂於見到賀妙瑩能有愛情的,在她看來誰的一生中能不碰到點坎坷呐,女人這一生至重要的就是在什麽樣的年紀就該做什麽樣的事情,賀妙瑩這是病,得有個人給她治治。
蘇然知道賀妙瑩是個精神強悍,行為彪悍的女人,能把她弄上床的男人那得是多厲害的男人,蘇然好奇死了,不過她也沒有好奇多久,一出三中的學校大門口,一切就有了答案。
三中的大門口,正是放學的時候,門口人來人往的不少人,離校門口不遠的馬路牙子上停了兩輛車,一輛是稍微低調一點的銀灰色的寶馬,一輛是比較騷包的路虎,兩個外形都及其出色的男人正站在寶馬旁邊,一人嘴裏都刁著一顆煙,正在那裏低聲交談。
蘇然出了校門一眼就看見了自家的男人,另外一個她也認識是杜遠山。
兩個男人站在馬路邊,遠遠看去表情輕鬆,杜遠山一個轉頭看見從校門口走出來的兩個女人,他把手裏的煙頭往地上一扔,眼睛注視著走在前麵的賀妙瑩,對身邊的沈渭南道:“一會趕緊把你老婆叫走啊。”說完就邁開大步,迎著賀妙瑩就走了過去。
蘇然看著快步走過來杜遠山,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看向走在她側前方的賀妙瑩,發現她停下了腳步,正寡淡著一張臉,看著走過來的杜遠山,周身的氣壓極低。
杜遠山和賀妙瑩?蘇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她有些發傻的站在原地。
沈渭南還算是個厚道的,他看著自家老婆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動地方。就遠遠的朝她叫道:“然然,快過來,一會回家要堵車了。”
反應遲鈍的蘇然循著聲音看看馬路邊正開著車門在那等她的自家老公,又扭頭看看麵前定在她眼前的相對而立都不吭聲的一對。
蘇然好奇死了,她多想留下來看戲啊,可自家老公的呼喚似乎更重要。她一步三挪的往前走著,一邊走還一邊扭頭看。
沈渭南耐心極好,他也不催蘇然,靠著車門笑看著她小步的往這邊挪。
蘇然一步三回頭,她快急死了,這倆幹嘛呐?又不是武林高手打架前先用眼神在氣勢上打倒對方,這倆幹嘛幹看著不說話啊,這眼看著就要走到車邊,蘇然終於如願以償的聽到了遠遠飄來一句賀妙瑩說話的聲音:“昨晚你是故意把我灌醉的吧?”
蘇然沒聽見杜遠山的聲音,就在她扭頭的功夫,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傳來,蘇然張大了嘴,她扭頭朝著沈渭南嚷嚷:“渭南哥,杜遠山挨打了哎!”她那表示驚歎的語氣聲音實在是不小,沈渭南聽著她那語氣裏明顯著在幸災樂禍,本來他們這幾個人就夠惹人矚目的這會更是又吸引了大批眼球,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沈渭南看著蘇然站在車旁邊就是不上車,扭身看著身後那一對,兩眼亮晶晶的,那眼神要多八卦有多八卦,他可不想留在這裏,陪著她一起八卦,要說男人還是很有氣勢的,他伸手按著蘇然的腦袋就把她塞到了車裏:“人家的事你參乎什麽?趕緊回家,媽剛才已經打電話來催了。”
蘇然老實的坐上車,她把車窗放下來,扭著脖子往外看,離著有段距離,她看著賀妙瑩似乎在哭,杜遠山去拉她的手,賀妙瑩一把甩開他然後大步往前走。
蘇然趴在車窗上對上車的沈渭南說:“妙瑩哭了。”
“嗯。”沈渭南看著前方發動車子。
蘇然趴在車窗上繼續實況轉播:“杜遠山又被打了哎!”
“嗯。”沈渭南淡定的發動車子,緩慢的起步。
“完了,杜遠山竟然當街抱著妙瑩,他會被妙瑩抽死的。”蘇然趴在車窗上伸出去一個腦袋看的津津有味。
車子開始提速,銀灰色的汽車從還在馬路邊上上演全武行的兩人身邊一閃而過,蘇然在扭著脖子往後看,沈渭南看著前方的車輛說:“腦袋伸回來,把窗戶關上。”
蘇然還吊著個身子往後看,沈渭南沒辦法又加了一句:“聽話,外麵車多,不安全。”
“哦。”蘇然這才老實的縮回來,把窗戶關上乖乖的坐好。
蘇然開學的第一天就是周五,像他們這種和父母住在同城的,尤其是像沈渭南他們家的這種情況,每道周末他們都是要回父母家的。
沈渭南把車往部隊大院開去,快到的時候,特意在附近的一個超市停了一下,車一停穩蘇然就默契的跳下車,她悶頭往超市裏走,頭也不回的朝著沈渭南說:“渭南哥,你等會我啊。”
沈渭南沒跟著蘇然下車,麵前是家小超市,他上個星期已經帶著蘇然回來過一次,他知道蘇然進去幹什麽。
蘇然是去給沈家奶奶買零食的,在沈家,一切家庭內部事務都是由顧女士說了算,沈奶奶愛吃零食,但人老到一定的年紀,社會行為能力就低下了,沈奶奶那麽大的歲數,平時腿腳也不太利索,你就是給她錢,她也不會為了買個零食特意跑出生活區來,雖然顧女士也會買些小食品放在家裏,但是有些甜食或者高熱量的零食,她是禁止沈奶奶吃的,可沈奶奶就愛吃個巧克力喝個可樂什麽的,所以從很久以前,這一老一小就開始暗度陳倉了。
沈渭南也知道老人吃多了高熱量的東西不好,但是他覺得人老了,還能有多少的人生樂趣可以享受,她難得喜歡樣什麽東西,沒必要管的太嚴,讓她高興就好。
沈渭南在車裏等著,沒十分鍾蘇然就跑了回來,今天蘇然背了一個碩大的挎包,她那個包很大,零食都藏在裏麵沈渭南他媽也看不出來。
蘇然上車坐好,伸手往前一揮:“開車!”那姿勢像個凱旋的將軍。
沈渭南笑了,他沒說話,發動車子往家開去。
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快6點了,天都已經黑了,顧女士聽見院子裏的車聲,特意迎出來給他們開門,走上沈家房子前的回廊蘇然特意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房子,和以往沒有什麽區別,自家的小樓還是矗立在那裏,院子裏安安靜靜的周圍黑漆漆的,自家的客廳裏大燈開著,她媽洋派,把家裏裝了個巨大的水晶吊燈,弄得她家一到晚上就燈火通明的。
蘇然沒從通過她家的落地窗看見自家的人,她的心裏還是有些黯然的,她已經一個星期沒回家了,以往這個時候她是要走進自家的院子的,但是她現在是人家的媳婦了,自然得跟著自己的男人先回夫家。
顧女士滿臉歡笑的打開大門,沈渭南看見他媽,淡淡的叫了聲“媽。”然後繞過顧女士就進屋,站在玄關處脫大衣,對於自家兒子的冷淡,顧女士沒搭理他,她看向兒子的身後,果然沒讓她失望,蘇然歡快的蹦進來,笑嘻嘻的喊道:“媽,我們回來了。”她的聲音洪亮語氣歡快,叫媽,叫的那叫一個順口。
顧女士一下就高興了,她臉上堆滿了笑容招呼著她:“快進來。”
蘇然笑盈盈的走進屋,她脫下身上的羽絨服,順手把手裏的大包遞給身邊的沈渭南:“渭南哥,幫拿樓上去。”她語氣隨便,顧女士在旁邊看著輕輕微笑。
沈渭南什麽也沒說,接過包拿在手裏往客廳裏走,身後兩個女人的聲音嘰嘰喳喳的傳來。
顧女士牽著蘇然的手往裏走“然然,今天去實習了?”
“恩那,今天第一天上班。”
“給學生上課了?”
“沒呐,下下個禮拜學校才給排課。”
蘇然挽著顧女士的手臂,有些撒嬌的問:“媽,今天做啥好吃的?”
顧女士笑看著她:“你想吃啥?”
蘇然“嘿嘿”的笑:“我很容易滿足的,有紅燒排骨就行。”
她們到客廳門口分開,顧女士好笑的看著她:“行,給你做了。你們坐會,一會就開飯。”說完就往廚房走去。
蘇然在她後麵假模假式的問:“媽,要我幫忙不?”
顧女士頭也不回:“不用了。”
沈家的客廳裏,沈爺爺和沈奶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見他們進門的動靜,就一直扭頭看著他們三人走進來,顧女士走後,蘇然和沈渭南趕緊並肩站好,恭恭敬敬的對著兩個老人問好:“爺爺奶奶,我們回來了。”
沈爺爺笑嗬嗬的看著他們點點頭,沈奶奶笑眯眯朝著蘇然招招手:“然然來。”
蘇然歡笑的跑過去,往老太太身邊一坐:“奶奶想我了沒?”
老太太扶著手杖扭頭看著蘇然:“嗯嗯,想了,你們每個禮拜才回來一次,我都沒意思了。”老太太語氣挺鄭重。
蘇然“嗬嗬”的笑了,她好聲好氣的哄著老人:“渭南哥要上班啊,你以後要是沒意思了,就跟爺爺去我們那裏住幾天好不?”
“嗯嗯,那倒是好。”沈奶奶點頭應著。
“好,到時候讓渭南哥開車來接您。”蘇然說完這句,把頭稍稍靠近了老太太的耳邊小聲問:“上次給您買的零食我媽發現了嗎?”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沒有,我吃完了就趁著遛彎的時候自己把垃圾扔出去了。”
蘇然點著頭:“嗯嗯,以後就這樣。我今天還給你買了一些,一會渭南哥還給你放在老地方,您可要省著吃,別兩天就吃完了啊。”
老太太點頭應著:“嗯嗯,我知道。”
沈渭南站在那裏,看了兩眼正嘀嘀咕咕的說著話的一老一少,他不用仔細聽都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家裏的氣氛溫暖,那一刻,他的心裏是歡樂安寧的。
沈渭南沒在那裏站多久,他跟沈爺爺打了個招呼就上樓去給老太太偷著放零食了。
沈家的餐桌上一向是氣氛安靜的,但是自從蘇然來了以後,這種安靜被打破了。蘇然是個熱鬧的人,她和沈渭南兩個人吃飯的時候,沈渭南沉默她一個人也說不起來,可回到沈家能和她說話的人可多了。
在蘇家餐桌上沒那些食不言的規矩,蘇然和她爸媽經常在飯桌上交流,到了沈家她也一樣不閑著的找顧女士說話,顧女士也不管她,蘇然就跟平時和自己媽說話一樣,說著自己學校裏的事情,也問問顧女士單位的事情,兩人有來有往的對話,沈奶奶也時不時插上兩句,然後沈爺爺也會和沈奶奶說話,到最後連沈爸爸也參與了進來,一時沈家餐桌上的氣氛很是活躍。
沈渭南在一邊吃著飯,他雖沒有參與進他們的談話,但是他注意到自己的家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一頓飯吃的時間明顯比以前長了很多。
沈渭南知道,蘇然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已經用自己的方式融入了這個家庭,而且她的到來也給這個家帶來了歡樂。
吃完晚飯,沈家的男人和老太太都移駕到客廳裏圍坐在沙發裏邊看電視邊說話。
顧女士端出一盤水果,放在茶幾上就回廚房幫小保姆收拾衛生,蘇然也跟進廚房問顧女士要不要幫忙,顧女士在自己家裏哪真會讓她幹活,隻要他們每個星期都能回來,她就已經很滿足了,她看著蘇然笑笑,收拾了一袋垃圾讓她出去扔了,算是給她指使了個差事。
蘇然也挺高興,她知道顧女士是真的喜歡她,拿著垃圾就跑了出去,這活她以前在家的時候也是她在幹,做起來輕車熟路。
他們這個生活區,每家門口都有一個垃圾桶,蘇然提著垃圾跑出沈家的院門,外麵冷她沒穿大衣,本想著快去快回,誰知她剛一溜煙的跑出沈家院門卻正好和從對麵自家出來的遛狗的老媽碰個正著。
母女倆一碰麵互相都是一愣,蘇然下意識的就對她媽說:“媽你遛狗呐?”她自己說完也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別扭,她們娘倆啥時候說話搞得跟鄰居之間的對話似的。
胡女士聽著自家的姑娘冒出了這麽一句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橫了蘇然一眼,理都沒理她,拉著桃太郎就往前走。
蘇然在旁邊趕緊補了一句:“媽,明天我就回家去看你們啊?”
胡女士朝她翻了一個白眼:“滾,你個潑出去的貨,還知道回家啊?”
胡女士匆匆從蘇然麵前走過,蘇然在後麵摸摸鼻子:“哎!哎!媽你別生氣啊,咱有話好好說不行啊,你生哪門子氣啊?”
蘇然朝著胡女士的背影喊,沒人理她,隻有桃太郎應景似的衝著她“嗷嗷”叫了兩聲。
蘇然扔了垃圾,鬱悶的往回走,這一晚上她的情緒都不太高。
晚上臨睡覺之前,沈渭南在浴室裏洗澡,蘇然先收拾完,站在臥室的窗口往自家的小樓看,沈渭南洗好澡出來,看著在窗前定身不動的蘇然有些莫名其妙:“然然,你看什麽呐?”
蘇然沒有轉身,安靜的開口:“渭南哥,我們明天早點去我家行嗎?”
沈渭南擦頭發的手停在那裏,他看了一會蘇然的背影說:“好,明天咱們就住在那邊吧。”
“嗯。”蘇然輕輕的應了一聲。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上床,關燈,沈渭南伸手把蘇然抱在懷裏,蘇然自動調整好姿勢,安心的閉上眼睛。
臥室裏光線昏暗,隨著漸漸平穩的呼吸聲他們都很快入睡,這一天就算是這樣結束了。他們都沒有去感歎或者思考,生活就是這樣,瑣碎而忙碌,人們就是在這日複一日的平庸生活中慢慢把一些東西當成了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一個人走進另外一個人的內心,其實有時候是潤物無聲的,隻是沈渭南他現在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第二十五章
六月的C城,天氣開始轉暖,馬路邊綠化帶上的樹木已經開始抽出綠色的枝丫,空氣中開始有了微微的暖風,整個城市漸漸有了清新的味道,春天來了。
時間進入6月,蘇然和沈渭南的婚姻生活也慢慢走過了幾個月的時間,他們這一對新婚夫妻,這幾個月都過的很平順,這兩個人婚後的生活好像沒有經過磨合期,直接就這麽平淡順利的走下來了。
蘇然的實習生活順利,每天下了班就再不出門,她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是在圍著沈渭南轉,每天下班後就回家做飯,洗衣服,收拾房間,周末的時候和沈渭南回兩家的父母那裏,各住一天,生活過的真的像是一個賢妻良母,平淡而和順。
至於沈渭南他自從過完年後,工作就忙碌了起來,周顧的那個軟件在他的操作下在市場上推廣的很順利,那個小公司也漸漸有了樣子,他現在把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放在了那個小公司裏,其實周顧那個小公司帶給他的經濟利益在他眼裏真是少的可憐,但是他也從沒打算能從這裏獲利多少,他隻是喜歡和這些年輕人在一起,看著他們一步步經曆成功的喜悅,這是他目前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對於沈渭南來說,現在他的生活沒有什麽波折,他的婚姻真的是做到了皆大歡喜,蘇然對他和他的家人都做的很好,他沒有什麽好操心的,他現在有工作上的樂趣,生活過的平順,日子就這麽一日日平靜的過著,這幾個月來這兩個人從來沒吵過架,也從來沒紅過臉,他也沒有花心思去注意過蘇然,反正她就在那裏,每日不管多晚回家,他都能見到清醒著的蘇然,一日忙碌的工作回家後他已經很疲憊,兩人沒有什麽時間交流,擁抱著她安睡一夜,然後天亮後又是一日的開始。
這樣的生活兩人如果一直這麽過下去,蘇然安靜的付出,年複一年以後以沈渭南的性格蘇然早晚會住進他的心裏並且在他心裏紮根。但是,生活裏就是多了個但是所以就生出了那麽多的波折。蘇然的這個但是就是莫言回來了。
莫言是在6月初回到C城的,他出現在蘇然家門口那天,天氣正好,夕陽的餘暉灑滿蘇然自家的那個小小的院落。
那一天蘇然的生活和往日沒有什麽不同,下班後就匆匆往家趕,然後換衣洗手做飯,最近這些日子沈渭南的應酬多了起來,他不回家吃飯是經常的事情,但是蘇然還是日日匆忙的回家,不管沈渭南回不回家她都會做好一桌晚餐等他,盡管那一桌飯菜最後的下場往往是冷掉,被收進了垃圾桶。
當門鈴響起來的時候,蘇然心裏瞬間充滿了歡喜,她已經有很多天沒有和沈渭南同桌吃飯了。所以當她打開自家大門的時候,臉上是帶著歡樂的笑容的。
蘇然歡笑著打開大門,夕陽照在她家的門廊前,莫言背光而立,身後有一團光暈,他還是幹幹淨淨的,身長玉立的站在那裏,一身合體的束身休閑西裝,臉上帶著淡淡的溫暖的笑容。
蘇然呆怔在那裏,有那麽一會後,她才有些傻乎乎的叫出:“哥?”語氣裏帶著不敢置信的疑惑。
莫言微笑著:“然然,我回來了。”
莫言的聲音終於讓蘇然反應過來,瞬間她提高了音量,大聲的驚呼:“哥!”
“哎!”莫言臉上的笑容擴大,他應了蘇然一聲。
喜悅的心情布滿蘇然的整個心房,她伸手就去拉莫言的手:“哥,你快進來。”
莫言笑盈盈的跟著蘇然進屋,屋子裏很幹淨這是莫言進屋後的第一感覺。這個房子當初沈渭南裝修的時候沒有花太多心思,全部都交給了設計師,這房子弄得跟個樣板間一樣,簡單大方,很合理的運用了空間,沒有什麽個人特色。
莫言看了一圈屋裏的裝飾被蘇然迎到了沙發上坐下,蘇然拉著莫言在沙發上坐下,笑盈盈的對他說:“哥,你要喝什麽?我給你去拿。”
莫言抬眼看著麵前的蘇然,他的眼神掃過蘇然歡笑的臉,落在她身上係的圍裙上,淡淡的開口:“給我一杯茶吧。”
蘇然笑眯眯的說:“好,你等一下啊。”然後就轉身去了廚房。莫言看著蘇然的背影,他的目光落在蘇然的腰間,臉上的笑容開始慢慢消失。
蘇然在廚房裏給莫言泡茶,她知道莫言這人講究,從來不喝什麽亂七八糟的飲料,唯一喝的算的上是飲料的就是茶了,而且還隻喝綠茶,蘇然比較慶幸家裏還有綠茶,她用電熱壺燒了新鮮的開水,準備給莫言泡茶,就在她燒開水的這會功夫,她聽見了莫言在客廳裏走動的聲音,然後他的問話聲就傳了來:“然然,你們沒有請保姆嗎?”
蘇然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後提高聲量答道:“啊,渭南哥本來是要請的,是我不喜歡家裏有外人走動,所以就沒讓他請。”蘇然說完後就凝神細聽莫言的回話,但是半天她也沒有聽見莫言的聲音。
蘇然端著茶杯出來的時候發現莫言正站在客廳的落地窗旁,他凝神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蘇然出聲招呼他:“哥,來喝茶。”
莫言回身看向蘇然:“嗯,好。”他淡淡的應了一聲,走回沙發旁坐下。
莫言坐回沙發上,狀似不經意的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渭南還沒下班嗎?他一般都什麽時候回來?”
“啊,他公司離這裏有點遠,應該還有一會就回來了。”蘇然答的有點心虛。莫言抬眼看向蘇然,什麽也沒說,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莫言的那一眼,讓蘇然忽然就覺得氣氛不對了,蘇然不傻,她和莫言之間的關係和感情都太複雜了,就在那一刻她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然就是不聰明,她也知道有的事情雖然她不能控製,但也要把場麵維持下去的,她對著莫言道:“哥,你先坐一下,我去下衛生間。”
莫言點點頭,蘇然匆匆往一樓的衛生間走去,關上衛生間的門,蘇然長出一口氣,這一會莫言忽然回來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她開始緊張了,她反應不算是遲鈍的了,知道莫言這樣不打招呼的直接殺到她家,其實就是想清楚的看看她到底生活的怎麽樣。
其實她自己生活的好壞,她自己心裏清楚,對現在的生活她沒有什麽抱怨的,沈渭南現在心裏雖然沒有她,但是也沒有別人,他們現在是最親近的人,這樣的生活她早就預料到了,她在努力的經營自己的生活,她知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她心裏明白這些,並不表示別人也能理解,尤其是莫言,以他所站的角度是絕對不會容忍自己受一點委屈的。
蘇然穩穩神,她清楚的知道,就算莫言聰明的什麽都看得出來,但她也不能讓場麵太難看了,她吸一口氣,拿起衛生間裏的分機電話給沈渭南打電話。
不得不說蘇然在理解人的心理上有著一種本能的聰慧但是在行動上卻是個傻瓜,她這邊把分機拿起來,那邊在客廳裏的總機電話的燈就亮了,莫言就坐在沙發邊,他手邊就是蘇然家的座機電話,電話上的燈一亮,他的眼角餘光就看見了,他抬頭看了看蘇然剛才進去的衛生間的門,又看了看手邊的電話。目光越發的深沉。
蘇然給沈渭南打電話的時候,沈渭南正打算出去應酬,他接到蘇然的電話時人都已經走進了酒店的大堂,電話響的時候,他以為是蘇然來電話問他回不回家吃飯,所以很快就接了起來,電話裏蘇然的聲音很小,明顯是壓低了音量:“渭南哥,你快回來好不好,我哥回來了,現在就在咱們家,你今天回來吃晚飯好不好。”蘇然的語調有點亂,語氣裏是低姿態的哀求。沈渭南聽得呆了一下。
沈渭南稍微呆怔一下,馬上說:“好的,我馬上就回去。”
沈渭南反應迅速,他掛了蘇然的電話,就馬上打電話給周顧讓他趕緊派一個人來頂自己,生意做的成不成是一回事,但是他們這邊是一定不能缺席的。
沈渭南一安排完就迅速的開車往家趕,這回家的一路上他的腦子轉了一百個彎。說起來他和莫言並不熟,莫言到蘇家沒多久他就出國了,等他回來,莫言又出國了,他們兩人碰麵沒幾回,隻是隱約知道莫言是個很優秀的人,還有就是蘇家收養的這個養子在蘇家很有地位,而且和蘇然的關係很好。
沈渭南自從和蘇然結婚以後生活一直過的順利,他和蘇然在外邊自己單過,蘇然的父母從來沒有來過他們家,這會莫言忽然冒出來,一聲招呼都沒打就忽然登門了,而且莫言連他們的婚禮都沒有回來參加,他在聯係到蘇然剛才給他打電話是慌亂的語氣,想來想去,隱隱有點明白莫言來意了。
沈渭南倒是不太擔心,他覺得他和蘇然的婚姻生活過的還算可以了,他們既沒吵架也沒拌嘴,生活一直和順,莫言就是要挑也挑不出什麽來,他沒有往深處想,開著車就匆匆往家趕。
這邊蘇然掛了電話,走出衛生間,她站在衛生間的門口遠遠看著莫言沉默的坐在沙發裏,低頭看著腳下的地毯,不知在想什麽。
蘇然慢慢走到莫言身邊在他身邊蹲下身去:“哥,你難得回來,我給你做頓飯吃吧?”
莫言抬頭看著蘇然,輕輕的笑了起來:“你會做飯了?”
“嗯。”蘇然點點頭:“我結婚了,有自己的家了,當然要學會做飯的。”
莫言的笑容僵在臉上,蘇然拍拍莫言的膝蓋:“哥,你稍微等一下,我這就去做飯,等一會渭南哥回來了,就可以開飯了。”蘇然沒等莫言有什麽反應,站起來直接走進了廚房。
蘇然這頓飯做的有條不紊,心平氣和的,莫言就坐在沙發上一直沒有挪過地方,蘇然家的是開放性廚房,莫言坐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見蘇然的背影,他就呆坐在那裏看著蘇然轉來轉去的身影,目光沉痛。
沈渭南到家的時候,蘇然也剛好把飯做好,她聽見門鈴響,解下身上的圍裙就匆匆的跑到門口去給他開門。莫言看著她從身邊跑過,坐在那裏沒有動。
沈渭南進到屋裏自然的把手裏的公文包遞給蘇然,然後彎腰換上蘇然放到他腳邊的拖鞋,他換好鞋,沒先和蘇然說話轉頭看向客廳裏的莫言,這時莫言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兩個男人還沒說話,臉上就掛起了客氣禮貌的笑容。
是沈渭南先開的口:“莫言,”他忽然停住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一樣,笑著說道:“不對,現在我要叫你哥了。”
莫言笑笑:“你隨便叫什麽,我沒那麽多講究。”
沈渭南走到莫言身前,兩人互相禮貌的握手,沈渭南先問莫言:“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你什麽時候來的?”
“也沒來多久,應該是我不好意思才對,來的時候也沒和你們打招呼。”莫言稍稍往後退了一下身體,和沈渭南不著痕跡的離開了一點距離。語氣平淡的回著他的話。
兩個男人客氣著,都非常完美的運用著社交技巧,蘇然看著他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轉身去廚房給沈渭南倒了一杯水出來放在他麵前。
蘇然轉身進廚房的時候,莫言看著她走進去,沈渭南倒是沒看蘇然,但是他看見了莫言看著蘇然的目光。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蘇然對著沙發上的兩個男人說:“你們坐一下啊,馬上就開飯了。”
兩個男人都點點頭,然後又轉身互相說著不著邊際的客氣話,但是沈渭南嘴裏雖然和莫言應付的很好,但是心裏已經跑神了。他可以感覺到莫言是個不簡單的男人,至少城府是頗深的,而且對他似乎好像也沒有什麽好感,剛才他稍稍和他隔開距離的舉動,雖隻是個很微小的肢體動作,但是沈渭南還是看見了。
沈渭南是個多聰明的人,莫言小小往後退的那麽一步,代表著太多東西了,而且莫言看著蘇然的眼神讓他覺得怪異,他是個敏感而聰明的人,這麽一會他的心裏對著莫言就有點不舒服了。
這一頓晚餐吃的沉悶,雖然看起來在餐桌上兩個男人一直在對話,似乎沒有冷過場,但就是反應遲鈍的蘇然都看出來了,這兩人都在裝,裝的很客氣,其實心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蘇然對著莫言的眼神有了心事,她的心情也開朗不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來活躍一下氣氛,她可不像那兩個男人會裝,她是有點心事就會寫在臉上的人,所以這頓飯她基本沒有吭聲。兩個男人雖知道她情緒不高可也沒跟她說什麽。
吃到中途的時候,蘇然習慣性的給沈渭南盛了一碗湯,她把裝著雞湯的小碗往沈渭南手邊一放,抬眼的時候正好碰上對麵莫言的眼神,莫言眼神複雜,看的蘇然心裏顫了一下,她趕緊又拿了一個湯碗給莫言也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麵前:“哥,你也喝湯。”
莫言什麽話也沒說,低頭接著吃飯,沈渭南也停下吃飯的動作看了她一眼,一時餐桌上的氣氛更加尷尬,蘇然狠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她覺得自己笨的可以。
這頓飯蘇然吃的艱難,吃完飯後她借著收拾衛生的機會躲進了廚房,在廚房裏弄了兩杯茶出來,端出來往兩個男人麵前一放,就又走了,她有些自暴自棄的想:愛咋滴,咋滴去吧,看這兩人的這個假法,反正是打不起來的。
飯後莫言也沒待多久,他喝了一杯茶後就起身告辭了。蘇然聽著莫言要告辭,身上忽然輕鬆了,她匆匆從廚房出來打算和沈渭南一起送他出去。
三人一前兩後的走到大門口,蘇然兩口子走在莫言身後,莫言的手在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忽然轉過身對沈渭南說:“渭南,我在國內沒有車,你們住這個地方似乎也不好打車,你送送行嗎?”
莫言這個要求提的合理,沈渭南於情於理都沒有拒絕的餘地,他雖知道莫的言這個請求可能會有事端生出來,但是他也隻能跟著他走。
沈渭南很痛快的應道:“好的,你稍等一下,我去拿車鑰匙。”
蘇然也不是個太傻的,她看著莫言的目光充滿哀求:“哥、、、、、、”
莫言朝她笑笑:“你擔心什麽?我就是讓渭南送送我。”蘇然沒有辦法,她雖然明知道莫言叫沈渭南送他,是有話要單獨和沈渭南說的,而以莫言的口才是肯定會在他們中間生出事端的,但是她阻止不了。這世間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明知道它的結果,但是你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蘇然明白她是阻止不了什麽的,所以她退開了身子,看著兩個男人走出大門。
沈渭南開車直接把莫言送回了軍區大院,這一路上他們都沒有交談,車廂裏的氣氛安靜的有些壓抑,這一路上的街燈透過前方的擋風玻璃打在他們臉上,忽明忽暗,半明半昧間誰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車子在蘇家的院門口挺穩,莫言沒有下車,沈渭南也沒有說話,他拿出一盒煙,遞給了莫言一顆,兩個男人湊在一個打火機上點燃煙。
莫言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轉頭看向沈渭南:“渭南,我們談談吧。”
沈渭南手裏夾著煙,目視著前方,淡淡的回道:“好。”
這一句的對話後,車廂裏又安靜了下來,良久後莫言終於開口,他說的開門見山:“把她還給我吧!”莫言說的鄭重,語氣裏沒有懇求的意思,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厚重的力量,重重的撞擊上沈渭南的心髒。
第二十六章
幽暗的空間裏,沈渭南感覺莫言的這句話似乎帶著回聲,在耳邊來回震蕩,他的心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那一刻沈渭南覺得心裏很難受,但是作為正常的反應,莫言的這句話是帶著攻擊性的,他本能做出的反應就是轉頭帶著嘲弄的眼神看向莫言。
可是莫言甚至看都不看他,他目光直視著前方車窗外昏暗的空間,他平淡聽不出什麽情緒起伏的聲音傳來:“你別覺得我說這個話唐突,我不和你說我從然然11歲就帶著她,怎麽保護她教導她,對她付出的心血,我隻問你你還記得然然和你結婚前是什麽樣子嗎?”
不得不說莫言說話的整個姿態,語調和內容具有很強的語言魅力,沈渭南下意識的就開始回想和蘇然結婚前,與她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的場景,首先進入他腦海的是蘇然的一個背影,那天他們出去遛狗,蘇然走在他的前方蹦蹦跳跳走在馬路牙子上歪歪斜斜走的不安生,然後是去年讓他們的關係有了轉著點的那個晚上,蘇然跑來跑去給他拿衣服,端飯的場景,蘇然臉上笑得有點傻的笑容和她穿的圓滾滾厚實的歡快著跑來跑去的身影。沈渭南愣在那裏,臉上的表情也僵硬的定格在那裏。
莫言給了沈渭南足夠的回想時間,他的話語繼續不疾不徐的娓娓道來:“你和她結婚的目的是什麽呐?我當初以為一個男人既然許給一個女人婚姻,而且你是然然然自己挑選的人,那你至少會讓她生活的快樂。”說到這裏,莫言轉頭看著沈渭南直指問題的核心:“你覺得她現在生活的快樂嗎?”
沈渭南被莫言問的啞口無言,他從來沒有去注意過蘇然是否生活的快樂,不得不說在他們的這段婚姻中沈渭南一直都是以自己的需求和出發點來衡量和考慮的,婚後忙碌而而平和的生活也沒有讓他注意過蘇然的內心,這會他隻要稍稍回想一下就沒法臉厚著臉皮說蘇然是生活的幸福快樂的。
莫言深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一段長長的煙霧:“渭南你其實一直都是看不上然然的吧?你覺得她不貌美,不聰慧,她如此平凡,你甚至會以為她是個直白的人,連思想都無法和你達到一個高度吧?你從來都沒有和她好好交流過吧?你把當成你老婆卻沒有把她當作你愛人吧?你在生活上可能很照顧她,卻拒絕和她靠近,讓她活得戰戰兢兢。你這麽無視她,憑的是什麽?不就憑的她愛你嗎?這麽揮霍一個女人的愛情,耗費她的青春你覺得有意思嗎?”
沈渭南在生活裏絕對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平時在人際交往上怎樣都可以做到圓滑的滴水不漏,在談判桌上怎麽艱難都可以唇槍舌劍的應付自如,但是這一刻他卻被莫言攻擊的無言以對。
莫言繼續說道:“當初就憑著然然跟我說了一句她愛你,所以我什麽都沒有做。我寵著她,愛她就憑她一句愛你我就不能不放手,你看不上她,可我知道她的好,現在我想與其讓她這麽戰戰兢兢的跟你過的這麽憋屈,不如我自己來好好照顧她,她的性子是隨遇而安的人,可能開始我們不會有愛情,但是時間久了我想你也會明白,她是會愛上我的。所以請你把她還給我吧。”
莫言說完這些後就再不吭聲,安靜的坐在那裏。
沈渭南僵著臉目視前方,他手上的煙已經就快燃到了盡頭,煙頭上結成了一節長長的煙灰,他都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其實沈渭南可以找很多話來反駁莫言,他可以說蘇然不是個東西,她有自己的思想,是你想要就要,我說給就給的了的嗎?他甚至可以大聲的質問莫言,你這樣明目張膽的來破壞別人的婚姻是不是太不道德了?但是這一刻他也知道他所能找出來反駁的語言是多麽的單薄而空泛。所以他僵坐在那裏什麽也說不出來。
兩人之間安靜沉默的氣氛持續了一段時間,有那麽一會後,沈渭南忽然傾身在麵前的煙盒裏按熄了手上的煙頭,然後冷冷的說:“你下車吧。”
莫言什麽也沒說,他輕輕笑了一下,然後推開車門,從容的走下車子。他下車後站在馬路邊,看著車子倒車轉彎,路燈透過車窗照在沈渭南的臉上,他臉上的表情僵硬而麻木。
莫言看著車子從他麵前開過,嘴角慢慢拉出一個弧度,他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已經達到了目的,蘇然是個執著專情的人,他知道對她說什麽都沒用,隻有沈渭南,他知道沈渭南是個聰明而自我的人,就因為他太自我而且他的路一直都走太順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說,他是自私的,自大的人。他這種人一旦認定某樣東西,一旦在腦中行成某種概念就很難改變,既然他不願意看見蘇然的好,那麽他就要把蘇然要回來。
沈渭南回家的這一路上車速都很慢,實際上他用在操作車子上的心思少的可憐,不過是在本能驅使著車子向前開去。他現在的情緒有一點憤怒,那是一種被人揭穿真相後的惱羞成怒。
沈渭南把車子開到自家小區門口後沒有進去,他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的馬路邊,把車子熄火以後點燃一顆煙,沈渭南是個聰明而理智的人,短暫的惱怒以後他很快冷靜下來,他不得不承認莫言的口才是極好的,他站在一個第三者的立場,搶別人的老婆那麽理直氣壯不說,還把他說的啞口無言。
他冷靜下來後兜兜轉轉的把莫言的話和他還有蘇然以及莫言之間的情況想了個遍,想完以後他忽然有點理解莫言了,莫言的行為雖然沒什麽道理,但是他說的都是真的,他忽然想,莫言從蘇然11歲的時候就開始守護著她,對那該她那是一種多麽深厚的感情,那可能已經是一種模糊掉了的親情與愛情。一個人能這麽愛著另外一個人,他隱隱是有些羨慕的。
沈渭南想到這些後,拋開別的念頭,開始來認真的審視自己和蘇然的婚姻。他現在想來,蘇然好像在他心裏是模糊的,因為她就在身邊,因為她來到他的生活裏太容易,所以他從來都沒有哪怕是一次好好的看過蘇然。他知道自己不愛蘇然,但他也沒有愛上別人的心情,從很久以前他就開始這麽麻木的生活著,和蘇然結婚以後他依然這麽麻木著,他沒有和蘇然認真的交流過,當然他也是沒有心情和蘇然交流的,他覺得莫言說的對,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看不上蘇然的。
沈渭南想到這裏忽然覺得煩悶,他不想往下想,再往下想他就會想到莫言剛才說的,他在耗費一個女人的青春,揮霍她的愛情。他隱隱知道莫言說的是對的,但是他又不想承認。
夜深的時候,沈渭南終於帶著有些壓抑的心情開車往家走去。當車子開到自家的院子裏,沈渭南停好車,他看著自家的落地窗在那裏愣神,屋子裏亮著燈,燈光不是很明亮,他知道蘇然一定是像往常一樣開著一盞落地燈在等他。以往的多少次他深夜回家,隻要他一進門蘇然都會微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迎接他。以前他從來都沒有深想過,次數多了就理所當然了,現在他忽然想到很多,蘇然以前的笑不是微笑的,她以前一笑嘴就裂的大大的看起來傻乎乎的,但是卻充滿了活力,以前的蘇然是懶惰的是貪玩的不上進但是活的自由沒有心思。可是現在的蘇然從什麽時候就已經失去了自由的心思開始有些沉重了呐?
