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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毛毛小雨 2010-01-31 23:27:5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19292 bytes)
第十二章:親密接觸

  
  這一夜,白芊芊睡得特別踏實,第二天醒來時正趕上樓雪塵要去鄆州,幫她收拾包袱時才知道,此一去那便是十天半月,雪塵姑娘自是喜上眉梢,要知道,半個月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搞定一個青澀的良家少爺更是不在話下。
  
  白芊芊的頭皮都開始發麻了,怎麽昨兒個腦袋一熱就將如此彪悍的女子塞給了楚成翔,半個月……十五天啊……怕是二少爺再回來時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雪塵姐……”白芊芊拎起包裹裏的一件性感肚兜上下左右看了看,遲疑得叫了一聲。
  
  “嗯?”樓雪塵依然在鏡匣前描著眉,頭都沒回。
  
  “沒事……”白芊芊複又將那肚兜塞了回去,繼續收拾別的的東西,隻是腦中卻無緣無故浮現出楚成翔麵上的一抹紅暈,他會害羞的,他一定會害羞的,白芊芊篤定會如此,心中卻酥麻麻得酸了一下。
  
  行李收拾妥當時,恰巧馬車也到了府門口,樓雪塵稍微又裝扮了一會兒便樂顛顛得奔出去,見色忘義得將白芊芊一個人扔在了思卿閣。
  
  思卿閣的位置很好,麵朝陽光,左側是後花園,透過窗戶便能一覽院內的景致,此時,初春的陽光柔和得照進屋內,仿佛為窗側靜坐的人鍍上了一層金光,雕像一般。
  
  白芊芊就這樣懶懶得曬著太陽,忽聽外麵有稀疏的腳步聲,原以為是樓雪塵忘了什麽東西回來取,可是等了半天,依舊沒見有人進來,於是她狐疑得打開窗戶探著腦袋往外看,園中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麽人,隻是在她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似看到院門口的花叢黑影一閃,一閃便消失無蹤。
  
  白芊芊一怔,旋即快步追了出去,剛出了閣樓的門便看到一封雪白的信箋擺放在台階上,顯然是剛剛有人放上去的,她遲疑得上前拾了起來,信封上無稱呼無署名,白芊芊略微一抖,一張紙條便輕飄飄得落了出來:“小心楚成翔。”
  
  小心楚成翔……
  
  白芊芊徹底呆住。
  
  然而,就在她還未完全回神之時,楚成翔卻滿臉慍色得走進了思卿閣,他走得很急,雪白的袍角粘了一片草葉,綠油油得霎是惹眼。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他快步走到女子的身前,沉聲問了一句。
  
  “啊!?”白芊芊驚呼出口,同時下意識得向前邁了一步踩住地上的紙條,卻一頭栽進了楚成翔的懷抱,淡雅的氣息縈繞在周身,讓她有片刻的恍惚,可是腳底下踩得消息卻如火烙一般。
  
  該不該信他?他曾經說過不會傷害自己,到底該不該信他……
  
  而原本在女子麵前就非常容易害羞的二少爺終於紅了個徹底,他不過是憋不住要來質問一下白芊芊,沒承想竟然遭受如此熱情似火的對待,有美在懷,軟玉溫香,楚成翔的整個身心完全軟化了,剛才還滿滿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探索女體,當真是有點不知如何下手。
  
  首先,顫抖得伸出手臂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她發絲的清香撩撥著他的鼻翼,溫軟的肢體刺激著他的感官,連帶頸項的美好輪廓都如羽毛一般摸弄著他的心尖。
  
  好半天,我們的二少爺終於不滿足於僅僅抱著,他決定更進一步,於是,修長的手指勾起了白芊芊纖細的下巴,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對方的麵頰,楚成翔隻看了一眼便癡了。
  
  如此近的四目相對讓白芊芊有些不適,她皺了皺眉頭,到底該不該相信他呢,他好像真的知道了些什麽,可是並沒有戳穿,反而多番照顧,那麽……
  
  “你……”白芊芊決定旁敲側擊得問一下,可是剛剛張嘴說了一個字,楚成翔的嘴唇便覆了上來,他的唇柔軟中帶著點冰涼,微微的喘息聲自喉嚨輕輕發出,除此之外便是劇烈的心跳……
  
  “咚咚咚咚……”分不清是誰跳得更厲害,氣息都仿佛揉合到了一起。
  
  柔軟的舌尖試探得深入女子的櫻唇,轉瞬便生澀得遊移起來。
  
  本來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白芊芊終於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於是行動先於意識,雪白的手掌“啪”得一聲扇在了楚成翔的麵上。
  
  於是楚家二少爺的羞澀初吻便在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中結束了。
  
  暗紅的手印清晰得浮現在俊朗的麵容之上,楚成翔不可思議得瞪大眼睛,呆呆得望著白芊芊,一時之間還未從如此劇大的轉變中清醒過來。
  
  白芊芊逮住機會,彎腰,拾起紙條團在手心,迅速後退十步,心裏突突跳得劇烈,麵色也漲得通紅,大口大口得喘息半晌,她恨恨得罵道:“楚成翔,你色狼……你下流!”
  
  “我……”二少爺眼看剛才還柔情似水的女子手腳麻利得退出老遠,一麵還甚是委屈得大聲控訴著,他張嘴想要安撫一下,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你剛才做什麽?你幹嗎要如此輕薄我……”白芊芊大口喘息著,說話居然結巴起來。
  
  “我哪裏有輕薄你……”楚成翔終於找回了語言,他辯解道:“是你主動投懷送抱的……”
  
  白芊芊愣住,轉瞬一腔怒火便在心中熊熊燃燒起來,她吼道:“別人主動投懷送抱你就饑不擇食了……啊?你卑鄙……”這半個月的鄆州之旅樓雪塵恐怕要天天投懷送抱,又碰上這麽個沒有原則的少爺,那豈不是幹柴烈火,任是風吹雨打都照燃不誤。
  
  二少爺長這麽大以來還從未被人如此狗血噴頭得罵過,加之剛才的一掌開始發揮了餘力,他的一半臉紅漲張得鼓得老高,絲絲疼痛終於勾起了二少爺的尊嚴與怒火,他抬手指著白芊芊,心裏想著最惡毒的詞語來辱罵眼前的女子,好半天,他終於憋出了一句:“你……你莫名其妙……”
  
  “你無恥,下流,沒有原則……”白芊芊捋起袖子,叉起腰,學著鄰居胖阿嬸罵自家夫君的樣子。
  
  “你……”有著良好教育與涵養的二少爺猛然感覺到了自己語言的貧乏,他搜腸刮肚,將二十年來所學的知識融匯貫通後,終於有了重大突破:“你刁蠻,任性,不知所雲……”
  
  思卿閣的園中刮起陣陣冷風,號稱嫻靜秀美的少婦人與傳說溫潤如玉的二少爺以最惡劣的語言攻擊著對方,最終當言語已經不能表達心中的憤怒時,倆人開始大眼瞪小眼,用眼神來淩遲對方。
  
  小廝慶榮躲在牆根底下瑟瑟發抖,生怕一不小心被誤傷。
  
  好半天,樓雪塵在外麵的馬車上終於等不住了,怎麽回去換件衣服要這麽久,慶榮那家夥說是去催,卻也一去不複返了,搞什麽鬼……
  
  雪塵姑娘甚是詫異得下車轉去二少爺的聽雨閣,可是打掃的丫頭隻說少爺壓根就沒有回來,樓雪塵心中突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楚成翔反悔不帶自己去鄆州了……
  
  她正急得跺腳呢,二少爺冷著臉匆匆進了聽雨閣,身後跟著縮頭縮腦的慶榮。
  
  “呀……二少爺,你的臉?”樓雪塵驚呼出口。
  
  楚成翔並不回答,他冷哼一聲便朝屋內走去,倒是慶榮覺得冷落了如此美人實屬不該,他小聲解釋道:“這楚府的野貓太多啦,該讓楚管家抽空抓一下了,大春天的,不僅叫春煩人,這還打人了呢……”
  
  “嗯哼……”一聲冷徹心肺的咳嗽聲自屋內發出,慶榮忙咬住舌頭不敢再說。樓雪塵也識趣得沒再追問,隻是心裏惴惴不安:這麽好的相貌要是被貓抓毀容了豈不可惜,真是天妒英才啊……
  
  此時,白芊芊正憤懣得往樨香閣走去,楚成翔臨走時那個冰冷的眼神讓她一陣哆嗦,對於被輕薄這件事情,她有點生氣,但是更生氣的卻是他沒有原則。
  
  明明是自己受了欺負,怎麽他反倒氣成那樣……
  
  白芊芊伸出十指來細細瞅了瞅,確實打得重了些,現在雪白的手掌還發紅呢,而手心裏那團皺巴的紙條骨碌碌滾到了地上,白芊芊俯身撿起,展開,依然是五個黑色的大字:“小心楚成翔。”
  
  少夫人定定得瞧著這幾個字出了神,站了半晌,她索性在荷塘邊坐下。
  
  到底該不該信他呢?
  
  白芊芊連歎了幾口氣,方才發現素姨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正靜靜立在她的身後。
  
  “素姨?”
  
  素姨垂首歉然道:“白姑娘,我代我家小姐感謝你,還有老夫人……”
  
  白芊芊擺了擺手,將紙條攤在她麵前有氣無力得問道:“你可認得這字體?”
  
  素姨抬頭,細細看著紙條上的內容,好長時間沒說話。
  
  白芊芊嗅著荷塘清新的空氣,突然就福至心靈,她雙手靈巧得將紙條折疊了幾下,一葉雪白的小舟便呈現在手心,她輕快得將小船往水裏一推,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是哪根蔥啊,你就給我傳紙條,我信你才怪!”
  