沈渭南不禁又想如果蘇然沒有和他結婚那麽她的生活是什麽樣的,他稍稍動動心思就會想到,蘇然的性格單純,以她的性格要是有個可愛的外形,那麽也會有些追求者,但是蘇然不好看,一個幾乎沒有什麽特色的女人,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家世也被隱藏了起來,可以想象她身邊幾乎是不會有追求者的,再以莫言的手段,蘇然就是不愛他,如果沒有自己的存在那麽他們肯定是會結婚的。
沈渭南想著蘇然要是和莫言結婚那她現在應該是怎麽樣的呐?他想想就會知道,蘇然的性格平和,和莫言開始的婚姻生活應該會有些別扭,但是以莫言的心思他愛一個人那是可以給與無限的包容和絕對的耐心的,莫言外表出色憑良心說比他都要勝過幾分,莫言性格強勢,有足夠強悍的社會生存能力,他要是寵愛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會得到絕對的幸福,蘇然和莫言生活最大的障礙可能就是身份角色的轉換不過來,但是以莫言的耐心,蘇然早晚會屈服,那麽很自然的就會預見的到蘇然以後肯定是個無比幸福的女人。
沈渭南現在終於承認他是在耗費一個女人的青春,揮霍她的愛情。他看著窗戶裏屋內的情景,他看不見蘇然,但他知道蘇然現在肯定就坐在沙發裏正在安靜的等著他回家。
沈渭南的心裏一片空茫,他感覺到有些疲憊,這一晚他想的太多,越想就越讓他無力。屋裏麵的那個女人原來是可以過更高質量的生活的,可他卻好笑的以為自己滿足了一個女人對愛情的奢望,甚至不自覺的有些沾沾自喜的以高姿態的來享受她的仰慕。沈渭南覺得自己真是淺薄的可以,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是理所當然的,他又憑什麽這麽自我的光顧著自己的需求,享受著別人的付出還不願多看人家一眼。
打開自己家門的時候,和沈渭南預想的一樣,蘇然聽見聲音就很快從沙發上起身,微笑著走到他麵前:“渭南哥,你回來了。”她嘴裏打著招呼,就習慣的彎腰去給沈渭南拿拖鞋。
沈渭南望著蘇然彎下去的腰身,心裏被堵的難受,他終於發現蘇然的笑容裏透著小心翼翼,有著討好的味道。
那一刻沈渭南覺得有什麽東西壓在他心上,他忽然覺得透不過氣來,他怎麽就把一個單純活得自由的女子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為什麽不早多注意她一些,為什麽即使不愛她,也多給她一些擁抱,為什麽不多分出一些時間來陪陪她,他現在才忽然想起來,他們結婚後他從來都沒有陪蘇然去逛過街,也從來沒有給她買過什麽東西,他為什麽活得那麽自我,讓身邊的女人活的那麽戰戰兢兢。到現在他才明白,蘇然這是愛他,因為得不到他的回應她才如此的小心翼翼,但是有幾個女人的滿腔愛意經得起這樣的消耗?
蘇然把沈渭南的拖鞋給他放在腳邊上,但是卻半天不看見他穿,她直起身子看向他,沈渭南的麵色沉重,看著她的目光意味不明,蘇然猶猶豫豫的叫了他一聲:“渭南哥?”
沈渭南心裏混亂的讓他疲憊,他走上前擁抱住蘇然,這是第一次他帶著珍惜和一些愛意擁抱住蘇然,他用的力氣不大,隻是把蘇然圈在懷裏,有那麽一會,他沒有說話,蘇然似乎也知道他有心事,放鬆了身體安靜的讓他抱著。
沈渭南把下巴枕在她的肩頭,一種真實的溫暖湧上心頭,雖經過無數此的身體接觸但,這一會他才發現蘇然的身體和他的身材竟然是那麽的剛好,他擁抱著她不覺得她嬌小,她的高度,她身上柔軟的脂肪都讓他覺得擁在懷裏的人是那麽的厚實,舒服。
良久後沈渭南低低的說:“然然,我累了,想睡覺。”
蘇然在他懷裏輕聲的應他:“好,你先上樓去洗澡,我給你拿睡衣。”
蘇然趁著沈渭南洗澡的時候給他找出了睡衣,然後走到浴室門口打算給他送進去,來到浴室門口她看著留著一條縫隙沒有關嚴的門,稍稍愣了一下,以前的沈渭南不管是洗澡還是上廁所,隻要他在衛生間裏那衛生間的門永遠是反鎖的。
蘇然覺得夫妻之間甜蜜的就是個理所當然,老婆可以隨便穿老公的睡衣,早上起來搶廁所,可以理所當然的一個在蹲廁所一個就能在一邊迷迷糊糊的刷牙洗臉,可以理所當然的花著男人的錢還可以奴役著自己的男人幹這幹那。
但就是這個理所當然卻是他們這對夫妻最缺的,蘇然當然不敢亂穿沈渭南的睡衣,兩人早上起床也從沒有搶過廁所,因為他們家有兩個衛生間,沈渭南也從來不會在蘇然在衛生間的時候進去,他自己用浴室的時候,如果蘇然在房間裏他也會把門反鎖,至於說錢,沈渭南倒是給過蘇然一張銀行卡,蘇然查過裏麵的錢,那是相當的多,而且每個月還固定有一筆可觀的數目打進去,但是蘇然雖然花著沈渭南的錢,但是卻是從來不敢隨意的奴役他做什麽的。
蘇然用盡力氣也跨不過那個坎,所以現在這微微敞開的衛生間的門讓蘇然愣在那裏,輕輕推開衛生間的門,門內水汽彌漫,透過朦朧的霧氣蘇然看見沈渭南□著身體站在水柱下,說起來這還是蘇然第一次在燈光下如此清楚的看清沈渭南的裸體,沈渭南的身體非常漂亮,他的皮膚白淨,兩條腿修長,腰身呈倒三角,他的骨架不算大但是身上的肌肉很結實,在迷蒙的水汽中看起來真的很養眼。
但是現在的蘇然看著□的沈渭南一點也沒有審美或者是害羞的心情,沈渭南並沒有聽見蘇然進來的聲音,蘇然進來的時候看見他直挺挺的站在水柱下,麵朝著一堵牆一動不動,麵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也是空洞的。
蘇然看了他一會,沒有驚動他,她把手裏的衣服放在洗手台上,輕輕的退了出來。
蘇然回到臥室,掀開床罩,收拾好床鋪然後走到窗邊拉好窗簾,在拉窗簾的時候,她看著外麵黑漆漆的夜空呆怔了一會,她手裏拉著窗簾布,看著外麵輕聲的自言自語說:“哥,你到底要幹什麽呐?”
沈渭南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蘇然已經躺到床上,他什麽也沒說,隨手關上燈,直接走過去拉開被子就躺了進去。
黑暗中沈渭南一上了床,直接就就著側臥的姿勢伸手就抱住了蘇然,他沒有吹頭發,頭發上還帶著水汽,他一靠過來蘇然就感覺到了。
蘇然掙了兩下,從沈渭南的手臂裏掙脫出來,然後她什麽也沒說,直接下床開燈,到衛生間裏拿了一條幹毛巾出來。
蘇然給坐在床上的沈渭南擦著頭發,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的安靜,蘇然在沈渭南的頭頂手不停歇的給他擦頭發,沈渭南低著腦袋看著蘇然胸前睡衣扣子,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收拾完沈渭南的頭發,蘇然把毛巾拿回衛生間,然後回來關上大燈躺回床上,翻身摟住沈渭南,輕聲說:“睡吧,渭南哥。”
沈渭南把蘇然往懷裏摟緊了一些,沒有說話,黑暗中,他睜著眼睛看著對麵的牆壁發著呆,其實他現在的心裏非常茫然,他對蘇然心裏充滿歉疚,他想從現在開始好好的對待蘇然,但是他又不知道該怎樣做才算合適,他想來想去,好像他無論怎樣做都是比不上莫言的,因為歉疚和責任的體貼和從內心散發著愛情的體貼,那是沒有辦法比較的。那麽就真的把蘇然還給莫言嗎?這好像也是說不通的甚至是荒謬的。他這一夜輾轉反側不得安眠。
沈渭南這一夜睡的不安穩,他被複雜的心思困擾了半晚,早上起床後精神萎靡不振,喝了咖啡還醒不過神來,從這點來說,莫言的手段還是高明的,他沒有用什麽陰謀詭計,而是大大方方用的陽謀,幾句話就擾亂了他們的生活。
第二十七章
一夜過後,第二日起床兩人的生活還是要繼續,隻是每日平淡重複的行為中沈渭南的內心發生了些變化,早上起床的時候,當身體內的生物鍾讓他自然醒來後,他發現如往常般蘇然已經起床了,她正站在窗邊將厚重的窗簾拉開,那一刻他沒有像往常般翻身下床,穿上睡袍下樓去煮咖啡,他躺在床上沒有動,人有些呆滯的看著蘇然的背影,今日的天氣不太好,拉開窗簾屋內的光線還是暗暗的,晨光照在蘇然的身上,在她身後形成一個暗暗的光影,有幾分看不清楚的味道。
蘇然的動作熟練而迅速,她拉開窗簾後隨手用手腕上的皮筋把腦後的一把長發挽高紮起,往浴室走去。
浴室裏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沈渭南才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他把雙腳放進拖鞋裏,兩手撐在床沿上,望著浴室的那麵牆發呆。
蘇然從浴室裏洗漱完出來看見沈渭南還在臥室裏,而且整個人好像是還沒有清醒過來,正望著對麵的牆發呆,她也是微微的一呆,開口叫道:“渭南哥?”
沈渭南忽然驚醒過來,轉過頭來望著蘇然:“啊?”他臉上還帶著幾分茫然的。
蘇然看著他,眼神裏帶著詢問,片刻後沈渭南回過神來,他用手摸了一把臉含糊的說了句:“昨晚沒太睡的好。”說完就起身往浴室走去。
蘇然望著緊閉的浴室門,呆立了一會,最終還是放棄,轉身出了臥室,下樓去了。
如果他們再熟悉一些,再親密一些,蘇然會直接推開浴室的門,問沈渭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或是更早一些在昨晚沈渭南深夜進門的時候她就會開口問,但是自從他們結婚以來,沈渭南有意或者無意的把他們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這幾個月生活下來,兩個漸漸形成了一個固定的相處模式,外表看起來,他們是和諧的,但沈渭南的內心是清高而孤傲的,當他拒絕與人交流的時候,蘇然也不敢貿然靠近,她有點明白沈渭南是看不上她的,這點的看不上,讓她隱隱的有些自卑,也讓她畏縮的不敢靠近。
沈渭南在樓上洗漱完,把自己收拾的精神了,走下樓來,他出了臥室門,就聽見一陣悠揚的音樂,那是他平時慣常聽的一首曲子,下的樓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正在客廳的茶幾上等著他,連那杯咖啡放的位置都正對著他平時習慣所坐的方向。
把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裏,沈渭南把麵前的咖啡端在手裏卻沒有喝,他低頭怔怔的看了一會手裏咖啡杯,然後扭頭看向在廚房忙碌的蘇然。
蘇然在廚房裏忙著烤麵包,煎蛋,她做的有條不紊,神情認真而專注,渾然不覺身後正有一道目光在追隨著她。
沈渭南發現在自己慣常的生活中從來都沒有把目光投注在自己的這個家裏,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每次回來,家裏都是窗明幾淨的,多晚回來熱水器裏都有熱水,早上也會有早飯在桌上是為什麽,這時候他才明白在他從不不在意的時候,有人竟然為他做了這麽多。
如往常般吃完早餐,沈渭南開車送蘇然去學校,當車停在三中的大門口,坐在駕駛位上的沈渭南想對蘇然說什麽,但是他轉頭看著蘇然張張嘴卻又說不出來,兩人平時到了這個時候都是蘇然給沈渭南打個招呼就下車往學校裏走,而沈渭南也不會多說什麽,沒有什麽停留的就把車開走。
可是今天沈渭南想對蘇然說點什麽,他側過身體看著蘇然還在想著要說什麽,可是蘇然卻已經動作利索的推開車門下了車,蘇然站在馬路邊彎腰對車內的沈渭南說:“渭南哥,我進去了啊,你開車小心。”
沈渭南坐在車裏,心裏幾番醞釀想說點什麽親密的話,但也不知是不是他今天早上腦子反應遲鈍,嘴拙的一句也說不出來,最終他也隻能看著蘇然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蘇然轉身往學校裏走,沈渭南看著她的背影,心情複雜。
對沈渭南來說,這一天開始的很不好,在開車去公司的路上,心裏忽然就覺得對什麽都提不起勁來,在平時沈渭南的一天的行程應該是先到自己的投資公司,在那裏坐鎮一上午,快到中午的時候再去周顧那裏,但是今天他忽然覺得意興闌珊,自己的投資公司離著蘇然的學校有些距離,幾乎隔著半個城區,反而是周顧的公司離得近一些,早上時繁忙的城市和擁堵的交通讓他心煩意亂,他也不想再在車流中掙紮了,幹脆直接開車去去了周顧那裏。
在過一個交通崗的時候,因為前方出了車禍,沈渭南被堵在了城市的主幹道上,一時他就陷在了茫茫的車流中進退不得。
看著前後排的密實的車輛,沈渭南倒是不著急了,心思的沉沉的開始想著心事,就在昨天晚上他還想著要對蘇然好一些,可是今天一早他就發現,這世界上的事情還真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他和蘇然的關係從最開始就錯過了親密起來的機會,人和人的之間的關係很微妙,這兩個人一旦形成了固定的交往模式,就會形成一種慣性。
沈渭南知道其實他和蘇然之間不是不可以親密起來的,但是是自己一開始就劃開了距離,對她關注的太少了,等他現在再轉身想去關心蘇然的時候才發現他竟然無從下手。
沈渭南不禁在自問為什麽會這樣呐?其實他這個對別人都很寬厚的,為什麽到了蘇然這裏他卻做的這麽糟糕呐?他前後想來他和蘇然結婚以後的生活,他不得不感歎造化弄人,他們結婚或者關係改變的時機不對,彼時他正剛剛和夏小花結束關係,心情正意興闌珊的時候蘇然就以那樣的一個姿態闖入他的生活,對於這段來的有點莫名其妙的婚姻他雖然對生活妥協了,但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的,這個時候周顧的出現讓他找到了一些生活的樂趣,然後或是有意或是無意的他就開始冷落蘇然了,現如今他才明白這世界很多東西是相互的,他冷落別人的同時,也讓別人不敢靠近他,如今的蘇然被他弄得隻敢和他隔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敢靠近,也不舍離開。
在路上堵了將近一個小時,沈渭南才從車陣中脫身,在周顧的公司樓下,沈渭南坐電梯上樓,按下電梯按鈕的時候,腦子裏忽然蹦出了第一次和周顧見麵的場景,如果,自己當時不是按下那個電梯按鈕,那麽,自己和蘇然會是怎樣?應該是會比現在好吧,至少他的工作不會這麽忙,他這個人沒有什麽愛好,下了班就在家,那他和蘇然相處的時間就會多很多,那麽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冷落蘇然了吧?
沈渭南想著想著思維就跑遠了,他給自己提了無數個假設,最後把自己陷入了一團煩亂的情緒中。
這一上午沈渭南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他什麽也沒做,被一種低落的情緒情緒困擾的久了以後,他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臨近中午的時候,沈渭南把這個公司裏的銷售部的經理叫了進來,銷售部的經理叫汪叢山,才20出頭,是周顧的同學,沈渭南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帶他,這孩子原來在學的就是營銷學,是個很機靈的人,這段時間沈渭南從整個市場的規劃到人際交往應酬都事事點播他,一段時間的調教下來,雖然他現在獨擋一麵還有些勉強,但沈渭南還是決定現在就放手了。
沈渭南沒用多長時間就把手頭上的工作全部交接給了他,汪叢山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他看著沈渭南臉色明顯不算太好,也沒敢多問,交接完後就匆匆出了沈渭南的辦公室。
汪叢山出去後沒多久,周顧就進來了,沈渭南看著站在門口敲門的周顧笑了笑,他預料到周顧會來找他,他也沒起身,指指辦公桌前的椅子,招呼周顧:“坐。”
周顧在沈渭南的麵前坐下,年輕人臉上還有沒退幹淨的清澀,他稍微醞釀了一下,才斟酌著開口:“沈先生,您這是要打算離開這裏了嗎?”
沈渭南對著他語氣平和的道:“是的,但是你不需要擔心,我不會撤資的,而且你以後如果還有需要隻要投資分析報告可以通過審核,我還可以繼續投資的。”
周顧明顯鬆了口氣,他問沈渭南:“沈先生你以後是不是不打算再管這裏的事情了?”
“是的,我以後不能管理這裏了,而且也不會派人過來接手,你們可以按著現在的模式繼續走下去,本來我還打算在和你們走一程的,但是很抱歉因為我個人的原因,以後我不能來了,請你能原諒我的任性。”沈渭南說的誠懇。
周顧露出吃驚的表情,沈渭南這話的意思明擺著就是把這個公司送給他了,他有些不敢置信:“沈先生,您、、、、、”
沈渭南擺擺手:“不用說了,你們好好做,以後你們要是做大了呐,也就不枉我給你的投資了,你們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就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這世界是需要理想與執著的,我祝你成功。”沈渭南下意識的說著冠冕堂皇的官話,激勵著眼前的年輕人。
或許要過很多年以後周顧會明白,沈渭南對他慷慨隻不過是他一時興起的遊戲之心,而且他離開的也有些不負責任,但是這一刻他心裏是充滿感激的,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對沈渭南說什麽。
沈渭南也隨著他的姿勢從椅子上站起來,現在的周顧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會感激的對他鞠躬,少了些城府的年輕人,這孩子有理想有行動,這段時間的鍛煉雖還顯得有些清澀但以隱隱有了大將之風。
沈渭南麵對著年輕人,給以了他平等的尊重,周顧隔著一張桌子伸出右手,沈渭南也伸手與他交握:“沈先生,謝謝你。”這句話從周顧嘴裏說出來,格外的鄭重。
沈渭南微笑著:“加油。”
送走了周顧,沈渭南稍微覺得輕鬆了一些,他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然然目前是他最大心結,他想要對她好,所以想多挪出一些時間陪她。
周顧走的時候沒有關門,現在正是午休的時間,外麵的大辦公區裏喧鬧的人聲傳了過來,一群年輕人吃著外賣在大聲的調侃。
平常這個時候沈渭南一般都會和他們一起吃外賣,但是今天他不太有胃口,他給自己煮杯咖啡,端著杯子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慢慢的喝著。
身後是喧鬧的人聲,沈渭南難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兜兜轉轉的又想到了蘇然,他倒不是想念蘇然,隻是經過昨天他發現自己對蘇然有了一種比愧疚更複雜的情緒,倒不是牽腸掛肚,但是每每想到她都會心裏都會有種沉重的壓力,沈渭南分析不出這是為什麽,或者他對蘇然的這種心情又代表了什麽?
他沉默的凝視著窗外,心緒在糾結,其實沈渭南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已經開始在對一個女人心心念念耗費心神了。
手裏的杯子已經空了,沈渭南還是站在那裏沒有動過,良久的糾結後終於在他嘴邊化成一聲歎息:“然然,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呐?”他身後的大辦公區裏一直在嘈雜的人聲裏響著一首曲子,可能是那群年輕人中誰非常喜歡這首音樂所以在反複的播放。
沈渭南這人平時不太注意一些時下的流行音樂,但那首曲子在反複的播放,一個不經意間一句歌詞就傳進了他的耳朵。“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會怪我恨我或感動。”
沈渭南呆怔在那裏,“假如溫柔放手,你是否懂得,走錯了,可以再回頭。”那一瞬間他忽然心亂如麻。
傍晚的時候沈渭南去學校接蘇然回家,自從結婚以來,這兩口子難得的一起下班回家,早上的時候兩人一起出家門,蘇然還可以讓沈渭南送自己,但是晚上沈渭南是不會來接她的,她一般都是自己打車回去。
蘇然出校門的時候看見路邊停著的車子,稍稍愣了一下,她從昨天就知道沈渭南有些變化,這個時間沈渭南出現在這裏,她隱隱知道沈渭南的變化肯定和莫言有直接的關係,她心裏有點不舒服,但是也沒有表現出來,高高興興的坐上了車。
到了家,蘇然自然的換衣服洗手做飯,沈渭南換了家居服本想去給她幫忙,但他這人平時在起居方麵被人伺候慣了,他在廚房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幫忙,而且他也覺得自己平時等著吃習慣了,這會忽然提出要幫忙,蘇然會不會覺得他太突兀。
蘇然是實習老師平時學生放學她就可以下班了,兩人到家的時候才5點多,沈渭南平時很少有這麽早回家過,一時間他在屋裏轉了一圈還真找不到事情做。
其實沈渭南平時是個自我很耐的住寂寞的人,要是在往常他實在沒事做,到書房找本小說都可以打發半天的時間,但是今天他卻不想去書房,他發現這會他的心思在記掛著廚房裏的女人。在房子裏兜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廚房的門口,他在看見蘇然的背影那一刻內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蘇然正卷高了袖子在洗米煮飯,她背對著廚房買門做的認真,沈渭南穿著棉拖鞋腳步很輕,她不知道現在沈渭南就站在她的身後。
沈渭南站在那裏,就那麽看著蘇然,很久都沒有動。蘇然一直都沒有轉身,手裏忙碌這洗菜切菜,有那麽一會後,沈渭南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從裏麵拿出一盒牛奶,關上冰箱門後他轉身撕開牛奶盒上的包裝開口,邊往嘴裏喝著牛奶,邊看著蘇然的一個側影。
在沈渭南進來開冰箱的時候,蘇然聽見了聲音抬頭看了一眼,她以為沈渭南隻是來廚房找點喝的東西,也沒太注意,看了一眼後又接著低頭切菜。
沈渭南站在冰箱旁邊沒有走,其實他之所以進到廚房裏來拿牛奶,就是想借著拿牛奶的時候看看蘇然的臉,他不知道為什麽看著蘇然低頭專注的背影的時候,就非常想看看這個狀態下蘇然臉上的表情。
側臉的蘇然,有一縷頭發掉到了她的臉頰上,隨著她切菜的動作在她的臉上來回的掃動,她低著頭手上的動作熟練,白白的蘿卜絲被她切的細細的厚薄均勻,她的臉色平靜神情專注,眉頭卻是微微的皺著。
沈渭南知道一個人在做一件熟悉的工作時,因為動作重複多次,所以她的心思不一定在手上的動作上,往往這個時候的人都是一邊在做著事情,心裏卻想著別的,而這個時候的人臉上細微的表情往往會真實的反映出一個人的情緒。
沈渭南不知道蘇然現在在想什麽,但是他至少看的出蘇然不是快樂的,一個女人如果在做飯的時候能夠嘴角含笑,那說明她是幸福的。
走到蘇然的身邊,沈渭南很突然的問出了一句:“然然,你覺得和我生活在一起快樂嗎?”
蘇然被嚇了一跳,這會她確實在走神,她以為沈渭南拿了喝的已經走了,冷不丁的忽然冒出他的聲音,她抬頭看向沈渭南半天才反應過來。
蘇然停了一會才想起沈渭南問她的話,麵前的沈渭南目光放在她身上,沉默著不語,在等著她的回答,蘇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她愣愣的問:“渭南哥?”
沈渭南沒有說話,還是看著她,蘇然也無語了,她快樂嗎?她不習慣撒謊,她現在就是跟沈渭南說她很快樂估計沈渭南也是不會相信的,蘇然的心情是複雜的,她覺得和沈渭南生活在一起的感覺也是複雜的,當然不能簡單的用快樂或者是不快樂就能概括的了的。
蘇然轉回頭又開始低頭切菜,很久以後她才用很低的聲音輕輕說出:“渭南哥,我們應該是最親近的人,隻要你願意,你高興了,我也就高興了。”
沈渭南愣在那裏,其實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白癡的問題,他其實是在下意識的和莫言在比較,這是一種男人的虛榮心,這會他才意識到比較什麽呐?有什麽好和莫言的話糾結的呐?自己的生活你要是不願意,誰又能插的近手來,所有的問題不過就是蘇然說的那句,不過都是是自己願不願意的問題。
沈渭南轉身默默的走出廚房,蘇然也沒有回頭,繼續低頭切著菜。
沈渭南走回客廳坐進沙發裏,他愣愣的看著蘇然在廚房裏身影,他問自己願不願意呐?他願意愛蘇然嗎?他疑惑了,愛一個人難道就隻是願不願意這麽簡單嗎?
這會的沈渭南腦子裏盤旋起一句話“假如我溫柔放手,你是否懂得,走錯了,可以再回頭。”“蘇然是不是我們都走錯了,我們是不是都可以回頭呐?”
寬大的客廳裏,沈渭南陷坐在沙發的一角,目光注視著始終背對著他沒有回頭的女人,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心裏都在兜兜轉轉的想著對方,可是眼神卻從不曾交匯過
第二十八章
自從莫言回來以後,蘇然覺得這段時間她過的很別扭,每每別扭以後又有一種難受的心情時時圍繞著她。
這段時間沈渭南有了很大的改變,他好像忽然不忙了,每日和蘇然一樣的作息。早上他會送蘇然去上班,下午按時接蘇然回家,然後他就再不出門,有時候吃了晚餐還會主動去洗碗,收拾衛生。晚上看電視的時候也不再自己霸占住電視,看完新聞後就主動把頻道調到一個演著熱鬧節目的台,然後坐在那裏陪著蘇然一起看。
往往這個時候,兩人坐在一個長沙發上,中間卻怎麽都會習慣性的隔著一段距離,電視裏演的熱鬧,他們兩人之間卻沉默著安靜的可以,寬大的客廳充斥著吵鬧的電視聲,反而顯得屋裏更為冷清。
蘇然有一點明白沈渭南的改變是因為莫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沈渭南做的太刻意,也許是他們之間少了點蘇然自己也說不清的東西,所以蘇然覺得很別扭。
蘇然也想著和沈渭南多交流,晚餐的飯桌上蘇然會主動跟沈渭南說起學校裏的事情,沈渭南倒是聽的很認真,適當的時候也會和她交流兩句,但是就是傻傻的蘇然都可以感覺到沈渭南那是在迎合她,配合著她把話題繼續下去。
晚上看電視的時候,蘇然喜歡看熱鬧的不費什麽腦子的綜藝節目,每演到一個□的搞笑點時,蘇然看到忘我的時候會跟著哈哈大笑,當她指著電視轉頭想和沈渭南討論的時候,扭頭卻看見沈渭南根本就沒有在看電視,蘇然轉頭前他正看著前麵的地麵發呆,發現蘇然轉頭看他後,他也抬頭朝她笑笑,隻是那笑容笑得有些不知所以然。然後蘇然就連那麽點被電視逗起來的歡樂心情也沒有,接下來多搞笑的鏡頭,她都失去了歡笑的心情。
兩人坐在客廳裏,對著鬧哄哄的電視,沉默著在熬時間,這樣的氣氛讓蘇然覺得精神疲憊,蘇然覺得難受的時候會下意識的收起雙腿把自己縮成一團,她把自己抱成一團頭靠在另外一邊的沙發扶手上,眼睛看著前方的電視,眼神卻是空洞的。就坐在她身邊的沈渭南看著她一點一點的變化,心情倍感壓抑,他抬起靠著蘇然那邊一隻手臂,想去觸碰她,但手伸到一半,就停頓在空中,最後終於頹廢的放棄,又無力的搭落了下來。
等終於熬到就寢的時間,蘇然躺在床上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她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愣愣的發呆,沈渭南洗澡出來,就看見這樣的一個蘇然,她平躺在那裏,被子規規矩矩的蓋在身上,兩手放在被子外麵,緊靠著身體兩側,一頭柔軟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暈黃的床頭燈照在她的臉上顯得她的五官的線條非常柔和,隻是她那兩隻眼睛大大的睜著,眼神太過空洞,沈渭南覺得她整個人似乎都凝固在了那裏,身上的氣質是那麽的沉重。
默默的看了一會躺在那裏的蘇然,沈渭南關燈上床,黑暗中,他也平躺著身體,心裏一片空茫,很久以後他感覺身邊的一隻手傳來一陣暖意,蘇然的一隻手小心翼翼的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然後,慢慢的慢慢的翻過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裏,然後把手指插入他的手指間,與他十指交握。
蘇然的整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沈渭南放鬆著手臂,任由著她的擺布,既沒有配合也沒有反抗,等蘇然終於把手與他交握在一起後,他輕輕收攏手掌,用的力道不大,半和著蘇然的手,不鬆不緊的握著。
黑暗中,兩人都沒有說話整個空間寂靜無聲,時間在他們身邊靜靜的流逝,很久以後,蘇然慢慢的翻轉過身體,把自己縮成一團窩在沈渭南身邊。
沈渭南翻身把蘇然摟緊懷裏,心裏反複的念著,黑暗中兩人沉默不語。
這個星期的周末,兩人結婚以來第一次沒有回軍區大院,兩人都有共同不想見到的人,出發點一樣,自然就達成了共識。
莫言的回來,成了他們生活的一個分界點,蘇然不想見莫言是不想讓他們三個再有過多接觸,蘇然是多麽的了解莫言,莫言的處事手段高明,他和沈渭南的一次碰麵就在他們之間掀起了波浪,若多見幾次,蘇然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至於沈渭南,他不願意見到莫言,是一種心裏本能的抗拒,他是不喜歡莫言的,他覺得和莫言這種聰明的但是又不對他心懷善意的人在一起,每說一句話都要花心思,他嫌累的慌,所以也懶得回去。
這個周末兩人相攜著去逛了一次街,這個時候正是C城一年中天氣最好的時候,不冷也不熱,空氣中的濕度也大,沒有幹燥的感覺。
他們出門的那天也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氣溫不高,沈渭南逛街的次數不多,他的衣服都是幾個固定牌子,每道換季的時候,抽出一點時間去掃一次貨就行了,以前他倒是陪夏小花逛過幾次商場,但夏小花那人,是個精致的女人,她買起東西來挑剔,占有欲很強,和沈渭南熟悉了以後,就沒有了顧及,每道一個專櫃不把裏麵她看上的衣服試個遍,她是不會罷休的,她每次買東西耗時長,事情多,沈渭南去幾次就煩了,所以後來他隻負責給夏小花透支的信用卡買單,逛街是再也不去了。
蘇然逛街倒是個痛快的,她知道沈渭南的衣服不用她買,她也不敢給他買,她和沈渭南的品味顯然不在一個檔次上,她怕自己看上的東西,到了沈渭南那裏會遭到嫌棄。
正好到春天了,蘇然給自己買了幾件春裝,她看上了,到試衣間試穿看合適了,沈渭南就在後麵付錢,兩人倒是配合默契,蘇然也從來不會穿上一件新衣就回頭問問沈渭南好不好看,她知道自己這身材,穿什麽都也就那樣,不過讓她還是有點高興的就是,她發現自己好像是瘦了,她現在買的衣服比以前都小一碼。雖然看起來不太明顯,但是她驚喜的發現自己竟然有腰線了。
沈渭南陪著蘇然在一個商場裏轉了一圈三兩下就賣完了東西,兩人出了商場站在人來人往的步行街上,忽然發現時間才剛過10點,兩人9點出的門,這一會就解決了問題,兩人在商場門口,相對而立,有點麵麵相覷的感覺。
最後還是蘇然對沈渭南提議:“渭南哥,要不我們去看電影吧?”
沈渭南當然是不會反對,馬上就點頭同意了,他對蘇然有著歉意,還對著她微微的笑了一下。
沈渭南穿的一身休閑,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麵搭配著一件淺灰色V字領薄羊毛衫,他的頭型是正統西裝頭,但卻是高檔理發廳,頂尖金剪師傅打理出來的,他的整個頭型看起來立體,每一個細微的邊角看起來都是完美的,他迎著日光朝著蘇然微微一笑,蘇然覺得他真的是好看,看著他的目光也溫柔起來。
兩人就去了步行街位於這條步行街上的“百老匯”影城,買票的時候,沈渭南問蘇然看什麽電影,蘇然為了配合沈渭南特意選了一部剛剛上映的好萊塢大片。
兩人買了票坐到電影院裏,電影演的熱鬧,故事情節雖然簡單,但場麵壯觀,氣勢龐大。蘇然抱著一桶爆米花看的津津有味,電影放到一半,她吃完了一桶爆米花,轉頭看向身邊沈渭南卻發現他一手支著額頭,歪在另外一邊的扶手上,半眯著眼睛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
蘇然在這個電影剩下的時間裏,時不時的就會轉頭看一眼沈渭南,發現他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始終就沒有動過,一直到電影結束。
喧鬧的電影結束後,放映廳裏亮起了燈光,蘇然也坐在那裏看著前方沒有動,那一刻她忽然覺得一切似乎都是那麽的索然無味。
等放映廳裏的人都漸漸散去,兩人才站起來提好東西出了電影院,在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是一路無話,沈渭南是意興闌珊,蘇然是充滿疲憊。
回到家,蘇然第一次沒有招呼沈渭南,提著剛買的東西就上樓了,沈渭南被晾在門廳處,他一直目送著蘇然的背影在樓梯口消失,終於無奈的歎出一口氣。
蘇然回道臥室把手裏的幾個購物袋往衣櫃裏一扔,就抱著筆記本坐在床上開始打遊戲。她玩的是一個類似於反恐的一個很暴力的遊戲,她劈劈啪啪的操作著鍵盤,端著機關槍掃死了一片人,然後她被迎麵飛來一顆炮彈擊中,巨大的爆炸聲中,屏幕上一片鮮紅。
蘇然愣愣的看了會屏幕,然後扔掉手裏筆記本翻身窩進被子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蘇然在床上窩了一下午,有沒有睡著她自己都不知道,隻覺得渾渾噩噩的頭很疼。天?院螅??喲采舷呂矗???拋叱鑫允遙?依錆諂崞岬囊黃??揮幸壞閔?簟?r
蘇然樓上樓下每個房間都轉了一遍,沒有看見沈渭南的身影。黑暗的空間讓她感到壓抑恐懼,她慢慢的轉著,把屋子裏的每一盞燈都打開,這個房子裏開始一間一間的都充滿了耀眼的燈光,每一個角落裏都沒有了陰影。
蘇然有些神經質的開始在這個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遊蕩,遊蕩到臥室的時候她打開衣櫃的門,裏麵有一半的空間掛著沈渭南的衣服,她伸出手一件一件的撫摸過去,到最後一件的時候,她把臉貼在那件西裝的袖子上,過了一會她整個抱住那件衣服,把臉埋進去,久久都沒有動。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的時間裏,蘇然把這個房子的每個房間轉了一遍又一遍,她腦子空茫茫的一片,其實不太清醒自己到底在幹什麽,最後她回到空蕩蕩的客廳,窩進柔軟的沙發裏,把自己抱成一團再也不動了。
深夜的時候沈渭南沒有回來,蘇然機械的站起來,回到臥室拉開被子躺進去,閉上眼睛這回是真的睡著了。
沈渭南是淩晨回來的,車子開進院子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家裏燈火通明,和往日的景象大不相同,他微微有些吃驚,停好車子,他快步走到門口,打開大門,客廳裏所有的燈都開著,燈光明亮的有些耀眼。
沈渭南有些疑惑的一路往裏走,一路順手關了燈,等他走回臥室,發現臥室裏也是燈火通明,但是蘇然好好的躺在床上,她把自己縮成一團,麵朝著臥室的門側臥著,兩眼緊閉正睡得安詳。
沈渭南忽然就鬆了一口氣,他關上大燈,慢慢走到床邊,背靠著床在地上坐了下來,昏黃的燈光下,他把臉埋在雙手的手裏,疲憊的呼出一口長氣。
在新的一周開始後,蘇然回複往常的樣子,按部就班的生活著,沈渭南也配合著她,每天照樣按時接送,回到家就再也不出門。兩人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但卻隔的越來越遠。沈渭南覺得一日日在煎熬,蘇然也一日日的越來越沉默。
又一個周末的到來,他們兩人還是誰也沒提要回家的事情。周五的時候,兩人照樣開車回自己家,蘇然做飯,吃完飯兩人相對無言的看完電視,然後又如往常般的回房休息。
這一天,當沈渭南洗了澡,走出浴室,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往床邊走,來到床邊,他看著床上的蘇然,蘇然眼神呆滯的看著天花板,最近這段時間,多少次的他都會看見蘇然的這個眼神。無神的,壓抑的,目光長時間的定在某一個點上,他知道這是極度壓抑的人才會有的眼神,他每一次看見蘇然的這種目光,都如心上被壓了一塊巨石讓他透不過起來。
時間久了,仿佛所有的東西似乎都被壓迫到了一個臨界點上,沈渭南把手裏毛巾放下,終於清楚而緩慢的說出:“然然,我們離婚吧!”
沈渭南的這句話說出後,房間裏馬上就空曠而寂靜下來,似乎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太過安靜的空間,帶著沉重的氣氛。
蘇然躺在床上動都沒有動,她好像沒有聽見沈渭南的話,連呼吸都是平穩的沒有什麽起伏,其實這個時候的蘇然卻是掉進了另外一個世界,她覺得耳邊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她的身體似乎在急劇的下墜。
終於,終於還是掉了下去啊,一直以來,走的戰戰兢兢,如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心懸在在喉嚨眼上,恐懼時時旋繞在心尖,終於在惶恐的邁出一步的時候掉了下去。
蘇然覺得疼,渾身都疼,就連身邊的光線都刺的眼睛無法忍受,她抬起一隻胳膊擋在眼睛上,很輕的說了一句:“渭南哥,我太疼了。”
蘇然的音調平穩,不帶著一點要哭泣的腔調,寂靜沉默的蘇然,沒有哭泣,沒有哀求甚至沒有語言,這個衝擊性對沈渭南來說太強了,他全身僵硬有些麻木的承受著這種衝擊。
其實就在剛才他終於說出了離婚的那一瞬間,他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可是這種解脫的快感他沒有經曆太久,這段時間以來,他隱隱想過離婚這件事,雖然想的不深入,但是也預想過蘇然會有的反應,以他對蘇然的了解,他預想的蘇然肯定是會哭的,也可能會邊哭邊激烈的反對,但是蘇然的反應卻大大的出乎他的預料。蘇然的那句“我太疼了”讓他的心猛烈的抽緊。
就在那一瞬間一種鈍痛猛烈的襲上沈渭南的心髒,這麽多年了他的生活一直過的順足,這種疼痛對他來說是陌生的,襲上心頭的時候讓他措手不及。
對沈渭南來說那強烈的疼痛感是真實的,就像是一種病痛,如有心髒病的病人,一種真實的生理疼痛。
沈渭南有些暈眩的感覺,他搞不清這種心痛的感覺由何而來。他扶著身邊的牆壁,穩穩心神,從新看向床上的蘇然,他想對蘇然說些什麽,可是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就是說什麽道歉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
最終沈渭南什麽也沒說,他最後又看了一眼蘇然,蘇然還保持著那個一手搭在眼睛上的姿勢,沈渭南看不清她的表情,昏黃的燈光下,蘇然的一隻手掌朝上,掌心有種蒼白的感覺,她的那個姿態是柔弱的,隱忍的,隱隱透著一種絕望的感覺,沈渭南長久的凝視著她,在他以後漫長人生歲月中,蘇然的這個姿態被永遠留在了他的心尖處。
沈渭南轉身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他走的很慢,他感覺自己每走一步好像就有一些屬於他的東西離他而去,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他知道那可能很珍貴。
輕輕帶上身後的門的時候,沈渭南在心裏說:然然,我對你放手了,我們都走錯路了,你要回頭,好好生活。
這句話,沈渭南本來應該當著蘇然的麵說的,但是他不想太矯情,在他們的這段婚姻當中,他從頭到尾都在做著錯誤的事情,走到這一步他願意承擔所有離婚的後果,哪怕是讓蘇然恨他。
隻是他不知道是,當他終於輕輕帶上身後的門,門鎖發出一聲輕響的瞬間,蘇然被手臂覆蓋的眼角下,緩緩的滑落下來兩行淚水,蘇然有多愛他,他不知道,這點可能連蘇然自己都不知道,心心念念十多年的感情,從還是孩童的時候,從剛剛情竇初開的時候,一年一年的沉澱下來,已經不能用深厚來形容,對沈渭南的愛戀已經成了蘇然這一生的執念,蘇然又怎麽可能去恨他。
這一夜這棟樓裏兩個房間的燈光都徹夜到天亮,這一夜沈渭南在書房裏呆坐了一晚,淩晨時他換了衣服踩著晨光走出這棟房子,他沒有開車,一件隨身物品都沒有帶,朦朧的光線中他一步步的走遠,沒有回頭,從那以後在很長久的一段時間裏他都再也沒有回到過這裏。
第二十九章
沈渭南離開蘇然的那天是周六,他離開住所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回廊處稍稍停留了一下,他看著麵前的路下意識的就走了出去,然後他就一直走,一直走,他沿著馬路走出清晨空無人煙的小區,然後走上小區門前的國道。
這個時候正是白天與黑夜交替的時候,屬於夜間的生物現在正是要找地方安睡的時候,而這個城市屬於白天的繁華還沒有開始。沈渭南置身於城市的一角,緩步前行,四周空曠而安靜,他如置身在一片灰蒙蒙的霧氣裏,看不清周圍的景象,更看不清前方的目標。
機械的往前走著,他知道日頭已經升起,他的身上已經感覺到了陽光的熱度,他也知道身邊開始熱鬧起來,他可以清楚的聽見周圍的人生車聲,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周圍的變化,但他卻感覺自己好像走入了魔障一樣,腦子裏的那根神經就是醒不過來,他雖知道身邊都是人,幾米外的馬路上都是車,但眼前看到卻還是一片霧氣,看不清方向,隻想機械的往前走。
沈渭南走在緊靠著馬路的人行道邊上,從外表上看他的神色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他的步子邁的不緊不慢,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微微低著頭,如一個早晨在散步的路人。
隨著日頭的漸漸升高,這座城市終於開始活躍起來,馬路上的車輛開始漸漸多起來,一輛老舊的公交車在經過沈渭南身邊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一聲尖厲的喇叭聲,那聲音傳進沈渭南的耳朵裏猶如一聲驚雷,他渾身一震,驚出一身冷汗,終於清醒了過來。
這一天有著極好的天氣,春日的陽光明媚耀眼卻不灼熱,沐浴在陽光下,眯著眼睛抬頭迎著日光,看了看天空,最後終於被陽光刺到了眼睛,收回目光開始舉目四望,身邊人流如織,眼前是一條很繁忙的街道上,他的前方就是一座天橋,上橋下橋的人行色匆匆,時不時就有人擦著他的肩膀與他貼身而過。
沈渭南站在原地,有些呆愣的前後看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置身在這個城市的哪一個角落,舉目四望間他的心底湧上一陣空茫,眼前的景色漸漸退去色彩,他感覺自己如置身於荒原,眼前一片荒涼,身後空曠無依。他發現自己其實真的不好受。
這個周末沈渭南無處可去,最後回了自己結婚前住的房子,他這個房子是七年前買的,在市中心,是一家倒閉了的儀表廠的老家屬樓,買這個房子的時候,他剛回國,手裏的錢不多,出於經濟原因,他買的是二手房,本來隻想過度一下,但是後來在這裏住久了,反而住出感情了,這個小區,外麵看起來雖然房子老舊,但因為原來的儀表廠也風光過一陣,所以裏麵的綠化很好,上世紀八十年代建的房子掩映在一片綠意蔥容之中,住在這裏的大多是從原來儀表廠退休下來的來老人,白天夜裏這裏都很安靜,沒有汽車喧鬧,沒有喧囂的人聲,下棋的打牌的看書的讀報的,一群年華老去的老頭老太太們再人多勢眾也鬧騰不起來。沈渭南覺得這裏有有人味,所以就一直住了下來。
沈渭南的房子在這個小區的深處,在一棟六層小樓的三樓,麵積不大,一室兩廳的格局,他是中午的時候打車回到這裏的,開門後站在門口一眼望去,房子裏的一切照舊,就連他走的時候沒看完的那本小說,還是倒扣在茶幾上連地方都沒挪動過,他在門口站了一會,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他當初隻是抬腳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過了一段時間,現如今回來了,但等他的好像也隻有這本書。
沈渭南習慣性的彎腰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換上,關上身後的大門,轉身走到客廳裏的布藝沙發上坐下,房間裏空氣正常,沒有久不住人長期不通風的黴味,沙發邊的角落裏都是幹幹淨淨的,他在搬離這裏後,還在往原來的那家家政公司交著錢,看樣子他們還是挺認真負責的,沈渭南想起當時他離開這裏的時候隻是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就搬到新房去了,現在想來,他不禁自嘲的笑笑:看樣子他還真的隻是人過去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幹什麽,最後他看向茶幾上的那本書,然後俯身拿起來,就著原來看到的頁數繼續往下看,寂靜的客廳裏,不時響起他一頁一頁的翻書聲,最後他還真的看了進去。
這個周末沈渭南過的有些懶散,周六中午回去後,他一直在看那本書,一直看到華燈初上,他終於全部看完了,瀏覽完最後一頁紙上的字跡,他合上書本仰頭靠進沙發裏,想回想一下書的內容,努力了半天,他忽然發現自己想不起來。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他發現自己餓了。
叫了外賣,填飽肚子,然後洗澡上床睡覺,雖然天色尚早,但沈渭南入睡的很快,第二天他更是破天荒的睡了一個懶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他能醒來還是被噩夢驚醒的,睜眼的那一刻,夢寐散去,隻是後背一片冷汗,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清醒了一分鍾,然後磨磨蹭蹭的起床往衛生間走,路過客廳的時候,眼角瞄見昨日裝外賣的餐盒歪歪斜斜的擺在茶幾上,白色的餐盒,冷掉凝固著一層豬油的剩菜,遠遠看去一片狼藉,沈渭南停在那裏看了一下,然後視而不見的走進衛生間。
洗了澡出來,照樣叫外賣,胡亂吃完後連著昨晚的餐盒一起扔進垃圾桶,填飽肚子,沈渭南站在客廳的中央發現自己又沒事可幹了,坐回沙發裏,他木木的盯著前方出了一會神,然後拿起遙控器按開了電視,翻來覆去的轉了幾圈台,最後定在了湖南衛視上,這會湖南衛視正在重播快樂大本營,沈渭南記得蘇然最喜歡看這個節目,以前他覺得這類節目無非是幾個主持人在那耍嘴皮子,在他看來,他們的嘴皮子耍的也不很高明,逗不起他的笑感神經,節目也沒有什麽實質的內容,他看著這個實在是提不起興趣,這會他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轉台,靠著沙發扶手撐著下巴就看了起來,看到熱鬧的時候,他還會跟著笑兩聲。
看到結束,沈渭南抬眼一看已經4點多了,他發現看這個還挺打發時間。接著看電視到晚上,連著吃了兩頓外賣,沈渭南已經極度沒有胃口了,他也不覺得餓,看完新聞聯播,起身去書房上網,瀏覽了一圈郵件,該回的都回了,然後接著看網上的新聞,打開了十幾個網頁,看來看去,也就那些了,忽然就覺得什麽都索然無味,他靠進身後的皮椅裏望著電腦屏幕開始發呆。
沈渭南發現他現在時不時就會陷入呆滯的狀態,其實腦子裏什麽都沒想,心裏空茫茫的一片,坐在那裏連動都懶的動一下。他所在的空間裏安靜的可以,身邊的電腦風扇在“嗡嗡”的響著,眼前的顯示器已經黑屏了。
處在茫然狀態的沈渭南忽然被一陣音樂鈴聲驚醒,他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是他放在客廳的手機在響。
不緊不慢的回到客廳,拿起電話發現是一串陌生的數字,隨手按下接聽鍵,手機接通後,沈渭南沒有說話,對方沒有等到他的聲音終於開口:“渭南,你好,我是莫言。”莫言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幹淨,果斷。
沈渭南微微有點吃驚,停頓了一下後回道:“你好。”
電話那邊莫言平靜的聲音傳來:“渭南,然然生病了,醫生來了,她不讓看,也不讓人碰她。”
莫言的話隻說了一半,他是不願意開口求沈渭南的,但沈渭南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去看蘇然。
沈渭南馬上就意識到,莫言能給他打電話,那蘇然的情況就不知道有多糟糕了,不知道莫言這會是在哪裏打的電話,就他說話的和停下來的這一會功夫,電話的那端傳來兩聲女人的尖叫,那聲音其實很模糊,但是沈渭南就是聽清楚了,他的心一下子就糾了起來,這會他完全沒有了剛才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衝著電話簡短的說了句:“我馬上就過去。
沈渭南掛了電話,腦子裏一陣亂哄哄的“嗡嗡”響,他匆匆跑回臥室胡亂找出一身衣服換上,衝出大門的時候又發現腳上還穿著拖鞋,折回去換上鞋,沒來的穿好就又跳著腳往外跑。跑到小區門口,他又挺無恥了一把,跟一個帶著小孩的女人搶了一輛出租車,頂著司機鄙視的目光,沈渭南麵無表情的報了地址,心裏卻著實感到羞愧,他靠在椅背上有點搞不明白自己這是在折騰什麽,難道生活就是個折騰,他自嘲的笑了起來。
從掛了電話到趕到蘇然家,沈渭南用了半個小時,從他住的地方到蘇然家,平時他自己開車就要用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他要換衣服然後跑出小區攔出租車,說起來來他也算快的了。
給他開門的是莫言,兩個男人一照麵都是麵無表情,誰也沒有出聲跟對方打招呼。沈渭南跟在莫言的後麵走進蘇家的大門,路過客廳的時候,他看見蘇家二老都坐在沙發上,兩人相對而坐,都是麵色沉重,聽見他進門也沒有什麽動作,看都沒往他這個方向看一眼。
沈渭南也沒顧上多想,他跟在莫言的後麵上了樓,蘇然的房間這會很安靜,關美娟正坐在床頭守著蘇然,關美娟看見他們進來,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一個地方,沈渭南走到床邊,他終於看見了蘇然,蘇然蜷著身子窩在被子裏,一頭長發披散在枕頭上,看不見她的臉。
沈渭南看著這個狀態的蘇然不知該怎麽辦,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這房間裏有些淩亂,應該是剛剛收拾過,他不知道在他沒來之前這裏發生過什麽。
其實在沈渭南沒有來之前,蘇家剛剛經曆了一場極大的混亂,那場景真的隻能用混亂來形容,蘇家一直是個和睦穩定的家庭,這樣的事情幾十年都沒有經曆過,可以說把這一家上上下下都折騰了個人仰馬翻。
事情還要從這天的下午說起,蘇然他們兩口子連著兩個星期沒有回來,雖然有點奇怪但胡女士老兩口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在這之前他們已經打過電話回來知會過了,可是周日這天下午蘇然卻忽然回來了,當時關美娟正在收拾衛生是胡女士給蘇然開的門。
胡女士開門看見就蘇然自己站在門口有點驚奇:“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渭南呐?”
當時蘇然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推開她媽就進了門嘴裏含糊的回了句:“他有事。”然後也沒理她媽,直接就上樓了。
胡女士當時覺得自家女兒有點怪,但也沒多想,又忙著自己的事情去了。直到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都坐在了餐桌前,就是不見蘇然下來,關美娟上樓去叫,才發現蘇然躺在床上發燒了。
一家人這才被驚動了,都湧到蘇然的房間,一看蘇然已經燒的一臉通紅,喊她她也是迷迷糊糊就睜了一下眼,胡女士趕緊找來溫度計一量體溫,已經燒到38度5了。
蘇軍長這樣的職務家裏都陪的有家庭醫生,莫言趕緊打電話叫來了醫生,來的是個老代夫,和蘇家上下都挺熟,醫生給蘇然檢查後對他們說:“蘇然的情況不嚴重,應該是換季了,沒注意感冒了,引起的發燒,先吃點藥,他在給打一針,觀察一晚,如果明天還燒,再送醫院。”
當時全家人都在聽醫生說話誰都沒有注意蘇然的情況,其實這會蘇然的人是清醒的,她知道她媽給她量過體溫,也知道醫生來了還給她做了檢查,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全身都是軟綿綿的,腦子悶悶的疼,她意識很清醒但是不想動,就由著她們擺弄自己。她躺在那裏聽著身邊鬧哄哄的一片,耳朵裏“嗡嗡”的響,當打針兩個字鑽進耳朵裏時,她忽然就全身僵硬了一下,然後就睜開了眼睛。
當醫生陪好藥,舉著明晃晃針筒向床邊走過去的時候,蘇家人一回頭才發現蘇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蘇然披散這頭發,臉上還是燒得紅紅的但眼神卻是格外的清醒,她盯著醫生手上的針筒,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我不打針。”
所有的人都被蘇然的表情震住了,大家一時都呆站在那裏沒有反應過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莫言,他坐到蘇然的對麵好聲哄道:“然然,你生病了,要打針才會好的,你小時候都不怕打針啊,怎麽還活回去了?”莫言說完為了讓蘇然放鬆還笑了一下。
蘇然一點都沒受莫言的影響,她直愣愣的盯著莫言,依然麵無表情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不打針。”
一時間氣氛僵在那裏,老醫生舉著針筒尷尬的站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胡女士正處在更年期,正是脾氣比較暴躁的時候,她煩躁的走到蘇然麵前,一手指頭就戳在蘇然的腦門上:“你犯病啊?你都多大了啊?越活躍回去了是吧?生病了,你不打針要幹什麽?啊?”
胡女士的連著在蘇然的腦袋上戳了好幾下,蘇然隨著她指頭的力度往後連著仰了幾下身子,蘇然開始沒反應,等她媽停下動作後,忽然抬起頭朝著她媽的方向爆發一樣的尖叫著:“我不打針!”還是那句話,隻是她那樣子明顯的有些不太正常。
胡女士被蘇然的尖叫聲弄得有些呆在那裏,片刻後等她反應過來,一陣火大,這會她倒是不大聲了,指著蘇然語氣壓抑著憤怒:“我告訴你蘇然,你老大不小了,你別這麽不懂事,你趕緊給我老實的趴好打針。”
蘇然看著她媽也不說話,眼裏冒著怒火,母女倆就這麽對峙著僵在那裏,是胡女士先說的話,她是對著莫言說的:“莫言,你按著她。”
莫言兩手扶上蘇然的肩膀:“然然,聽話。”
蘇然扭臉對著莫言,她忽然伸手抓住莫言的肩膀:“哥,你要是強迫我,我就咬你。”蘇然這話說的幼稚,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她的口氣認真,披散著頭發,眼神凶惡的像母獅。
莫言呆看著蘇然,小心翼翼的問:“然然你怎麽了?”
蘇然沒有回答他,還是那麽凶狠的瞪著眼睛,莫言手上暗暗使勁想把蘇然翻過身去,就在他剛有動作的時候,蘇然忽然伸過腦袋來,真的張口就咬上了莫言的肩膀。
蘇然是下了死勁,咬著莫言就不鬆口。莫言忍痛和蘇然在那裏較勁,莫言想把蘇然翻過身去,蘇然卻是伸手就抱上他的腰,嘴裏死咬著他的肩膀就是不鬆口。
一幫人都被麵前的場景驚呆了,尤其是那個老醫生,更是有點不知所措,他就搞不明白了,怎麽就是簡單的打個針怎麽就鬧成這麽個不可收拾的場麵了。最後還是這個老醫生納納的說:“不打針也可以,吃點藥觀察一下也行。”
雖然沒人看老醫生但他的話大家都聽見了,莫言對著蘇然說:“然然,我不讓你打針了,你先放開。”
蘇然嘴裏咬著莫言,也不鬆嘴,就是抬眼凶狠的瞪著他,莫言知道她不相信,所以先放開了雙手,莫言一鬆手,蘇然也鬆了嘴,她快速的從莫言身邊退開,飛快的從床上站起來,退到床頭,身體緊貼著床頭的牆壁,一臉戒備的看著眼前所有人。
莫言肩頭的襯衣滲出血跡,他抬頭看著蘇然一臉戒備,眼睛裏閃著淚光,一陣心酸,他輕聲哄著蘇然:“然然,你還在發燒,下來躺好,我保證不給你打針了。”
老醫生也趕緊配合著收起手裏的針筒,蘇然看著醫生收起了針筒,才猶猶豫豫的坐回了被子裏。
房間裏的氣氛其實挺糟糕,剛才蘇軍長一直在旁邊插不上手,這會他也隻有先把醫生送走了再說,蘇軍長送老醫生出門,莫言也隨著出了房間,他站在到走廊上猶豫了一會還是撥通了沈渭南的電話。
可就是他打電話的這會功夫,他身後的房間裏又傳出了巨大的動靜,開始是蘇然在尖叫,接著就是摔東西的聲音,最後是一聲悶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莫言掛了電話,急忙推門而入,他進門的時候,隻來得及看見蘇然披頭散發的從他麵前飛快的跑過,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一頭紮進了衛生間,然後衛生間的門就被她從裏麵反鎖了。
莫言轉頭看著屋裏剩下的兩個女人,關美娟顯然是有些被嚇傻了,傻呆呆的站在那裏,至於胡女士一手端著一個水杯,另外一隻手撰成一個拳頭,正站在那裏“呼呼”的喘大氣,這兩個女人身邊一片狼藉,鬧鍾,台燈散了一地,一個床頭櫃也翻到在地上。莫言看眼前的情景猜想應該是胡女士剛才要給蘇然喂藥,被蘇然鬧的。
莫言看著眼前的景象頭疼,最後還是讓關美娟去找來衛生間的鑰匙,莫言打開衛生間的門,門內光線強烈,頭頂的浴霸四個大燈全開,蘇然在一片強光中坐在馬桶蓋上,她聽見莫言進來的聲音,忽然挺直腰盯著門口的方向。
莫言靜默的看著蘇然,現在的蘇然披散著一頭亂發,臉上冒著汗樣子很是狼狽,她直直的看著門口的莫言兩手緊握著身下的馬桶蓋,眼神和整個姿態充滿了強烈的防備,可在莫言就是看出在她強悍的精神背後卻透著脆弱的情緒。如一個受傷的小獸在拚死的掙紮。
莫言沒有走過去,他就站在門口,鎮靜的說:“然然,你出來吧,渭南一會就來了。”
蘇然聽見沈渭南的名字,好像忽然一驚,過了一會她才愣愣的回道:“他來幹嘛?”語氣裏明顯是有些莫名其妙。
莫言被蘇然的語氣弄的一愣,他一直以為蘇然這麽折騰是因為沈渭南,所以他剛才才會去給沈渭南打電話的,可看蘇然現在這樣子似乎又不是,莫言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有些疑惑的看著蘇然。
蘇然倒是沒有管莫言在想什麽,她終於確定自己這麽一鬧應該是不會有人再強迫她打針吃藥了,她從馬桶上站起來,直直的走過莫言身邊,在和莫言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縮了縮胸避開了和他的身體接觸。
蘇然走到床邊躺回去,把被子拉過頭頂的時候,她挺平靜的說:“誰也別碰我,也別逼我打針吃藥了,我睡一覺就會好的。”
蘇然蓋上被子,躺在那裏就再也不動,關美娟收拾屋子也是小心翼翼的沒敢弄出大的動靜,莫言站在蘇然的床頭看著鼓起來的一坨被子不吭聲,一時房間裏的氣氛壓抑的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
第三十章
沈渭南來到蘇然的房間時,這裏剛剛壓抑的氣氛還沒有散去,兩個身形都很高大的男人往床邊一站,昏黃的光線在他們身下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沒有人說話,這樣的氣氛沈渭南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沉默的空間最終被推門而入的胡女士打破。
胡女士進來時手裏端著個小碗,她臉色顯然不太好看,直直走到沈渭南身邊,把手上的碗往床頭櫃上一放,轉身往沈渭南手裏塞了一個薄薄的牛角片:“這混孩子,從小心裏一有火就準拱的要發燒,打針吃藥還真不見的管用,隻有刮痧,你給她刮,下狠手刮,把她那邪火刮出來就好了。”胡女士說這話的時候,盯著沈渭南眼睛似要冒火,尤其說道“下狠手”的時候頗有幾分在咬牙切齒的味道。
胡女士明顯心情煩躁,進來交代完,估計是不願意看見他們折騰又轉身走了。
胡女士走後,莫言退到窗邊的一個單人沙發裏坐下,他的臉和半個身體隱在陰影裏,再出聲。
沈渭南坐到床邊,他先伸手摸了摸蘇然的頭發,然後慢慢拉開她身上的被子,蘇然的整個身子露了出來,她像是真的睡著了,蜷縮著身子,兩手放在臉側,閉著眼睛一臉安詳平和的樣子。
輕輕拉開蘇然的身體,把她翻了個身,沈渭南的動作輕柔,他沒費什麽力氣,蘇然的身體很放鬆,他知道蘇然顯然是醒著的。
蘇然身上穿著一套寬鬆的睡衣,沈渭南把她的上衣撩起來,露出整個背部,屋子裏隻亮了一盞床頭燈,光線比較暗,柔和的光線在她的背部形成了一個暗暗的光影,兩側的腰線被襯得格外明顯。
沈渭南發現眼前的這個身體,有著漂亮的曲線,他忽然反應過來蘇然這是瘦了啊。蘇然從來沒有在他麵前嘮叨過要減肥,可是怎麽一轉眼她就瘦了呐?沈渭南心酸的想。
用手裏的牛角刮片在酒精裏蘸了蘸,沈渭南暗暗咬著牙,朝著蘇然背部正中的脊椎位置一條線就刮了下去,隨著刮片劃過,一道紫紅痕跡出現,蘇然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但她也隻是動了那麽一下,沈渭南抬頭去看她的時候,發現她雙手收緊了頭下的枕頭,把臉埋進枕頭裏沒有吭聲。
隨著一道道紫紅在蘇然的身上出現,蘇然都再沒有動作,她既沒出聲也再也沒有動過,靜靜的空間裏忽然響起了莫言的聲音:“我記得在十幾年前,然然也發過一次高燒,現在想來那次候正好是你剛剛出國的時候,那一次比現在凶險,燒到快40度,在醫院裏什麽法子都用過了,但每次都是用過藥體溫降下來,幾個小時後又燒了上去,反反複複的折騰了一個星期,後來還是一個中醫給看好了,當時就是給她刮痧。”說道這裏莫言停頓了一下,他似乎還笑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那時候給她刮痧她可沒有現在老實,叫的一層樓的病人都來圍觀她,這會真的是大了,也忍的疼了。”
莫言的最後一句話無不有著幾分落寞味道,但在屋子另外一個角落裏的兩人卻沒有誰搭理他,他們都靜默著,在他們的空間裏有一種奇異的氣氛在流動。
低頭沉默的沈渭南把莫言說的每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他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想法,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和空間裏是不是發生過什麽關於他,但是他卻不知道的事情呐?
最後一下刮下去,蘇然的整個背部布滿一道道深刻的紫紅,看起來觸目驚心。沈渭南收起刮片,給蘇然把睡衣拉回去,又給她蓋好被子,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
做完這一切沈渭南起身往外走,走出兩步,身後傳來蘇然微弱的聲音:“哥。”蘇然的聲音不大,如在低低的呢喃,又如在歎息,沈渭南頓住身形,但是再也沒有聲音傳來,片刻的停留後,他接著往外走,在走動的過程中他不禁想:蘇然這是在叫誰呐?如果是在叫莫言,那為什麽莫言沒有動?
也就是在一瞬間沈渭南忽然反應過來,說起來他也是蘇然的哥哥啊,蘇然第一次說話就是叫他“哥哥”。刹那間回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大腦,幼時的影響往日在他的腦海裏,猶如閃著雪花的黑白影像,隻看得見一個模糊的輪廓,而這一刻雜亂的雪花卻忽然退去,圖像漸漸清晰起來,最後定格成一張黑白的照片,幼年瘦弱的自己在正附爬在床上看著一個初生的嬰兒第一次睜開眼睛,原來蘇然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看見的人也是自己啊,從什麽時候他竟然忘記了呐?從他們都還是幼兒的時候,他們就曾經是如此的親密,在自己灰暗的童年裏一直有一個軟軟的身體依偎著自己,那時候他是多麽的疼愛她啊?可是這些他是在什麽時候都忘記了呐?
沈渭南有些恍惚的往外走著,來到門口的時候差點和推門而入胡女士撞在一起,胡女士和沈渭南走了個對麵,兩人在門口碰上的時候隔著很近的距離,胡女士在看見沈渭南的那一刻,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隨後她臉上本來不太好臉色忽然緩和了一些,她看了沈渭南片刻,最終什麽也沒說,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擦肩而過的胡女士帶起一陣急速流動的空氣,吹到沈渭南的臉上,沈渭南感覺到臉上升起一陣涼意,他伸手扶上自己的臉,手指帶過一片水跡。
那天晚上刮痧以後,夜裏蘇然果然就退燒了。莫言和胡女士輪流守了她一夜,早晨起床的時候大家精神都不太好,蘇然折騰了一夜,雖然退燒了人還是厭怏怏的,早餐桌上,蘇軍長早走了,他們起的晚早餐吃的也稍微晚一些,蘇然縮在椅子上蔫頭耷腦的吃著早飯。胡女士在她對麵抬著眼皮掃了她一眼,開口問:“你跟學校請假了嗎?”
蘇然沒看她媽,沒精打采的回了句:“請了。”
她們對完這句話後餐桌上再次恢複安靜,過了一會胡女士狀似不經心的說:“晚上要是人覺得舒服了,就回自己家去吧。”
蘇然抬頭看看她媽,胡女士沒看她,低頭喝著稀飯,她又看向莫言,莫言安靜的坐在那裏,手裏的勺子在碗裏攪著,他低垂著眼皮,臉上沒有表情。
蘇然收回目光,低下頭低低的應了聲:“哦。”
“好好的過日子。”胡女士忽然又對她說了一句,她的語氣平靜但卻聽得出她的擔心。
“嗯。”蘇然答的低沉,腦袋又往下低了幾分。
到了晚上蘇然真的老老實實收拾東西回家了,回到位於二環線上的自己家,打開大門果然一室漆黑,蘇然站在門口打開客廳的大燈,燈光明亮耀眼,更襯得屋裏冷冷清清。
輕歎出一口氣,蘇然換鞋進屋,她倒是沒有多頹廢,上樓清理出要洗的床單被套,扔進洗衣機清洗,轉身又收拾起了房子裏的衛生。
樓上樓下的來回收拾完已經就差不多快11點了。臨睡覺之前她還給自己煮了一碗麵。吃的飽飽的,上床沒多久就睡著了。
蘇然給自己請了三天假,第二天她起床後直奔去了醫院,沈渭南走的那天,她起床刷牙的時候忽然感覺要嘔吐,當時她似心有所感,自己用驗孕紙做了一次尿檢,結果真的是懷孕了,周六的那天她在家裏昏昏沉沉的待了一天,到了星期天她中午起床的時候忽然一陣暈眩,她那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生病了,她怕自己病在家裏會出事所以才在下午回了娘家。
蘇然不排斥孩子在這個時候到來,當看到驗孕紙上的加號時,她是露出了微笑的,在過了最初的喜悅後,蘇然忽然發現她竟然沒有人可以分享這個好消息,她和孩子父親現在的情況讓她不能告訴身邊的親人這個消息,沒有人來和她一起珍視這個即將來到人世的生命,她覺得有些對不起孩子。
也就是在這種歉疚的心情升起的同時,蘇然忽然覺得以前她不敢麵對的一些東西,現在去麵對似乎不那麽難了,為了孩子,她終於變得勇敢。
來到醫院一番檢查做下來,蘇然被她對麵麵容潔淨的中年女醫生一句話震住了:“你都懷孕12周了怎麽才來?”
蘇然木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她稍稍算了一下,8周,也就是她已經懷孕快兩個個月了。
女醫生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原來月經就不準嗎?”
“嗯。”蘇然木納納的回道,她確實月經一直都不準,蘇然從小就胖,青春期的時候就內分泌不正常,兩三個月不來月經對她來說那是經常的事情,而且她這次懷孕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她到現在才知道。
女醫生又冷淡的問了句:“打算要嗎?”
“要。”蘇然回答的異常堅定。
女醫生這才露出一個笑模樣,語氣也溫和了一些:“那就恭喜你了,以後要注意營養,不要做劇烈的運動,定期來做產檢。”
蘇然也終於笑了出來,她聽著醫生的傻乎乎的不斷點頭,那醫生看她的樣子,知道她是沒心眼的,心裏對她有些好感,又多囑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項,才打發了她。
出了醫院,蘇然沒有打車,她慢慢的走在人行道上,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世界是那麽美好,似乎每一個人都在跟她微笑,就連陽光也是那麽的明媚可親,吹在身上的微風也是溫暖柔和的。就在這一刻她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變得豁達了。
回到家後,蘇然一直等到晚上,看看時間快九點了,才出了家門打車往沈渭南現在的住處去。
就在兩天前,就在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之前,蘇然其實是有些懼怕見到沈渭南的,這種心情很複雜,她愛他,所以卑微,所以不願把這世界上唯一能把他們聯係起來的婚姻關係切斷。她害怕再見到沈渭南的時候原本隻是語言上說出的離婚會真正的開始實施。蘇然過的難受憋屈,但是她寧願讓自己難受憋屈也不願意離開沈渭南。在她看來隻要沒有真正的走出那一步,那麽這個人總還是在自己身邊的。
但是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以後,蘇然的心情變了,她不想再龜縮下去了,她要和沈渭南認真的談一談,她要告訴他她懷孕了,她的出發點不是想用這個孩子來挽救他們的婚姻,或者是把沈渭南困在自己身邊,她以前在他麵前因為太在乎,所以太卑微,她想這次哪怕就一次,她也要和他處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告訴他不要那麽輕視他們的婚姻,哪怕為了孩子,也請他再努力一次。至於她說了以後如果沈渭南還是拒絕這種最壞的結果,她其實下意識的沒有去想過。
蘇然不知道沈渭南有幾處房產,但她知道沈渭南現在住哪,沈渭南和蘇然結婚後,基本不管家裏的事情,家裏水電費,物業管理,或者一些雜七雜八的費用都是蘇然再交。在這些費用裏麵蘇然每個月都會收到一家家政公司的賬單,那上麵有登記一個住址,蘇然知道那是沈渭南結婚前住的地方。
蘇然帶著所有的勇氣,醞釀好了所有的說詞,但是當她敲開沈渭南住所門的時候才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會照著你的劇本來演的。
門內站著的是一個美豔的女人,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她穿著一身華麗的低胸晚禮服,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桃紅色的吊帶長裙襯得她膚色透白水嫩,上半身大片□出來的肌膚,白晃晃的晃得蘇然眼暈,她覺得這個女人真性感,而且這個女人她還認識。
蘇然認識夏小花,雖然她們從來沒有說過話,但是在長久注視著沈渭南的歲月裏,這個唯一被沈渭南領回過軍區大院的女人,雖然隻有遠遠的幾麵之緣,但是她還是記住了她。
蘇然被眼前的女人震得有點發蒙,嘴裏的話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你不是結婚了嗎?”