  素姨站在她的身後,到嘴的話卻臨時吞了下去,她也望著那一葉扁舟,漸漸駛進了田田的荷葉間。
  
  真真假假,往往錯落,虛虛實實,何必在乎。
  
  




第十三章:栽贓嫁禍

  白芊芊近幾天來總是心緒不寧,究其原因,無怪乎就是那點陳穀子爛芝麻的妻妾鬥,八房姨太太在痛失心腹丫頭之後決定奮發圖強,少夫人這邊她是暫且不敢輕舉妄動了,所以那滿滿的一腔熱血全撒到了六房姨太太柳香緹身上。
  
  初時是言語擠兌一下,到後來便由小打小鬧上升到兩國相爭的高度,於是這便苦了白芊芊,六房姨太太一受了委屈便跑少夫人這裏來哭訴,每次還都順手牽羊得帶走幾樣小物什,讓白芊芊不得不懷疑,她是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的……
  
  而對於劉夢瑤,白芊芊將其歸究為產前躁動,算來她懷胎已經九個多月,怕是快生產了。
  
  女人啊,真是不容易。
  
  白芊芊正搖頭感歎呢,柳香緹一聲呼嘯又衝進了樨香閣,連帶院子裏的瀟瀟梨花都抖了抖,撒落花瓣一大灘。
  
  於是白芊芊的豪門少婦生涯又呈現出新的門檻,如何安撫受傷且受驚的弱小心靈,讓自己的周身散發出偉大的聖母光環。
  
  這確實是很讓白芊芊痛苦到撓牆的一件事情。
  
  這日,柳香緹正聲泣俱下得訴說八姨太太的種種惡行,滄澗閣那邊的丫頭通報說:“老夫人這日晨起就清醒過來,中午還特特要了十菜一湯,現在精神好著呢,說是想見見少夫人。”
  
  白芊芊聽聞此消息如蒙大赦,她擺出悲天憫人的神情來歎息安慰道:“香緹妹妹,古聖賢曰:仁遠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是謂婦言。女人之大德,婦言不可缺……”
  
  少夫人的神情莊重而嚴肅,聽她慢慢說完這席話後,六房姨太太徹底僵住,她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八姨太太同她的楊梅大戰到底怎麽就觸動了古聖賢的三從四德烈女傳。
  
  而這廂,白芊芊煞有介事得說完這通愚弄婦女的混帳言論後,甚是理解的拍了拍柳香緹的肩頭,說道:“妹妹,你好生思考一下,我先去看望老夫人,話說百善孝為先,怠慢不得……”語畢,她起身領著素姨往滄澗閣走去,留下芷雲在樨香閣伺候僵化狀態的柳香緹。
  
  好半天,六姨太太的腦子終於開始轉動了,她偏頭問芷雲:“你們家少夫人……沒事吧?”
  
  芷雲甚是爽利得一擺手,笑著答道:“沒事沒事,我們家小姐就這樣的人,習慣了就好。”
  
  六姨太太默然無語。
  
  話說,此時滄澗閣的兩位老人也正討論著這位頗有爭議的少夫人呢,昏昏沉沉數月終於清醒過來的老夫人中氣十足得說道:“從一開始我就不主張讓這夏家的閨女進門,你瞧瞧翊兒和翔兒現在都什麽樣子了,真真是紅顏禍水……”說完她心有不甘得剜了老太爺一眼,那眼神似有所指。
  
  老太爺正百無聊賴得修剪花枝,聞言動作一頓,旋即歎道:“這倆孩子,也太胡鬧,茉兒本也無甚大過錯,錯就錯在我牽錯了紅線。”語畢,他“哢嚓”又剪下了一根枯枝。
  
  老夫人半天沒說話,看來是有點不高興了
  
  老太爺悶頭剪了一會兒,無奈道:“既然你醒了,那便再將她遣回老宅便是,我看翊兒在家裏也是呆不住的。”
  
  這個提議倒不錯,老夫人皺眉思索起來。
  
  片刻,白芊芊便由丫頭引著進了滄澗閣,她衝院中的老夫婦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然後便低眉順眼得站在一側,任由老夫人上下左右得打量起來。
  
  老太爺倒是先開口了:“茉兒啊,這半個月來也真是苦了你,既然你婆婆已經清醒過來,不若……”下麵的話他倒是不好說了,去年將人家趕走過一次,而今剛剛歸府,這話還真不好再開口。
  
  白芊芊垂眸在那裏等著下文,心裏隱隱明白了其中意思,自是雀躍,卻仍隱忍著說道:“那兒媳還是回老宅去吧,這諾大的府邸一時還真是住不慣。”
  
  老太爺撚須微笑,頻頻點頭,這孩子倒還蠻伶俐。
  
  白芊芊暗暗鬆了一口氣,內心裏早巴不得奔回樨香閣收拾行李,行動上卻不得不乖乖得做低眉順目狀,因為老夫人的目光還在她的周身遊移著。
  
  半晌,一直沉默的老夫人終於開口,隻見她幽幽歎道:“將來這麽大一個家子總該交給你打理的,索性也不用回去了,留下來隨我管理府內事宜,多多學習曆練才是。茉兒,你可願意?”
  
  白芊芊原本雀躍著的小心肝嘩啦啦碎了一地,她猛得抬頭,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楚府的當家老夫人,她的年紀想來已經很大,眼角眉梢都有著深深的紋路,可是麵色紅潤,眼神迥異,怎麽看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白芊芊忽又記起進府的第二天老夫人那聲中氣十足的:“婦道!婦道!”那時候感覺她的病來得詭異,現在看來,不僅來得詭異,去的也是詭異,若是被人灌了毒藥,理應形容枯槁才是,大概也不應恢複得如此快,那麽……
  
  白芊芊偏頭掃了一眼老夫人身後伺候著的丫頭,正是那日哭泣著不想端藥去的女孩子,而她也似感受到了異樣的目光,手裏端的茶壺抖了抖,悄悄得低了頭。
  
  這件事情確實透著蹊蹺,白芊芊突覺得整件事她也許隻看到了表象,更深層的東西她並未悟透。
  
  片刻,她猛得退後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慢慢道:“兒媳無德無能,不敢堪此大任,還望老夫人另擇它賢,兒媳隻願留在老宅,安安靜靜度日。”
  
  她不想卷入楚府的內院之爭,特別是此刻的老夫人讓她生出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到底是劉夢瑤算計了夏茉兒,還是這重病彌留的老夫人算計了她們所有的人,白芊芊不敢再想,她唯願能夠順利出了這府邸,好好守著爹爹過日子。
  
  本來端正坐著的老夫人微微欠了欠身,虛扶了白芊芊一把,慈藹道:“茉兒,你怕什麽,既已做了楚府的少夫人,那便推辭不得,再說青樓裏出來的那些花骨朵般的美人我也是信不過的。”
  
  白芊芊咬了咬牙,起身答道:“是,全憑老夫人安排。”除此之外,她還能如何,隻能在心裏暗暗祈禱夏茉兒早日產子歸來。
  
  在回樨香閣的路上,她終是忍不住問身後的素姨:“這府裏有專門的大夫嗎?”
  
  素姨低頭想了想便答道:“馮至齊大夫好像專門負責楚府的疾病藥材,老太爺跟老夫人的身體更是他親自料理,所以……”
  
  “所以八姨太太的那碗藥根本不可能次次都平安端到老夫人房內,即便偶然飲用一次,馮大夫也會及時發現的,對嗎?”白芊芊皺眉分析道,一麵又當真不敢相信事情居然發展到這種地步。
  
  素姨點了點頭,沉吟道:“當是如此,看來我們都大意了……”
  
  “這事……”白芊芊加快了腳步,輕輕說道:“我想先問問馮至齊再說。”她快步往樨香閣走去,一麵差遣素姨去請馮至齊,若想在這複雜的壞境生活下去,就必須先搞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回到樨香閣的時候,六姨太太柳香緹已經走了,芷雲正在收拾屋子,見白芊芊回來,便小聲抱怨了一句:“這六姨太太可真貪小便宜,方才又討了半包茶葉過去,以後還是別對她那麽好心了。”
  
  白芊芊笑了笑未作理會,隻是聞著房內有股怪怪的味道,她四周看了看,並沒發現異樣的物品,隻當是柳香緹新用的香料,可是味道也忒濃了點。
  
  隻一會兒的工夫,素姨便領著馮大夫進了樨香閣,白芊芊在內室隔著簾子隱約能辨出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她低頭想了想,思索著用詞,片刻,倒是外麵的老人先開口了,他似是頗為詫異得問道:“少夫人有孕了?”
  
  他這話仿佛一道晴天霹靂,震得在座眾人愣了半天,素姨率先反應過來,她撩開簾子進內閣為白芊芊奉了杯茶,少夫人這才找回了言語,她輕抿了一口茶,問道:“馮大夫何出此言?”
  
  馮至齊抽著鼻子深深得嗅了一會兒,方才答道:“少夫人房內有著濃重的藥香,以老夫多年對藥材的研製經驗判斷,當是黃芩,生地,白芍,川斷,山藥,甘草等,這些藥劑以一定分量混合熬製,便是滋陰清熱,養血安胎之藥,故而老夫才敢斷定少夫人定是懷有身孕,況且……”
  
  他的話還未說完,白芊芊便覺後背嗖嗖冒著寒氣,她悄悄在芷雲耳邊說道:“六姨太太走了多久?”芷雲偏頭想了想答道:“大概一個多時辰,小姐找她有事?”
  
  白芊芊撫額,歎道:“我冤啊,我就是那東郭先生,還一連救起了兩頭狼……”
  
  “狼?”芷雲一頭霧水,素姨已經了然,她麵色焦急,輕輕得跺了一下腳,悶聲道:“快讓馮大夫先回去,我們將那栽贓嫁禍的安胎藥找出來處理掉再說。”
  
  白芊芊起身,沉聲道:“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樨香閣的院子裏便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還有劉夢瑤特有的溫柔嗓音:“聽說姐姐有了身孕,妹妹特來看望,不知姐姐可否方便?”
  
  素姨的臉刷得白了,她咬了咬牙,低罵道:“芷雲丫頭,你可真沒分寸,怎能讓六姨太太單獨呆在樨香閣做如此手腳?!”
  
  “我……我去取茶葉了……”芷雲終於慌了手腳,說話也結巴起來。
  
  外室的老大夫還在滔滔不絕地分析著藥物的成分,屋外登門道喜的眾人也已邁進門檻,白芊芊望了望素姨,又看了看芷雲,忽然笑著說道:“既然闔府上下都這麽希望我懷孕,那我便當真懷給他們看!”
  