門內的夏小花,開門以後看到門外陌生的女人本來也有點吃驚,在她準備回頭去招呼這屋子的主人的時候,蘇然冒出來的這句話,不知道忽然就觸動了她腦子裏的哪根神經,她一手扶在門框上,懶懶的姿態,有些輕浮的對蘇然說:“結婚了也可以離婚啊?”
夏小花的這句話也觸動蘇然的神經,是的啊結婚了可以離婚啊,她的男人現在就是要和她離婚呐。
夏小花擋著半個門口,蘇然進不去,她從夏小花的空出的位置向屋裏看去,沈渭南和她的位置成一條直線,就站在客廳的中央,他應該是剛洗了澡,頭發還是濕濕的,身上穿著一件浴袍手裏端著一個方口的玻璃杯,裏麵裝的應該是酒,他看著門口的蘇然,定定的站在那裏沒有動,目光沉沉,麵容沒有任何波動。
蘇然看著他鼓起勇氣說道:“渭南哥,跟我回家。”
沈渭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低垂下眼皮,目光看向地麵,明顯是一個拒絕的姿態。
“渭南哥,跟我回家。”蘇然又說了一遍。
沈渭南還是站在那裏不動如山。
忽然間蘇然就沒有了力氣,她再也說不出第三句了,她這個時候才知道有時候人說話也有力竭的時候。
蘇然回頭,默默走上來時的路,她走的不快,但也不慢,用一種均勻的速度走著,她身後的夏小花,看著這個女孩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轉角處,有書上說人的背影可以包含很多信息,她今天算是真的看到了,這這女孩的肩膀微塌,低著頭,她看到了悲傷,但是她的腰和脊梁卻始終是挺直的,她也看見了一種柔軟的堅韌。
蘇然靜靜的下樓,這裏的樓道裏裝的是聲控感應燈,她的腳步輕,所以沒有一盞燈為她亮起,但是在黑暗中,她的腳步平穩一腳都沒有踏空過。
蘇然以為自己會哭,但是直到走出這棟樓,她抬手摸摸自己的眼角卻是幹幹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臨走遠之前,蘇然最終還是回頭看向沈渭南住處的窗戶,窗戶裏透出明亮的燈光卻看不見人影,在著最後的最後,蘇然站在這棟樓下,她仰頭看著有那個男人的房間,凝視良久,遠遠看去,可看見這女孩凝固的身形,平和的目光,她的姿態虔誠,似在述說,又似在懷念:渭南哥,在我們的婚禮上我曾經對你說過我愛你,但在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說過,可是我從來也沒有停止過對你的述說,我每日每日都在用我的行動向你述說,可是你從來就沒有注意聽過啊,現如今你終於覺得煩了,你的沉默叫囂著讓我住嘴,那我就住嘴了,渭南哥,從此以後不管是近在咫尺還是山高水遠我都將永不再向你說起。
第三十一章
蘇然走後,夏小花轉身看著還是站在那裏靜默不動的沈渭南:“你老婆?”她問道。
“嗯。”沈渭南坐回沙發裏,望著前方的牆壁。
夏小花站在門口隔著一段距離,看了一會沈渭南,忽然說:“你傷著她了。”
沈渭南靜默不動,夏小花把身體靠向身後的鞋櫃慢慢說道:“渭南,世人都認為我是個趨利的女人,是個能恨得下心的,可我覺得你比我狠,我這人雖然重利但誰要是真的非上杆子對我好,隻要是個好男人,就是沒錢我也會跟著他的。”
說到這裏夏小花從從旁邊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一盒煙,點燃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後,接著說道:“我從22歲跟著你,一直到28歲,6年,整整六年的時間,那六年跟著你過日子,真的是越過心越冷,你這人看著哪都好,可又真的把誰放在心上過,說實在的那些年我在你麵前從來就沒有挺直過腰,你這人呐,老是高高在上的看著別人,既摸不著,也靠不近,看著彬彬有禮的,其實最是冷酷,誰你都不放在心上。”
夏小花在那裏說著,沈渭南坐在那裏始終不動也不說話,最後夏小花走過去掐滅手裏的煙頭,拿起沙發扶手上的外衣往身上穿,她一邊穿一邊說:“渭南,那姑娘一看就是個傻的,這年月找個真心實意對你好的人,那真的跟沙裏找金子一樣,人的緣分,有時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當初我決定離開你,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一個念頭罷了。”
夏小花說完再沒停留,拿著自己的小包,就走出了大門,她的高跟鞋在樓道裏發出“哢哢”的回聲聽起來格外的空洞。
夏小花這個時候會出現在沈渭南這裏純粹是巧合,她現在的日子過的挺好,雖然豪門大家族裏麵的是非多,但是她的精明世故應付起來綽綽有餘,她嫁的男人,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夏小花嫁過去是續弦,他前麵一個太太去世多年,對比自己年輕10多歲的夏小花多有疼愛。
這人一旦日子過的順暢了,難免會生出很多感慨,這次夏小花獨自一人回道C城是代表她的丈夫回來簽一個項目的合約,合約簽成在慶祝酒會上的時候,她看著身邊熟悉的人和環境忽然就生出幾分感慨,現在在她想來,在她過去的生命裏,在C城她還是有著快樂的時光的,而承載她那段快樂時光的地方就是一棟老房子,所以酒會沒有結束她就讓人把她送到這裏來了。
夏小花有沈渭南這個房子的鑰匙,她也知道沈渭南結婚了,料想他應該是不會在這裏,可沒想到開門進去正好碰見沈渭南洗澡從浴室裏出來。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蘇然就來敲門了,結果夏小花一開門就碰上了這麽一出。
夏小花往外走著,心裏很是索然無味,原先來這裏懷念的心情也不翼而飛了,她忽然明白很多的東西隔開一定距離和時間後,什麽都會變味道的,她心裏有幾分失落決定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蘇然從沈渭南住的小區出來,打車回了二環線上的家,這一路上她沒表現的特別傷心或者絕望,安安靜靜的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轉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街景,昏黃的街燈照在她的臉上,她看起來沉靜而平和,夜間暗暗的車廂裏,司機開著收音機,一個平和的女聲淡淡的唱著:“跟不上你的腳步,幹脆就說迷了路。”蘇然的眼眶瞬間濕潤。
回到家後,蘇然給自己弄了一頓宵夜吃,她做了一大海碗湯,炒了一大盤牛肉炒飯,房子裏安靜無聲,空間寬闊,她一個人坐在飯廳裏,寬大的餐桌顯得她有些單薄。
蘇然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著東西,她吃完麵前的那盤炒飯吃完,端起湯碗一口氣喝完,最後還把湯碗裏麵的紫菜都挑出來吃光,然後很沒氣質的打了個飽嗝,擦擦嘴上樓洗澡睡覺了。
蘇然這一晚睡得很好,連夢都沒做,早上起床後,洗漱收拾幹淨自己,然後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給沈渭南打了個電話。
蘇然打這個電話規規矩矩的,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電話接通後,對麵傳來沈渭南低沉的嗓音:“喂。”
蘇然輕輕喉嚨說:“渭南哥,你能在最近找個時間我們把離婚手續辦一下嗎?”
電話那頭沈渭南有短暫的沉默,他接電話的地方空間應該很安靜,蘇然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她拿著電話耐心的等待著。
終於沈渭南在電話裏開口:“好,給我三天時間好嗎?”|
“好的,那三天後我們在民政局門口見。”蘇然做著最後的確定。
“好。”
“那,渭南哥,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蘇然望著窗外街上的景色,內心寧靜,她發現其實也沒那麽難。
蘇然現在其實比較著急著離婚,人有時候長大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在知道自己肚子裏正孕育著一個生命的那一刻她忽然長大了,在以前她純粹是那種走三步看一步的人,她從出生就有很好的家庭,還沒畢業就結婚了,她自己雖然沒有什麽能力但她卻是從來都是生活在一個很好的環境裏的,她的人生不需要她多努力,她的一生注定衣食無憂,但是現在她的生活軌跡出現了偏差,她選的丈夫將不再是她以後的倚靠,她現在沒有任何社會生存能力,當她感到壓力的時候終於開始思考。
蘇然可以說是個心地善良,心思極為純淨的人,當麵臨到生活的壓力的時候,她還是為著這個來到她身體裏的孩子而歡喜,她是單純的喜歡這個生命,不帶著任何世俗的利益喜歡。她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是她以後生活的負擔,所以她要保護這個孩子。
蘇然對對自己的人生做了一點籠統的規劃,從昨天她也看出來了,沈渭南是一定要離婚的,她也不想攔著他了,她更是不會利用肚子裏的孩子來挽救婚姻的人,所以她不能讓沈渭南知道她懷孕了,等他們離了婚孩子出生以後他再知道也沒有關係,至少到那個時候已經不影響什麽了。然後就是她的家裏,如果她和沈渭南離婚了再挺著個肚子回去,她媽肯定是要瘋了,這孩子她是絕對不會讓她留的。所以她也不能讓她身邊的人知道自己懷孕了。
蘇然要找一個地方去孕育這個肚子裏的生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個城市。
蘇然的實習馬上就要結束了,在她學的這個專業每年都有一批應屆本科畢業生去邊遠山區支教的名額,這種事情別看是個苦差事,但是掙著去做的人還不少,因為一般去支教一年回來後,會有很多福利,像她們這個專業,回來後考公務員或者考研都給會加分,有的地方上回來以後甚至可以直接就分配工作了。
蘇然是研究生但是卻沒有明確規定研究生是不能去的,蘇然的便利是她有個好導師,通過她的導師蘇然順利的申請到一個去支教的名額,讓蘇然驚奇的是,在她去學校交申請表的時候,她的導師告訴她賀妙瑩竟然也申請了去支教,說起來蘇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和賀妙瑩說過話了,最近她的生活過的一團糟,而賀妙瑩每日下班以後就會被杜遠山劫走,她們一天中見麵的機會實在也不多。
蘇然想不出賀妙瑩為什麽要去支教,但她也沒有機會問她,在就要畢業的這些日子裏她被各種報告和畢業論文占據大部分的時間,她在努力著悄悄的規劃著自己未來的道路。她在蛻變。
在蘇然給沈渭南打過電話的第三天後,他們如約在當初領結婚證的民政局門口見麵了,在蘇然後來的記憶裏,那一天的天氣不錯,那天是她先到的,六月的C城天氣還不算太熱,她穿了一身寬鬆的運動服,站在民政局門口的馬路邊上,她不敢去看身邊那些的歡笑著的新人,她怕看見人家的歡樂自己會流淚,唯有仰著頭把目光投向藍藍的天空,這一天難得是一個萬裏無雲的晴朗好天氣,耀眼的陽光刺的她有些眼睛疼。
蘇然深吸一口氣,覺得心裏空茫茫的,如她早就預料到的一樣,她心裏還是難受的,心髒似乎真的在隱隱作痛。
蘇然沒有等多久,五分鍾後沈渭南也開車到了。聽到關車門的聲音,蘇然扭頭看見沈渭南正從離她不遠的一輛黑色寶馬上下來。
蘇然發現沈渭南還是和她的印象裏一樣,高高瘦瘦的,身上永遠是幹幹淨淨的,他在她麵前站定,開口叫她:“然然。”
蘇然微微朝他笑了一下,蘇然這個笑容有著一種虛弱的氣質,沈渭南似不忍看,他有些急促的轉身對蘇然介紹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這是劉律師。”
蘇然想不出沈渭南這時候弄來個律師是怎麽回事,她機械的和劉律師握手問好。
和律師短暫的寒暄後,沈渭南把蘇然帶進了這條街上的一家茶樓,他的意思是在離婚前,他們的財產分割問題需要和蘇然協商。
蘇然把離婚的事情想的簡單,在她看來,離婚就向當初結婚一樣到民政局領個離婚證就好了。蘇然一時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她還是和沈渭南他們進了茶樓。
進了茶樓,三個人相對而坐,服務員上了茶水後,剩下的就是那個律師一個人在說了。
蘇然隻聽那個律師說了一句就把頭扭到了一邊,看著窗外的馬路在沒有表情。
那律師對蘇然說:“因為沈先生在婚前沒有對婚前的財產進行公正,所以在你們離婚後,屬於沈先生的財產將有一半是屬於蘇小姐的。”
蘇然已經沒有興趣聽了,她望著窗外,從沈渭南的角度看去她的身形如一個剪影,沉默安寧如一潭死水。他放在桌下的手握成一個拳頭,指甲刺痛他的手心。
在沈渭南過去的生命力可能從來也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體會過那麽多的情緒,他煩躁,壓抑,痛苦他第一次體會到他對語言的運用有了障礙。
沈渭南知道這短短的數天蘇然又變了,幾天前的蘇然或許少了一些原來的活力,但至少她還是軟弱的,蘇然從小被保護的太好,她的世界是簡單的,她一直都理所當然的依賴著她身邊愛她的人,她一直沒有長大,可就在這幾天她的眼神再也不單純,一抹滄桑之色浮現在她的眼底。
一個本應該一直被允許長不大的孩子,就因為錯愛了一個人,所以就被迫著開始蛻變,沈渭南閉上眼睛,他覺得心髒在一抽一抽的疼,他不知道他對蘇然到底是愧疚還是有著別的什麽情緒。
沈渭南至少知道今天要是別的女人坐在這裏,那他絕對要比現在從容豁達很多,愧疚可能是會有點,至於心痛卻絕對是不會有的。可是他發現到了蘇然這裏他就是繞不過去,無論他對蘇然做出什麽補償他都覺得不夠,他還是會難受,會心痛。這種心痛是來源於幼時的那份感情還是別的什麽他真的不知道。
劉律師把一疊一疊的文件在蘇然的麵前擺開,那上麵分別是沈渭南的房產,股票,個人存款,所有的都做好了公正,隻要蘇然簽了字,那文件就會馬上生效,蘇然也就會馬上會擁有一大筆財產。
蘇然掃了一眼眼前的一摞摞白紙黑字,什麽也沒說,拿起筆幹淨利索的就簽好了字。
蘇然這個人對錢沒什麽具體的概念,她雖然沒有什麽錢,但她從小就沒缺過錢,她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支配過很大數額的金錢,在她眼裏幾百萬和幾千萬其實沒什麽區別不過就是個數字多少的問題,倒不是她多天真,不知道金錢的魅力,隻是她這個人欲望不多,少少的金錢就可以滿足她所有的欲望,她沒有多少用金錢來尋求快樂的欲望。所以沈渭南給她的這一個多億的財產,對她來說也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筆錢罷了。至於說這筆錢在別人眼裏代表著什麽,她可能知道,但是不了解。
在蘇然眼裏沈渭南給她這麽多錢,其實有點矯情了,她知道他其實是想補償她,但是真要說起來他有什麽錯呐?他的錯就是不愛她嗎?這說起來也太不靠譜了。他們之間真要說出個對錯,那她自己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蘇然之所以接受沈渭南給她的財產,也是她對現實的了解,她知道養一個孩子是要很多錢的,她雖然有一筆父母給的嫁妝,但那是她爸媽還有她哥的血汗錢,她沒臉用,如果將來憑她自己的工作肯定是不能給孩子一個很好的生活環境的,所以她也沒必要矯情,再說她和沈渭南之間也不用折騰什麽尊嚴,清高之類的東西。
蘇然簽好字,律師收拾收拾東西就離開了,剩下他們兩個人坐在那裏相對著也尷尬,還是蘇然先說的:“我們去辦手續吧,一會人家要下班了。”
沈渭南發現蘇然不再叫他渭南哥了,他知道蘇然單純,這就是說在她心裏已經把他隔開一層了。默默的起身,兩人一前一後的往民政局走去,沈渭南走在前麵,蘇然跟在後麵,中間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
他們辦手續很快,蘇然簽字的時候因她知道,再也沒有挽留的可能了,所以和結婚一樣,落筆幹脆利落,倒是沈渭南真真在那停頓了一會,但是這次蘇然再沒有看他。
辦完手續出來,兩人站在民政局的門口,沈渭南帶著歉疚的口氣說:“然然,你去哪?我送你。”
蘇然低著頭回答的很小聲:“你走吧。”
沈渭南看得出蘇然情緒低落,不知道該說什麽,站在那裏沒有動。
蘇然看著他的鞋麵又輕輕的說:“走吧。”
蘇然固執的催促,沈渭南帶著一種不忍拒絕的心情,終於抬腳向自己的車子走去。
當眼前的兩隻腳消失後,蘇然抬起了頭,她看向沈渭南的背影,目送著他離開:渭南哥,你總是先離開的那個,十三年前就是這樣,今天我還是讓你先離開吧,最後一次目送你,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分離的時刻了。
沈渭南到了車邊終於還是回了頭,遠遠的蘇然站在那裏,臉上木木的沒有什麽表情,但他不知道蘇然在盡自己的目力看著他的臉,他不知道蘇然的眼底有多麽的留戀。
蘇然張了張嘴無聲的說:“渭南哥,再見。”
沈渭南聽不見蘇然說了什麽,他說不出再見兩個字,一低頭上了車。
車子緩緩的從蘇然身邊開過,沈渭南開著一邊的窗戶,他的神情麻木的看著前方,沒有轉頭。
沈渭南的車速不快,車子幾乎是在滑行,在上車的那一刻,心裏就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說:不要看,不要看。他有種強烈的預感,如果這個時候他要是看蘇然一眼,那麽他今後的生活將會萬劫不複。
可是就是那麽一眼,他還是沒忍住,後視鏡裏的蘇然,是個小小的身影,但他就是看見了蘇然皺著的眉頭,臉上巨大的悲傷。沒有眼淚,沒有聲音靜默的悲傷。
車子往前滑行,蘇然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沈渭南眼睛看著後視鏡,仿佛整個心神都鑽了進去。
一直在他車後麵忍受他龜速行駛的車主,終於忍無可忍的按響喇叭,巨大的喇叭聲驚醒了沈渭南,前麵就是彎道,他下意識的轉動了方向盤,然後在下一秒,蘇然的身影終於在後視鏡裏消失。
隨著車流往前走,身後卻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沈渭南忍受著,忍受著從一數到十,胸腔裏正常跳動的心髒忽然急速的瘋跳起來。
一條單行線上,在行駛的車流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刹車聲,一輛黑色的寶馬不管不顧的就那麽停在馬路中央,後麵差點和它追尾的司機從車窗裏伸出腦袋來剛要開罵,就見一個男人從他身邊飛速跑過,前麵的寶馬車車門大開卻不見司機的影子。
風從耳邊“呼呼”的吹過,沈渭南沒命的跑著,心裏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催促著他:快點,快點她就要不見了。
拐過彎,民政局就在前麵,大門口人來人往,剛才矗立在那裏的那個身影已經沒有了,沈渭南不死心的跑過去,他站在蘇然剛才站過的位置上,神情惶恐的來回轉身尋找。
四下裏都是人,可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
“蘇然!”一聲巨大喊聲從沈渭南的嘴裏爆發出來。四周人煙稠密,四周的景物在他身邊旋轉,他如站在一個漩渦的中央,周圍一片寂靜,他的耳邊忽然有一個聲音在說:“人的緣分有時候一個轉身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巨大的轟鳴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然然。”這回沈渭南的聲音很小,他的眼神空茫似在低低的呢喃,這一刻這兩個字在他舌尖纏繞,最後滑落進他的心裏,帶著一種尖銳的酸楚,有什麽東西湧入他的眼眶,四周的景色變成灰蒙蒙的一片。
第三十二章
蘇然離婚了,辦完手續她還是回了二環線上的家,站在自家小院門口,她遲遲沒有進去,她是冬天結的婚,她的記得她剛來的時候,這院子裏光禿禿的,門口的兩顆細脖小樹也是頂著光禿禿的枝丫,沒精打采的聳立在那裏。
如今是春天了這院子裏也有了些生機,院子的邊邊角角都鑽出了青幽幽的小草,就連門口的兩顆小樹都帶上了綠色的帽子,隨著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蘇然站了一會推開院門走進去,房前的回廊上,掉了幾盆吊蘭,旁邊是一長串風鈴,一陣風吹來“叮叮咚咚”的作響,帶著幾分寂寞的味道。
蘇然看著風鈴笑了一下,然後拿出鑰匙開門進屋,以前買這個風鈴的時候,帶著多少少女浪漫的情懷,現如今也就覺得它的聲音還好聽,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留下身後一片冷清。
這一年的夏天成了蘇然生命的轉折點,六月,她經曆了婚姻的失敗,七月研究生畢業,然後緊接著八月初的時候她去支教的通知就下來了,她和賀妙瑩沒有分到一個地方,賀妙瑩去了青海而她被分到了貴州。
在等到還有兩天就要出發了的時候,蘇然終於回了一趟娘家,蘇然在離婚後這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娘家,家裏打電話來問,她就說在準備畢業答辯,忙的很,也沒有人說她什麽,看樣子他們離婚的事情家裏都還不知道。而她也從來沒有接到過沈家人的一個電話,包括沈渭南的。
這次蘇然回娘家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了,現在的她懷孕已經16周了,孩子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顯懷,從她身材上還看不出什麽。所以蘇然也就隨便穿了一身休閑裝就回去了。
說起孩子,不知道是她體製的原因還是這孩子實在是太好了,蘇然從懷孕以來就什麽反應。她這段時間很忙,實習總結,論文答辯都是耗費精力的事情,可這孩子一點都沒有拖累過她。
怕和沈家人撞見尷尬,蘇然選在晚上回的家,從出租車上下來,四周還是和原來一樣的環境,幽暗暗的燈光下,自家的客廳裏亮著明亮的燈火,看起來格外引人注目,蘇然看著自家透出來的燈光第一次覺得她們家的燈顏色顏色是溫暖的,她沒敢回頭看沈家的房子,直接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蘇然掏出從包裏拿出一串鑰匙,開門之前她看著鑰匙出了一會神,她手裏的鑰匙串裏,有三把大一些鑰匙,分別是自己娘家的和對門沈家還有就是二環線上原來自己小家的。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多少都會留下些痕跡,她想著沈渭南的手裏也應該有著和她一樣的三把鑰匙,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另外兩把拆下來。
始終忍著回頭的欲望,蘇然打開自家的大門走了進去。她回來的時候早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一家人都圍在客廳裏看電視,看見她回來都很是驚奇。
胡女士最先站起來。迎著蘇然走過去:“你怎麽今天回來了?吃飯沒有?”
蘇然伸手挽上她媽的胳膊:“吃過了,媽,來先坐下,我有話跟你們說。”
蘇然長這麽大其實跟她媽不太親,平時基本沒有什麽身體上的親密接觸,胡女士一下被蘇然親密懂事的態度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乖乖的就被蘇然又帶到了沙發上坐下。
蘇然挨著她媽坐下,先喝了口水緩緩神,也給她們家人一個緩衝。坐在她對麵的莫言從她進門起雖沒有起身也沒說話,但目光一直就追隨著她,越到後來越是目光灼灼,蘇然感覺到了,但是裝沒看見,沒有去看他。
蘇然喝了水,咳嗽了一下,挺直了腰,張張嘴卻發不出聲,她還是少了一分勇氣,不管之前做過多少心理建設,不管想說的台詞在心裏背的多麽滾瓜爛熟,但是麵對著親人她還是慌亂的,從最初的結婚就是自己的任性,到現在的離婚她再也沒有了當初不管不顧的混勁,她的成熟讓她明白了當初的自己有多麽揮霍父母對她的愛,可現在她又要讓他們操心了。
坐在一邊胡女士終是沉不住氣,開口問道:“你這急急惶惶的趕回來要說什麽?渭南呐?”
蘇然把頭扭到一邊,通過落地窗看向對麵沈家的院子,那裏和自己這些年來次次凝視的樣子一樣,院子裏幽暗的光線,房子裏點點的燈光,蘇然的眼淚落了下來:“爸媽,對不起我離婚了。”
蘇然的話在震得蘇家的人一時鴉雀無聲,片刻後反應過來的胡女士“刷”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蘇然眼明手快,她知道她媽要幹嘛,伸手一把就抱住了胡女士,蘇然就著坐著的姿勢一把抱住胡女士的腰:“媽,別去,沒誰的錯,渭南哥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胡女士扭動著想甩開蘇然:“沈渭南沒錯,那是你幹了什麽錯事?你們當婚姻是什麽?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你們都還小啊!”胡女士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在喊了。
蘇然把臉埋在她媽的肚子上,就是抱著她媽既不撒手也不出聲。胡女士掙了半天沒掙開,忽然一把抬起蘇然的臉,蘇然緊閉著嘴,已是一臉淚水,胡女士忽然一陣心酸,頹廢的坐了回去。
一家人都沉默著,屋子裏壓抑的似乎空氣都不再流動,過了很久一直沉默不動的蘇軍長才緩緩開口:“然然,為什麽你這麽胡鬧。”
蘇然還抱著她媽的腰,臉一直埋在她媽的肚子上,沒有出聲:我沒有胡鬧啊,是渭南哥不要跟我過了啊,我努力了啊,可是我太笨了,怎麽都經營不好自己的生活。我們都想好好過來著可是就是不行啊,可是這些你讓我怎麽跟你們說啊。
胡女士看著趴在自己懷裏的蘇然,心裏堵的慌,那邊坐著的蘇軍長也陰著臉,蘇然有悶不吭聲,這場麵眼看著就收拾不住了,最後還是一直都沒反應的莫言說話了:“他們倆的事,不是外部的原因,是他們自己沒有處理好,他們走到這一步沒有誰的對錯,您們消消氣,就別為難然然了。”
莫言的話讓蘇軍長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點,胡女士也是無奈的長歎一口氣,再沒說話,很久後蘇軍長對著蘇然又說道:“然然,你不小了。”後半句他沒說出來,站起來往書房走去。
蘇然在後麵叫住他:“爸,我後天要去貴州支教了。”蘇軍長頓住了腳步,最後頭也不回的揮揮手臂:“隨你吧,你都這麽大了,我們還能為你操心到幾時?”語氣是無比的低沉。
夜深的時候,莫言站在蘇然的臥室門口,一轉門把手沒有動靜,他抬手敲了敲門,房門打開蘇然穿著睡衣,一臉清醒,顯然還沒有睡。
“哥,進來吧。”蘇然往旁邊讓了讓,給莫言留出一個進門的位置。
進到房間裏,莫言在寫字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蘇然坐在他對麵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
“跟我去美國吧,到了那裏你還可以繼續讀書,等一段時間過去,慢慢都會好起來的。”
“哥,我長大了,讓我自由吧。”蘇然直視著莫言,靜默的姿態,淡淡的說出。
莫言眉頭輕皺:“貴州那麽偏遠貧困的地方你去那裏幹什麽?”
“哥,要是我的生活裏沒有你,我就沒有那麽多的選擇,我想過我自己選擇的生活。”蘇然看著莫言還是不疾不徐的說著。
莫言靠在椅背裏,他偏著一邊的頭一隻手支在額頭上有些低沉傷感的姿態:“難道你的生活裏就不能有我嗎?”他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這句話的尾音如含在他的嘴角滑出。
蘇然低下頭,很久後才輕輕的說:“哥,我的生活裏一直有你,以後我也不會離開你,哥,小時候我生病你一夜一夜的守著我,我難受的睡不著覺,你就背著我在醫院走廊裏來回溜達,我被人欺負了,你給我討回來,我開家長會,從來都是你去,我都上初中了,我的內衣褲你都還給我洗。哥我都記得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離開你。”
莫言覺得夠了,他這輩子對蘇然求的就是個能守在她身邊,這孩子被他付出心血一點一點守著長大,原來她從來都沒忘記,這對他也就夠了。
蘇然的聲音又低低的響起:“哥,等我從貴州回來,如果那時候你要是不生我的氣,你走哪,我都跟著你。”
第二日的清晨蘇然早早的就離開了家,這時候天剛蒙蒙亮,蘇家沒有一個人起床,也沒有人送她。
蘇然出門的時候,站在馬路上回頭又看了一眼自家的小樓,二樓的一扇窗戶裏,胡女士站在窗邊,牽起一角窗簾,看著窗外凝視不動的蘇然:“老蘇,就讓她這麽走了?”
身後的蘇軍長還穿著睡袍坐在床上,他雙手抱胸,臉色顯然不太好看:“走吧,她也該長大了。”
這一家人這一夜其實沒有誰真的睡了,三樓的莫言也一樣站在窗邊,他兩手插在睡袍裏,握成一個拳頭,他靜默的站在那裏,麵無表情,目送著蘇然最後凝視了一會然後轉身走出去,再也沒有回頭。
蘇然他們學校這次被分配到貴州支教的隻有蘇然一個人,她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送她,C城的機場向來熱鬧喧嘩,蘇然被淹沒在人流裏,她提著簡單的行李有條不紊的換機票,托運行李,然後安靜的排隊走進關口,沒有回過一次頭。
賀妙瑩是在三天後臨上火車前才知道,蘇然去了貴州支教的消息。
蘇然坐的從C城到重慶的飛機,中途在青島轉機,經過六個小時的飛行,在晚上7點半的時候到達重慶。
蘇然支教的地方雖然在貴州境內但是那個地方太偏,它的地理位置靠重慶比靠貴陽還近,蘇然原是不知道這些的,也是她運氣好,她要去支教的那所學校,是他們學校的一個長期支教點,她回學校拿通知書的時候,正好碰見她要去接替的那個學弟回學校辦交接手續,那學弟人不錯,告訴了她不少東西,讓她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蘇然以前沒來過到重慶,她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一路從機場出來到,四周都是中國都市常見的夜景,黑暗的天空一長串的路燈,看不太清遠處的景象。
叫了出租車到市區的沙坪壩,蘇然打算在那附近先找一個賓館住下,明天再坐長途車去她要去支教的縣城。
蘇然一路奔波滿臉疲憊,雖在去市區的路上見到了著名的重慶夜景,但即使是美麗輝煌的燈火她都已經失去了興趣。她隻是覺得疲憊,有點擔心肚子裏的孩子,好在她這一路都還沒有感覺肚子有什麽不適。
在沙坪壩找了一家如家住下,蘇然為著肚子裏的孩子,雖然沒什麽胃口還是下樓找了一家飯店吃了點東西。
這一夜蘇然其實心裏惶惶不安,她這是第一次獨自離開家這麽遠。她以前被人照顧的太好,但她也知道社會的險惡,這一路雖然順利但她不知道後麵會碰到什麽,這一夜她縮在賓館的床上抱著肚子,難以安睡,讓她後來想起奇怪的是,在當時的那樣一個情況下,她竟然一次都沒有想起過沈渭南,當時她想的全部都是自己的父母還有莫言,最後竟然很沒出息的哭了。
第二日蘇然振作精神起床,拉著她的小行李往汽車站去,到了汽車站的大廳這會她才徹底的傻了眼。
蘇然曾經聽一個同學說過:不在春運的時候坐一次火車你永遠不知道中國有的人口有13億是什麽感念。蘇然這會蒙了,這還沒到春節啊,現在也不是什麽節假日啊,離學生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啊,可這麽多的人從那裏冒出來的。
汽車站的候車大廳,全部是人,站在門口老遠看去就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蘇然稍稍往前走了幾步就不敢走了,人太多了,她隱約看見裏麵有好多人在地上鋪上報紙,或躺或坐的。地上垃圾遍布,空氣渾濁,人群吵鬧,蘇然長這麽大哪見過這場景啊,她停在門口不敢再往裏走了。
蘇然站在原地想著該怎麽辦,為著孩子她也不能待在這樣的環境裏,剛才她走進汽車站的大門時就看見很多跑長途的汽車,那裏麵她沒看見一輛像樣的,在她眼裏那好些車都可以直接報廢了。蘇然想著她要是攤上那麽一輛報廢的車,這幾個小時坐下來,她受得了孩子受得了嗎?
最後蘇然拖著行李又出了汽車站,她想不出好辦法,好在她有錢,她決定打車去她要去的縣城。
和沈渭南離婚後不久,律師又找過蘇然一次,給她把當初她簽署的文件上的資產全部給她過了戶,房產什麽的,她就得了一堆房產證,股票她知道有哪些,但都在股市裏,她不會操作就放在那裏沒有管,至於現金她有好多,中國的每個銀行她都有戶頭,手裏有幾十張銀行卡。蘇然這次出門帶了兩張卡,每張裏麵都有幾十萬,
好在蘇然還有點生活常識,沒在汽車站附近打車,她拖著行李走出去兩條街,站在她昨晚住的賓館門口攔車。
蘇然不敢隨便攔車,在賓館門口守了半個多小時才終於守來了一個女司機。那個中年女司機,看她大白天的攔車跑長途,又是一個單身的女孩,知道沒什麽危險就答應了,就是價錢要的有點高,但蘇然不在乎,兩個人很快談好,蘇然終於坐上了去貴州習水縣城的車。
從重慶到習水坐長途客車要6個小時,坐出租開的快的話大概5個小時可以到,這一路上,路不好走,沒有高速,一條所謂的國道也是水泥石子鋪成,路麵狹窄,有時候在拐彎的地方,碰上迎麵來一輛車,這邊還要停下,等著一輛先過了再走,這一路上入眼的也都是崇山峻嶺,除了山還是山,看見的都是眼前的這點景色,偶爾在路邊看見一兩家人家,從外麵都可看出他們的貧困,房子的大門就對著馬路大開著,空曠的,幾乎看不見家具堂屋,髒亂的環境,房前泥濘的地麵上,還不會走的孩子就那樣坐在地上玩耍。
蘇然一路看下來全是這樣的景色,她看著一層層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大山,沒有一點舒服的心情,入眼所看的隻讓她覺得壓抑。
車上的司機,剛開始還找蘇然說幾句話,她說的是重慶方言,蘇然其實聽的懂一些,但是她不想說話,幹脆就裝聽不懂,最後那司機也覺得沒意思,就放音樂聽,也不找她說話了。
蘇然坐在後麵,路麵不平老是會有顛簸,她怕顛著孩子,幹脆就在後麵的椅子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養神。
蘇然是上午9點多攔到的車,5個多小時後到達習水縣城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蘇然下車後多給了司機100塊錢,算是補償她的午餐費。
司機挺高興臨走的時候還囑咐她:“看你就是大城市來的,這個地方窮困偏僻,民風比較彪悍,你注意一點。”
蘇然笑著答應,目送著她的車子離開。
蘇然到了這裏還沒有到她要到的終點站,她要去的地方是這個縣城下麵的一個鎮中學。那個地方叫城寨,當天下午蘇然先到縣城的教育局去辦了手續,然後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中巴,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到了地頭上。
從習水縣城到城寨其實隻有二十幾公裏的距離,但是這裏全部都是大山,這裏的路都是從山的側麵挖出來的,不是水泥,也不是瀝青路麵,全部都是土路及其難走,車子的時速估計也就是十幾公裏。蘇然坐中巴車來這裏的一路上經常看見半個車軲轆已經在路基外麵了,可是坐在車上的人個個都神色正常,坐這車的都是些住在城寨附近的村民,車子外麵看上去還算新,但是裏麵沒有一個幹淨的地方,座椅上的白布套蒙著一層黑乎乎的汙漬,車廂的地上到處都是泥巴,幾個男人在車裏抽著旱煙,高聲談論著,好在現在是夏天,車窗都開著,空氣都還算好,蘇然在要崩潰的情緒中忍受了一路。
下了車,蘇然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入眼的景色其實挺好看,她下車的地方是一座石橋,城寨就在橋的對麵,一個依水而建的小鎮,傍晚的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從橋下穿流過過,對麵的河岸邊是一座座中國鄉鎮農民自家蓋的房屋,基本全是兩層以上的小樓,外牆貼著白瓷磚,沒有規劃,錯落無序的建在河邊,看著有些雜亂但是有人間煙火的味道,再遠處是一座青幽幽的大山,依山傍水,小橋流水其實有那麽一兩分婉約秀麗的美麗。
第三十三章
蘇然從繁華的大都市,隻身來到偏遠山區的小鎮,生活環境的落差是巨大的。
蘇然來到這裏以後發現這個叫城寨的小鎮,應該是貴州省管轄內最偏遠的一個鎮,這裏四麵被大山包圍,整個鎮子就是一條長約100米的街道,這個鎮的鎮政府,派出所,醫院全在著條街上,無不意外的這裏最醒目的建築就是鎮政府,一棟帶著院子,大鐵門的二層小樓。
蘇然支教的學校在這條街的後麵,穿過兩棟民房之間的一條小路,走個幾十米就可以看見,學校占地不大,臨河而建,兩棟還像點樣子的教學樓,中間一個一麵積不大的操場,操場上什麽也沒鋪,就是光禿禿的泥巴地,兩個老舊的木頭籃球架不知在歲月中矗立了多久,已經沒有完整的籃板,遠遠就可看見木頭上的裂開的老大縫隙。
來到這裏那天傍晚,蘇然問著路找到學校,還沒到開學的時候,學校裏冷冷清清的,四周一轉沒見一個人影,蘇然拖著行李身心疲憊,這眼看著天就要?呂戳耍??詹拋吖?翹踅值氖焙蠣豢醇?姓寫???嗟惱信疲?睦鋝喚??薊炭幀?r
又圍著兩棟教學樓轉了一圈,挨著在每個窗戶裏看了一遍,還是沒人,她真的慌了起來,長這麽大蘇然都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眼看著太陽的餘暉就要不見了,恐懼和委屈籠罩著她,眼睛裏馬上就要湧出淚水,終於她張口帶著哭腔喊道:“有人嗎?”
“有人。”一個男聲在她身後響起,而且還是標準的普通話。
蘇然豁然轉身,一對中年男女站在她的身後,他們的衣著普通,和蘇然一路來看見的人差不多,但他們看著明顯要幹淨很多。
“我,我是,是來支教的學生。”蘇然抹掉眼淚,磕磕巴巴的說。
那男的笑著開口:“嗯,看出來了,現在學校還沒開學,教務處都還沒有上班,我是這裏的老師,就住在學校裏。我先領你去宿舍吧。”
蘇然聽著那男人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他的個子不是很高,留著一個短短的西裝頭,一身短袖襯衫,黑色的褲子,人看著幹幹淨淨,斯斯文文的,直覺他不是個壞人。她站在原地小聲的說:“謝謝你了。”
男人轉身對身邊的女人說:“明麗,你先回家吧,我給她安排完就回去。”
女人點點頭,又朝蘇然笑了笑轉身往教學樓後麵去了。
女人離開後,男人朝著蘇然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妻子她不會說話。”
蘇然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倒是那男的主動說:“走吧。”說完先轉身先往前走去。
“我姓張,你可以叫我張老師。我家就住在教學樓的後麵,你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張老師走在蘇然的前麵的對她說著。
蘇然跟著他,在後麵納納的答道:“謝謝。”
兩棟教學樓建成的是一個直角,在另外一邊還有一排磚結構的平房,張老師把蘇然領到那排房子中間的一間,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來打開門,這裏麵的的空間大概有十多個平房,蘇然站在門口望著昏暗的屋內,裏麵對她來說簡直簡陋的可以,裏麵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還有一個歪道地上的簡易衣櫃外什麽也沒有。
張老師先進去拉開牆上的燈繩,屋頂黑乎乎的看得見架房梁的木頭,一個燈泡就順著電線掉在橫梁上,房間裏可能有段時間沒有住人了,屋子裏有一股潮氣,牆上倒是刷過石灰,但可能是時間久了,也是灰撲撲的。
張老師轉身看見蘇然快要崩潰的臉,笑笑說:“這裏的環境艱苦,可能要委屈你了。”
蘇然看看他,臉上木木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張老師又笑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如果需要幫助就去教學樓後麵,大門是紅色的那房子裏找我。”
蘇然看著她,小聲說:“謝謝。”
張老師走後,蘇然站在門口呆立良久,最後她覺得累了,走到那張床邊做了下來,床上有被褥隻是被卷了起來,她就在光禿禿的床板上坐下,然後看著房子的一個角落發呆,良久後她忽然醒過來,伸手一摸臉上,摸到一片水跡。
蘇然擦幹眼淚,拿起門後的掃把開始打掃衛生,把不大的房間裏裏外外掃的幹淨,又把歪在地上的簡易衣櫃扶起想摸索著從新裝好,蘇然以前沒用過簡易衣櫃,她折騰了半天終於終於讓那衣櫃又從新立了起來,把自己的行李打開,一件件衣服掛好。
收拾完這些,蘇然在身上揣了些錢往街上走去,這會是夏天,街上坐著三三兩兩乘涼的人,蘇然在街上找了一家米粉店,這裏的衛生她不敢恭維,但現在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些了,她吃了一碗米粉填飽了肚子,然後找到雜貨店買了些盆子,毛巾牙膏之類的洗漱用品。
這裏的人說的都是當地的方言,好在這裏的方言沒有像上海話那樣難懂,蘇然勉強還是能聽得懂,她不知道是店主把她當作外地人故意欺生,還是本來就是這樣她發現這裏的東西質量很差,但是價格卻高出許多,一把看著就是假冒的高露潔牙刷竟然要8塊錢,這要是在C城估計兩塊錢都沒人要,而且你想買都沒地方賣你。
蘇然不在乎那點錢,她也厭怏怏的不願與人多說話,買了東西就回學校了。
在蘇然住的那排房子盡頭有一個水龍頭,她好不容易找到,拿著新買的牙刷毛巾去洗漱,打開水龍頭,水柱傾瀉而下,在下麵的一個小水泥池子裏濺起一片水花打在蘇然的光裸的小腿上,蘇然被激的打了一個冷戰,她不知道現在是夏天了,為什麽這裏的水會這麽冷,哆哆嗦嗦的洗漱完,回到屋裏,鎖好房門,打開床上的被子卷,一股酸酸的怪味撲鼻而來,這一天蘇然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多了,她近乎麻木的鋪好床,一頭倒在黑乎乎的枕頭上,蜷縮著身體,抱緊肚子,眼淚就那麽留了下來。
蘇然來到城寨的第一個晚上是伴隨著她的眼淚睡著的,而在遠方她的親人和她索愛的人卻沒有誰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有多艱難人的日子還是要過的,來這裏幾天後蘇然漸漸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在開學前的這段時間裏,她又坐著中巴車進了一趟縣城,城寨隻是一個小鎮這裏唯一的一個銀行是農村信用社,蘇然有中國所有銀行的卡但就是沒有農村信用社的,她進縣城取了了一筆錢,買了全套的床上用品,幾捆牆紙,還有一個電磁爐,最後東西實在太多,她花了幾百塊錢包了一輛破爛的出租車回來,不是她不想找一輛好一點的車,實在是這裏所有的出租車都是從上麵的一個二級城市淘汰下來的,滿大街的車都是一樣,找不到一輛像樣的。
蘇然回到城寨,自己到街上找來工匠幫她把牆紙貼上,又買了一張木質的式樣難看的大紅色雙人床和一個木頭的衣櫃,顏色一樣是大紅色的。之所以全都是大紅色的是因為這裏的家具都是街邊店子裏自己做的,當地的人隻有在結婚的時候才會買家具,所以就基本都是大紅色的。
收拾玩這些,蘇然的宿舍終於有了一點樣子,又買了一些鍋碗瓢盆回來,她打算自己開夥,雖然這裏的街上也有飯店,但那衛生條件實在是不敢恭維,當然她在這裏找人做事,買東西那都是比別人要貴一些的,但誰讓她是外地人呐,貴一些她也隻有認了。
幾天搗鼓下來,蘇然終於看著自己住的地方順眼多了,至少在她眼裏是幹淨多了,終於全部收拾完這天她站在門口看著和她來時截然不同的房間,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微笑。
八月底的時候開學了,學校在開學那天忽然就熱鬧了起來,這所學校是這方圓幾十裏唯一的一所中學,大概有800多個學生,在開學這天都呼泱泱的湧到學校,蘇然一大早起來就聽見外麵草鬧的人聲,和孩子頑皮的尖叫聲。
這裏地處貧困地區,有很多孩子的家就住在大山裏,蘇然站在屋外洗漱,操場上聚集了很多孩子,入眼的這些孩子都是灰灰的一片,沒有幾個穿著光鮮,大多數的孩子身上都是不合身的衣服,灰土土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甚至還看見幾個光著腳的,蘇然刷完牙甩了甩手裏的牙刷,淡漠的轉身回屋了。
來到這裏後蘇然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反正這裏也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她的屋子裏連台電視都沒有,為了孩子好,她的作息也很正常,回到屋裏她看看時間還早用電磁爐給自己煮了一碗麵。吃飽後,出門往教務處報道,她在這裏的生活正式開始了。
在教務處辦手續,蘇然被分配到教這裏初二年級三個班的英語,課時還不算多,平均每天四節課的樣子。
蘇然在在教務處看到幾個來報道的老師中有幾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孩,她們看著不像是當地人,聽她們說話才知道這幾個女的家是縣城的,每周來這裏上課,上完課就回去,基本不待在學校裏,蘇然開始不明白怎麽還有這樣的老師,後來待的時間久了,才知道老師的職業算是公務員,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麽工業,商業也不發達,做公務員那是最好的出路,在這裏你想做老師還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這幾個女孩都是師專畢業家裏有人,被暫時分配到這裏占一個名額,等過個一年半載再想辦法調回縣城的學校去。
那幾個女孩子知道蘇然是大城市裏來的,都有意無意的找她搭話,蘇然不願與她們深交,應付幾句就出來了。
在教務處的走廊上蘇然意外的碰見了張老師,張老師看見她似乎挺吃驚,不過他隨後就還是像當初那個禮貌的樣子,笑著向她問好:“你好,還習慣這裏吧。”
蘇然淡淡的笑著:“還好,那天謝謝你,我叫蘇然。”
張老師笑的和煦:“那蘇老師,祝你在這裏工作生活順利,還是那句話有需要幫忙的請找我。”
“謝謝。有事我會去麻煩你的。”蘇然客氣著。
張老師沒再說什麽,他笑了笑,越過蘇然走進了她身後的教務處,蘇然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往樓外走去,從第一次接觸蘇然就覺得這個張老師有些特別,他身上的氣質處處顯現出和這裏人的不同,可是他又隻是這裏的一個普通老師,蘇然覺得奇怪。
後來在這裏時間待長了蘇然才知道,這個張老師原來是北京人,原是北京一所名校的高材生,多年前的一場學潮讓他來到這裏,然後和自己的妻子認識,他的妻子是當地人,他後來就在這裏和他妻子結了婚,在這裏定居下來,再也沒回過北京,在蘇然眼裏他也是個傳奇的人物。
第二天就正式開課了,蘇然第一次走上這裏的講台,她有種異樣的感覺,這裏沒有一個幹淨的環境,一個教室裏坐了將近50個學生,這裏的教室沒有電視,沒有光潔的地麵和牆壁,每兩個學生一張課桌,她往講台上一站就看見下麵黑壓壓的一片小腦袋,這裏的學生不像大城市裏學生那樣白白嫩嫩的,他們幾乎都有一張灰撲撲的小臉,但是他們的眼神比大城市的孩子更有活力。
正是開始上課蘇然才知道,她要擔任的課程教起來是艱難的,她的學生可以說沒有任何英語基礎,這裏的孩子到了初中才開始接觸英語,他們平時說的都是方言,沒有一點口語基礎可言,蘇然覺得頭痛,但也沒有辦法隻能盡力一點點的教,她隻有一年的時間,能做的其實有限。
蘇然知道,這裏的孩子相對於生活在大城市裏孩子是不公平的,他們的教育落後卻麵臨著更殘酷的競爭,這裏的幾百個孩子到最後能靠近縣裏的高中的其實寥寥無幾,而到最後能考上大學的那更是個少的可憐。但這是社會的現狀,蘇然沒有能力改變,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能更多的教這些孩子一些知識。
蘇然在這裏的工作是認真的,她這一生可能都沒有對什麽事情這麽認真過,她盡心盡力的教著自己學生,對每一個要認真學習的孩子她都盡心的輔導著,抱著一種憐憫的心理,她把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些孩子身上。
來到城寨的這一個夏天,蘇然過的很充實,在這裏她的生活前所未有的規律和忙碌,在這樣的日子裏她漸漸變得沉穩豁達,平時閑暇時她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到學校旁的河邊坐一坐,最初離開C城時的悲傷她漸漸不再體會,有時候望著急流而過的河水,入目都是擋住視線的大山她也隻是會感到寂寞。
來到城寨的兩個月蘇然沒有接到過一個家裏的電話,剛來的那天她給她媽發過一個保平安的短信,但是一直沒有回音,她不知道她沒接到家裏的電話是他們根本就沒給她打呐,還是打了而她沒有接到,城寨這個小鎮經常停電,一停就連所有的基礎電力都全部停掉,連手機都閉屏沒有信號。倒是來這裏幾天後她接到過一個賀妙瑩的電話,賀妙瑩知道她離婚了,在電話裏把她罵了一頓,罵完了又打過來安慰她,但是最近連賀妙瑩也不來電話了。寂寞的時候蘇然也會想她是不是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日子在一日一日的過,到11月的時候蘇然的肚子已經現懷了,好在她的檔案裏填的是已婚,學校裏沒有什麽流言飛語,讓她比較欣慰的是,這裏的唯一的一家醫院條件還可以,雖然看起來也是很簡陋,但是做個產檢照個B超什麽的還是可以的,現在她懷孕已經24周了,孩子發育的很好,這個孩子真的是很好從來沒有折騰過她,就是剛來的時候那麽奔波他也是好好的待在肚子裏,從來沒有給蘇然惹半點麻煩。
進入11月後城寨的天氣漸漸轉涼,蘇然來的時候帶的都是夏天的衣服,自從她的肚子漸漸大了以後,自己也不講究了,這裏的街上沒有賣什麽像樣衣服的,天氣冷了,蘇然就在街上隨便買了一些衣服穿,這個蘇然曬的很黑,一身灰撲撲的衣服穿在身上腳上踩著一雙當地人手工做的黑布布鞋,現在的她看起來和當地的小鎮婦女沒什麽區別。
蘇然隨著越來越大的肚子也越來越能吃,這個小鎮每個農曆的逢五和逢十都有一場集市,每到這個時候這裏的街上就會很熱鬧,這個鎮下麵的村民都會來趕集,蘇然每個集市都去,在這裏她可以買到正宗的土雞蛋,土雞,河裏天然生長的魚,甚至還有20多斤一隻的大鵝。
蘇然從來沒有控製自己的食欲,為著孩子她不怕自己再胖一圈,這個星期六又是集市的日子,蘇然買了一隻土雞回來,在街上請人收拾幹淨後,拿回來剁成幾塊,在自己宿舍的門口支了個小煤爐子就開始燉,蘇然買的那個電磁爐從買回來就沒用幾次,原因是這裏的電壓低,她一開大了,整個學校就都會跳閘,弄了幾次後,她最終妥協,她看著這裏的很多人家都是用小煤爐做飯,她自己也弄了一個,雖然經常一不注意忘了加煤它就會熄掉,而且每次熄掉後再生活不是一般的麻煩,但生活就是這樣雖然處處不如意,但你也也要湊或著活著。
中午時分快到午飯的時候,蘇然在門口彎腰看著鍋裏煮著的雞塊,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猶豫的疑惑的聲音:“蘇然?”聲音不大,明顯帶著強烈的不確定。
蘇然轉身,她身後不遠處,賀妙瑩和她目光對上忽然睜大了眼睛,雙手捂住了嘴巴。
蘇然看著賀妙瑩笑了起來,可還沒等她笑完,賀妙瑩指著她的肚子忽然爆發著吼道:“你要有多傻才算啊?啊!你以為你在演苦情戲啊?被男人甩了還躲起來給他生個孩子,你以為生活是言情小說的,你帶著個孩子還能挽回孩子他爸的心?”
蘇然臉上黯然了一下,她轉過身去,用手裏的大勺子攪著鍋裏的東西,低低的問道:“你吃飯了嗎?我買的土雞,燉出來味道不錯,被你趕上了,你有口服了。”
賀妙瑩快氣瘋了,她衝到蘇然的身後叫道:“跟你說話呐,你少轉移話題,你怎麽這麽二呐,怎麽就不知道對自己好點呐?”
蘇然挺平靜的用勺子磕磕鍋沿:“怎麽才算是對自己好呐?像你一樣每天裝的沒心沒肺的?看著成天嘻嘻哈哈的沒個正行,生活過的好海皮,然後晚上躲在被子裏偷著哭?別人眼裏的好在自己這裏說不定就是不好了,妙瑩。”
蘇然看著“咕咚咕咚”冒著泡的雞湯,平淡的說出,她的整個姿態都是靜靜的,帶著一種沉靜深邃的氣質,賀妙瑩忽然就閉嘴了,她看著蘇然心裏想著:這還是蘇然嗎?這哪還是原來的那個傻妞啊?
蘇然還是沒有看賀妙瑩,她繼續盯著眼前的那鍋湯輕輕的吐出:“妙瑩,我要做媽媽了。這樣沉靜的蘇然讓賀妙瑩忽然就掉下了眼淚。
兩個女人解決完一鍋雞湯,都有點吃撐的感覺,飯後蘇然帶著賀妙瑩到河邊散步消食,這個時候的貴州天氣已經開始往冷裏發展了,她們往河邊一站,陣陣冷風吹著,其實不太好受,走了一會賀妙瑩就不想走了,她坐在河邊的一塊巨石上點上一顆煙抽了起來,蘇然看她不想走了,也轉身看著流淌的河水,兩人一前一後的一站一坐,隔著段距離。
賀妙瑩看著蘇然的背影半響,她發現蘇然就那麽站著一直就沒有動過,她記得以前的蘇然可是那種半夜餓了沒吃的,能把一層樓的人都鬧醒了的人,她看著蘇然忽然開口問她:“你以前跟我說你相信愛情,現在你還相信嗎?”
蘇然轉身麵對著她,臉上露出個笑容,賀妙瑩看著她笑終於有了點原來蘇然的感覺,蘇然隔著她有點距離,稍微大聲的說:“相信啊,人啊,心裏要總是懷著美好,才會過的好的,你不能有一個坎過不去了。就站在原地不動啊。”
賀妙瑩的臉上僵了一下,她伸出大拇指:“行,我服了你的強大。”
就在賀妙瑩的話音剛落,她口袋裏的手機忽然瘋叫了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號碼,很快就接通把話筒舉到嘴邊張嘴就說:“杜遠山,我以前認識一個傻妞,那真是傻的別人把她賣了還給人家數鈔票的主,可是她剛才告訴我,人不能有一個坎過不去了,就站在原地不動了。你說她是不是傻透了?”
電話那頭的杜遠山隔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他舉著手機說的鄭重:“你那朋友不是傻妞,絕對是有大智慧的人,你要聽她的建議。”
賀妙瑩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忽然從石頭上一躍而起,插著腰站在那趾高氣昂的說:“你要是能24小時之內,讓我在格爾木看見你的尊容,我就給你個機會。”說完她就幹脆利落的掛斷手機,並卻關了機。
“你何必騙人家。”蘇然看著賀妙瑩勸道,她還是有點地理常識的,從她這個地方24小時之內趕到青海的格爾木,除非有直達的飛機,但是顯然飛機是沒有的。
賀妙瑩倒是回答的理所當然:“他要是連那點時間都等不了,我找他幹嘛?”
兩個女人這一夜 足而眠,比以前還要親密,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晚,等第二日蘇然醒來時發現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賀妙瑩一早就走了。
賀妙瑩走後,蘇然還是照樣過著自己的日子,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一般的衣服她根本穿不了,她也懶得奔波去縣城買孕婦裝,幹脆就撿著街上肥大的衣服買著穿,現在她每天都穿的灰黑黑的,越發像個中年婦女。
蘇然以為自己的生活會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直到預產期的時候她在去重慶找家大醫院待產,可是生活總會有意外的,這一日的早上她拿著課本像往日一般走進教學樓,準備去上課,就在她一隻腳都已經跨進教室裏的時候,她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蘇然拿出手機看了看,是沈渭南他媽顧女士的電話。
蘇然猶豫著接起來,電話裏顧女士的聲音很急促:“然然,渭南他出了很嚴重的車禍,不論你現在在哪裏,請你一定要回來見他一麵。”
蘇然舉著電話嘴裏機械的應著:“啊?啊!”
顧女士那邊的環境很是嘈雜,就在一片嘈雜的背景聲中,她的電話就那麽斷掉了。
蘇然站在那裏半天沒有動靜,坐在門口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叫她:“蘇老師。”
蘇然忽然驚醒,她一臉平靜的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邁步走進教。
第三十四章
離婚後的第二天早上沈渭南從床上爬起來,C城的夏天天亮的早,他起床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了,這個老住宅區裏,綠樹蔭蔭,從開著的窗戶裏傳來幾聲鳥叫,晨光從窗戶裏照射進來,占據了半個客廳。
衛生間裏沈渭南立在鏡子前,鏡子裏的男人高挑、精壯,麵色蒼白五官立體精致,唯一不完美的就是眼窩下有兩個不太明顯的黑眼圈,沈渭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精神憂鬱而頹廢。他接起一捧水潑在鏡子上,鏡子裏的人瞬間隻剩下一個輪廓。
現在的沈渭南自己有一種深重的自我厭棄感,但是時間是不會為著某個人的情緒而停留的,哪怕是世界末日了,它還是會一點不差的往前走著,既然時間不會停止那麽他也必須還要生活下去。
彎腰開始時刷牙洗臉,洗漱完換好衣服鏡子裏又是一個精英,周身帶著冰冷堅硬的外殼,看起來是那麽強悍無敵。
沒有人給他準備早餐,一杯咖啡解決問題,穿戴整齊拿起公文包,出門上班,身後房門合上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的冰冷,牽引著著他腦子裏的某跟神經在“哢哢”作響。
沈渭南每日裝的再正常不過的過著日子,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揪心挖肺的思念著一個人,沈渭南一直覺得他這個人腦子的神經要比別人冰冷,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念過誰,包括他剛到國外的那段時間他連他媽都沒有認真的想念過。
可是蘇然這個名字成了折磨他的一個念想,無論在何時,有時候是辦公間隙的偶爾一次抬頭,有時候是別人談話時偶爾鑽進耳朵裏的一個片段,甚至是在和人進行重要談判的時候也會在瞬間跑神。
沈渭南覺得自己既愚蠢也窩囊,在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沒弄明白自己的心思,被莫言的幾句話就弄得鑽進了牛角尖,等到慢慢有點明白自己心思的時候,又自認為大方的放了手,直到現在他其實還繞不出自己的圈子,要是換了別的女人,也或者要是那個男人不是莫言,他早就去把蘇然追回來了。
但那是蘇然,他對蘇然的感情其實挺複雜,男人愛一個女人往往包含著很多占有欲,但他對蘇然除了有占有欲,還有一種對待妹妹的疼惜,他希望她好,他希望她能一生歡笑沒有憂愁。莫言是什麽男人,他專情,隱忍,包容,溫柔,具備了所有好男人的優秀品格,而且社會生存能力強悍,而自己是什麽人,冷漠,虛偽除了憑著聰明賺了一些錢以外,他還有什麽,他能憑什麽去跟莫言搶。
沈渭南現在唯一有點安慰的就是,至少到最後他沒有那麽自私,給了蘇然過更好生活的機會,但是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簡直是窩囊透了。
日日頂著冰冷強悍的麵具在都市裏行走著,是的對一個強悍的男人來說愛情絕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但是當他懂得愛情心裏開始住下一個女人的時候,那個被他親手放棄的女人也會讓他傷筋動骨。沈渭南這個人,平時冷漠慣了,沒有什麽朋友,他沒有人可以交流,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其實在漸漸的坍塌。
沈渭南離婚後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家,他媽每個周末打電話來問,他不是說自己忙就是說蘇然在忙,顧女士想著正是蘇然要畢業的時候,所以也沒追問,直到八月中旬的時候,沈渭南接到他媽的一個電話,那天正好是周末,顧女士在電話裏幹淨利索就說了一句話:“你趕緊給我回家。”
沈渭南當下就知道他們離婚的事情終於還是被家裏知道了。他到沒有多緊張,從他一開始決定走這一步的時候就預料到了他離婚他們家的人是絕對不會給他善了的。
那天下午沈渭南回家的時候,家裏寂靜無聲,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沈渭南在廚房找到他媽,顧女士當時正背對著廚房門口在水槽裏洗著東西,沈渭南走到她身後叫了一聲:“媽。”
顧女士頭都沒回,她手裏洗著一個碩大的果盤挺平靜的問了一句:“你和然然怎麽回事?”
沈渭南在後麵半天沒出聲,顧女士也不說話,水龍頭裏的水“嘩嘩”的流著,她手裏的那個盤子好像永遠也洗不幹淨,她可著勁的使勁擦著,良久的沉默後,沈渭南終於閉上眼睛輕輕的說出:“我們離婚了。”
短暫的沉寂,伴隨著水流聲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破裂聲,沈渭南睜眼看去,他媽背著身,身體僵立不懂,水槽四周散落著一堆淩亂的瓷片,他很快反應過來,剛才他媽是直接把手裏的果盤砸在她麵前的牆上了。
沈渭南衝上前去想看看他媽有沒有受傷,還沒等他碰到他媽,顧女士卻忽然轉過身,一把推開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出廚房上樓了,從那以後顧女士一直到沈渭南出車禍幾個月的時間都再沒跟自己的兒子說過一句話。
顧女士用了很大的力氣推沈渭南,沈渭南被推得踉蹌了一下,扶著旁邊的櫥櫃才算穩住了身體,他看著他媽走出去的背影,什麽也說不出來,空曠的空間裏也沒有人能聽他說什麽。
對於沈渭南的離婚,沈家的人表麵上反應的不是很激烈,他們一致對沈渭南采取的是冷暴力,從那一天起沈家就再也沒有人理過沈渭南。
在沈家顧女士確定了這個消息後,氣的兩天沒吃飯,結果病了一場,沈家是沈渭南他爸沈參謀長最先知從親家蘇軍長那裏知道這個消息的,兩個怎麽說起來都是威震一方的男人鎖在一個辦公室裏說著自家不懂事的兒女,當時沈參謀長羞愧的都無地自容,他家自己的兒子他是了解的,這孩子從小有病,家裏都慣著,性子看著還不錯,其實是個任性的主。蘇然他看著長大,那是個沒心眼的傻丫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蘇然有多喜歡自己那兒子,他們能鬧到離婚,不用問就知道是自己兒子的問題。
沈參謀長這一輩子都是四平八穩的人,這會紅著老臉給蘇軍長賠不是,蘇軍長也是心情不好,兩人一輩子的生死摯交,他也不知道說啥好,唯有看著老友,兩上歲數的男人對著歎氣。
沈家老太太知道沈渭南離婚後,直搖頭歎氣說:“渭南就是個傻貨。”“傻貨”那是老太太老家罵人的極不好聽的話,老太太一輩子溫柔賢淑的這會連髒話都罵出來了,估計是對著自家孫子失望的很了。
倒是沈家的老爺子知道消息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挺豁達的對兒子說:“這事啊,他們還有的折騰的,這姻緣的事情哪能說散就散的了的。”
聽了老爺子的話,沈參謀長好像也琢磨出點道理,他本來想收拾一頓沈渭南的,就是現在打不動了,也要教育一番,但想到後來也算了。
後來的時間裏,沈渭南也回去過幾次,但家裏沒一個人理他,跟誰說話人都把他當空氣,所以他也一直不知道蘇然去支教了,後來他聽說莫言回美國了就以為蘇然跟著莫言走了。
沈家沒有人理沈渭南,他回去幾次後就懶得回去了,他在外麵每天把自己武裝的挺好,日子就那麽看似平靜的過著,可是他心裏難受,沈渭南這人其實挺死心眼,他心裏有事也不會主動找人說,就那麽自己憋著,認準一條路就會執著的走到底,他和蘇然最後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其實他一直挺混亂,在他的想法裏,他自己不能給蘇然一個好的生活,那他願意放手讓莫言把蘇然帶走,他們之間其實到最後不是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但他這人太固執,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來,後麵的發展也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沈渭南想念蘇然,就一個人鑽牛角尖的琢磨,在那段日子裏他老是想自己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蘇然的呐?他想了很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他現在腦子裏一想到蘇然就會有和她的各種生活場景,到後來他終於明白不是在某一時刻,而是在平時的一點一滴的,蘇然就悄悄的走到了他的心裏。
沈渭南有時候想蘇然這丫頭哪裏傻了,最是狡猾的就是她,慢工出細活似的悄悄滲透,等他猛然發現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
沈渭南想蘇然想的多了就老做夢,夢裏從來沒有什麽內容,就是蘇然各種各樣的表情在他麵前晃,夢到蘇然笑了,他也會跟著笑,然後笑著笑著就笑醒了,要是夢見蘇然哭了,他也會難受的要哭,等忽然從夢裏驚醒的時候,一摸臉上果然是一片水跡。在某一個深夜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後,他望著床前灑落的一地清冷月光,舉頭是單調的天花板,四周是冷硬的家具,連喊一嗓子都不見的有回聲,他心裏空蕩蕩的,這沒依沒靠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那一段時間沈渭南的睡眠質量奇差,後來他在晚上實在無處可去的時候,就叫上杜遠山出來喝酒,杜遠山最近過的也不好,他這人平時的德行說的好聽點叫風流,說的難聽點叫浪蕩,他長這麽大見得經曆的女人多了去了,這人見得多了經曆的多了,對什麽事情也就麻木了。女人之餘他來說就是要漂亮,吸引他的眼球,就夠了,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一場激烈的性事,完成征服的過程就完了。
那天在沈渭南的婚禮上他見到了賀妙瑩,賀妙瑩漂亮,他當時在心裏就給她打了一個極高的分數,在婚禮上伴郎和伴娘接觸的機會可多,幾句話下來杜遠山就發現了,賀妙瑩這姑娘看著精明,其實還沒真正的接觸過社會,在他眼裏還嫩的很。他裝出一幅成熟,有風度又幽默的社會熟男的架勢主動和她接觸,賀妙瑩是個豪爽的,三來兩去兩人就熟了。
婚禮後杜遠山主動和賀妙瑩接觸,兩人沒事就約著出去打個球啊,喝個酒什麽的,可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杜遠山鬱悶了,他發現事情根本沒按著他的安排發展,在他的想法裏,賀妙瑩這樣的姑娘,這麽容易就接受他,那肯定是對他有一定好感的,有好感往下就好發展了,可誰知賀妙瑩是確實對他有好感的,但也隻是止步在有好感上,他發現這丫頭,沒一點現代男女之間那種不需言說但誰都懂的那種精明,這丫頭從頭到尾真是把他當朋友了,每次出去玩,沒一點曖昧的,喝起酒來比他還豪爽。
賀妙瑩把杜遠山當朋友,可杜遠山可不想隻和她做朋友,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一旦牽扯到性,往往會很齷齪,杜遠山是個多精明的人,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想和賀妙瑩上床,經過一段時間的偽裝和試探沒有結果,他終於失去了耐心,選在一個挺合適的晚上灌醉了賀妙瑩,滿足了自己齷齪的欲望。
杜遠山上了賀妙瑩,在這之前他做好了充分的心裏準備,以他對賀妙瑩的了解,他想過第二天人醒以後他會麵對一個嚎哭的或者是歇斯底裏的女人,他也不怕賀妙瑩會告他,畢竟這種醉酒的事情誰說的清,他們一個男未婚女未嫁,發生事情前還有證人見過他們交往過,所以第二天早上杜遠山醒來的時候,挺冷靜,他甚至坐在那裏,想著等這個女人嚎哭發泄完了,他還要趕去上班,今天的事不少,他還有的忙。
可他冷靜,他沒想到賀妙瑩比他更冷靜,杜遠山就見賀妙瑩木著一張臉從床上坐起來,既沒尖叫,也沒哭,她什麽也沒說,穿上衣服,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那麽走了出去。
杜遠山覺得不舒服了,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被人這麽漠視過,他光著身子坐在床頭有點想不明白了:這女人這是有個性嗎?可這個性也太特別,昨天晚上可是她的第一次啊,難道說現在中國的女人已經把處女膜看的這麽淡了?不是說女人都對她的第一個男人都懷著終身難了的情節嗎?