  語畢,她抬頭揚聲道:“馮大夫,我近來確感身體不適,又嗜酸食,具體是何因由還望馮大夫診治以後再說。”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兵書有雲,置之死地而後生,與其讓大家猜測少夫人是否有孕,不若來個明明白白,讓這豪門富商的禦用大夫做個全麵檢查,一方麵可令圖謀不軌者死了心,而另一方麵……
  
  私自詆毀少夫人名譽,怕也是不小的罪名。
  
  




第十四章:摧古拉朽

  白芊芊靜靜得躺在床塌上,層層幔帳遮擋著,隻伸出一隻手臂讓馮至齊來號脈。
  
  馮至齊坐在床前,抬手想要切脈,卻看到眼前纖細的手指上微小的繭子,指尖微微泛著黃,怎麽看都不似豪門少婦……
  
  好半天,素姨大概也看出了他的疑慮,她伸手將一方絲帕覆在白芊芊的手上,催促道:“馮大夫快請,老太爺還有姨太太們都在外麵等著呢。”
  
  馮至齊低頭不語,開始細細得號脈。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這位見多識廣的老大夫卻一直沒說話,白芊芊心裏漸漸犯起了嘀咕,孕還是未孕,這真的是個問題!
  
  而樨香閣的外間已經達到近一個月以來最鼎盛的人氣,首先造訪的八姨太太眾人已經足足坐了半個多時辰,再後來老太爺也聞訊趕來,看到外閣裏呼呼啦啦眾兒媳好不熱鬧,老爺子一皺眉頭踱到院子裏散心。
  
  其實說起來,楚老爺此時心裏是乍喜乍憂,喜的自然是自己中意的兒媳婦終於有了身孕,憂的是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老太爺踱來踱去,梨花樹上撲簌簌落下來幾片花瓣,於是老太爺更加糾結了,到底是老大的還是老二的……
  
  孽緣啊,孽緣……
  
  又是一盞茶的時間,馮至齊居然愣是到現在沒吭一聲,劉夢瑤坐在那裏一口一口得抿著茶,漸漸得就品不動了,她低低得咳了一聲,旁邊的六姨太太已經笑容滿麵得說道:“夢瑤妹妹你別擔心,那安胎藥不僅能安胎,還能擾亂脈象,少夫人這次是由不得自己了。”說完她緩緩得拿起茶杯,十分優雅得抿了一口,輕聲說道:“這事要是追查下去……”
  
  “哧……這是家醜,遮蓋都來不及,你也不想想,‘七出之罪’她都犯了多少條了,隨便找個理由就能將她休回家……”劉夢瑤此時已經安了心,隻等馮至齊的一句話。
  
  其他眾姨太太們對這件事情也頗有微詞,自從少夫人歸府後,先是二少爺不明不白在樨香閣呆了一宿,後是大少爺留宿園中一次,說起來還不足一個月,怎就有了身孕。
  
  園中之人各懷鬼胎,馮至齊卻穩如泰山,好半天,他撫著飄逸的白須皺眉沉吟道:“少夫人的脈象紊亂,不似有喜脈,但是……老夫不敢妄下定論,待先配一副藥方穩定了脈象,明日再行診治。”
  
  白芊芊聽聞此言緩緩得收回手臂,低聲問道:“明天?”
  
  馮至齊垂首答道:“是,少夫人放心,隻是脈象紊亂而已,身體並無其他大礙,今晚喝一幅湯藥,明天大概就能恢複。”說完他走到案幾前提筆開著藥方。
  
  而丫頭們早將這個消息通報到外麵,眾人一時默然無語,劉夢瑤更是驚疑不定,這樣的結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夏茉兒明明已經有孕,馮至齊怎會診斷不出,這裏麵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原本糾結不斷地老太爺突然頓住,他對身旁的管家低低吩咐了幾聲便回了滄澗閣,眾人不久也便散了。
  
  素姨和芷雲拿著藥方去抓藥熬製,白芊芊一個人在屋內有些無趣,想著剛剛的驚險,果真是讓人汗流浹背,劉夢瑤也算是個人才,將產前躁動焦慮發揮的淋漓盡致,她肚子裏的孩子要是不生出來,少夫人便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過。
  
  白芊芊痛定思痛,決定待這件事情解決以後要好好管製一下後院的不良風氣,爭風吃醋是不對地,關鍵是為了楚成翊這個爛俗人爭風吃醋更是不對地,瞧瞧他的這堆夫人們都鬧成啥樣子,他居然連麵都不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即便他出麵,也肯定是對自己不利的,那位偏執的大少爺至今還認為是這樁不情不願的婚姻害死了自己的愛妾,那麽一旦有機會報複,想來決不會手軟的。
  
  夜幕漸漸降臨,屋外的草叢中漸漸有了蟲鳴之聲,白芊芊起身走到窗前,清冷的寒風撫弄著她的衣襟,她望著院內景致,忽而心中一動,目光緩緩落到床頭的大銅鈴上,柔和的月光灑落其上,泛起溫潤的光澤。
  
  楚成翔與樓雪塵去鄆州已經好些天了……
  
  一想起雪塵姑娘的彪悍往事,白芊芊衝動了,於是她上前狠狠得搖晃那比人腦袋還大的銅鈴鐺。
  
  “叮鈴鈴叮鈴鈴……”
  
  聲音不夠響,於是白芊芊雙手並用,使勁搖,最後,整個床棚都被晃得哢哢作響,大有摧古拉朽之勢。
  
  結果可想而知,二少爺沒有來,男人啊,往往許下一些不切實際的諾言,哄得女孩子暈頭轉向,可是最終實施問題卻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然而事情總會發生意外的,而意外中的意外便是……大少爺來了。
  
  大少爺受了父命前來安撫身體報恙的妻子,他是心不甘情不願,在二房夫人那裏磨蹭到現在才不得不踏足樨香閣,而一來便聽到振聾發聵的鈴聲,讓他產生一種想揍人的衝動。
  
  他的這位明媒正娶的大夫人總能將闔府鬧得人仰馬翻,多年前還未進門便鬧死了桓兒的娘親,過門以後不得人心,送回老宅後日子總算勉強安定下來,而今卷土重來,大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陣勢。
  
  楚成翊對女人總是極盡溫柔體貼,這與愛不愛沒關係,隻因為從來就養成的習慣,女人在他麵前也都含羞帶怯,風情萬種,可是這位少夫人卻打破了他對女人的定義,現在又讓他萌動了一種有失原則的念頭。
  
  可是這個念頭一旦在腦中滋生,便迅速生根發芽,仿佛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於是楚成翊在清脆而響亮的鈴聲中升級以及變態了……
  
  他快步走進屋內,發現白芊芊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她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坐在床沿上大口喘息,白淨的麵容此時一片潮紅,麵頰上的細小汗珠引人遐思。
  
  大少爺愣住,內心裏開始無限翻滾,剛才那微小的衝動轉化為滿心的悸動。
  
  他要同這個自己一直以來都不屑觸碰的女人行周公之禮……
  
  他咳了一聲,說道:“今晚……你侍寢……”
  
  如此直白的表述將白芊芊唬了一跳,原本就快速跳動的小心肝直接蹦出了胸膛,她瞠目結舌,驚聲問道:“你……說什麽?!”
  
  “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楚成翊陰沉了臉,“我給你一個便是……”直白的表述升級為無恥的借口,白芊芊覺得到大少爺今晚的思維有點跳躍,她哆嗦著往床頭一縮,囁嚅道:“我……我今晚身體不適……”
  
  “我倒是覺得你挺有體力的,這麽大個頭的銅鈴你居然能搖這麽久。”楚成翊吃了秤砣鐵了心,決定今晚就要將自己的夫人吃幹抹淨,順便檢驗一下她是否恪守貞操。
  
  “我……”白芊芊顫抖加喘息,難道這大少爺被自己氣暈了頭,或者是寂寞到饑不擇食的程度了。
  
  “你別怕,我會盡量溫柔的。”楚成翊張開手臂等待女子前來寬衣,可是等了半天,依然隻看白芊芊傻坐在那裏,於是他伸手解開自己的衣帶,將外袍一脫,隨手搭在旁邊的屏風上。
  
  “你……”白芊芊考慮將銅鈴拽下來砸死眼前這頭色狼,可是她扯了半天才悲哀的發現,這係繩也太緊了。
  
  楚成翊已經緩緩得走上前來,他伸手挑起女子纖細的下巴,非常專業得品評道:“雖然你沒啥才情,長相卻還算過得去,雖說比不得月舞的妖豔,夢瑤的雅致,香緹的嬌憨……可是你勝在……勝在……”大少爺銷魂得卡殼了,在跟女子行房之前總該例行誇獎幾句,可是他居然詫異的發現,此女實在讓自己找不到好詞修飾……
  
  他皺眉沉思半天,實在是找不到……
  
  可自己咋就對她衝動了呢……
  
  大少爺一向是個隨心所欲的人,於是他決定跳過這一項目直接進行下一步。
  
  白芊芊那方手掌剛抬起,楚成翊已經緊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夫妻行房本是天經地義,你反抗什麽?”他緊緊握住潔白的手腕用力一扯,女子的身軀便猛烈得撞進胸膛,這種心於心之間的碰撞帶給他一種顫動的快感。
  
  白芊芊卻要哭了,這算什麽事啊,若他真的用強,自己是鐵定反抗無效的。
  
  她剛想開口呼救,楚成翊的聲音卻從頭頂響起:“你真的有點變了……”新婚之夜他也曾想粗暴得強迫夏茉兒,可是對方隻是嚶嚶得哭了半天便逆來順受得低了頭,望著紅妝女子怯弱的模樣,楚成翊的內心除了憤懣居然找不出別的情緒,他對她自始至終都未生出過情/欲。
  
  而今,報複的同時他居然對眼前的女子產生了情愫。
  
  白芊芊卻絲毫未理會他話中隱含的感情,她抬頭逡巡,找尋大少爺頸項的最佳位置,時刻準備在他的脖子上來一口,這招是她聯想村內的大狗阿黃而悟出來的招式。
  
  話說,狗急了也會跳牆,羊急了也會咬狼……
  
  楚成翊俯身抱起懷中女子的同時,白芊芊出招,潔白的皓齒咬在光滑的頸項,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咬,使了使勁,還是未咬破,大少爺吃疼,少夫人咬不動,於是雙雙滾落床帳內……
  
  金風玉露一相逢,夫妻扭打在床頭。
  
  正在滄澗閣裏逗孫子的老太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特意安排的溫馨夫妻夜生活居然演變到如此劇烈的程度。
  
  牛郎織女好不容易見麵,卻打起來了……
  
  正在二人難分難解之時,床頂棚也非常應時應景得轟然倒塌,那個大銅鈴本就超出了頂棚的負荷,今晚又被白芊芊如此折騰一番,原本搖搖欲墜的頂棚終於耐不住強大的摧殘,惡狠狠得砸向床上翻滾的兩人。
  