段遠山糾結著想不明白,從那以後他就開始犯賤的招惹賀妙瑩,也就是在那以後他才真正見識到一個女人的彪悍,他招惹賀妙瑩,可賀妙瑩根本不鳥他,是真的不鳥他,從她眼神裏都可以看得出她對他真真鄙視,賀妙瑩不待見起一個人來,那真是楚河漢界的分的很清楚,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沒少讓杜遠山出醜,她心情好的時候也就罵罵杜遠山,句句話頂著杜遠山說,罵他半個小時不帶有一個髒字的,趕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就直接上巴掌,越是人多的地方她越是“啪啪”的扇的特別響。
杜遠山是真的犯賤,一開始他也就是有點不甘心,以往都是他把人甩了,哪有人這麽不待見他啊,到後來糾纏的多了,他不知道怎麽就看出來來了,賀妙瑩這人在凶悍的外表其實有著一個挺溫柔的內在,他就是犯了邪了,這回他不再對賀妙瑩的身體感興趣了,他就是想拔下賀妙瑩凶悍的外衣,他直覺得到賀妙瑩的溫柔將是他這輩子得到的最好的東西,杜遠山也是個擰巴的人,他就這麽跟賀妙瑩耗上了。
可賀妙瑩不願跟他耗,她被杜遠山糾纏的煩了,直接跑到青海高原去支教了,賀妙瑩跑了,杜遠山不是沒想過去追,可他這陣子跟賀妙瑩糾纏的也疲了,這人老受打擊也有心灰的時候,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那麽草率的把賀妙瑩弄上了床,他無數次的想過要是當初他不那樣,現在他們的結果說不定要好很多。
沈渭南和杜遠山這會都在為情所傷,這兩人碰在一起也不多話,坐那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喝的還是烈酒,喝醉了,就各自回家睡覺,別說這倆人這樣雖然傷身,但各自喝醉了都還能回家睡個好覺。
兩人結伴買醉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杜遠山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狂喜著跑了,從那以後就神秘的消失了一段時間。
杜遠山消失後,沈渭南沒有了酒伴,日子越發的空虛起來,他平時的應酬就不太多,他自己也不想借著應酬來打發空虛的時間,他這人活得優雅而節製,就算自己心裏再苦悶也不想把自己的外在弄得太狼狽,他就是和杜遠山喝酒也有個底線,喝的差不多了,在還能自己走的時候就會回家。
時間進入十一月的時候,C城的天氣已經有了冷的感覺,人在外出的時候都要穿上一件厚一些的外衣了,這日沈渭南在下班後開著車在路上閑逛,最近這兩天他經常這樣,下了班無處可去,就在城市的主幹道上穿梭,最後直到車子沒油了,他才回家。
這天他在無意中走的遠了一些,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在二環線上了,隨著車流從高架橋上下來,他依著往日熟悉的路線直走拐彎,然後開進一扇黑色的鏤空鐵藝大門,直直的開過去,終於在一棟小樓前停下。
這房子裏黑漆漆的,院子裏的空地上落了很多落葉,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住人了。
沈渭南把車開進院子裏,下車,拿出鑰匙開門,門鎖應開,走進門裏打開屋內的大燈,耀眼的燈光鋪灑了一屋,裏麵寂靜,沒有人聲,裏麵的家具還是老樣子,什麽都沒有變,什麽也沒有動過。
沈渭南站在門口忽然升起一種巨大的傷感,他隱隱感覺有眼淚就要落下來,他很想說一句話,但是卻說不出來,就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聽了,他在心裏默念:“然然,我回來了。”
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都落上了一層灰,沈渭南慢慢的走著,每一個房間都轉著,他發現這裏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就連傳真機的旁邊都還放著他上次沒有看完的傳真,臥室的衣櫃裏,他的衣服還是整整齊齊的掛在那裏,隻是原來另外一邊屬於這個家女主人的那排衣服不見了,留下半個空蕩蕩的衣櫃,浴室裏他的牙刷,毛巾,刮胡水,剃須刀都還在原來的位置,好像他從不曾離開,隨時等著住人來取用它們。
沈渭南站在浴室裏無聲的笑了:蘇然就是這麽善良,要是換成別的女人,這些東西怕是早就扔了吧。
這一夜,沈渭南睡在了這間房子裏的臥室裏的床上,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被子裏有一點點蘇然留下的味道,他聞這這一點淡淡的氣味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醒來,沈渭南像很久以前一樣穿著睡袍下樓,走下樓梯的時候好像聽見廚房的方向有細細簌簌的聲音傳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眼角的的餘光裏廚房裏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他清楚的知道那是錯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不敢往廚房看,眼光投向前方。
昨晚C城忽然降溫,客廳的落地窗上結了一層水霧,沈渭南慢慢走過去,他站在落地窗前有一會,忽然伸手在玻璃上畫了起來,修長的食指在玻璃上走走停停一會就出現一個女人的頭像,那女人有著長長的頭發,圓滾滾的很有喜感的胖臉,咧著大嘴笑的傻乎乎的,一點都不好看。
沈渭南看著這張臉,凝固不動,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一條條細小的水柱滑下來,模糊了這張臉,就在她快要消失不見了的時候,沈渭南傾身把額頭抵在那個位置輕輕地說:“然然,你現在好嗎?我很想你啊!”
第三十五章
從那以後,沈渭南就賴著住在這所房子裏了,說他賴也不過份,當初他和蘇然離婚的時候,在劃給蘇然的財產中就包括了這棟房子,所以說起來這房子現在是蘇然的,他其實沒權利住在這裏。
沈渭南住在這裏日日守著蘇然留在這裏的一點氣息,他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有毛病,怎麽就那麽放不開呐?他正直大好年華,身邊有眾多的資源可以利用,幹什麽就非得守在這裏給自己找罪受?可他就願意這樣,他自己不想走出去,他這人活這麽久第一次為著一個人這麽驚心動魄的痛苦,情傷。哪怕想念是一件讓他痛苦的事情也總比麻木著心裏什麽都沒有的好。
有時候沈渭南回想著,他是什麽時候對著蘇然心動的呐?最後他終於想明白,其實在為著蘇然心痛的時候,他就已經對蘇然動心了,隻是那時候他不明白其實隻有心動了才會有心痛的感覺。那段時間他們的生活過的太別扭,所以他一直沒有想明白。
沈渭南在這個房子裏住著,每天自己做飯,自己搞衛生,把這房子裏裏外外都收拾的一塵不染,每日他用過的東西勢必都要放回原位,他甚至有些神經質的非常偏執的記住這房子每樣東西放的位置,用完放回去的時候勢必要放的毫厘不差,也不知道他這樣做到底能挽留什麽。
杜遠山在消失一周後終於出現,這回他再約沈渭南出來喝酒的時候再也沒有了原來要死不活的德行,沈渭南再見到他的時候就見他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的不得了。
兩人約在他們以前經常去的一家酒吧碰麵,還是老地方的一個包廂裏,兩人坐下來麵前罷了幾瓶度數很高的洋酒,杜遠山不同於往日,從坐下來後嘴裏就“哇啦哇啦”的說個沒完,還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沒一句重點,沈渭南在一邊悶頭喝酒忍受了他多時候終於問道:“追到了?”
沈渭南是多少知道點杜遠山和賀妙瑩之間的事的,他也知道杜遠山跟他在這“呱啦”一晚上也就是在等著他問這句呐。
果然旁邊的杜遠山“嘿嘿”一笑:“是啊,追上了,我這一輩子對女人就認真過這麽一次,終於追上了,哎!不容易啊。”他嘴裏感歎著,臉上卻帶著傻乎乎的笑。
沈渭南覺得杜遠山笑得挺傻,挺難看,一點也沒有了平日精明強悍的樣子,像個二傻子似的,但他挺羨慕。他低下頭不再說話,默默的給自己倒酒喝酒,動作不快但沒間斷過。
杜遠山知道沈渭南的酒量,也沒攔著他,再說他們之間喝酒從來不興誰攔誰,大家都有底線。
杜遠山坐旁邊不錯眼的看著沈渭南幾杯酒下肚,忽然說:“我說渭南,其實你這人的毛病就是太寡情了。說好聽點是清高,說難聽點就是自戀。”
沈渭南抬頭向杜遠山看去,眼神格外深沉。
杜遠山不緊不慢的給自己倒了杯酒,接著道:“你別不承認,別的不說,就說你這人,你說你長這麽大有幾個朋友?沒有吧?數來數去能和你一個酒桌上喝酒的就我吧?就我還是我死皮賴臉的不嫌棄你那德行非貼著你。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好人,當年我得罪人,被人把黑賬直接捅到了稅務局,偷稅漏稅證據在那擺著,當時我家老爺子是鐵了心不管我了,我被凍結了資產要麽罰錢要麽坐牢,我那陣子是把所有的人都求遍了,也就你啥也沒問就給我出錢補了稅。在那之前吧,我說實在的對你的印象真不咋滴,那會我覺得你這人吧看著跟誰都挺斯文有理的,可怎麽都透著假,對你有用的人你才會上點心思去結交,我們兩家父母一個院子裏住著,我平時在那院子裏碰見你,你幾次都裝沒看見。我當時真挺不待見你的,嘿,可誰曾想我真出事了幫我的卻是你。”
沈渭南聽著杜遠山嘮嘮叨叨的厭煩,他揮揮手不耐煩的說:“說這些幹嘛?你到底想說什麽,直接說好了。”
杜遠山被噎了一下,他稍微醞釀了一下才接著說:“渭南,蘇然那丫頭是個傻的啊,我雖然向著你可有些事還是想說,那會我們上一個高中一個班,你在學校裏待了一年,咱們班上和你說過話的能超過5個人嗎?那時候你就獨來獨往的誰都沒正眼瞧過,我記得那時候蘇然就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麵,你也就是看見她的時候能有個笑模樣。你說你們那時候就挺好的,怎麽到結了婚了反而不行了呐?”
杜遠山的話讓沈渭南難受了,他站起來一言不發的拿起外套往外走去。杜遠山愣愣的看著他,在沈渭南拉開包廂的門就要走出去的時候,他忽然說:“渭南,蘇然她其實、、、、、”但是他的話沒有說完,包廂的大門已經在沈渭南的身後合上了。
杜遠山頹廢的攤回沙發裏,嘴裏狠狠的說:“一輩子就是這德行,永遠改不了,有幾個女人能受得了你。”
沈渭南從酒吧裏出來的時候人很清醒,他今天沒喝多,發動車子往回走的時候,他一直都臉色平靜,行為正常,這一路開著車子在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看見紅燈停了下來,這是一條通往郊區的城市主幹道,現在已經是淩晨時分,這個時候的這個地方,基本沒有車子通過,大馬路上空曠而安靜,一個又一個的紅燈過後,沈渭南的車子停在兩條大馬路的交叉口一直都沒有動過。
坐在車裏看著前方的紅燈綠燈有規律的變化著,沈渭南靜止的待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裏,全身僵硬如石,良久後他臉上的麵具終於崩裂,似乎是難以忍受,他把頭埋在了方向盤上。
沈渭南覺得自己現在其實是活該,他終於想起了很久之前蘇然跟他說過的一句話:“渭南哥,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就不是這個樣子啊,那時候你可比現在矮多了,嘴唇上還有好多汗毛,一張嘴說話就‘嘎嘎’的像鴨子在叫。”從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喜歡我了啊,我到現在才真正的清楚啊。
事故發生的那一刻,沈渭南整個人很清醒,他感覺不對的時候抬起了頭,對麵開過來的車,車燈非常刺眼,黑夜裏他看不見後麵的車身,但他知道那車子的體積肯定是龐大的,這個時候他的車子已經熄火,想要避開已經是沒有時間了,要是現在跳車他隻會被飛馳過來的汽車迎麵撞上,沈渭南當時唯一能做的隻能是把身體往旁邊的副駕駛上挪了一挪。
兩輛車子撞在一起,一聲巨響後,沈渭南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靜止了那麽一刹那,隨後他清楚的聽見了鋼板變性的“哢哢”聲,然後安全氣囊漏氣的“嘶嘶”聲,等一切都全部靜止下來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然後他聽見了“噠噠”輕響,一聲一聲的在靜寂的空間裏他聽的格外清晰,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液滴落在皮椅上的聲音。
沈渭南都有些奇怪這麽劇烈的撞擊過後他的腦子竟然還是清醒的,他想試著動一動,但是他的感官找不到自己的肢體,他動不了,在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裏還在想著蘇然,他在想他要是就這麽死了,蘇然會不會傷心,他直覺得就是知道,蘇然肯定會傷心的,那日他們最後分手時,蘇然在後視鏡裏的那個靜默的身影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忽然覺得眼前開始恍惚。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進了耳朵裏,沈渭南知道撞他的司機過來了,他勉強睜開眼睛,看見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然後那個人看看他似乎轉身想走。
沈渭南不想死,他開始說話,他不知道現在自己發出的聲音那個人是不是聽得見,但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有攝像頭。”
謝天謝他的聲音讓讓那個轉身的背影停了下來,沈渭南拚著最後的一口氣說:“你現在把我送到醫院,我念你救我一命,不會為難你,但是你要是跑了,我的家人雖不能製你於死地,但你這一輩子也完了,你看看我的車牌。”沈渭南的車子掛的是軍牌。
沈渭南的這番話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那個開渣土車的司機最最終還是打了120,他一直堅持到遠遠聽見救護車的鳴叫聲,才安心的閉上眼睛允許自己昏了過去。
蘇然在接到顧女士電話的那一天,她像平常一樣,鎮定給班上的幾十個學生上完一節課,下課鈴響以後,她走出講台,麵對著一張張清澀的麵孔,靜靜的說:“非常對不起大家,因為我個人的原因,以後我不能再給你們上課了,請你們能原諒。”說完她挺著已經很大的肚子,給講台下麵她的學生彎下腰,鞠了個躬。
頭低下去的那一刻蘇然在心裏狠狠的咒罵自己:蘇然你這輩子一事無成,沒做好過一件事情,一個情字永遠都看不破,到最後還是要辜負這些學生。抬起頭她沒等台下的學生從呆滯中反應過來,就直直的走出了教室。
再去和校長說的時候,禿了頭的老校長明顯要激動很多,他抄著當地的方言抱怨著:“你說你,我看你一直不是很踏實嗎?你這一走讓我一時到哪裏去找老師來替你。這眼看著就要放寒假了,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當時不是說好了,一直做到你的預產期嗎?我知道你們這些來支教的大都是衝著回去的福利來的。當時我不知道你帶著身子就來了指教了,我還好心的給你兩個月的假,你這樣怎讓我怎麽搞哦。”
蘇然坐在椅子上聽他抱怨完,才淡淡的說:“我婆婆剛才給我打電話,我丈夫出了嚴重的車禍。”
校長被哽了一下,他站在那裏愣了一會,看看蘇然一臉淡漠的坐在那裏,不想妥協的樣子,終於長歎一口氣摔門出去了。
蘇然回了宿舍,也沒收拾什麽,拿了錢,銀行卡和證件,交了鑰匙就匆匆挺著大肚子去趕去縣城的中巴車。
又是如來時的一路折騰,這會她從縣城到重慶依然是包了一輛出租車,在臨上路的時候她買了一些當地土雞蛋煮的茶葉蛋和一床小被子,雞蛋路上吃,被子墊在她腰後麵坐了一路,算是把自己照顧的還可以。
到了重慶蘇然沒有在市區停留,當晚她直接住進了機場的賓館,重慶的機場賓館雖沒有多高檔,但也是個三星級的,她進機場賓館的時候雖沒有人明著趕她,但是她還是看得出門口的保安和門童看著她的眼神怪異,走到門口,從自動門的玻璃上她看見自己的影子,黑色的西裝,男人穿的款式,袖子卷起來一大截,衣服長的蓋住屁股,裏麵一件大紅色的起球尼龍翻領毛衣,褲子是灰撲撲的顏色沒有褲線,那是鄉下村婦穿的係褲腰帶的褲子,因為腰圍巨大所以蘇然現在有的褲子都是這樣的,腳上是一雙黑麵的布底的手工老棉鞋。鏡子裏的女人麵孔黝黑,衣著老土如一個沒走出過大山的農村粗壯婦人。
蘇然走進賓館的大堂不出意外的招來了所有的眼球,她也不在乎了,拿出一疊現金和身份證放在前台的台麵上,對櫃台裏漂亮的小姐用標準的普通話說:“我要一個房間,再給我定一張明天去C城的機票,要商務艙。”
櫃台裏的姑娘,眼神裏是寫著驚訝的,但還算有素質,她臉上帶著職業的微笑,輕聲說:“好的,請您稍等。”
蘇然站在明亮的賓館大堂裏,低著頭,看著地麵,旁邊一雙雙好奇窺視的眼睛她都可以感覺的到,但是她不在乎這些,人的心智成熟到一定的境界,自然身上就會多了一份從容。
等一切忙乎完,蘇然進到賓館房間時,已經是夜裏10點多了,她很累,沒有洗漱,用手機調好時間倒在床上就睡了。
蘇然定的航班是第二天早上6點鍾的,她就算是住在機場的賓館那也要4點多鍾就起床,5點趕到機場才有時間辦手續,其實她也沒有多少睡眠的時間。
第二日被手機鬧鍾響起的時候,蘇然睜眼看看外麵還是黑漆漆的,如往常搬,慢慢用手撐著笨重的身子從床上坐起來,現在她的肚子已經大的不能像以前一樣一翻身就起來了,下床的時候,發現鞋子已經穿不進去了,昨天長時間的坐著,晚上睡覺的時候腳下又沒有墊高,所以早上她的腳水腫了,棉鞋隻能當拖鞋穿了。
蘇然趿拉著拖鞋走進浴室洗漱,刷牙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動了一下,她停下刷牙的動作等著這一次的胎動過去,就在停下來的時候,她看著鏡子裏邋遢的自己,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吐幹淨嘴裏的牙膏沫,她撫摸著肚子,輕輕說:“對不起,孩子,媽媽老是折騰你。”
沒有時間感歎或者傷感,洗漱完,蘇然收拾收拾退了房,往機場而去,清晨的機場客流量不是很大,但蘇然的樣子還是引來了無數的目光,她從容的辦手續,等待然後登機。
依然是中途轉一次機,6個小時後蘇然踏上了離開3個多月的C城的土地。沒有人接機,出了機場一陣冷風吹來,12月的C城已經有了冬天的景象,機場前灰黃的草坪,光禿禿的樹枝,陰暗的天空,她離開的時候正是夏天,那時還是綠草茵茵,蘇然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有點物是人非的感覺。
叫了一輛出租車蘇然頂著司機探究好奇的目光報出了顧女士工作的醫院地址,蘇然回來不想聯係任何人,她回來隻是想確定一下沈渭南的狀況,她沒想過沈渭南會死,那是一個禁區,她不讓自己去想,那對她來說是不應該發生在這個世界的事情,她知道沈渭南出車禍了不可能還有心情窩在山溝溝裏,她的心裏有牽掛是待不住的,但要說多著急慌張倒也沒有,她覺得現在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
顧女士工作的醫院是一家軍區醫院,但是也向地方開放,在C城是非常有名的,蘇然算好了,現在已經是接到顧女士的第二天,也就是已經過去了24個小時還要多的時間,如果沈渭南當初要是沒有送來這家醫院,那麽現在這些時間過去了,要是他的傷勢不是特別嚴重的話,顧女士為了更好的醫療條件也為了方便照顧應該也把沈渭南轉過來了,蘇然隻是想知道沈渭南現在怎麽樣了,她想遠遠的看一眼不驚動任何人,然後就離開。她現在肚子已經這麽大了,她媽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把她怎麽樣,她想先回自己的家住下,再慢慢和家裏聯係。
不得不說蘇然的頭腦還是簡單的,她想的這一切太想當然,她就沒有想過沈渭南要是很嚴重根本就轉不了院呐?但她的運氣也確實是好的。
蘇然兜兜轉轉找到這家醫院外科病房,趿拉著腳下的棉拖鞋蘇然走到護士站那裏,隔著一個台麵,蘇然問裏麵一個在低頭寫東西的小護士:“請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沈渭南的病人住在這裏?”
小護士聽見人聲,抬頭看見蘇然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冷冷的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這個醫院的外科雖然大,每天接送的病人也不少,但是沈渭南這小護士還是知道的,沈渭南今天上午是婦產科主任親自送過來的,還是她接的,現在就住在高幹病房,她印象深刻。
蘇然被小護士的話問住了,她愣了一會才小聲的說:“我是他前妻。”
小護士呆住了,明顯的不相信這鄉下村婦會和那被她們一幫同事議論了半天的精致男人有這樣的關係,哪怕是前妻,但正常人會說這鍾明顯就會被才穿的謊言嗎?
蘇然尷尬的笑笑,遞出自己的身份證:“我是他的前妻,這是我的身份證,我叫蘇然是這個軍區蘇軍長的女兒。”蘇然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特權有時候確實會節省很多時間。
小護士猶猶豫豫的接過蘇然的身份證,看看蘇然,又看看身份證,其實身份證上看不出什麽,但是上麵有家庭住址,這是部隊的醫院在這裏工作的人大概多少都應該知道軍區大院的位置,小護士拿著身份證還是疑惑的看著蘇然。
蘇然笑笑又遞出了軍區大院的通行證,小護士傻傻的接過來,看了又看,最後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對不起啊。”
“沒關係,他現在什麽情況?請你告訴我好嗎?”
小護士在電腦翻出沈渭南的病例,低著頭看了一會,抬頭對蘇然流利的說了一長串話,她說的大部分是醫學用語,蘇然其實沒太聽的懂,隻是聽懂了她話裏帶出的幾個骨折的詞匯,小護士說完她抬頭看向臉色有些發白的蘇然,安慰道:“沒事,看著挺厲害的但都沒有傷到內髒,會養好的。”
蘇然虛弱的笑了笑:“能告訴我,他住在哪個病房嗎?”
小護士往上指了指:“就在樓上。1306房。”
“謝謝。”蘇然道過謝,轉身往安全樓梯走去。小護士看著蘇然轉身走遠的背影,她實在是覺得這女人怪異,她今天碰見蘇然這件事估計夠她記一年的了。
蘇然慢慢沿著樓梯走上樓,她的身子笨重,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的慢慢往上挪動,安全通道裏很寂靜,空蕩蕩的空間裏回響著她粗重的喘息聲,其實拖著笨重的身子在經過將近兩天的旅程後,她的身體已經很疲倦了。
推開安全樓梯間厚重的門,午後的高幹病房區內,寂靜無聲,整個走廊昏暗悠長。蘇然慢慢的往前走著,順著房間號,終於看見了1305,再過去的那間病房門大開著,蘇然來到門口,她站的位置正好和房間裏的病床成一條斜線。
蘇然看見了沈渭南,他清醒著半靠在床頭,整張臉是完好的,四肢也是健全的雖然有半個身子打著厚厚的石膏,深重的疲倦感在看見沈渭南完好的那一瞬間襲上蘇然的整個身體,她靠著門框有些站不穩了,她覺得好奇怪,明明之前沒有多上心啊,為什麽這會會忽然有放鬆下來的虛脫呐。
蘇然有些站不住腳,她四周看了看,果然身後有一排休息的椅子,她慢慢的挪過去,坐下來,麵朝著病房的門口就那麽看著,仿佛一眼萬年,仿佛曆盡了滄桑,她坐在那裏遠遠看著那個男人,再也不想動了。
第三十六章
蘇然坐在光線有些昏暗的走廊裏,她穿的黑灰灰的不太引人矚目,這會走廊裏也沒有人走動,四周安靜極了。
那個時候的蘇然眼裏隻有沈渭南,她沒有注意房間裏的情景,直到裏麵有說話聲傳來,她才發現那房間裏原來還有別人。
這病房裏這會氣氛其實有點怪異,沈渭南左邊身子的胳膊大腿全上著石膏,腹部上著夾板,這會他其實隻能抬起胸部以上的位置,喘氣都很費勁,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正瞪著眼睛和眼前的人對視著。
沈渭南瞪著的人是他媽顧女士,顧女士這會就站在他的床頭,兩手抱胸看著躺在床上受罪的兒子,眼裏沒有點心疼,有的卻是再明顯不過的奚落。
沈渭南是前一天淩晨在另外一家大醫院做的手術,那天在車禍發生的瞬間他往旁邊挪了半個身位,就是那臨危時的一個動作救了他一命,當時撞他的是一輛夜間施工的渣土車,兩車臨相撞的時候那渣土車司機在最後的一刻也轉了一下方向盤,所以兩輛車不是迎麵撞上的。那渣土車是帶著巨大的衝擊力撞上了沈渭南那輛黑色寶馬的駕駛座那邊,沈渭南的車子被撞飛出去,半個車身被撞扁變性,好在他的車子安全性能好,撞車的那一瞬間車裏所有的安全氣囊全部彈了出來。
沈渭南的傷勢不致命,全部都是骨折,而且全部集中在身體的左邊,他在那家C城有名三甲級醫院做了手術,情況一穩定就被他媽給轉到這裏來了。
沈渭南現在挺鬱悶,在他的想法裏,怎麽著他也是沈家的人,他出了事他媽打了一通電話回家,說他沒事,然後就沒一個人來看他,就連他媽在他清醒後也沒給他說過一句好聽的,別說關心慰問了,這都話裏話外的刺激他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會沈渭南身上的麻藥勁過去了,他的肋骨斷了兩根,現在喘氣都疼,他媽還在那奚落他:“難受吧,你不是挺能的嗎?這回知道自己也有躺那動不了的時候吧?別人伺候起來怎麽也沒自己老婆伺候的順心吧?”
沈渭南這人平時脾氣其實挺好,可這會被他媽弄的真是心煩,但他又不敢跟自己老娘頂嘴,隻能在那憋著氣幹瞪著他媽,最後他實在是沒辦法了倒著氣說了一句:“我要撒尿。”
沈渭南其實沒有多尿急,他其是想讓他媽走,他身上疼的難受,不想再受他媽的精神折磨了,這病房裏其實還有一個男護工,這護工是個挺年輕的小夥子,剛才已經在傍邊坐著看了半天戲了,這會聽沈渭南要撒尿,趕緊走過去從床底下掏出一個尿壺,拉開被子就要扒沈渭南的褲子,嘴裏還說著:“沈先生我幫你。”
沈渭南一把抓住自己的褲頭,瞪著他媽就是不鬆手,那護工也是個傻的,真跟沈渭南在那較勁:“鬆手啊,沈先生,你現在不是動不了嗎?有啥不好意思的。”
沈渭南的心情真的是惡劣的不行,他也不說話,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抓著褲頭,臉色陰沉,眼睛死瞪著他媽。
顧女士一點也不在乎兒子的臉色,她雙手抱胸,要笑不笑的說:“呦,你還不好意思啊,我是你媽,你身上哪我沒見過啊。”
沈渭南很可憐的被他老娘欺負著,就在這屋裏正熱鬧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我來吧。”
蘇然站在門口,語氣很平靜的說了剛才的那句話,這屋子裏的人眼光全轉向門口,走廊裏的光線挺暗,蘇然慢慢走出陰影把自己暴露在他們的目光之下。
當時的沈母臉上的表情最初是驚訝,隨後就震在那裏,目光複雜,一時竟然反應不過來,而沈渭南看清走進來的是蘇然後,臉上的表情也是驚訝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表情呆愣在那裏。
蘇然拖著沉重的身子繞過顧女士徑直走到床邊,她個給沈渭南從新把被子蓋回肚子上,在被子裏把他的褲子脫下來,然後從護工手裏拿過尿壺伸進被子裏,在被子裏給他解決了問題。
在蘇然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屋子裏鴉雀無聲,顧女士從上到下的看著蘇然,從蘇然黝黑的臉看到她挺起的碩大的肚子,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蘇然露在外麵的腳後跟,顧女士沒忍住,把身子轉了過去。
沈渭南眼睛都不錯的看著麵前彎著腰的蘇然,蘇然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了,他一瞬間竟然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反應不過來,傻傻的照著蘇然的動作解決了問題。
等沈渭南尿完了,蘇然拿著尿壺進了衛生間,她進去後隨手關上門,把尿壺清理幹淨,然後給自己洗手。
站在洗手台前,蘇然的臉上是麻木的,機械的在水龍頭底下搓著自己的手指,有那麽一會後,她抬頭看向麵前的鏡子,鏡子裏的女人臉上有點浮腫,五官有些變性,臉上的膚色黝黑,那是因為懷孕內分泌的改變而呈現出來的怎麽也洗不掉的???氖種敢蛭?ね鏡穆眯兄訃追燉鏌丫?辛宋酃浮?r
蘇然的心裏很難受,她身心疲憊,樣子狼狽,她其實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沈渭南的,但她又看不得沈渭南的尊嚴受到打擊,所以當時不自覺的自己就出聲了。
用香皂把自己的手反反複複的搓洗幹淨,過了很久蘇然才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她出來的時候,病房裏隻剩下沈渭南一個人了,顯然顧女士是想給他們留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那礙事的護工也被她弄走了。
蘇然從衛生間裏出來,她也不看沈渭南,在病房裏四下看了看,這屋裏布置的跟的賓館的標準間一樣,有電視,電話,地上鋪著地毯,窗邊放著一個雙人沙發,病床是一張雙人床,蘇然看了看那個狹窄短小的沙發,又看了看沈渭南身下的那張床,最後終於做出了決定,她走到沈渭南的另外一邊,對躺在床上正直勾勾的看著她的人說:“太累了,借你的床睡一下。”
說完也不給沈渭南反應的時間,拉開被子就側躺了下去。
蘇然真的很累,她這兩天一路奔波昨天晚上在賓館裏也沒睡幾個小時,這一路回來她自己覺得沒有什麽,其實在接到顧女士電話的那一刻起,她的精神就一直高度緊張著,這會一放鬆下來,深重的疲倦感就湧了上來。
蘇然入睡的速度很快,一會就響起了鼾聲,一直僵硬著身體的沈渭南在她漸漸響起的鼾聲中才慢慢的反應過來。他一動不敢動的僵坐在那裏半天,然後才慢慢的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蘇然背對著他,沈渭南隻能看見她的一個後腦勺和一邊的臉。
沈渭南看了一會蘇然的腦袋,然後又輕輕掀起被子看了看被子下麵蘇然的身體,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手下的感觸是真實的,他輕輕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一刻他才敢決定身邊的這個人是蘇然,蘇然回來了,他心裏冒出這樣一句話。
沈渭南身上還吊著鹽水,這一下午護士進進出出的給他換了幾次藥,每次來人他都壓低了聲音讓人家不要出聲,護士看見他身邊還睡著一個人,要擱在平時早就嚷嚷開了,可沈渭南護著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強大,護士被震住了,也就是多看了兩眼,什麽也沒說,換了藥就出去了。
快天黑的時候顧女士又回來了,這會她手裏提滿了東西,進到病房裏的時候,她看見睡在沈渭南身邊蘇然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凶狠的瞪了沈渭南一眼,輕手輕腳的把給他們帶的飯放在床頭櫃上。
顧女士沒有理沈渭南輕輕走到床腳,掀開蘇然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沈渭南不知道他媽要幹什麽,掐著嗓子說:“媽你幹嘛?”
顧女士看的是蘇然的腳,她呆呆的看了一會,然後抬眼瞪著沈渭南壓低了嗓子吼:“你怎麽咋這麽沒心呐?怎麽讓她就這麽睡了?”顧女士語氣裏充滿了怒意,眼圈都紅了。
沈渭南撐著脖子往下看去,蘇然側臥著身體,她的身軀龐大,褲管下露出的兩隻腳腫的老高。沈渭南僵硬著身體呆在那裏。
顧女士匆匆出去了一會,回來時手裏抱了兩個枕頭,她輕輕托起蘇然的兩隻腳,把兩個枕頭墊在她的腳下,再把被子給她蓋好,做完這些她站在床邊看著蘇然睡著的半邊臉,有那麽一會後忽然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照顧完蘇然後顧女士轉身招呼沈渭南吃飯,沈渭南當然沒有胃口吃東西,他沉著嗓子問他媽:“媽,蘇然這是怎麽了?”
顧女士用冰冷的眼神盯了一會他後,才開口說:“然然和你離婚後去了貴州支教,可我們誰都不知道她走的時候竟然懷著孕。”說道這裏顧女士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渭南啊,蘇然這是想留著這個孩子啊!她為了不讓她媽發現才去的貴州,支教的那都是什麽地方,你說你都幹了些什麽啊?”
沈渭南那一瞬間忽然就失去了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他無力的攤會枕頭上,頭頂的燈光刺的他眼睛生疼,他舉起一隻胳膊搭在眼睛上再沒開口。
顧女士看著床上躺著兩個人,又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她對沈渭南交代道:“那護工今晚我不叫他來了,我今天晚上的夜班,一會我去打個招呼,晚上過來守你們。”
沈渭南沒出聲應他媽,顧女士說完轉身往外走,來到門口的時候,沈渭南空洞的聲音忽然傳來:“媽給我把燈關了行嗎?”
顧女士沒有出聲,沉默著關了房間裏的大燈,出去時輕輕帶上了身後的門。
黑暗中沈渭南終於可以放縱自己淚流滿麵。他探手摸著蘇然的一側身體,輕聲說:“然然,你怎麽這麽倔啊!”
夜有點深的時候顧女士又回到了病房,她以為床上的兩人都應該睡了,輕手輕腳的走到沙發旁躺下,抖開手裏的毛毯蓋在身上,安靜的躺在那裏。
黑暗中過了很久,寂靜的空間裏沈渭南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說:“媽,我錯了。”
顧女士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她心裏默默的歎氣,沈渭南從小就倔強從他懂點事後就沒聽他跟誰說過“我錯了。”可是,她在心裏說:“兒子你現在跟我說錯了有什麽用呐。”
這一夜這寂靜的病房裏再也沒有響起人聲。
蘇然這一覺睡了將近20個小時,她醒來以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護士給沈渭南換藥的聲音吵醒了她,她睜開眼睛發現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了。這一夜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側臥的姿勢沒有翻過身,這會她醒來感覺一條胳膊都被自己壓麻了,她躺在那裏聽著護士給沈渭南換好藥,然後又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她等著僵硬的胳膊慢慢有了知覺才動了一下。
蘇然一動就感覺腦袋上罩下一隻大手,沈渭南的聲音從身邊傳來:“你醒了?”
蘇然稍稍翻了一下身體,扭頭看向沈渭南,輕輕的“嗯。”了一聲。
蘇然翻身沈渭南終於可以在被子裏握住她的手了,他抓著蘇然的手再不鬆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來回摩梭著,蘇然也不掙脫她安靜的平躺在那裏,也不說話。
良久後,沈渭南才開口問:“你去哪了?”
蘇然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回道:“去貴州支教了。”
蘇然回答完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沈渭南在被子裏用力的握緊了她的手。
過了一會,蘇然開口說:“讓我起來吧,我這樣躺久了,會壓的難受。”
“幾個月了?”沈渭南沒有放開蘇然,他冷靜的開口問她。
“快八個月了。”蘇然也回答的平靜,她以為沈渭南接下來會問她為什麽隱瞞懷孕的事情,但是接下來沈渭南卻是溫柔的問:“你現在已經不能平著睡了嗎?”
蘇然稍微愣了一下還是回道:“嗯,現在隻能側著左邊睡了,平躺著會壓迫我的內髒,右邊睡會壓著孩子。”
沈渭南摩梭著蘇然的手接著問:“他調皮嗎?折騰你了嗎?”
“沒有,他好懂事,從懷上他就沒什麽感覺,沒讓我受過罪。”沈渭南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兩個人在離婚後,時隔幾個月躺在這間充滿晨光的病房裏,輕言細語的小聲交談著,這一刻兩人之間誰都沒有去想過去將來,在他們的心裏都有一種淡淡的溫馨的平和的情緒在心裏流動。
不久後沈渭南終於放蘇然起床,蘇然撐著笨重的身子,從床上坐起來,彎腰找鞋的時候,發現昨天穿來的那雙老棉鞋已經不見了,一雙漂亮的棉布拖鞋就放在她的腳下。她把腳伸進鞋裏,扶著腰慢慢的站起來,往衛生間走去。
沈渭南在她身後溫言問:“你要洗澡嗎?媽媽給你拿來了換洗衣服了。”
蘇然在床頭櫃上找到裝衣服的袋子,答道:“好。”
溫熱的水流灑在身上,蘇然覺得渾身舒爽,說起來可憐,蘇然在城寨的幾個月就沒有洗過一次淋浴,那裏沒有洗澡的地方,每次洗澡的時候蘇然也隻能給自己燒一桶熱水給自己擦擦身子了事。
仔仔細細的洗幹淨自己,蘇然穿好顧女士帶來的舒適合身的孕婦裝,帶著水汽走出了衛生間。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顧女士已經來了,蘇然站在衛生間門口這才好好的叫了顧女士一聲“媽。”
聽蘇然叫自己“媽”顧女士紅了眼睛,她什麽也沒說,拉著蘇然坐在沙發上開始幫她吹頭發,蘇然也沒有反對,她坐在那裏閉上眼睛,由著顧女士打理著她那頭長發,晨光穿過玻璃照在她的身上,在她周圍形成了一個光暈,沈渭南在一邊靜靜的看著,眼神平和。
收拾完頭發蘇然和沈渭南一起吃了顧女士帶來的早餐,然後被顧女士帶到這家醫院的婦產科做產檢,一圈檢查做下來,孩子發育的很好,大人也很健康,顧女士終於笑了出來,她拉著從B超床上下來的蘇然,帶著深重的歉疚對她說:“孩子,我們沈家對不起你。”
蘇然心地單純,但有的事情還是通透的,她知道與人相處無論是施恩,還是受恩的人,到最後其實都是不舒服的,她平和的笑笑,真心的說:“沒有,是我不懂事。”顧女士摸摸她的頭發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張開口。
兩人從婦產科出來後,顧女士問蘇然:“要回家嗎?”她看著蘇然的臉色柔聲安慰道:“別怕,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會跟你媽解釋的。”
蘇然猶猶豫豫的終於說:“我,我的包還在渭南那裏。”
顧女士看著蘇然,終究還是輕歎出聲,她怎會不知道,蘇然的心裏惦記著自家兒子,怕回去後,她媽不讓她再來了。她什麽也沒說,陪著蘇然又回了沈渭南的病房。
她們回病房的時候看見沈渭南半靠在病床上,臉對著房門的方向,看她們走進來,臉上才露出輕鬆的表情。
顧女士對沈渭南說:“你好好養著,一會護工就過來,我陪然然回趟家。”
蘇然拿了自己的小包,走到沈渭南的床邊,她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問:“你身上疼嗎?”
沈渭南搖搖頭:“不疼。”
“你的傷很嚴重嗎?”蘇然又愣愣的問了句。
沈渭南仰頭看著她,微微笑著,她不知道現在這個愣愣的蘇然到底想表達什麽,但還是順著她答:“不是很嚴重,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蘇然又站那愣了半天,最後終於說:“那你要好好養著啊。”
“嗯。”沈渭南點頭應著她。兩人的目光對視著,蘇然喘了兩口大氣最後實在是說不出什麽了,這才轉身向顧女士走去。
蘇然跟著顧女士走到門口,沈渭南忽然在後麵叫她:“然然!”
“啊?”蘇然飛快的回頭。
沈渭南張了張嘴,停頓了一下才說出:“好好照顧自己。”
“哦。”蘇然有些失望的回答。
顧女士在門外耐心的等著這別扭的兩人,門裏的兩人目光在空中糾纏,他們的眼神中都帶著太多的內容,但是這個時機誰也說不出來。
最終蘇然還是對著沈渭南輕輕的說:“我走了啊。”
沈渭南點點頭,蘇然轉身出了門,傾聽著她們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沈渭南跌回床上,他完好的那隻手擋著前額無聲的大笑:蘇然回來了,她沒有和莫言在一起,她還愛著我,這是多麽好的事情啊。
第三十七章 ...
蘇然挺著個大肚子回娘家,她那個碩大的肚子無異於平地一聲雷把蘇家炸的是硝煙四起,蘇然和顧女士回家的時候,正是上班的時間,蘇軍長在單位,至於莫言本來他這次回來是休長假的,假期要到過完年才結束,但他在美國的一個師兄家裏忽然發生突變,他在蘇然離開後沒多久也不得已的回了美國。
蘇然回家的時候隻有胡女士和關美娟在家,胡女士在自家客廳看見顧女士領著一個孕婦向自己走過來,當時她沒反應過來,直到那大著肚子的女人,在離著她有點距離的地方規規矩矩的站定,然後細聲細氣的叫了一聲“媽。”
隨著那一聲“媽。”顧女士覺得腦子裏那一瞬間有什麽東西爆炸了,她張著嘴,定定的看著蘇然,那眼神明顯是不敢置信中包含著巨大的驚訝。
蘇然站那看著她媽不敢動,胡女士卻是要瘋了,她站起來朝著蘇然就衝了過去,等她衝到蘇然跟前又忽然刹住了腳,她看看自家姑娘,蘇然老老實實站那,微低著頭一幅任打任罵的樣子,胡女士看著她那個大肚子,打不下去手,她心裏暴怒著卻無從發泄,氣的在原地直轉圈圈,最後氣的不行了,隻有抖著手指指著蘇然罵道:“你,你個、、、、隻有你個這麽傻的東西了。”罵完這句話,她忽然泄了氣,跌回身後的沙發捂著眼睛,哽咽著說:“我女兒怎麽是這麽個傻東西啊。”
這母女倆一站一坐的隔著段距離,都不吭聲,蘇然是個笨的,她跟她媽曆來都不親,這會知道自己媽在難受,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隻能在那傻站著,這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就僵在那裏。
一直站旁邊沒吭聲的顧女士看氣氛實在不對了才終於說話,她先走到胡女士身邊坐下,她沒看把身子扭到一邊捂著眼睛的胡女士,而是看著前方的地毯,沉默很久以後才開口:“小胡,對不起,是我們沒把孩子教好,然然沒有錯,她是我見過的最有勇氣的孩子,你別怪她。”
這兩個女人相較幾十年,但彼此都有芥蒂,這一次顧女士終於因為自家的兒子向對方低了頭。
聽了顧女士的話,胡女士終於抬頭,她眼圈明顯紅著,說話還帶著鼻音:“敢情你們家養的不是閨女,你說的到好聽。”她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憤怒。
胡女士不客氣的態度沒有讓顧女士生氣,她看著胡女士說的很和氣:“我知道,你是個大度的,要是咱兩換一換,我估計我早就去把沈家鬧的不可開交了。”
兩個女人對視著,一個目光平靜,一個眼神怨氣衝天,最後胡女士終於狠狠的說出:“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家然然再跟你家渭南沒有任何瓜葛了,至於這孩子也是我蘇家的跟你沈家沒任何關係。”
這一天兩個女人之間的鬥爭,在顧女士的示弱中很快結束了,最終顧女士對胡女士放下關於蘇然肚子裏的孩子跟沈家沒有任何關係的狠話,也沒有正麵應對,在安慰著胡女士消氣後也就告辭回家了。
蘇然她媽的火因為顧女士最終也沒有燒到她身上來,等顧女士一出門,胡女士轉身就對蘇然說:“我告訴你,你哪也不許去,老老實實的給我在家養著。”說道最後始終還是氣不過,伸著手指頭戳了一下蘇然的額頭:“你咋就這倔呐?你說你懷著個孩子還亂跑什麽?貴州?那是什麽地方,你作死呐?”
蘇然被她媽戳的往後仰了一下,定住身子後嘟囔道:“我這不沒事嗎?”
蘇然的這句話把胡女士一下頂得火冒三丈,她高聲吼道:“你沒事?等你有事了,你哪哭去?我哪哭去?這家裏的兩男人哪哭去?啊?”這母女倆在蘇然還小的時候就失去了親密的機會,如今她們之間不是沒有感情的,隻是表達感情的方式都很直接而且粗暴。
胡女士雖然說歸說,罵歸罵,但蘇然回來了,還大著個肚子回來了,她這個當媽的還是要小心的伺候著,當天她就跑出去采購回來了各式各樣的孕婦裝,孕婦用品,還有小孩子的東西,大大小小的提了十幾袋,琳琅滿目,往客廳裏一堆像座小山,看起來著實壯觀。
蘇然上午被她媽收拾了一頓,中午吃了午飯就回房睡覺去了,等一覺睡醒已經是落日時分,她洗了把臉,走下樓老遠就看見她媽在沙發那坐著手裏舉著雙嬰兒鞋,在眼前左看右看的,臉上的表情看著應該挺高興的。
蘇然扶著腰走過去挨著她媽坐下,胡女士瞟了她一眼沒搭理她,蘇然也沒說話,她從那些口袋裏掏出一套棉布小嬰兒衣服,那衣服小小的沒有扣子,全部是用繩子固定,蘇然看著可愛,把小衣服褲子放到大腿上擺弄著,母女倆靜靜的坐了一會後,蘇然輕輕的開口:“媽,你不生我氣了?”
旁邊的胡女士“哼”了一聲:“我跟你生的著氣嗎?等我小外孫出來了,誰還理你。”
蘇然在旁邊笑笑沒說話,過了一會她看著自己的肚子說忽然說:“媽,他在動了。”蘇然的語氣靜靜的,她看著自己的肚子眼神裏有一種光暈在流動。
胡女士看著蘇然,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女兒變了,她歎著氣,手撫上蘇然的肚子:“女人懷孕的時候最是辛苦,你別再亂想別的了,這孩子是我們蘇家的,我們會護著他平安長大的。”
晚上蘇軍張回來的時候,顯然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他沒啥激動的表情隻是摸著蘇然的頭挺大聲的說:“行!我們老蘇家要添丁進口了,好事!”
隨著蘇軍張的一錘定音,蘇然懷孕的這事在他們家這就算是被接受了,到了晚上睡覺的時間,胡女士抱著個枕頭進了蘇然的房間,蘇然人已經鑽到了被窩裏,看她媽進來驚奇的問:“媽,你怎麽來了?有事啊?”
胡女士掀開蘇然的被子把枕頭墊在她的腳下,嘴裏說著:“以後晚上我跟你睡。”
胡女士說完就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蘇然趕緊往旁邊讓讓:“不用了媽,我自己沒事的,這些日子我都自己照顧自己的,這不也挺好?”
胡女士在蘇然身邊躺下,難得的溫柔:“哎!養的你一天傻乎乎的,你以為女人生個孩子那麽容易呐,你這才7個多月,慢慢的你就知道了,等你肚子再大些,晚上腿抽筋,尿頻,起床都要人伺候。”說到這裏胡女士又歎了一口氣:“這些事按說都應該是孩子他爸來伺候的。”胡女士的話沒有說完,她看見了蘇然明顯暗淡下去了的目光。
母女倆躺在那裏一時無話,過了很久胡女士才梳理著蘇然的頭發說道:“你是我們蘇家嬌慣出來的女兒,你做到這份上已經夠了,以後別再犯傻了啊?”
蘇然沉默很久後,才輕聲的回答:“媽,其實我要這個孩子不是為了渭南哥,我想要是當初你懷著我的時候要是碰到了和我一樣的情況,你也會把我生出來的是不?媽?”
回答蘇然的是胡女士一聲悠長無奈的歎息。
這一夜母女倆睡的安穩,第二日,蘇家的生活如常的繼續著,蘇然早晨起床,吃了早餐,在院子裏散了一會步,然後回到屋裏開始無所事事,她現在不能上網,唯一的一點娛樂也進行不了,實在沒事幹了,她坐那開始跟她媽一起看電視,胡女士其實是開著電視在那做小孩子的棉襖,她們這一輩的人還是信奉傳統的天然的東西,在她們看來外麵再被誇的如何如何保暖如何如何方便的孩子衣褲,都比不上自家新棉花手工做的好。
胡女士帶著老花鏡在茶幾上裁剪著一塊棉布,時不時的抬眼看一下坐立難安的蘇然,蘇然眼睛看著電視,身子卻時不時的換一個姿勢,明顯著是坐不住,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當日頭漸漸升高,電視裏反複放著一段賣表的電視購物,當電視了第N次又出現一個女人拿著一個錘子在“咣咣”的砸表時,蘇然終於坐不住了,她“噌”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直直的就往廚房走去。
胡女士歎了一口氣,放下手裏的剪刀也跟去了廚房,廚房裏因為要給蘇然補充營養,關美娟今天一大早就出去買了一堆生鮮吃食回來,這會她都扔在廚房的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呐。
蘇然進到廚房從地上翻出一袋子大骨,拎著就放進水槽裏開始清洗,旁邊的關美娟有些搞不清狀況,疑惑的問:“然然,你餓了是不?我先給你弄點別的吃,那個我一會再做。”
這時胡女士也進到了廚房,她的對蘇然說:“你還非要去折騰啊?你這剛回來,怎麽就不能讓我心裏踏實兩天呐?”
蘇然頭都沒回:“媽,你就別攔著我了,他在醫院裏躺著,我在家坐不住?就當是我欠他的吧。”她這話說道最後的時候已經是幾乎是在低語,語氣裏帶著深深的無奈。
胡女士看著手裏不停歇的蘇然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出去了。
這一上午靠著關美娟幫忙,蘇然煲了個湯,做了幾個清淡的菜,她找出一個保溫飯桶,把菜一層一層的裝好,又裝了半桶米飯,提著就出了家門,路過客廳的時候,胡女士聽見動靜一直低頭擺弄著手裏的針線,連頭都沒抬,蘇然在她媽身後停了一下,還是轉頭走了出去。
走出自家的院子的時候,看見院門口停了一輛轎車,黑色的車身,掛著軍牌蘇然知道,那是她爸的專用車,司機下來給蘇然開門,嘴裏說著:“蘇軍張讓我送來你去醫院。”
蘇然愣愣的看著那車子,那一瞬間很多情緒湧上心頭,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享受過她爸的特權,她爸這人一生剛正不阿,公私劃分的仔仔細細,這麽多年就是她媽也都從來沒有坐過他爸的專車。
蘇然心裏悶悶的有點難受,她回頭看了看自家的房子,扭頭對司機說:“師傅,麻煩你等我一會。”說完她又轉身走回去。
胡女士還保持著剛才蘇然離開時的那個姿勢,俯身趴在茶幾上,蘇然走到她身後第一次在成年以後主動擁抱住她媽:“媽媽,謝謝你。”蘇然沒有哽咽,語氣裏卻包含了感情。
胡女士不耐煩的揮揮手:“去吧,我也看明白了,這夫妻間的事情,這外人還真不一定能看得懂,你隻要以後不後悔就行了。”
蘇然使勁抱緊了她媽一下,沒再說話,轉身又走了出去,聽著身後的腳步漸漸消失,胡女士抬頭摘下眼鏡,她看著窗外,眼裏寫滿無奈,終於輕歎出聲。
還是那條走廊,就是中午時分這裏依然是寂靜的,因為這裏是高幹病房區,在這裏工作的護士護工甚至是醫生都有特殊的紀律,沒有人會在這裏大聲喧嘩,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蘇然手扶著腰慢慢的往前走著,到今天她才認真的想過,她原來一直是別人的女兒,不管她走到哪裏做什麽,身後都一直站著她的父母,她愛一個人,這樣任性而為她的父母又要在她的身後為她擔著幾分的心?她這樣自認為奮勇的執著,又有多傷害家中的父母的心,善良的蘇然到現在也沒有想過病房裏的那個男人是否也有過錯,她到現在也隻是在自我檢討著自己的自私。
慢慢挪著腳步,走進病房,心裏心心念念著的男人出現在眼前,他半靠在床頭,看著她進來的方向,麵容一如既往的嚴肅,眼神裏有隱隱的擔憂:為什麽就愛他呐,好像會從思考的時候就愛上了,那時的他身體羸弱,常年臥病在床,那時還是小小的他,眼裏就有了憂鬱,她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知道他孤獨,他要很多很多的愛,從那時候起就心疼他,就想時時陪伴著他,想讓他高興,然後長大了一點,朦朧中似懂非懂的知道了愛情,然後她就知道了自己愛上了他,再後來這些年就這麽固執的堅守著,最後就習慣了,習慣了他住在了自己的心裏。
房間裏沒有人蘇然扶著腰邁著八字步,慢慢走到沈渭南的床頭,她放下手裏的保溫桶轉身問他:“今天有好些嗎?”
“嗯。”沈渭南定定的看著她應道。
“吃中飯了嗎?”蘇然的語氣中有種平靜的冷淡。
“沒有。”沈渭南觀察著蘇然臉上的表情,回答著。
“我帶了飯來,要不要吃點?”
“好。”這對曾經的夫妻,平淡的對答著,不太有激情的語調,但靜靜的氣氛下流淌著一種言說不了的感情,其實愛人之間有的時候有的東西真不是外人能看懂的。
沈渭南半個身子打著石膏,蘇然坐在床頭給他喂飯,她飯菜一點點搭配好,一口飯一口菜的慢慢往沈渭南嘴裏送,沈渭南吃完就張嘴,兩人配合默契。
喂到中途的時候,沈渭南忽然張嘴問:“我以為你來不了了。”蘇然喂飯的手頓了一下,沒說話。
“這些事,該是我和你一起承擔的。”沈渭南定定看著蘇然,語氣裏明顯的歉意。
蘇然沒有什麽表情,盛了一勺飯接著送到他嘴邊。蘇然從沒想過讓沈渭南覺得欠了自己的,在她的意識裏,懷孕生孩子,那都是自己的事情,但是隨著他挺著個肚子出現,他們之間已經不得不走向這種尷尬的關係。蘇然愚笨不知該怎麽處理目前的情況,唯有沉默著。
等喂完沈渭南蘇然才坐下來自己吃,吃到一半的時候,護工提著沈家小保姆送來的午飯回來了,難得年輕的護工可能是被顧女士提點過,看見蘇然在這裏,很識趣的打了個招呼就又提著餐盒出去了。
蘇然吃完飯,把拿著保溫桶進衛生間裏洗幹淨,再出來的時候,她發現沈渭南還是倚在床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蘇然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她現在有點後知後覺的想到,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她這麽上杆子的來照顧人家,不知道他會不會煩。
蘇然有點窘迫的站在原地,沈渭南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拍拍身 邊的空位:“然然,過來坐。”
蘇然挨過去,在沈渭南身邊坐下,麵朝著窗戶,沈渭南則看著蘇然的側麵,兩人都沉默了一會,誰也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沈渭南開口問蘇然:“他會動嗎?”
蘇然回頭發現沈渭南正盯著自己的肚子看,她點點頭:“會動的,最近動的越來越多了。”
“疼嗎?”沈渭南看著蘇然的肚子目光複雜。
“不疼。”蘇然搖搖頭,她坐在那裏靜靜的,對沈渭南的話,有問有答,樣子美好恬靜,至少現在在沈渭南眼裏她是這樣的。
沈渭南現在不用吊鹽水,他往裏麵的床位艱難的挪了挪,蘇然有些吃驚的看著他:“你要幹嘛?不要亂動!”
蘇然在旁邊幫不上沈渭南,她看著沈渭南拖著半個身子,艱難的挪到床的那一邊,簡單的動作讓他有些氣喘,蘇然有些責怪的問他:“你幹嘛要挪過去?要是扯著傷口怎麽辦?”
沈渭南笑笑,用打著石膏的那隻手,拍拍身邊空出的床位:“來上來休息一下。”
蘇然愣愣的看著他:“你幹嘛要這樣,我要是想睡,可以睡那邊啊?”
沈渭南不答她,堅持的說:“來,你要午睡。”
蘇然沒法,終於還是躺了上去,她按著習慣的姿勢翻到左邊,結果正好對上沈渭南的半身石膏,這時沈渭南才開口解釋說:“你隻能側著左邊睡,你要是睡那邊,我就看不見你的臉了。”
蘇然沉默,她知道以前的沈渭南是絕對不會注意到這些的,就是注意到了,他也不會這樣做的。
蘇然拉起被子搭在腰上,兩人躺在在一個被子下麵又是一陣沉默,還是沈渭南先開口:“跟我說說,你支教的地方吧?”
“說什麽?”蘇然低聲問。
“就說說那裏的是什麽樣子的,你在那生活的情況。”
蘇然沉吟了一下,稍稍斟酌了一會說:“那裏啊,雖然是在貴州省的境內但是離著重慶比較近,我支教的是一個鎮子,那個鎮子的名字挺好聽叫‘城寨’是不是有點武俠的風味?”蘇然看著沈渭南笑著問。
沈渭南歪著腦袋點點頭:“繼續。”
蘇然又想了想,慢慢的說道:“那裏四麵環山,山上長滿了樹木,一年四季那裏的大山都是綠的,那裏夏天氣溫不高,和C城差不多,而且空氣的濕度也很大,人待在那裏很舒服,那裏雖然有些落後,但是鎮子上派出所,銀行,還有醫院都是有的,我教書的那個學校,是那裏方圓幾個鄉唯一的一個中學,有800多學生,我教初二三個班的英語,每天大概四節課,不是很辛苦。還有那裏還可以吃到很多大城市裏吃不到的東西,鎮上每到每月農曆的逢五,逢十就會有集市,當地的人叫趕集,一到那一天,鎮上就好熱鬧,附近的農民會把自家的東西拿到集市上來賣,在趕集的時候我經常可以買到土雞蛋,不喂飼料的家鴨,有一次我還買了一隻20多斤鵝。”
蘇然越說語氣越歡快,嘴角帶著笑容,在她嘴裏仿佛那個遙遠偏僻的小鎮真的有諸多好處。
沈渭南靜靜的聽著,悄悄在被子下握住了蘇然的手。
蘇然說了一通,有些困倦,她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哈欠,沈渭南拍拍她的手:“睡一會吧。”
“嗯。”蘇然問道:“我睡了,你會無聊嗎?要不要我給你把電視打開?”
“不用,我也想睡一會。”沈渭南扭著頭,看著她說。
蘇然抬眼看了一會沈渭南,終於慢慢閉上眼睛。
空間回複寂靜,沈渭南維持著扭頭的別扭姿勢看著蘇然的睡臉,他目光沉沉在想著什麽。
其實沈渭南又怎會不知道,蘇然是在撿著好的跟他說呐?偏遠山區他雖然沒去過,但電視報紙上報道的多了去了,他就是再不了解稍稍想一下也會知道那裏的生活艱苦,他讓一個女人懷著自己的孩子跑到那種地方,而且她之所以跑到那種地方卻是為了保住他的孩子,他辜負了一個女人的愛情,讓她在孕育著孩子的時候受到巨大的精神打擊的同時還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和寵愛。
沈渭南在對蘇然愧疚的時候,心裏充滿著巨大的遺憾,他的愚蠢讓蘇然遭受苦難的時候同時也錯過了他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一些時刻,他錯失了在第一時間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的特殊時刻應該屬於自己的驚喜,錯失了見證孩子母親身體裏孕育著慢慢成長的過程。
沈渭南在心裏痛恨著自己,身邊的女人呼吸漸漸平穩,那一刻沈渭南知道他愛著這個在他身邊安睡的女人,他從心裏敬重著她,她在愛情裏一直忠於自我,不管多麽艱難都從不曾低頭過,她呆傻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多麽執著的心。
沈渭南握著蘇然的手幾乎無聲的問出一句話:“然然,你狠我嗎?”
蘇然皺著眉頭,忽然動了一下,她嘴裏含糊的囈語出一個字:“不。”
刹那間沈渭南如遭雷擊,僵硬在那裏,動彈不得。
第三十八章
那以後蘇然每日都給沈渭南熬湯送飯,胡女士雖對她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但也隻有隨著她去了,誰讓蘇然現在肚子裏正懷著孩子呐。
人人都覺得蘇然癡傻,其實蘇然自己倒是沒什麽想法,她不過是想每日去看看沈渭南罷了,至於說以前的情愛,好像耗得太多了,她現在疲了,沒有了過去那麽熾烈的感情,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似乎對什麽事情都看淡的了,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有很大的情緒起伏。
沈渭南住院半個月後,他胸部的夾板扯了下來,現在他可以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了,想活動的時候,也可以杵著拐杖在病房裏稍微活動一下。
沈渭南的公司運營的良好,他住院後,他的一個五人智囊團會隔個幾日在他的病房了開個會,沈渭南在醫院裏遙控指揮公司運作倒也沒有耽誤過事情。
這段日子蘇然生活的很有規律,每天大概會在早上8點多起床,然後吃了早餐,出去再散一會步,10點多的時候開始給沈渭南做午飯,12點之前準時把午飯送到沈渭南的病房裏,這快半個個多月的時間,她的肚子越發的大,身子已是很笨重了,但她日日如此,風雨不斷。
蘇然現在的日子如她的心情一樣,日日過的悠閑而平靜,沈渭南專門讓公司準備了一輛專車接送她來往醫院和家裏,在醫院裏和沈渭南一起吃過午餐他也不回去,她現在身子笨重也照顧不到沈渭南什麽,伺候沈渭南翻身換衣服什麽的還是那個護工,蘇然沒事做就就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織毛活,她的手工其實不太好,但時間長了她也能歪歪扭扭的織出一些小襪子,小帽子什麽的。
每日午後的這一段時間,護工一般都會很有眼力的躲出去,這病房裏剩下這兩個曾經的夫妻的時候,大部分時間的都是安靜的。蘇然現在的話不多,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不到必要她一般都不會說話,就是沈渭南他們開會的時候,她也就是在傍邊坐著擺弄手裏的毛活,從不插嘴也不招呼他們,有時候她疲倦了還會就那麽坐在那裏就睡著了。
日子就那麽過著,蘇然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沈渭南的身體也一天天好起來,這兩個人看著相處平和,不見得特別親密,但也有種說不上來的默契在他們之間流動。
沈渭南拆掉胸部的夾板這天,是個挺好的天氣,這天上午蘇然出門的時候,天空還是陰沉沉的,到了下午反而放晴了,午後的日光透過厚實的雲層灑進病房裏有點蒙昧的味道,幾個醫生圍著沈渭南給他拆了夾板,又給他檢查了一遍,說了一堆客氣話熱鬧一番後終是出去了。
沈渭南坐在床上,來回扭了一下腰身,長出一口氣:“終於自由了。”他大聲感歎著,蘇然在他床邊站著看著他微笑,沒有說話。
沈渭南抬頭看著蘇然,一本正經的說:“來扶我上廁所。”
蘇然乖順的走過去,扶著他的一隻胳膊幫他站起來,沈渭南起身後很不客氣的把整條手臂橫過蘇然的肩膀,半個身子的重量就落在蘇然的身上。
兩個身子都不方便的人,互相扶持著走到衛生間,在馬桶邊蘇然給沈渭南解褲子,她沒覺得害羞,在沈渭南的身後撐著他的身子幫他解決完問題,又給他穿好褲子,扶著他去洗手,沈渭南的一隻手臂還打著石膏,隻有一個手掌露在外麵,洗手很不方便,蘇然扭開了水龍頭仔仔細細的給他把每隻手洗幹淨,用毛巾給他擦幹。
沈渭南半個身子倚在蘇然身上,定定看著身前這個低垂著眼睛給他擦手的女人,蘇然仔細的擦著沈渭南的每一根手指,動作溫柔,如在照顧一個孩子。
“我重嗎?”沈渭南忽然開口問。
蘇然回身掛好毛巾,隨口回道:“還好。”
轉身架起沈渭南往回走,走到中途的時候,沈渭南又問她:“你累嗎?”
“還好。”蘇然的語調還是沒有什麽起伏。
沈渭南忽然收回身體的大部分重量,用好的那隻手臂,收緊蘇然的肩膀:“那以後我這一百多斤就交給你了,你也把你交給我好嗎?”
蘇然愣了一下,隨後笑笑,還是沒說話,扶著沈渭南回床上把他安頓好後,坐回一邊的沙發上接著織手裏的一個小帽子。
沈渭南沒有等到蘇然的回話,他也不失落,半靠在床頭就那麽目不轉睛的看著床邊安靜的忙著自己的女人。s
蘇然坐在窗戶邊,半個身子被籠罩在日光中,室內這會光線正好,沈渭南仔仔細細的看著她,蘇然現在比原來胖了至少一圈半,原來已經有點削尖下巴現在又圓潤了,臉頰上還長出了一些橫肉,原來白白的皮膚,現在整個是黝黑的,連嘴唇的顏色也有些黑紫,她的手也有些浮腫,一根根手指胖胖的,手裏的那頂鵝黃色小帽子已經有點雛形,不過她和毛衣針糾纏的動作還是笨拙的,但她看不出有一點煩躁,一針針的織的認真。
在沈渭南眼裏現在的蘇然和漂亮一點都沾不上邊,他知道人都是欣賞美得事物的,美好的事物能讓人心情愉快,進而激發人喜歡的心理,但是這個和美麗基本沒有關係的蘇然卻讓他有種厚厚的溫暖,看著蘇然他覺得心裏踏實。這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媽以外誰也沒有給過他的感覺。
這些日子以來類似於剛才那樣的試探,沈渭南沒少做,但是蘇然從來沒有反應,不過沈渭南也不著急,在他想來隻要蘇然沒跟著莫言走,那麽剩下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就是有問題也是就是時間的問題。
沈渭南看夠了,他往後仰著頭,看著天花板閉上眼睛忽然說:“然然,你現在都不愛說話了。”
蘇然和毛線糾纏的手停了停,她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要認真的回答,她不想讓沈渭南誤會,而覺得他欠了她。
蘇然放下手裏的毛活抬頭看著沈渭南認真的說:“渭南哥,不是因為你,每個人都有一個變化的階段,我26歲了,整個人的狀態也不可能老是維持在18歲,我以前愛鬧騰,有一部分是因為我的本性,但大部分原因真說起來是因為我哥。”
沈渭南坐整身體看向蘇然,眼神困惑,蘇然接著認真的說:“我哥16歲到我家,那時候他很不好,他剛來我家的那段時間我從沒看他笑過,我那時候小,其實挺怕他的,那時候爸媽老是都不在家,保姆也老了,照顧不過來我們,我哥就每天管著我,他在我身上花的心思多了,漸漸人看著好了起來,臉上也有了點笑模樣。我媽跟我說我哥以前過的苦,沒人心疼他,心裏沒個人讓他念著,現在他把我當成個寄托,讓我對他好,我想讓他高興,就讓他那麽寵著,到後來我懂事了,知道他是真的念著我,不想讓我有一點難過,所以我就每天高高興興的,讓他放心,然後就這樣好多年,後來就習慣了,每天不管開心不開心都是笑嗬嗬的。”
蘇然說道這裏特意鄭重的強調:“渭南哥,你明白嗎?真的不是因為你,人的變化有時候是有個誘因,但是我整個人根本就是這樣的。”
蘇然說的這一長段話,說起來其實表達的很混亂,沒有什麽邏輯性,但是沈渭南還是明白了,蘇然是想告訴他,她不是因為他們的婚姻失敗才會變了一個樣子,她的變化是一種心境自然的改變,她或許不在活潑但是並不壓抑悲傷,讓他不要糾結愧疚。
沈渭南看著窗邊的蘇然,她沉靜,平和身上有種從容淡定的氣質,這一刻他忽然很想碰觸她:“然然,你累嗎?過來陪我躺一會好嗎?”
沈渭南的語調溫柔,蘇然抬頭看了他一下,乖順的放下手裏的毛線,走過去在沈渭南空出來的另外一邊床位上躺下
蘇然躺下後就閉上了眼睛,她現在身子重,每天很容易困倦,和沈渭南躺在一張床上她沒什麽想法,覺得睡一覺也挺好。
沈渭南現在可以翻身了,他側過身子,看著蘇然,蘇然閉著眼睛,他們沒有對視的目光,蘇然做的儻蕩,所以也沒啥曖昧的氣氛。
沈渭南看了好一會才輕輕說:“然然,你很好,我以前忘了你,還錯看了你,對不起。”
蘇然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了,她麵色平靜沒有說話。
這一覺蘇然睡的安穩,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人剛一清醒就聽見顧女士的聲音:“然然快起來,今天家裏吃火鍋,我們回家吃飯去。”
蘇然迷迷糊糊的坐起來,看見顧女士正往床頭櫃上放一個保溫桶,扭頭一看沈渭南也是眯著眼睛準備坐起來,看樣子也是剛剛睡醒。
顧女士扭臉看見床上兩個人迷糊的樣子,在蘇然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快醒醒,我們走了,他們都在家等著呐。”
“哦。”蘇然應著要從床上下來,她剛一轉身忽然感覺後麵的衣服一緊,回頭看去發現坐在床上的沈渭南手裏正抓著她的衣服下擺。
蘇然疑惑向他看去,沈渭南繃著臉緊抿著嘴角,蘇然拉拉衣服,沈渭南不鬆手,蘇然皺眉看向他,意思讓他鬆手。
沈渭南還是一臉雷打不動的樣子,看著她就是不鬆開,顧女士久不見蘇然下床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看見他兩在那較勁,出聲說:“沈渭南你這是拆了夾板,能動了是吧?”
沈渭南看都不看他媽,就那麽擰巴著盯著蘇然,蘇然被他盯得心裏發毛:這是要幹啥嘛,咋一覺睡醒了,就不讓走了呐?
顧女士在一邊煽風點火:“然然,別搭理他,我們回家吃火鍋去。”
蘇然跟沈渭南拉扯著衣服,心裏別扭死了。
到底是人家兩人的事顧女士也不好太摻和,她看那兩在那糾纏半天沒個結果,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然然,我去把護工找回來,在外麵等你啊。”
見顧女士匆匆走了出去,蘇然才低吼出聲:“放開。”
“今晚你別回去了。”沈渭南終於說話,他聲音低低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
蘇然抬眼向他看去,隻見沈渭南低垂著眼皮,根本沒有看她,一臉懇求又倔強的別扭樣,蘇然心軟了,她輕聲說:“那你也要先放開我讓我去跟媽說一聲啊。”
沈渭南抬頭笑了出來:“那你快去。”蘇然鬱悶這臉變的到快。
出了病房門,蘇然跟顧女士說自己今天不回去的時候,整個人別別扭扭的,顧女士倒是沒說什麽,她看著麵前不好意思低著腦袋的蘇然,歎了一口氣,最後她摸摸蘇然的頭發無奈的說:“然然,你咋就那心軟呐,你這麽慣著他吃的虧還少嗎?”
蘇然低著頭沒說話,最終顧女士也不忍再說她什麽,對她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你們好好的,有事就叫護士,我會去跟你媽打招呼。”
“嗯。”蘇然低著頭應了一聲。
回到病房,沈渭南看著她走進來,一臉笑嘻嘻的,蘇然無奈走過去打開保溫桶招呼他:“快吃飯吧。”
蘇然把顧女士的拿來的飯菜分成兩份,拿起一份準備喂沈渭南,沈渭南自己曾到床邊對她說:“你放那,我自己吃。”蘇然也沒說什麽,拿了個勺子遞給他,自己端著另外一份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吃起來。
沈渭南一隻手拿勺子,吃的本來就不方便,他還吃的挺快,一會就把湯汁甩的到處都是,蘇然看他那樣,忍不住說:“你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沈渭南從飯盒裏抬頭看她一眼:“你也快吃,我們一會出去玩。”
蘇然楞了一下,他們兩一個自己都不會走路,一個挺著大肚子能去哪玩,蘇然沒理他當他在說瘋話。
蘇然沒把沈渭南的話當回事,在她的想法裏沈渭南說出去玩,頂多是要她用輪椅推著他到醫院後麵的小花園走走。
吃完飯蘇然拿著餐盒到洗手間裏洗刷,她正在那裏開著熱水刷著飯盒就聽見外麵有人進來的聲音,過了一會就聽見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她關了水龍頭,側耳聽了一會,走了出衛生間。
蘇然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杜遠山把手裏的一堆衣服扔在床上,嘴裏還嚷嚷著:“渭南,你就害我吧,要是你媽知道了,我得被罵死。”
沈渭南沒搭理杜遠山,他看見走出來的蘇然,對她招招手:“然然來,幫我穿上衣服,我們出去玩。”
蘇然擦擦手,走過去勸道:“你要去哪啊?你這行動這麽不方便,別出去了,要是悶的慌我推你到下麵走走。”
沈渭南把一件襯衣遞到蘇然手裏:“不去不方便活動的地方,我們去看電影,杜遠山送我們去。”
蘇然拿著襯衣看著沈渭南還想說什麽,但是對上他晶亮的眼睛瞬間無語了,蘇然和沈渭南生活了這麽長時間真的沒有見過他這麽活躍有神采的時候。
蘇然沒辦法轉頭看向杜遠山,杜遠山撓撓腦袋沮喪的說:“走吧,我送你們去。”
沈渭南預謀策劃的好,蘇然沒有反對的空間,隻有妥協,幫著沈渭南收拾。
給沈渭南穿好衣服,杜遠山幫著把他弄到輪椅上,蘇然又給他裹了一條毛毯在身上,三個人這才出發。
三人一路坐電梯下樓,杜遠山的車子早等在樓下,沈渭南一整條左腿打著石膏,腿是筆直的,開門上車的時候為了把他弄到車裏著實費了半天勁。
沈渭南一個人橫坐在後座,蘇然隻有坐到駕駛位旁邊,他們的目的地是C城的步行街,這一路上蘇然老是不放心的不時回頭看沈渭南一眼,沈渭南裹著毛毯在後座上坐到安穩,每次蘇然回頭他就朝她安撫的笑笑。
到了步行街,又是一番折騰把沈渭南從車裏弄出來,步行街不能開車進去杜遠山在街口和他們分手,他上車後還不放心的囑咐他們:“有事趕緊給我打電話啊。”
沈渭南不耐煩的揮揮手:“你趕緊走吧。”
車裏的杜遠山搖搖頭:“你說你瞎折騰什麽啊?”臨開車的時候,他又轉向蘇然眯著眼半天才說:“蘇然,秒盈放假要回來了,她待的那地方是高原,人喘氣都費勁,她到那還抽煙,上次我去看她咳嗽的挺厲害,你幫我勸勸她要她這次回來就別再去了行吧?”