  大銅鈴砸向楚成翊的右腿,橫欄的木條打到了白芊芊的腰,於是劇烈的夫妻生活就此結束,大少爺和少夫人橫躺在廢墟中,喘息喘息再喘息……
  
  這個周公之禮果然行得不一般。
  
  




第十五章:歇斯底裏

  
  話說此時的楚成翔正在鄆州的酒樓包間內宴請賓客,雪塵姑娘溫順得坐在屏風後麵唱歌,席上另一個精瘦的中年人便是此次鄆州之行的目標人——原家商戶在鄆州的總管。
  
  原總管閉著眼睛輕晃著手裏的酒杯,很是陶醉在樓雪塵的歌聲中。
  
  二少爺對於這個效果非常滿意,他悠閑得夾了幾口菜繼續關注中年商人的表情。
  
  席上的氣氛一時其樂融融。
  
  小廝慶榮在門外輕輕得扣了幾下門,楚成翔警覺得抬頭,招呼他進來,慶榮進門後衝那總管哈了哈腰便俯在二少爺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少夫人懷孕了……”
  
  楚成翔聞言立時震驚,他五指緊握酒樽,仿佛在努力壓製自己的情緒。
  
  慶榮留意了一下二少爺的麵色,繼續說道:“府裏聽雨閣的人就通報過來這個消息,還說……還說少夫人夜裏搖了好長時間的鈴鐺,吵得臨近的幾位夫人半宿沒睡好……”
  
  “哢嚓……”酒杯破裂,淅瀝的酒水灑了一身,旁邊伺候的侍女“呀……”得驚叫一聲,慌忙從袖間抽出手帕來擦拭。
  
  楚成翔擺了擺手示意不必,而屏風內的樓雪塵已經止了歌聲,對麵的商戶總管也是滿臉詫異,不明白剛才還談笑晏晏的二少爺何以突然之間性情大變。
  
  “二少爺……”樓雪塵從屏風的縫隙窺見幾滴鮮血順著修長的手指蜿蜒而下,不禁柔聲詢問道:“你的手沒事吧?”
  
  楚成翔哈哈一笑,隨手扯過侍女手中的帕子在手上纏繞幾圈,而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甚是優雅得拿起酒杯,笑道:“剛才聽得太專注,一不小心手上失了力道,無妨,我們繼續。”
  
  雪塵姑娘狐疑得看著二少爺,最終又開始了讓她厭煩之極的唱歌生涯。
  
  原家那個商戶總管倒還是有些顧及,偷眼打量了半天,二少爺還是悠然自得的品著菜,歌兒唱到盡興時,他也撫掌誇讚,仿佛並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身後的慶榮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看來自己多慮了,二少爺並沒有在乎那位頑劣不羈的少夫人,即便以前在乎,大概剛剛萌生的情愫也隨著那豪放的一耳光而煙消雲散,說起來臉上的瘀傷可是抹了好幾天的跌打損傷藥膏才消散。
  
  搞不懂啊搞不懂,嬌滴滴的女兒家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道,瞧瞧人家雪塵姑娘,一舉一動都是千嬌百媚,銷魂蝕骨……
  
  隻是楚成翔在喝酒的那一瞬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微笑,烏黑的瞳眸中閃爍著野獸的光芒,“白芊芊,你就是個不省心的,我才離開幾天你就被人搞大了肚子,你對我那股子野蠻勁兒哪裏去了……”二少爺越想越氣,索性咕咚咕咚得大口喝了滿滿一杯酒,擊節讚道:“雪塵,唱得好,再來一曲……”
  
  其實,他壓根就不知道我們深情而幽怨的雪塵姑娘都唱了些什麽。
  
  酒宴在看似融洽的氣氛下進行到底,臨散席前,原家總管戀戀不舍得看著雪塵姑娘,一副想上前將樓雪塵裝進兜裏打包帶走的樣子。
  
  楚成翔隻略微掃了一眼便看出端倪,他溫柔得拉過樓雪塵,低聲詢問道:“累嗎?回去讓丫頭煲冰糖燕窩粥給你潤嗓子。”二少爺的嘴角掛著溫和的笑意,眼中滿是愛憐的神情,於是那位原家總管很識趣得收回了目光,訕訕而去。
  
  而樓雪塵突然聽聞如此體貼的話語,頓時受寵若驚,腳底下仿佛踩了雲朵般飄忽起來,“不累,不累,我……”
  
  “慶榮,備馬!”二少爺仿佛並不在意雪塵姑娘的回答,他抬頭揚聲吩咐門側的小廝,而後又對樓雪塵說道:“這些天你還留在鄆州,若是原總管愛聽歌,你便天天唱給他聽,一直唱到他聽到曲兒就嘔吐……”
  
  “啊……”樓雪塵驚愕,一時沒能從溫柔鄉裏醒悟過來。
  
  “放心,我剛才已經暗示過了,他不敢對你圖謀不軌,況且我也會多派些人手保護你。”楚成翔淡淡吩咐一聲,轉身就往外走,形色匆匆,與方才的淡定從容判若兩人。
  
  房門打開的時候,外麵的冷氣徐徐吹進,樓雪塵緊了緊衣襟慌忙追出去,急聲問道:“二少爺,你這是要去哪裏?”
  
  楚成翔腳步不停,悶聲答道:“回華亭!”
  
  “府裏出事了?”樓雪塵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後,她總覺得今天的二少爺特別奇怪。
  
  “不是!”楚成翔義正言辭的否決,“華亭那邊的生意場上出了點狀況,需要我回去。”起碼現在的二少爺並不想承認,他是因為白芊芊搖晃了那個大銅鈴才匆忙趕回,他在內心裏已經將白芊芊恨得咬牙切齒,打罵自己暫且不提,怎麽就懷孕了呢,誰的孩子啊……
  
  路上的晚風有些急,吹起二少爺雪白的衣角,他鬆了手上的包紮,任由那絲帕隨風而去,樓雪塵這才看清,他的手心確實破了很大的口子,直到現在還有血水慢慢滲出。
  
  楚成翔並未再說話,他緊抿著削薄的嘴唇,快步走到慶榮牽過的馬匹前,翻身上馬,揚鞭獵獵,絕塵而去。
  
  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樓雪塵有些愣,愣了好半天,她轉頭問慶榮:“那我呢……啥時候回府?”
  
  慶榮縱肩,攤手:“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是以他多年侍奉二少爺的經驗來看,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二少爺正遊走在歇斯底裏的邊緣,最遲明天正午,整個楚府將會聽到野獸的呼喚,而那有孕在身的少夫人……就自求多福吧。
  
  而楚府這廂正在連夜進行緊急治療,眾丫頭們七手八腳得將大少爺少夫人從床棚裏刨出來的時候已近午夜時分。
  
  話說女人的腿男人的腰,萬幸萬幸,少夫人傷了腰,大少爺傷了腿,馮至齊在為他倆診治的時候老臉紅了個透,連帶根根白須都閃爍著紅潤的光澤。
  
  荒唐啊,荒唐啊……大少爺的身子也忒生猛了點,難怪要娶八房姨太太輪番上陣,這樣激情奔放的夜生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消受得了的,瞧瞧少夫人那小身子骨,真是造孽啊……
  
  白芊芊此時疼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她直挺挺得躺在床上,眼神惡毒得瞪著坐在一旁的楚成翊,實話說大少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他的右側小腿已經腫得老高,稍微一粘地便錐心刺骨得痛。
  
  “你活該!”白芊芊咬牙。
  
  大少爺冷眼一掃,扭頭不去看她,他不與女人計較,可是內心裏又真想上去捏死她。
  
  白芊芊繼續用眼神掃射楚成翊,可看在馮至齊眼裏便成了無聲的哀婉,他匆忙為兩人診治完畢後擇路而逃,年輕人的世界太瘋狂,博聞強識的老大夫已經漸漸淡出風月的大潮流。
  
  而後紛至遝來的便是各房姨太太們,她們驚聞午夜凶鈴,心裏本來就惴惴不安,現在夫君慘遭迫害,一個個嚇得臉都白了,一聲急似一聲的慰問中,大少爺終於煩了,他看了一眼假寐的白芊芊,沉聲道:“夜了,你們都回去歇息吧。”
  
  眾夫人不舍,劉夢瑤挺著大肚子有些委屈,嘴角一撇一撇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於是楚成翊幹脆閉了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好半天,眾人漸漸退了出去,屋內靜悄悄的,隻聞窗外“吱吱吱……”的蟲鳴,楚成翊側耳傾聽,旁邊是自己妻子平穩的呼吸,仿佛是已經睡著了。
  
  大少爺的內心竟然出奇的安靜下來,他斜倚著床榻,抬眼一看光禿禿的頂棚便產生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他苦笑搖頭,望向窗外。
  
  幽靜的樨香園內是淡雅而素淨的梨花樹,偶見幾個丫頭拿著新配製的藥材行色匆匆,漆黑的夜色亦掩蓋不了滿院子的雪白。
  
  楚成翊第一次心平氣和得看那些梨花,忽而覺得其實也不醜,雖然俗是俗了點……
  
  時間靜靜流暢,寂靜的屋內響起一聲低沉的話語:“那碗安胎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到底有沒有懷孕?”這話問出口的時候大少爺自己都吃了一驚,問這個做什麽,昨天闔府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他不是都沒往心裏去嗎,當時還盤算著如何借機休掉這個女子,就連昨晚留宿樨香閣都是父親之命,而今怎麽就突然冒出這樣的問題……
  
  良久,白芊芊沒有答話,楚成翊噓了口氣,剛想闔眼小憩一會兒,便聞身側的女子幽幽歎息道:“你以為齊人之福便那麽好享嗎?!”
  
  大少爺剛想細問,素姨和芷雲已經端著藥碗進來,於是屋內又陷入沉默。
  
  這一夜,便在不斷服藥與包紮中度過。
  
  天亮時分,白芊芊便匆忙召喚馮至齊前來號脈,這個懷孕問題著實是她心頭的一個大病,夏茉兒是真的懷了,而且懷得驚心動魄,有她這個不安定因素的存在,白芊芊覺得有必要盡早解除府內眾人的疑心。
  
  她可不想今兒個屋內被塞碗安胎藥,明兒個有人來掛個麝香串……那樣的話日子就沒法過了。
  
  一會兒的工夫,馮至齊便來了樨香閣,出乎意料,老太爺也跟著過來了,於是白芊芊在素姨的攙扶下忍痛蹭到了正廳,微微向楚老爺行了個禮便直挺挺得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不能動彈。
  
  “茉兒……昨晚為難你了。”曾經風流韻事一籮筐的楚老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他的表現相比於身側的老大夫堪稱大家風範,見過世麵的人就是不一樣。
  
  白芊芊未能參透他話裏的真實含義,隻是忙作感激涕零狀,“多謝老太爺關心,兒媳沒事,隻是這喜脈一事,還望老爺子為我做主……”
  
  “茉兒,別擔心,若是別人誣蔑了你,我定會替你討回公道。”老太爺一麵安慰,一麵示意馮至齊上前號脈,老大夫也絲毫不敢含糊,請出少夫人的手腕後便細細診治起來。
  
  半晌,就在白芊芊腰部酸麻到沒有知覺時,屋外響起楚成翔隱含怒氣的吼叫:“瘋丫頭,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這聲質問如同一道驚雷,震得白芊芊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冷硬的地麵差點磕斷她的腰,她痛得呲牙咧嘴,再抬頭時,看到本應在鄆州的二少爺風塵仆仆的立在門外,純白的衣衫布滿灰塵,高高束起的發冠也有些淩亂,他的雙眼赤紅,麵上怒氣衝衝,手裏霍霍揮舞著一根漆黑的長鞭。
  
  白芊芊猛然發現,二少爺沒準有習武的天賦,光他現在這副怒發衝冠的相貌擺出去都能嚇倒一票人。
  
  “翔兒……”老太爺咳嗽一聲,兒子這陣勢怎麽倒是像來抓爬牆的妻子,他不是應該在鄆州談生意的嗎?
  
  晨曦照在楚成翔的麵容上,他推門而入後便僵立在當場,屋內的女子痛哭流涕得趴在地上,主位上坐著的老太爺一臉肅然。
  
  她的身份被識破了……
  
  這個念頭蹦入腦海時,誰的孩子已經不重要了。
  
  二少爺的腦中閃現出千萬種救人的方法,那一瞬間,他毫不猶豫得丟掉手中的長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決絕道:“爹爹,求您放過她,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您就念在她懷了楚家骨肉的份上放過她,我……兒子求您!”他深深俯身,額頭觸地,規規矩矩得給上座的楚老爺行了一個大禮。
  
  震驚,絕對的震驚!
  
  老太爺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白芊芊已經不再掙紮著起身,她在深深的懷疑,也許大概可能……沒準自己是真的懷孕了……
  
  馮至齊的胡子風中淩亂,他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語言來表達內心的憤懣,這是個什麽樣子的世界啊,丈夫同妻子行房如同虐待,小叔子衝過來義無反顧得將責任擔……
  
  “撲通……”又是一聲響,原本腿部受傷的大少爺好不容易爬到正廳,弟弟的一席話讓他再也站立不穩,於是幹淨利索得撲倒在地。
  
  原來,身殘誌堅隻是一個神話……
  
  馮至齊看著以不同姿勢俯倒在地的三個人,終於發現自己再也不能站立下去,於是他也“撲通……”一聲跪倒,顫抖著說道:“啟稟老太爺,少夫人的脈象已經平穩,並無喜脈……”
  
  此言一出,老太爺,大少爺,二少爺,少夫人同時抬頭,這一刻,大家麵上的表情五顏六色,好不豐富。
  
  




第十六章:亂點鴛鴦

  
  自從二少爺大鬧了樨香閣後,老太爺終於悲哀的發現,自己的小兒子沒救了,一年以前還疑似戀嫂,現在已經發展到了赤 裸裸的奸情。
  
  楚老爺曾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一下自己的兒媳,可少夫人腰板挺得筆直,臉不紅心不跳的答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是事實上,別人不會管你身子正不正,隻會挑你影子斜不斜。
  
  於是老爺子毫不猶豫得下達命令,樨香閣方圓數裏內列為禁區,除了大少爺外一切雄性動物不得踏足。
  
  聽到這個消息時,白芊芊正趴在床上讓素姨在腰上抹藥,芷雲端著藥碗的手一抖一抖的,吃吃笑了半天,少夫人卻沒事人一樣打了個哈欠,吩咐道:“這個月的例錢讓徐滄抽空送回去吧,順便捎封信回家。”
  
  素姨這才意識到,白芊芊不知不覺已經在楚府度過了一個月,一路披荊斬棘得走過來也真是驚心動魄,好在有驚無險,雖然聲名狼藉,卻安然呆到現在。
  
  而老夫人念在少夫人伺候夫君還算盡心盡力的份上也沒有過多為難,隻說讓她安心養傷,府裏的事情便自然而然轉交過去。
  
  眾人都以為楚老夫人接手後頭一件要辦的事情必然是徹查安胎藥事件,白芊芊也等著老太爺為她正名呢,畢竟當日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過:“若是別人誣蔑了你,我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然而……兩位老人似乎沒覺得少夫人是被人誣蔑了……
  
  此時,讓他們揪心撓肺的是另一件事情,二少爺快要及冠了,想當年大少爺及冠那會兒已經同卿音丫頭花前月下好多年,並且沒過多久便生下了長孫桓兒,可你再瞧瞧二少爺這德性,侍妾沒一個,專吃窩邊草,而且還瘋瘋癲癲地揚言大嫂懷了他的孩子。
  
  話說,每個大齡未婚青年的背後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
  
  老夫人對此痛心疾首,決定力挽狂瀾,幫寶貝兒子找回自己失落的青春。
  
  就在大少爺和少夫人雙雙重傷後的第二天,二少爺的聽雨閣內開始陸陸續續搬進一些畫像,華亭知府周家的千金……吳郡鹽商司馬家的小姐……幽州大將軍府的小姨子……臨安第一才子賀狀元的妹妹的閨中密友……
  
  天南海北的美人兒全都被這位充滿愛心的母親搜羅了來,可是二少爺連看都未看便原封不動得退了回去,傳的話是“不夠美……”“不夠才情……”“看著就不溫柔……”“脖子上有顆痦子……”
  
  可是老夫人怎麽看都覺得不貌美沒才情欠溫柔的是樨香閣的那位。
  
  畫像篩選到第五天的時候,老夫人的忍耐力終於達到極限,她顫抖著手拿著當朝長公主的外甥女的畫像氣道:“翔兒竟然說她的家世出身不好……人家可是禦賜的郡主!”
  
  老太爺正在同大少爺下棋,聞言頭也不抬,看了棋局好半天才漫不經心答道:“強扭的瓜不甜,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他這話一說出來,楚成翊的麵部一陣抽搐,原來這個道理他老人家也是清楚的。
  
  “你抽空還是去找翔兒好好談談,自從鄆州回來後這孩子孤僻了許多。”楚老夫人不無擔憂,兄弟兩個喜歡同一個女人本就是十分悲哀的事情,更悲哀的是喜歡的居然是那樣一個女人,老夫人搖頭歎息。
  
  “嗯……”老太爺若有若無得答應著,手裏頭撚著一顆白子思索半天,慢慢落在左上角。
  
  四月的天氣已經微暖,楚成翊看著老爺子落子的地方,又抬頭望向整理畫像的母親,臉上的神情微微變了變,最終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很是淡然得說道:“不若……讓茉兒去勸勸他吧,大概會有用……”說話間,他緩緩得在白子旁落了一子。
  
  老太爺詫異抬頭,老夫人若有所思。
  
  半晌,兩位老人同時答道:“好……”
  
  於是老少三人為了同一個目的達成了共識。
  
  白芊芊那廂不久便接到命令,說是長嫂如母,責令她前去開導二少爺,順便進獻幾幅美人畫像過去,無論如何都要讓二少爺挑一幅。
  
  白芊芊收到那些堆積如小山的畫像時,原本喀吧喀吧磕著瓜子呢,突然手一抖,腰便閃了一下,酸溜溜得疼。
  
  她知道,如果真把這些畫像給拿過去,楚成翔估計會撕了她。
  
  可是,如果不拿過去,她很快便又能看到老夫人慈藹的笑容,以及那紅潤的麵容,迥異的眼神。
  
  白芊芊猛然間打了個冷戰,於是腰又閃了一下。
  
  柿子專挑軟的捏!
  
  於是當天下午白芊芊便將府裏清掃的丫頭糾集到一起,每個人懷抱一摞,少夫人則雄赳赳氣昂昂的搖著輪椅滑到聽雨閣。
  
  可是越接近聽雨閣白芊芊便越心虛,速度也越來越慢,最後幾乎變成了原地踏步。
  
  好半天,當看到聽雨閣內的一抹新竹時,少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衝上前。
  
  二少爺此時正在書房內看幾封信箋,鄆州的生意進展順利,雪塵姑娘可能還要在那裏多呆幾天……
  
  不錯不錯,二少爺笑眯眯得看下一封。
  
  原家在華亭的生意已經山窮水盡,好幾家商號麵臨倒閉的危險……
  
  也是好消息。
  
  ……
  
  看到最後一封的時候,楚成翔挑了挑眉毛,身子向後斜倚,尋了個最佳姿勢慢慢研讀,正讀到盡興呢,冷不防看到少夫人領著眾人浩浩蕩蕩殺進來。
  
  實話說自從那日二少爺當眾出糗後便沒有再見過白芊芊,一來是老太爺管得緊,二來嘛他也實在是不想去見她。
  
  其實,不光不想見少夫人,連帶老太爺,老夫人,大少爺他都不想見。
  
  於是在大家眼裏,一向開朗的二少爺孤僻了。
  
  所以乍一看到白芊芊,楚成翔一愣,旋即冷冷得瞥了她一眼,“大嫂,身體好些了嗎?”
  
  好大的醋味啊。
  
  “好多了……好多了……”白芊芊打著哈哈,一麵尋找最具母愛的表情,好半天,她醞釀好情緒,語重心長道:“翔兒啊……”
  
  楚成翔渾身劇烈哆嗦,一口唾沫嗆到了,咳個不停。
  
  “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大嫂我也是過來人,男人嘛,不都想找個溫柔賢淑的妻子安安穩穩過日子,不若,就由大嫂我做個媒,周知府家的千金聽說是個瘸子,我們是不要的,司馬家的小姐好歹四肢健全,我們倒是可以考慮,大將軍府的小姨子……”白芊芊原封不動得將河邊阿婆的話複述了一遍,而且聲情並茂,說到最後,她自己都感覺,這口才……都可以去做人口販子了。
  
  楚成翔一開始還試圖打斷她,可聽到最後他便平和了心態,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冷眼看著輪椅上滔滔不絕的女子。
  
  好半天,白芊芊看二少爺一點反應也沒有,便振臂一揮招呼隨行的丫頭進獻美人圖,一幅一幅捧上來,楚成翔也甚是有耐心得看,並且每幅都微笑點頭,偶爾看到極品時也會品評道:“不錯……”
  
  一盞茶的功夫……兩盞茶的功夫……白芊芊打起了哈欠。
  
  末了,二少爺咂巴著嘴,很是享受得說道:“都很不錯,可不可以全要了?”
  