蘇然聽的一愣一愣的,自從回來她就沒有和秒盈聯係過了,這會聽杜遠山一說就擔心上了,她應著:“行,我看見她一定和她說。”
“行,那就這樣,我走了。”杜遠山沒再廢話發動車子走了。
杜遠山開車從他們身邊經過,帶起一陣風,這會已經是12月中旬,C城現在已經很冷了,蘇然彎腰給沈渭南緊緊毛毯,心裏也很想對他說:你說你非要這會折騰幹什麽?
這會雖然已經入夜,但是步行街上人還是不少,蘇然他們一個挺著大肚子,一個支楞著長腿坐輪椅,蘇然推著沈渭南一路走過去成了這街上的一景。
兩人來到上次一起看電影的影城,一路坐電梯還算順利,到了售票的地方,兩人情況特殊,C城人民是善良的,他兩都沒用排隊,往那一站人家自動就把位置讓給他們了。
電影是沈渭南選的,他挑了一步老少皆宜的動畫大片來看,蘇然沒有意見,買了票又買了爆米花時間一到就進影廳了。
蘇然看電影時沒多少感觸,專心看著熒幕,隨著劇情該笑就哈哈的笑,中途轉眼看沈渭南時,發現他這回倒是坐的筆直,雖然沒見他笑過但看那樣子至少心思還是在劇情上的。
蘇然就看了沈渭南一眼就沒在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她把大桶的爆米花放在肚子上,一會就往嘴裏放一顆,電影院裏暖氣很好,她身上很溫暖,電影還不錯,心情也不錯。
爆米花很好吃,甜甜的帶著濃厚的奶油味,蘇然吃起來嘴就沒挺過,就在她一個轉神的空當再伸手時,忽然發現肚子上的米花桶不見了,蘇然轉頭去找,果然看見米花桶已經在沈渭南手上了。
沈渭南一臉正經,不緊不慢的往嘴裏丟著爆米花說:“你是孕婦,吃多了這個不好。”
蘇然愣愣的看他,沈渭南不為所動,也不搭理她,蘇然極度泄氣,轉頭看電影,兩分鍾後,沈渭南歪過腦袋來靠近她低聲說:“我覺得我錯過了很多,其實這樣很有意思。”
蘇然用另外一隻手撐著頭,把腦袋偏到一邊沒理沈渭南。
電影散場後,他們從商場的後門出來,走步行街的後巷去街口打車,步行街的後巷是一條窄小的馬路,這裏人煙稀少,燈光昏暗,蘇然推著沈渭南慢慢往前走,兩人都默不吭聲,一路走著蘇然就在琢磨著一會要怎麽找個好心的司機好把沈渭南弄上出租車,她在那裏走神,冷不丁的就聽沈渭南忽然冒出一句話:“然然,我們從新談個戀愛吧?”
蘇然愣在原地,有那麽一會後,她才反應過來接著往前走,蘇然沉默著沒回答,沈渭南也沒追問,靜夜裏蘇然推著沈渭南緩步前行,步伐平穩。
第三十九章
沈渭南拆了胸部的夾板後,整個人終於不天天躺在床上,他身上骨折的部位恢複的很好,已經可以自己杵著拐杖下地行走,時間進入12月的下旬,聖誕節過後醫生終於宣布他可以回家過元旦了。
這些日子蘇然還是風雨無阻的來醫院,她來醫院其實也照顧不了沈渭南什麽,她現在的身子已經很重了,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到她的預產期了。
蘇然每日來醫院其實也不做什麽就是和沈渭南一起吃頓午飯,然後安靜的坐在窗邊做一些手工活,要是累了就到沈渭南的床上去睡會。等到顧女士下班了就和她一起回家。
蘇然這樣日日守著沈渭南,其實也沒別的什麽想法,她隻是想每日看看他心裏也就踏實了。
蘇然從不否認自己還是愛著沈渭南的,沈渭南這個人在她心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成了一個無可代替的人,她這一生不管以後是否還會遇到愛情,但這個人已經成了她心裏的一塊碑石,永遠沒有人可以逾越。
蘇然覺得好像不管是多麽熾烈的感情都有降溫的時候,現在的她心裏其實是有些麻木的,她愛這個人,但是不想再耗費精力了,她曾經太過用力去愛的時候被挫折的太厲害,原來那種愛人的心情已經沒有了。
蘇然現在看著沈渭南,更多的是有種親情一樣的感情,她覺得每天就這樣看看他就挺好,再進一步的她不就不再去想了。
那次看完電影後沈渭南一次算是曖昧的表白沒有得到蘇然的回應,從那以後沈渭南也再也沒有過類似的表白,兩人之間的相處,透著親密但不曾再有過曖昧,他們之間有愛意在流動但是誰都沒有再往前一步。
至於沈渭南他是個多麽理性而聰明的人,他早就意識到其實他和蘇然之間現在的關係非常微妙,他和蘇然現在在感情上的位置互換了,以前是蘇然愛慕著他,而他清高的遠遠把她隔離開來,而現在是自己帶著強烈的愛意愛著蘇然,但是蘇然卻淡淡的,他知道他傷過她的心,他的愚蠢讓蘇然受到的不止是心理的還有身體上的磨難,現在他不管是在感情上還是道義上都欠著蘇然的,所以現在他們在愛情裏的關係又不對等了。
沈渭南非常渴望能改變他們現在的狀況,他想讓蘇然明白他愛上她了,不是愧疚是真的愛情,但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麽奇怪,錯過了最初的那個時機,現在在想挽回似乎已經失去了信用,走到這一步語言已經表達不了什麽了,他現在什麽都不能做,他曾經的愚蠢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陷入了僵局。
蘇然這段時間過的平靜,她的心態異常的平和安心養著肚子裏的孩子。
聖誕節後的第二天,醫生在病房裏宣布沈渭南可以在30號這天出院了,當時沈渭南聽到消息似乎很高興,醫生一走他就興致很高的對著一邊的蘇然說:“然然,陪我出去走走?”
蘇然看看外麵的天色勸道:“今天就別出去了吧,外麵下雪了。”
沈渭南很固執:“去吧,老是悶在屋裏我難受,就到下麵走走,一會就回來。”
蘇然扭不過他隻好找來護工幫著把他收拾好了,推著他坐電梯下樓,一出電梯口,冷風就迎麵吹來,蘇然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推著沈渭南往住院部後麵的小公園走去。
屋外的世界一片素白,昨夜的一場大雪,把小公園裝扮的銀裝素裹的。公園的麵積不大,10分鍾可以轉一圈,天氣太冷公園裏不見人影,小路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幹淨,路旁高大的鬆樹枝頭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些小的枝丫已經被壓彎了腰。
四下裏靜悄悄的,蘇然推著輪椅上的沈渭南慢慢往前走著,她穿著厚厚的雪地靴,鞋底和水泥路麵發出輕微的“噠噠”聲,這點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聽著明顯,更顯得四周的空間寧靜。
蘇然一邊走著一邊心不在焉的四處扭頭看,她身前的沈渭南把自己裹在一條厚厚的毛毯下,隻露出一張臉,低頭看著路麵,不知在想著什麽。
天空陰沉,四下裏的光線也沒有一絲明媚的色彩,一圈完的時候,沈渭南忽然說話:“要走了嗎?然然?”
沈渭南沒頭沒腦的問這一句,蘇然呆了一下,隨後輕輕應道:“嗯。”
“那麽遠,你預產期就要到了,不能等生了再走嗎?”兩人互相看不見對方的臉,沈渭南低著頭輕聲問。
“簽證已經下來了,我哥會回來接我,他在那邊已經安排好了。”蘇然停下腳步,看著前方回道。
“什麽時候走?”沈渭南盯著腳下不動,聲音發沉。
“簽證已經下來了,大概過完元旦吧。”蘇然推著輪椅繼續往前走。
蘇然的腳步聲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空洞的回蕩著,很長時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一圈走下來,蘇然累了,她身子沉重,走一會就會覺得腿酸腳疼,她把沈渭南推到一個長椅邊,掃幹淨椅子上的一點積雪就坐了下去。
他們走這一路沈渭南其實都在走神,忽然感覺輪椅停了下來,回頭一看蘇然竟然就那麽坐椅子上了,立刻的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你怎麽就坐那了?趕緊起來再推我走一圈。”
蘇然往後縮了縮身子,把臉埋在圍巾裏,嘟囔著:“累了,一會再推你。”
“不行,那椅子多冷啊,趕緊起來,你現在要多走,到時候才好生,趕緊的快起來。”沈渭南拉著臉在那催。
蘇然懶得動,她怕冷穿了毛褲又穿棉褲,身上還穿著一件羊絨大衣,沒感覺屁股底下有多涼,她在那磨蹭著不願意起來,抬臉問沈渭南:“你怎麽知道要多走才會容易生?”
“你以為我每天上網幹嘛呐?我不會在網上查啊?”沈渭南幾乎在嚷嚷了。"
蘇然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又往後縮縮:“腳疼,就歇一會。”
“再推一圈我們就回去,你不能一天老是睡,到時候生的時候多受罪?”沈渭南沒辦法好聲好氣的哄著。
蘇然蠕動幾下終於從椅子上站起來,接著推著沈渭南轉圈。
這一鬧氣氛似乎就輕鬆了一些,一圈快走完的時候沈渭南忽然笑了,他仰著頭看向身後的蘇然笑著說:“你啊,我還真沒看錯你,你這個能鬧騰的,你就這麽到處跑吧。”
蘇然一時有些錯愕:“啊?”她呆愣愣的半張著嘴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就放心的跑吧,反正你再大的能耐也跑不出地球去。”沈渭南說笑著收回腦袋:“但是可得說好了,你跑行可得安全的把我兒子生下來,要母子都平安,要不然你就等著我把莫言拆了吧。”
“哦。”蘇然傻乎乎的就知道回這一個字。兩人一路再也無話,安靜的回到病房。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屋裏有了個不速之客正在等著他們。屋裏的杜遠山形象有點糟糕,一臉憔悴,一雙眼睛布滿血絲,身上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不知道幾天沒換了,看見他們進來也就無精打采的抬頭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蘇然和沈渭南大驚,蘇然腿腳方便走過去問:“杜遠山,你這是怎麽了?”
杜遠山抬頭看向蘇然,瞪著血紅的眼睛笑得勉強:“妙盈在青海得了肺炎,我剛把她接回來,現在就在這醫院裏,她讓我來找你去看看她。”
蘇然大驚失色,問清了在哪個科室就往外跑,急的沈渭南在後麵吼:“你給我慢點!”
沈渭南在後麵吼得雷聲陣陣,蘇然趕緊放慢腳步,一路快步找到和秒盈的病房,推門就往裏闖。
病房裏的和賀妙盈躺在床上,臉上帶著氧氣罩,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蘇然覺得躺在被子裏的賀妙盈身子單薄如紙。她傻呆呆的走過去,要哭要哭的就呼嚕著說:“秒盈,你這是怎麽了?”
賀妙盈本來在睡覺,蘇然進門的動吵醒,睜眼就看見蘇然那要哭要哭的大臉,她愣了一下,然後挺迅速的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扯掉氧氣罩:“哎!我說,你可別哭啊,別以為帶著個氧氣罩就要死人了啊,我沒那麽嚴重,別聽杜遠山嚇唬你。”
蘇然把眼淚憋了回去,往床上一座:“你就裝吧,杜遠山說你都肺炎了。”
“肺炎怎麽了?又不是絕症,治好了不久行了嗎?”賀妙盈滿說的滿不在乎。
蘇然低著腦袋不吭聲,時間久的讓賀妙盈有些心虛,她歪著腦袋去看蘇然的臉,蘇然這才很小聲的說:“你就這麽不愛惜自己吧,我這就要走了你讓我走的怎麽安心?”
前麵一句賀妙盈倒是沒注意,蘇然的後麵一句到讓她吃了一驚:“你這是又要上哪啊?你這肚子大的馬上就要生了吧?你還跑什麽啊?”
蘇然抬頭看著賀妙盈:“我去貴州之前句答應我哥了,我回來就要跟他去美國的,他已經知道我懷孕的事了,這回他發了好大的脾氣,要不是辦簽證他早就回來接我走了。”
賀妙盈坐那默不吭聲,過了一會才問:“什麽時候走,沈渭南知道嗎?
“他知道了,就這兩天我哥就回來了,要走也是就這兩天的事。”蘇然低頭悶悶的回道。
賀妙盈盤腿坐在床上,想了一會說:“這事要你走也是要你自己願意啊,我聽杜遠山說,你和沈渭南不是和好了嗎?”
蘇然轉身看著賀妙盈:“我和沈渭南沒和好,我對他沒啥想法了,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他的愛情,可現在我好像沒那個心思了,秒盈你不知道,我哥這人心思重,他這心裏多少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我,我不能給他什麽但至少我以後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對我好,我也想讓他高興。”
賀妙盈沉默的看了一會蘇然,忽然伸手一指頭戳到她腦門上:“你個傻得,怎麽就光想著別人,不為你自己想想呐?”
蘇然把腦袋有低回去半天才哼哼唧唧的說:“秒盈我要走了,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見麵,杜遠山對你好嗎?”
賀妙盈聽她把話題又扯回自己身上無力的往後一躺:“誰知道好不好?就是真好,他那種人又能好幾天?就先這樣吧,你不是跟我說人不能有個坎過不去就站那不動了嗎?就先試試吧。你別擔心我了,倒是你就要生了還這麽長途奔波的,自己要保重。”說道最後的時候,她的眼角已經隱隱有淚珠要落下,她碰到蘇然的手握著說:“這輩子就你這麽個朋友了,你可要好好的。”
“嗯。”蘇然低低的應著。
兩人正在這裏傷感,冷不防病房門就被推開,杜遠山推著沈渭南走了進來了,杜遠山一看見賀妙盈那架勢,立刻就扔下沈渭南嚷嚷著就跑過來:“祖宗唉!你怎麽把氧氣罩拿下來了,快趕緊的帶上。”說著找來氧氣罩就要往賀妙盈臉上按,賀妙盈把臉往旁邊一躲,忽然就有氣無力的說:“我要上廁所。”
杜遠山愣了一下,然後立馬在床旁邊蹲下:“趕緊的姑奶奶,咱快點,一會護士就要來給你吊水了。”
他們這架勢弄的蘇然有點看不懂了,有點傻乎乎的看著賀妙盈,賀妙盈從床上坐起來熟練的爬到杜遠山背上,爬上去的時候還回頭朝蘇然壞笑著眨眼睛,那樣子要多妖孽有多妖孽。
杜遠山背著賀妙盈一路小跑去了衛生家,蘇然這才轉頭看向沈渭南,沈渭南朝她伸出手:“我們回去吧,這沒我們什麽事情了。”
蘇然回頭看看衛生間的門,也覺得好像沒她什麽事了。
“哦。”她應了一聲,從床上下來走過去,握了一下沈渭南伸出來的手,推著他回去了。
那一天他們告別的時候,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麽特別的,當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再見麵就又是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這天蘇然回到家的時候,站在院門口看著自家客廳裏燈火輝煌的就似乎心有所感,她打開自家大門的時候,果然出來迎她的是莫言。
蘇然對著門裏的莫言微笑著:“哥。”
莫言漂亮的眼睛瞳孔幽暗,他定定的麵無表情的注視了一會蘇然,忽然就牽起嘴角微笑起來,他一笑起來平時嚴肅的五官平白就俊秀了幾分。a
莫言笑著伸手拉蘇然進門把她半抱在懷裏:“回來就好。”
蘇然望著自家客廳裏那巨大耀眼的水晶燈忽然就覺得刺眼,她緊閉上了眼睛,回手也抱住莫言。
第四十章
蘇然走了,在第二天中午沈渭南看見來給他送飯的是他媽他就知道了,當時顧女士什麽也沒說,進屋就把保溫桶裏的飯菜收拾出來遞給沈渭南讓他吃。
沈渭南也是什麽也沒問,接過碗來就開始吃。顧女士在一邊坐著看自家兒子吃的不緊不慢似乎沒有什麽反應,終於開口說:“然然跟莫言走了,今天早上的飛機。”
沈渭南吃飯的時候腿上還擺了一份報紙,正邊吃邊看,聽了她媽的話,也隻是停了一下,隨口“嗯。”了一聲。然後就還是邊看邊吃沒什麽大的反應。
顧女士在旁邊等了一會,沒等來沈渭南的反應,終是忍不住開口:“渭南,你就、、、、、”後麵的話顧女士終究還是說不出來。
沈渭南知道他媽想說什麽,咽下嘴裏的飯後終於抬頭看向他媽:“媽我和然然離婚,然後然然又懷著孩子回來,到現在我都沒去過蘇家,所有的事情都是然然一個人擔著,他們生氣是肯定的,莫言現在把然然帶走無非也就是想把我們和孩子隔開。”
沈渭南給他媽分析完,又跟他媽保證道:“媽你放心,然然還是我老婆,我也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爸爸,我會把他們找回來的。”
說完沈渭南接著低頭吃飯看報紙,顧女士也坐在一邊沉思半天沒說話。
元旦前一天沈渭南終於出院,出院那天趕上下大雪,他杵著拐杖站在醫院門口等著司機把車開過來,迎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他把頭仰向天空,這時的他不想低頭看繁忙擁擠的人群和肮髒的地麵,他承認自己有心理上的潔癖,嘈雜混亂的景象他不想看,頭頂飄灑著大片雪花的灰蒙天空他覺得幹淨,這時他想:要是然然在的話,他會看的就是她吧。他覺得很寂寞。
沈渭南出院帶著半身的石膏住回了家裏,他這回回家家裏人似乎看在他身體還沒有複原的情況下,沒在漠視他,日子又恢複了往日一般。
沈渭南回家以後就哪都沒去,每日在家安心養傷,閑著沒事的時候就跟他家老爺子下下棋,陪老太太看個戲曲什麽的,日子倒是過的簡單。
自從蘇然走後沈渭南沒有接到過她的一個電話,沈渭南也曾拿著電話想給她打過去,但是臨到按鍵的時候終還是止住了動作,倒不是矯情或者別的什麽心理作祟,隻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其實蘇然也是有脾氣的吧,她太單純因為愛他所以一直溫順的對他,但是人都有脾氣,蘇然沒在他麵前表露出怨恨,但並不表示她就一點脾氣都沒有的,他曾經傷過她,蘇然不說並不表示她心裏沒有一點想法,她隻是不說罷了。
他不知道現在他們通話他該說什麽才不顯得矯情,沈渭南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放下了電話,到現在他才明白蘇然是還愛著他但並不表示她就已經原諒了她,這段日子日日在他身邊的蘇然讓他以為,她愛他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又一次看輕了蘇然。
過了元旦天氣開始放晴,這日難得的早上起來就是個大晴天,太陽掛在天上,陽光明媚萬裏無雲,沈渭南這天吃過早飯看天氣實在是好,就讓小惠把他爺爺的搖椅擺到院子裏,弄了一床毛毯又蓋了一件軍大衣在身上,躺在搖椅裏享受難得的冬日裏溫暖的陽光。
沈渭南像個曬太陽的老人一樣窩在椅子裏一搖一搖的,眯眼看著天空,他承認他很寂寞,他也承認他很想念蘇然,他做錯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但是造化弄人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眯著眼歪頭看向對麵的房子,沈渭南眼前浮現的蘇然蹦蹦跳跳不安生走路的樣子,他輕輕笑了起來。
一陣歡快的狗叫聲傳來,沈渭南凝神細看蘇家的大門打開胡女士牽著他們家的桃太郎出來遛狗了。
胡女士貼著靠自家的那邊馬路走路過沈家的時候連眼皮子都沒有抬,沈渭南掀開身上蓋的東西,用手邊的拐杖撐著自己站起來,他拄著拐杖身體不靈活,但好在他年輕骨折的地方差不多已經長好,所以他動作大一些倒是不影響什麽。
沈渭南兩步跨出去拉開自家的院門,然後快步追上前麵的胡女士,胡女士看見了沈渭南追出來,其實不想理他,但畢竟憐惜他現在是個殘障人士終於還是放慢了腳步。
沈渭南杵著拐杖走在胡女士身邊,胡女士穿著一件羊絨長大衣,腳上踩著一雙高跟皮靴,像個貴婦走的也不快,她身邊的桃太郎在路邊撒歡的來回跑也沒敢跑多遠。
胡女士裝沒看見沈渭南,不快不慢的往前走著,沈渭南也不說話低頭看著路麵,跟在她身邊陪著她走。
兩人怪異的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終還是沈渭南先開口:“媽,然然她平時陪你遛狗嗎?”
胡女士愣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沈渭南這跟了她一路竟然就問出了這麽一句話,從心裏說,胡女士是非常非常的不待見沈渭南,雖然沈渭南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過去看著他還有點好感,但沒有哪個母親是會喜歡傷害自家女兒的女婿的。她本以為沈渭南會問她蘇然現在的情況,她都已經想好了用什麽話來堵他的,誰知他竟然冒出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問話。
胡女士站那愣了一會終還是憋出一句:“她能陪我遛狗?她跟她那台破電腦比跟我親。要不我幹嘛養條狗,狗比她都聽話。”胡女士的語氣裏包含著不知道是對誰的怒氣。
沈渭南站在旁邊笑了笑,過了一會才說:“然然還是很懂事的,就是以前玩心大了一些。”
胡女士撇了他一眼,接著往前走,嘴裏嘟囔著:“一個就一頭紮到國外去,幾年不會來,一個就傻子一樣,沒個讓人省心的。”
沈渭南站那一會,也不知該怎麽接話,他尷尬的摸摸鼻子還是杵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這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到生活區裏的小湖邊再沒說話,到了湖邊胡女士就放開桃太郎的狗鏈放它撒歡著去玩了,她自己則走到湖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看著結冰的湖麵不知在想著什麽。
沈渭南杵著拐杖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兩人都看著前麵的小湖,誰也沒說話。
良久後,胡女士看著前方忽然說:“渭南,我們蘇家就這麽個女兒,從小慣著長到大,嬌慣的很,你那麽對她傷著我們了。”
沈渭南看著湖麵很久才回道:“我以前膚淺,沒看懂她辜負了她,是我不對。”
陣陣冷風吹來,他們之間再次沉默下來,很久後胡女士終於說:“有些事情不是說兩句抱歉就能過去了的。”
“我知道。”沈渭南低輕輕地回道。
胡女士轉眼看身邊的年輕人,隻見他低著頭,看不見他眼裏的情緒,一陣風吹過掀起他額前的頭發,有種寂寞脆弱的味道,她的心裏也稍稍難受了一下。
回去的路上兩人也是沉默的,走到門口分手的時候,胡女士轉身麵對沈渭南說的鄭重:“渭南,我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說愛情或許矯情,但那種感覺我也是多少知道的,不是我不開通,隻是做母親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一生順足,少些磨難,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若不能好好明白她珍惜她就不要再去打擾行嗎?”
沈渭南低頭看著腳下的路麵,很久以後才抬頭肯定的說:“好。”
從那以後沈渭南就老是有意無意的和胡女士碰上,有時候是遛狗,有時候是胡女士去逛街,沈渭南雖然行動不方便但也次次跟隨,胡女士也不拒絕,兩人去逛街胡女士也不把沈渭南當傷殘人士看,自己在前麵空著手走,讓沈渭南在後麵提東西,那以後他們之間再沒提過蘇然,兩人之間也不太有長輩晚輩之分,相處起來到有些像朋友。
日子就這樣一日日平靜的過著,這一年的新年來的比較早,快到過年這兩天,沈家一直人來人往,到了大年三十這天晚上終於算是安靜了下來。大年三十這天晚上,淩晨鍾聲敲響的時候,沈渭南終於忍不住打了蘇然的電話,但是對方卻一直是忙音。他拖著一條石膏腿在屋裏來回溜達,最後把他媽溜煩了,終於把他給趕回了房間。
這一年的春節沈渭南沒有守夜,他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裏拿著電話來回溜達,再打了無數次都是忙音後,他跑到窗邊看看對麵的蘇家,蘇家一如往常般的燈火通明,看不出像出了什麽事情的樣子,沈渭南來回溜達的累了終於爬到床上去睡了。
躺在床上沈渭南來回的烙餅終於在天色發白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被他媽從床上提著耳朵揪起來時候外麵的太陽剛露了一個臉。
沈渭南有些迷糊的看著她媽,有那麽一會後才發現NND表情挺奇怪,好像挺高興,又好像挺生氣,反正麵容有些扭曲。
沒等沈渭南稍稍清醒,顧女士叉著腰把手裏的手機直愣愣的貼到了他臉上,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傳進他的耳朵裏,孩子的哭聲嘹亮,震得沈渭南呆呆的愣在那裏。
沈渭南已經傻得不知道去接他媽手裏的電話了,有那麽幾秒後他才抬頭一臉迷蒙的看向他媽:“媽、、、、、、、”
顧女士沒有解答他的疑惑,抬手就照著他的腦袋扇了下去:“你個混蛋!”她扇了一下還不解氣,又是一巴掌招呼了過去:“你個混蛋的東西,我的孫子我都抱不上。”
“啊?”沈渭南馬上要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映過來,可惜顧女士不再給他機會,拿著手機又飛快的走出去了。
沈家的客廳充滿了歡樂,一個手機在幾個人中間來回傳遞,每個人雖然不至於會失態去搶那個被不停傳來傳去的手機,但看他們看著那手機的眼神都寫著□裸的渴望。
沈渭南從樓上下來站在一群大人身後,隱約聽見從電話裏傳出來的嬰兒啼哭聲,他定定的站在那裏,那一刻他終於意識他的孩子在這新年的第一天來到這世界上了,而他也錯過見證這個孩子出生的重要時刻。沈渭南站在那裏全身僵硬,有種要流淚的衝動不知道是因為喜悅還是難過。
那傳來傳去的電話,在很久後終於傳到了沈渭南的手裏,沈渭南幾乎有些呆傻的吧手機放到耳邊,話筒裏蘇然的聲音傳來:“渭南哥,寶寶是在你們那邊今天淩晨6點20分出生的,是個男孩,3.2公斤,醫生說他很健康,我也很好。”
蘇然在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吐字清晰,底氣也很足的樣子,沈渭南覺得至少她的精神應該還不錯,他拿著電話站在張了幾下嘴發現自己盡然有些失聲,蘇然說完後後也就再也沒有說話,但是她也沒有掛電話,就在那裏等著。
有那麽一會後,沈渭南清了清嗓子終於有點哽咽的說:“然然,你好嗎?”
“嗯,我很好。”蘇然在電話裏回答的語氣清清淡淡。
“謝謝你。”沈渭南背過身去低聲說。
蘇然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說:“渭南哥,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好的,等孩子的名字定下來後,我打電話告訴你。”
“好。”
這句對話完後兩人似乎都再也找不出什麽話來說,沉默一會後蘇然終於輕輕的說:“那渭南哥,再見。”
沈渭南的手捏緊了手機,半天才說出:“再見。”
他們的通話結束,沈渭南一回頭看見沈奶奶正站在他身後,沈奶奶等他一轉身就舉起手裏的手杖,照著他的腦袋上輕輕招呼了兩下:“你個笨東西,趕緊把你媳婦和兒子給我找回來聽見嗎?”
沈渭南笑眯眯的答:“好。”
這個新年沈家過的即高興又惆悵,高興的是沈家終於有金孫了,惆悵的是這個金孫聽得見卻摸不著。一家人一糾結金孫看不見就心裏不痛快,想起這一切都是沈渭南照成的惡果,自然對他也就沒好臉色,沈渭南這個年其實過得挺憋屈。
過完年又熬了半個月,沈渭南終於可以拆石膏了,拆了石膏從醫院出來,沈渭南直接去了公司,然後再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沒日沒夜的操勞了半個月,在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後,他定了一張去重慶的機票。
在蘇然去美國的這些日子裏,沈渭南思考過很多,這也是他成熟和自我完善的一個過程。
這段時間裏,他不停的回想他和蘇然接觸以來自己所有的心境轉變,開始跟蘇然結婚的時候,他輕慢了婚姻,輕慢了蘇然,同時也輕慢了自己,後來他們離婚了,蘇然走了,他難過,他開始體會愛情,但愛情已經被他自己輕率的放手,後來蘇然又懷著他的孩子回來,那麽長的時間,他還是沒有和蘇然更進一步,後來想來他終於明白,他們是互相愛著對方的,這一點他們都清楚,但是到最後都跨不出去的那一步,就是他的愧疚。
是的,沈渭南對蘇然從頭到尾都有著一種強烈的愧疚,在愛情裏麵如果一方對著另一方有著愧疚的心裏,那麽他們的地位就將不再平等,他們就是以後生活在一起,那麽在將來漫長的歲月裏這份愧疚中將成為他們的硬傷。
沈渭南在蘇然去美國的這段日子裏,終於兜兜轉轉的想明白蘇然在那些日子裏始終拒絕他的原因。在他想明白以後才終於漸漸一次次的看清楚蘇然,他才終於明白蘇然原來是一個這麽睿智的女子,每當他一次次覺得她夠好了的時候,她又一次次的讓他吃驚。
沈渭南按著當初蘇然告訴他的路線走去了她當時支教的地方,這一路走下來他用自己的眼睛親自去看蘇然當時她所看到的一切,親身去體驗蘇然當時所經曆的一切,他看見了層層疊疊讓人壓抑的大山,他看見了貧瘠的生存環境,他走在蘇然支教的那個小鎮,體會著她當時的孤獨與彷徨,他站在蘇然住過的那間宿舍門口看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彎腰在一個煤爐前做飯,他仿佛看見了當時的蘇然,他感覺心酸,他站在流經那個小鎮的河岸邊,體會到了蘇然的寂寞。這樣一個女子她不貌美,不聰慧,但她隱忍,執著,對愛情堅定從不曾放棄,他終於明白了真正的蘇然,這樣一個女子他從心裏尊重她,熱愛她
從貴州回來後,沈渭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終於動身去了美國。
沈渭南是從他媽那裏知道蘇然在美國的地址的,這段時間他們好像都很有默契的從來沒有聯係過。
蘇然現在住在美國的波士頓,她住的地方緊鄰著莫言的學校是個富人區,沈渭南找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這個生活區裏環境優美人煙稀少,周圍很安靜,蘇然住的房子前麵有一塊打理的很好的草坪,院子的角落裏還有一個漂亮的小花圃。
沈渭南提著簡單的行李,漫步走過安靜的院落,站在房子的回廊前他按下門鈴的那一刻心裏心裏充滿了緊張和喜悅的心情。
可是沈渭南所有緊張和喜悅的心情都白搭了,因為他撲了個空,蘇然和孩子根本不在家。
給沈渭南開門的是一個有點上了年紀的中年女人,那女人告訴沈渭南蘇然帶著孩子去超市購物了,要一會才回來。
保姆因為不知道沈渭南的身份也不敢隨便放他進去,兩人在門口僵持了一會,沈渭南覺得挺挫敗,終於不得不問那保姆:“那請問莫先生呐?”
保姆聽沈渭南問莫言很是熱情的指著對麵的房子高聲告訴他:“你是問蘇小姐的哥哥嗎?他就住在對麵,不過他現在應該還在學校,晚上他會過來吃晚餐。”
沈渭南很驚訝莫言竟然沒有和蘇然住在一起,他想了一下問那個熱情的保姆:“你知道蘇小姐去哪裏購物了嗎?”
按著保姆給的地址,沈渭南在兩個街區外找到了那家超市,這會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超市外人來人往,很熱鬧,他站在街邊考慮了一下,找了個休息的長椅坐下,他覺得自己就這麽進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幹脆在這裏等好了。
那一天的蘇然,沒覺得這一天會有什麽不同,可能唯一有點不同的就是這一天她的寶寶特別乖,一次都沒有哭,還老是朝她留著哈喇子笑。
下午的時候,寶寶開始有些不安生,老是看著窗戶外麵,身子老往外麵掙,蘇然想著寶寶可能是在家裏呆著悶了,就帶他出來買東西讓他透透氣。
寶寶這孩子在家裏鬧的歡出來沒一會就爬她身上睡著了,蘇然隨便買了一些晚餐的材料,身前用嬰兒背篼固定著寶寶就出了超市,從超市出來天空已經黑透了,超市前麵的街道旁各種店鋪的燈光璀璨,人行道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蘇然不知道為什麽在那麽多的人中她一眼就看見了沈渭南。
沈渭南坐在一條街邊的長椅上,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長大衣,他頭頂上路燈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精致的五官,他的眼神幽暗,身體靠近椅背裏,有些疲倦的姿態,蘇然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沈渭南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平靜,他們中間隔著來往的人群,互相注目著,兩人清淡的表情下有什麽東西在流動著。
最終蘇然還是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輕聲問:“等了很久嗎?”
“就一會。”沈渭南平靜的答道。
蘇然解下胸前的孩子,舉著孩子的兩個肩膀伸到沈渭南的麵前:“那,寶寶,他睡著了。”
沈渭南伸手要去接,蘇然往出遞的手忽然停住,一臉嚴肅的問:“你會抱嗎?”
沈渭南被哽了一下,他停了一會猶猶豫豫的說:“應該行吧,我試試。”
蘇然遞出孩子,沈渭南小心翼翼的接過來,讓他趴在胸口,孩子還在安睡著一會就留了一灘口水在他的衣服上。
沈渭南看看懷裏的孩子,又看看旁邊的蘇然問:“這段時間還好嗎?”
蘇然看著前麵回道:“還好。”
兩人沉默一會後,沈渭南幾經運量終於咳嗽一聲後開口:“跟我回家吧?”
“嗯?回哪啊?”蘇然回頭看著他有些搞不明白,這在美國好像是自己的家吧?
沈渭南看著孩子,說的理所當然:“當然是咱們在C城的家啊。”
這會蘇然被噎了一下,過了一會她才憋出了一句:“那房子是我的。”
沈渭南摟緊孩子老神在在的說:“沒說不是你的啊,可我們現在還是夫妻關係,你的東西也有一半是我的。”
“啊?!”蘇然瞪大了眼睛,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沈渭南。
沈渭南根本不看她,他低頭看著兒子,慢悠悠的說:“在女方妊娠期辦的離婚手續時無效的。”
“啊?!”蘇然徹底被沈渭南的話雷到了。呆滯的坐在那裏,半天反應不過來。
沈渭南也沒理她,抱著孩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提過蘇然身邊的購物袋對蘇然吩咐道:“走了,回家了。你提我的行李。”他說完也不看蘇然抱著孩子往來路走去。
走了兩步,回頭一看蘇然還坐在那,沈渭南提高聲音叫她:“快點啊,我坐了一天的飛機累死了。”
蘇然好像才忽然反應過來,這孩子已經被沈渭南忽悠住了,她提著沈渭南的行李追上去,不死心的問:“真不算?”
“真不算。”沈渭南冷靜的回她。
“憑什麽啊?”蘇然氣憤的吼。
“法律規定的。”沈渭南語氣平靜很好心的給她解釋。
“晚上吃什麽?我餓了。”沈渭南終於決定岔開話題。結果等了半天,沒見身後有人回答他。
沈渭南轉身看見蘇然提著他的行李低著腦袋走在後麵,情緒看一眼就知道很低落。他站在原地等著蘇然走到他身邊,然後對著她的後腦勺說:“然然,我錯了,以後都會對你好,你原諒我,跟我回家好不好。”
蘇然低著的頭過了很久終於抬了起來,她看著耐心等著她回應的沈渭南終於輕聲的說:“沒買多少東西,晚上吃番茄燉牛腩吧。”
“好。”沈渭南微笑著牽起蘇然的手,一路走了下去。
熱鬧的街頭三個人彼此身體相連,慢慢的走過繁華,璀璨的燈火在他們身上打出一個光暈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