  “你……”白芊芊氣結,“你合作點!”
  
  楚成翔雙臂抱胸,似笑非笑,“這些畫像全部留下,待會兒我慢慢欣賞。你們先都出去,大嫂你留下。”
  
  眾人猶豫了一下,紛紛退了出去。
  
  白芊芊皺眉,不知道二少爺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屋內出奇得安靜下來,楚成翔目不轉睛得盯著女子的麵容,眸光深沉,半晌,他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什麽……”白芊芊一愣,顧左右而言他,“我懂,我懂,你不就嫌棄那些女子不溫柔貌美,不多才多藝,我再給你找尋合適的便是。”
  
  楚成翔還是那樣看著她,靜靜問道:“你喜歡過人嗎?”
  
  “呃……”白芊芊呆住。
  
  於是二少爺又換了個問題,“那你做過虧心事嗎?”
  
  少夫人覺得這個問題好深沉,她略微想了想便很有骨氣得挺直腰板,脆聲答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話一說完,楚成翔便笑了,笑到開心處,他抖了抖手裏的信箋,徐徐念道:“白芊芊,年十六,江陵鎮同樺村人,自幼在村中做浣衣女,善於刺繡,性喜梨花。其父白彥之為同樺村的教書先生,七年前重病不起……”
  
  二少爺的聲音溫潤清朗,白芊芊卻腿一軟差點沒從輪椅上栽下去,她張嘴結巴得問道:“你……你……你……想怎麽樣?”
  
  “那我問你,你做過虧心事嗎?”楚成翔緩緩得折疊著手裏的信箋,目光卻緊緊盯著白芊芊,不遺漏任何一個表情。
  
  “我……”少夫人終於啞口無言,她依然挺直著腰板,隻是底氣已經不足。
  
  好半天,二少爺看夠了,笑眯眯得說道:“大嫂,我不想娶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他指了指那堆積成山的畫卷,很是直言不諱。
  
  “不行!老夫人吩咐過的!”白芊芊悲憤了。
  
  “那我不管,我不會讓家裏包辦我的婚姻。”他起身,走到白芊芊麵前,眸光中閃爍著別樣的深意:“我不是大哥,不會軟弱到連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我想娶的女子隻有一個,也一定會娶到手,所以……我不需要那麽多替身。”
  
  白芊芊抬頭望著楚成翔,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她看著他的眼睛,隻一會兒便低了頭,輕聲說道:“可是……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
  
  “你會有辦法的。”二少爺鼓勵道:“坑蒙拐騙不是你的強項嗎?!”
  
  於是白芊芊心中剛剛萌生的一點繾綣小情誼頓時煙消雲散,有這麽誇人的嗎?!
  
  “芊芊……”楚成翔將白芊芊的周身打量一圈,最後定格在她的腰上。
  
  “嗯?”白芊芊抬頭。
  
  “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記得搖鈴鐺,我會聽到的,也會去救你。”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你腰上的傷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二少爺怕自己的精神世界塌陷,所以不待白芊芊回答便揮手說到:“你回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於是白芊芊帶領著眾人愁眉苦臉得從聽雨閣落敗而歸。
  
  事實證明,少夫人的身子絕對不是正直的,而二少爺也絕對不是軟柿子。
  
  隻是書房裏的楚成翔將那封信箋看了又看,眼中的神色慢慢沉澱,心中卻似有萬千頭緒在不斷翻滾。
  
  有一句話他沒有念:
  
  其母朱氏早亡,死於十年前,家世出身不詳。
  
  




第十七章:婚姻大事

  二少爺娶妻這事兒白芊芊想拖著,可是老夫人卻不想拖。
  
  眼瞅著楚成翔的及冠禮在際,楚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忙做一團,老夫人的催促也一次急似一次。
  
  白芊芊躲在輪椅上天天裝病,而那廂大少爺的腿傷已經養好,開始頻繁得在她眼前晃悠,於是連帶一眾姨太太們也開始頻繁在她眼前晃悠。
  
  樨香閣空前熱鬧起來。
  
  隻有白芊芊依然漫不經心得嗑著瓜子,因為楚成翊的這幫姨太太們她除了能認清編號,名字還處於模糊與混沌狀態。
  
  當然,劉夢瑤除外。
  
  說起這第八房姨太太劉夢瑤那話可就長了……
  
  芷雲小丫頭當初本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原則,積極主動地找尋府裏的姐姐妹妹們打探消息,原本一眾小丫頭們還甚是排外,壓根不將少夫人當成自家人。
  
  可是,八卦是無處不在的,芷雲憑借著良好的八卦精神漸漸打入敵人內部。
  
  然而,就在這場妻妾爭霸大戰進行到最關鍵時刻,少夫人光榮得倒下了。
  
  於是芷雲搜集來的小情報便成了白芊芊養傷時一項必不可少的娛樂方式。
  
  話說今兒個午膳時分大少爺又來光顧了一圈兒,挺著大肚子的劉夢瑤自然少不得尾隨其後,見了少夫人後也很是柔順得叫著“姐姐……”
  
  而白芊芊對她的認識也一次次的攀升,不愧是當年傾國傾城的紅角啊,果然是實力派的,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再瞧瞧那柔美的小模樣,風雅的小才情,楚成翊寵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今美人有孕,更添風情,隻是眉梢眼角依稀籠著一股化不開的幽愁,特別是不經意間望向大少爺的眼神,深情中帶著一點哀婉,哀婉中又透著一點希翼。
  
  白芊芊覺得,能將眼神練就到這種程度也算是一種境界。
  
  他們前腳剛邁出了樨香閣,芷雲就不滿得嘟起了嘴巴,抱怨道:“這個八姨太太臉皮好厚,倚仗有孕在身就這樣惺惺作態……”
  
  白芊芊也不接話,隻是將桌子上半盤點心放到膝蓋上,笑眯眯招呼道:“來來……推我到院子裏曬太陽,順便繼續給我講夢瑤姑娘的傳奇故事……咦,上次講到哪兒了?”
  
  芷雲歪頭想了想,答道:“花魁姑娘遭遇紈絝子弟,嗯……對,就是這段,今兒個接著講路見不平英雄救美……”
  
  好俗的橋段啊……
  
  白芊芊打了個哈欠,兩個雅人居然通過如此爛俗的方式認識了,接下來肯定是傾心相許以報大恩,再然後就是花前月下纏綿悱惻,再再後來呢,妻妾大戰血流成河……
  
  正午的太陽白花花的,暖烘烘的,白芊芊聽著聽著便迷迷糊糊想要睡過去。
  
  朦朧間,她聽到芷雲小聲嘟囔道:“我不喜歡她,她不是個好人。”
  
  白芊芊笑了:“假是假了點,可也不是壞人。”
  
  “先是毒害老夫人,後來與六姨太太設計陷害你……這還不壞啊?!”芷雲咋舌。
  
  “她要是真的惡毒心腸,當日柳香緹給我掛的便是麝香串這樣的墮胎藥,可是她給我的卻是安胎藥……”白芊芊斜倚著輪椅的靠背,腦袋拱了拱尋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繼續說道:“而老夫人那裏不也沒事嘛……”
  
  好半天,芷雲不再說話,白芊芊於是真的睡著了,夢裏還偷偷溜到爹爹的房間內拿書看,該看的不該看的,能看的不能看的,反正是全看了,正看到激情澎湃處,耳朵裏猛然間砸進來一句話:“茉兒,翔兒選的畫像呢?”
  
  “畫像……”白芊芊登時就清醒了,她迅速從崔鶯鶯和張生的月夜相會切換到有敵來襲狀態,坐直身子定睛一看,老夫人正精神抖擻得立在樨香閣的門口,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於是白芊芊再一次確認,老夫人是真的沒事了,而且還有點精力旺盛。
  
  少夫人愣了半晌才掙紮著起身請安。
  
  “畫像呢?”老夫人又逼近一步,白芊芊頭皮開始發麻,再抬頭一瞥便看到老太爺慢慢踱進樨香閣。
  
  可是自打楚老夫人醒來,白芊芊總覺得老爺子光輝而高大的形象開始縮水,漸漸有被掩蓋的趨勢。
  
  “咳咳……”老太爺咳了一聲,安撫道:“茉兒有傷在身,先坐吧。”
  
  少夫人沒敢坐,挺著腰板又站了一會兒,心裏頭七上八下的,最終一咬牙說道:“那些畫像二少爺都不喜歡,可是兒媳有個提議……”
  
  老夫人的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奧?說來聽聽。”
  
  “不若……不若……”白芊芊咬唇,腦中飛速轉動,迅速組合最完美的謊言,可是……婚姻大事,豈可兒戲……
  
  素姨很帶眼色的端來茶水瓜果伺候眾人在院內的亭中坐下,於是氣氛漸漸緩和下來,老太爺主動岔開了話題,開始詢問少夫人的身體狀況。
  
  老夫人的心裏卻開始犯起了別扭,她是怎麽看這個兒媳怎麽不順眼,究其原因與長相才情無關,錯就錯在她是朱府大小姐的女兒,三十多年前楚老爺子很是深明大義的放下那段感情,可三十年過去了,老夫人卻一直在糾結。
  
  當局者已經醒了,可旁觀者還在迷糊。
  
  “茉兒啊……”老太爺抿了一口茶,語重心長道:“等身子安好以後去趟送子觀音廟吧。”老爺子想當然的認為自家兒子對兒媳的態度已經開始有回暖跡象,那麽離抱孫子就不遠了。
  
  “好……”白芊芊擰眉,下意識的往輪椅裏靠了靠,怎麽一開始就聽信了夏茉兒的那句話“他大概在六個月裏都懶得瞧我一眼……”,現在剛剛過了一個多月咋就超出預計這麽多呢……
  
  春日的微風徐徐吹拂,少夫人開始慢慢意識到,人生啊,真是處處充滿著驚喜。
  
  驚喜過後還有更大的驚喜……
  
  “小姐小姐,不好啦……” 徐滄先聲奪人,氣喘籲籲衝進院內的時候臉便開始發青,而後轉綠,手裏高揚著一封信抖來抖去。
  
  於是眾人齊刷刷的望向那信封。
  
  “愛女親啟……”柔和的小楷,白芊芊一眼就認出是出自自家爹爹的手筆。
  
  少夫人覺得此刻自己能嘔出三升血。
  
  五六雙眼睛齊刷刷的瞪著他,徐滄有一頭撞死的衝動。
  
  眾人靜默好半天,徐滄正考慮要不要將這封致命的信件吃了,隻聞“淅溜……”一聲響,白芊芊輕輕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
  
  眾人又開始狐疑的望向笑得春花燦爛的少夫人。
  
  “老太爺,老夫人,關於二少爺的婚事,兒媳的提議是,不如讓楚家與夏家親上加親……”白芊芊讓自己麵上的笑容盡情綻放,“兒媳想將家裏的表親介紹給二少爺,不知二老以為如何?”
  
  “表親!?”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老太爺卻來了精神,他眼神炯炯地看著白芊芊,激動道:“是嫡表親嗎?”那樣子活脫脫像是給他介紹女孩子。
  
  “不是?”白芊芊很堅決地否認:“是旁係的表親。”
  
  老爺子有些失望,老夫人卻還堅定不移地關注著徐滄手裏的信箋。
  
  少夫人又抿了一口茶,不急不緩道:“兒媳鬥膽先詢問了家父的意見,表妹妍妍也到了婚配的年齡。”說到這裏,她甚是大度的一揮手,吩咐道:“徐滄,將信箋呈上來。”
  
  徐滄的臉色徹底變黑,磨蹭著將信封遞到白芊芊手中,一麵拚命給素姨使眼色。
  
  “嘩啦……”一聲,少夫人抖開了手裏的信,老夫人剛想湊上前去看,白芊芊已經脆聲念道:“吾女茉兒,為父得知汝歸府和睦,甚是感慰。思及信中所提連姻之事,為父尋問表兄之意,其很是感念,深表榮幸。然妍妍年幼,正由先生教習琴棋書畫……”白芊芊很和時宜的擰了一下眉毛,無奈道:“家父認為婚事要推遲到半年後,不知二老的意思?”
  
  老太爺沉吟不已,老夫人問道:“不知這妍妍小女相貌如何?”
  
  “一年多以前見的時候還是個秀氣的小女孩兒,現今應該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相貌嘛,絕對不會輸給那些個畫像中的千金小姐。”少夫人拍著胸脯打了保票,老夫人開始認真考慮起著樁婚姻的可行性。
  
  白芊芊趁機將信箋收進懷中,推波助瀾道:“這事兒我前些天也模模糊糊跟二少爺提過,他並未表示反對……”
  
  倔強的小兒子居然鬆口了!?
  
  兩位老人頓覺看到了希望,於是老夫人不再猶豫,“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半年以後再向夏家下聘禮,至於翔兒那邊,先將明日的及冠禮行完再說。”
  
  素姨,芷雲,徐滄齊齊張大嘴巴,隻覺每個人的頭頂上一群烏鴉嘎嘎飛馳而過。
  
  楚家二少爺的婚姻大事就這樣被草草兒戲掉了……
  
  白芊芊噓了一口氣,摸了摸胸口,小命依然安在,而至於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夏妍妍鬼才知道在哪裏,半年之後的事情半年以後再說……
  
  而正在聽雨閣裏處理帳務的楚成翔乍聞自己訂婚的消息居然哈哈笑出聲來,一麵心裏樂陶陶的想道:芊芊丫頭,你居然主動將自己介紹給了我,可見你對我的情誼真是不一般啊……
  
  原來,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眼裏果然是不一樣的。
  
  




第十八章:假戲真做

  四月十五,風和日麗,春風蕩漾,算命的說諸事皆宜,於是二少爺的及冠禮便安排在今天。
  
  換種方式可以這麽說,因為二少爺的生辰便是這日,所以算命的先生才說諸事皆宜。
  
  當然,這麽說是有事實依據的。
  
  大少爺就感覺今天特別的諸事不順。
  
  首先是早膳的時候吃出來一條蟲子,他惡心了半天決定辭退府裏的廚子,後來一問才知道正牌大廚調到前院準備酒席了,這桌飯菜是有孕在身的劉夢瑤親自做的。
  
  看著愛妾挺著大肚子端著一盆黑糊糊的湯進了屋子,楚成翊原本要摔的筷子愣是沒摔出去,他硬著頭皮又夾了一筷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瞅了半天才塞進嘴裏,可是咀嚼的過程中依然感覺有東西在嘴裏爬行。
  
  他幹咳了兩聲才壓住想要嘔吐的欲望。
  
  劉夢瑤又很是殷勤的盛了一碗湯遞上去,楚成翊看著那湯湯水水灰蒙蒙的不知道是什麽質材,一抬頭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眸,盈盈似水中有著點點星光。
  
  於是大少爺一咬牙,喝!還能死人不成……
  
  可是喝之前,他用大勺在碗裏麵撈了半天,神情很是專著,八姨太太愣住,遲疑問道:“夫君大人,你要找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看看蟲子煮的夠不夠爛……”大少爺哈哈一笑,繼續埋頭苦幹。
  
  劉夢瑤的臉色刷得紅了,緊接著甚是羞赧的低了頭。
  
  大少爺的這頓早飯吃得很是精疲力竭,所以吃完以後他決定到處走走散散步,順便呼吸點新鮮空氣。
  
  和暖的春風吹拂下,他的心在蕩漾,胃在顫抖。
  
  楚成翊覺悟到,這個世界上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人家少夫人雖然缺點多多,可你也得允許人家活不是。
  
  好了,今天的借口找好了,大少爺心滿意足的往樨香閣走去。
  
  可是越走近樨香閣越覺得今兒個氣氛好像不大對,楚成翊走進去一看,院子裏空蕩蕩的沒人,再走進內閣,發現白芊芊正獨自一人埋頭歎息,素姨跟芷雲不見了蹤影。
  
  大少爺心頭一跳,沉聲道:“你怎麽了?”
  
  昨兒個聽說還興致勃勃地為二少爺介紹女孩子,怎麽今兒個就垂頭喪氣起來,難道是她對老二還存著別樣的心思,後悔了不成。
  
  一念及此,楚成翊那飽受摧殘的老胃又開始顫抖起來,抖得整個心都開始冒酸水。
  
  他等了半天,白芊芊沒理他。
  
  於是他耐著性子在白芊芊對麵坐了下來,語重心長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既然已經嫁給了我,那就是我的妻子,你要時時刻刻記住,別的男人對於你來說那就是糞土,連糞土都不如……”
  
  白芊芊鄙夷的掃了一眼楚成翊,典型的嚴於待人,寬於律己啊。
  
  這樣尖銳的眼神瞬間刺傷了大少爺,他有些激動,“別跟我說你不在乎,那你此時在傷心什麽?”
  
  白芊芊一愕,原來自己的感情這麽外露啊。
  
  不過她還是沒說話。
  
  大少爺有點怒了,他霍得站起身下令道:“今兒個楚成翔的及冠禮你不許參加!”
  
  “是……”白芊芊有氣無力的答了一句,依然悶悶的坐在輪椅中,猶如霜打的茄子。
  
  情根深種啊……
  
  大少爺氣結。
  
  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髒跟老胃顫抖著跳錯了位。
  
  好半天,氣順了,楚成翊轉身往外走,悶悶道:“算了,你想去就去吧。”反正看得著也吃不著,弟弟的婚事定了,而她也注定了做一輩子的楚府少夫人。
  
  楚成翊覺得自己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調教這個頑劣不堪的女子,不急在這一時。
  
  然而,就在他快要邁出閣門的時候,白芊芊終於抬頭輕輕說了一句話:“今兒個我不想呆在府裏,我想去送子觀音廟裏求支簽……”
  
  大少爺頓住,一時之間有點摸不著頭腦,“你想要孩子了?”
  
  “是……我想在送子觀音廟裏誠心禱告一宿。”白芊芊低了頭,難得臉頰飛起一抹紅暈,“老太爺吩咐過的。”
  
  大少爺快步折回,握著少夫人的肩頭激動道:“你真想去送子觀音廟?”
  
  “是啊……”白芊芊發現今天的楚成翊格外的莫名其妙。
  
  楚成翊抬頭望屋頂,頓覺整個胃舒服多了,再豪放的女孩子表白起來都會如此羞澀,她想要孩子了,原來她憂鬱的歎息是因為沒有孩子,想要孩子光去送子觀音廟有什麽用,關鍵還要看為夫的……
  
  楚成翊猛然發現羞澀起來的少夫人也別有一番風情,於是他溫柔的說了一句:“茉兒,去吧,路上小心,明兒個早些回來。”
  
  “呃……”白芊芊覺得進展有點過於順利了,她本以為還要費上一番周折,畢竟今兒個是楚府二少爺的及冠大禮,這麽重要的日子,少夫人缺席貌似不大好。
  
  大少爺瞬間從她那惆悵的小臉上瞧出了端倪,於是笑著安慰道:“別怕,想去就去吧,凡事有我頂著呢!”
  
  白芊芊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溫柔起來的楚成翊好生嚇人!隻是既然有求於人那便隻能低姿態,少夫人低頭道謝,溫順嫻淑。
  
  大少爺哈哈大笑,誌得意滿而去,臨邁出院門的時候還回頭衝閣樓望了一眼,心裏盤算著去馮至齊那裏開點壯陽聖藥,明兒個晚間來滿足一下妻子的小小願望,如果能夠達到一蹴而就,那麽沒準今年還能豐收兩個孩子。
  
  屋內的白芊芊扒著門欄眼瞅著大少爺走遠了,興奮得抬頭唱諾道:“素姨,芷雲快出來!擺駕回同樺村啦……”
  
  她要回同樺村看望白秀才,這是她從昨兒個下午看完信後一直在盤算的事情,信中說爹爹的身體已近好轉,可是近些天又開始持續發燒,燒到迷糊處總念叨女兒的名字,鄰居家的胖阿嬸實在是看不過去了,這芊芊丫頭平時看著蠻孝順,怎麽進了城做了繡娘就忘了爹爹,光往家裏捎錢有什麽用,消失一個多月了也不見蹤影。
  
  於是白芊芊痛定思痛,深深領悟到,愛是不能通過金錢來衡量的,以後她要常回家看看,當然……隻能說是盡量……
  
  春風和煦豔陽天,白芊芊將值錢的小玩意兒打了個小包裹樂顛顛的登車而去,滿府的賓客撓頭狐疑,明白人知道少夫人這是去送子觀音廟求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攜款私逃呢。
  
  楚成翔蕭瑟瑟的抑鬱了。
  
  “表字:修遠,承涵,子浚……翔兒你選一個。”老太爺主持的很是盡職盡責。
  
  “好……”二少爺淡淡的答了一聲,抬頭一看太陽都偏西了。
  
  老爺子的腦門上流下一滴汗,拔高聲音道:“翔兒,選一個!”
  
  “奧,就選‘雲逸’吧。”二少爺好看的眉毛打了個結,難道她真的去了送子觀音廟?
  
  老太爺的胡子氣的一翹一翹,麵上依然保持著慈祥的父愛,“好,從今以後,你的表字就是雲逸……”
  
  眾賓客熱烈鼓掌,歡呼,二少爺以後就有表字嘮……
  
  楚成翔好不容易挨到及冠禮結束,迅速招過慶榮來詢問,答曰:少夫人的馬車去了同樺村的方向。
  
  於是二少爺當機立斷做出決定,他要親自陪同白芊芊回家,看看她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同時他也想感受一下她童年生長的地方,才能在未來漫漫歲月中理順這個女子隨時可能豎立起來的毛。
  
  傍晚時分,忙碌了一天的楚成翔匆匆離府,慶榮揮著袖子送別後便長籲短歎道:“楚家的生意場這麽大,二少爺真是忙啊。”
  
  闔府上下無不動容,二少爺真乃有誌青年,想當初大少爺及冠那會兒可整天隻知道泡在愛妾的溫柔鄉裏不理世事,這境界上就差了好幾個檔次。
  
  白芊芊這廂渾然不知有人已經連夜追來,一眾人急急趕路,傍晚時分已經進了同樺村,而她那原本就沒好利索的腰更是顛簸的直不起來。
  
  白芊芊沒敢讓眾人進家,隻囑咐她們到鄰近的鎮子上尋個客棧先住一宿,自己一手扶腰一手拎著小包裹榮歸故裏,路過村頭的時候還特意跟大狗阿黃打了個招呼。
  
  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條水,村子還是那個村子,狗依然是那隻狗,隻是人卻變了,這一瞬間白芊芊覺得樓雪塵是對的,沒有人安於現狀,沒有人坐吃山空,人總是想著向上飛的。
  
  白芊芊抬手推門的時候看到自己手指上細小的繭子已經褪去,呈現出細膩的瑩白,她自嘲的笑了,推門而入。
  
  院中依舊是沒有落盡的梨花樹,窗口朦朧泛出燈光,依稀能夠辨清人影在翻看書頁。
  
  白芊芊喉嚨間一陣哽咽,快步上前推開房門,輕喚一聲:“爹爹,我回來看你了……”
  
  白秀才詫異抬頭,臉上的表情是思念,是擔憂,更是欣慰,好半天,他和上書本,扯過女兒的手關切道:“芊芊,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有沒有受委屈?幹活累不累?晚上的天氣還是很冷,你多穿一點兒……”
  
  “好,好,我很好……”白芊芊頻頻點頭,一麵急切的將爹爹打量一圈,關心道:“信中說爹爹的身子抱恙,還總是發燒,究竟是怎麽回事?沒有請大夫來診治嗎?”
  
  白彥之睜圓了眼睛,掐指一算日子,嗟歎道:“那封信是十多天以前胖大姐代我寫的,怎麽你現在才收到嗎?這個信息傳遞得也太緩慢了點……”
  
  白芊芊汗顏,十多天前自己正同楚家的各位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鬥智鬥勇,感情爹爹現在已經大好,自己這個做女兒的也太不盡孝道了……
  
  白秀才卻並不覺得,他細細端詳自己的女兒,突然就老懷大慰,感念道:“芊芊,你真是長大了,跟你娘也越來越像了。”
  
  白芊芊羞澀一笑,剛想上前給爹爹捏捏肩,便聽到院中“咚咚咚”的敲門聲。
  
  父女兩個人同時一愣,不知道誰還會在這麽晚造訪。
  
  白芊芊出去開門的時候,白秀才隔著窗戶看到女兒正狠命的推搡一個身量挺拔的男子,月色下女兒的淡青色的衣裙同男子雪白的衣襟連成一片。
  
  於是白彥之會心的笑了,他輕輕的咳嗽幾聲,出聲道:“芊芊,天寒地凍的就別在外麵折騰了,進來說吧,醜媳婦還得見公婆呢……”
  
  此言一出,外麵正鬧得不可開交的倆人登時紅了個透。
  
  真沒想到,一絲不苟的白秀才骨子裏還是蠻開放的嘛……
  
  




第十九章:坦誠相待

  
  “爹爹,這是我們繡坊裏一起做工的。”白芊芊搶著辯解,一麵扭捏得一扯衣角低了頭。
  
  楚成翔瞪眼,白秀才笑著問道:“他也會刺繡?”
  
  二少爺覺得白芊芊淨胡扯,就他這身裝扮任誰都不相信他是繡坊裏的幫工,於是他很是謙遜的給白彥之行了一禮,恭順道:“小侄給伯父請安。”
  
  白秀才仔細將麵前的男子打量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笑得意味深長。
  
  白芊芊臉蛋一紅急忙解釋道:“他是繡坊的少爺,我今天請過假的……”
  
  “伯父可以喚小侄雲逸……”楚成翔接口,一麵偷偷扯了一下白芊芊的衣角,示意她別怕。
  
  白秀才望著眼前的倆人一唱一和很是默契,後來女兒還甚是懊惱得回頭狠狠地瞪了白衣男子一眼,於是白彥之悟到了一個道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想想自從芊芊及笄以後,上門提親的就有兩家,可每次白秀才總是淡淡說道:“這事兒要看芊芊自己的意思。”他是古聖賢書讀多了,可他並不糊塗,若當日朱府沒有逼婚,芊芊的娘親也不會落得連夜出逃,還烙下一身病根,所以對於自己的女兒,他不急不逼不幹涉,給她最大的自由。
  
  白彥之笑眯眯的看著女兒怒中含嗔的小情態,頓時就明白了,這位雲逸小公子跟芊芊的感情不簡單。
  
  “伯父,我是怕芊芊一個人趕路不安全,所以便跟上來看看,既然現在她沒事兒,我去附近找家客棧住,明兒個一大早來接她。”楚成翔被白芊芊瞪得心裏毛茸茸的,一時也搞不清楚這到底出了什麽狀況,隻得先退避三舍。
  
  白秀才剛想開口,芊芊便扯起爹爹的袖子撒嬌道:“是啊,爹爹您讓他走吧,女兒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還有好些話要對您說呢。”
  
  白彥之經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歉然的笑了一下,微微點了頭。
  
  於是楚成翔又行了一禮便轉身往外走,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聽白秀才叫了一聲:“雲逸,雲逸是嗎?”
  
  “是,小侄在……”二少爺回身,卻聽白秀才幽幽歎了一句:“請對芊芊好一點,莫要辜負了她……”楚成翔一愣,頓了一會兒方才答道:“是,我明白的。”
  
  白芊芊生氣的一跺腳,惱自家爹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可再一看爹爹的麵容上滿是惆悵,便意識到,他是又想起了娘親……
  
  二少爺離開白家之前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春日的夜裏,微微冷風吹過,月光也隱入濃密的雲層,濃濃的夜色中,楚成翔的麵容無波無瀾,隻是嘴角輕輕得動了動,宛若是鬆了一口氣,又好像是輕輕得歎息著。
  
  他傾聽著屋內的低語聲,抬頭出了門,往阮家賭坊的方向而去。
  
  這一刻,白彥之並不知道,這位雲逸公子姓楚名成翔,是華亭第一富商楚陌橫之子,如果他知道的話便不會說出將女兒托付給他的話。
  
  此時,他隻知道,自己的女兒對這位翩翩佳公子的感情絕對不一般。
  
  父女秉燭夜話,直到很晚才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楚成翔便牽著馬匹在白家門口等候,胖大嬸早晨起來洗菜的時候還險些潑了他一身髒水。
  
  這是哪裏來的英俊小夥兒……
  
  胖大嬸狐疑,待看到白芊芊依依不舍的從屋內出來,立時便明白過來,孫屠夫阮少爺那樣的壯烈陣亡也不是沒有道理,人家芊芊的眼光就是高。
  
  於是消息以胖大嬸家為中心開始在村中四散,更有好事者抱著孩子扛著鋤頭前來圍觀。
  
  楚成翔腦門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身後的駿馬止不住的咆哮,咆哮,再咆哮,不斷發泄著主人心中的抑鬱。
  
  白芊芊與楚成翔飛一樣的流竄出同樺村的時候,素姨和芷雲已經在村口等候多時,徐滄駕著馬車顯然有些焦急,三人看到二少爺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遲疑了半天都不敢上前。
  
  “小姐……”素姨費了半天力氣才叫出這個稱呼。
  
  白芊芊明白三人心中的懼怕,她偏頭去看身側的楚成翔,清晨柔和的陽光勾勒出男子俊朗的輪廓,她突然記起眼前這個人曾經為了救自己甘願毀壞名譽。
  
  “爹爹,求您放過她,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您就念在她懷了楚家骨肉的份上放過她,我……兒子求您!”
  
  “我不是大哥,不會軟弱到連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我想娶的女子隻有一個,也一定會娶到手……”
  
  句句話語清晰回蕩在耳邊,白芊芊的心底突然柔軟起來,她轉頭衝驚魂甫定的三人笑道:“這件事情二少爺早就知道了,他……不會傷害我!”
  
  楚成翔聞言猛地望向白芊芊,隻見那素淨的麵容上笑靨如花,無塵無垢,美的絢麗。
  
  他的心跳快了幾下,整個心輕輕一顫,她終究還是相信了自己。
  
  然而對麵的三人卻依然恐慌,徐滄驚得不小心捅了馬屁股,於是馬兒一聲長嘶飛馳而去,車中的素姨和芷雲隻有驚呼的份兒。
  
  楚成翔看著車上亂作一團的三人頓時笑了起來,他一把扯過白芊芊將她抱上馬,低聲說道:“既然她們不要你了,你便跟我走吧。”說完不待懷中的女子作答,他馬鞭一震,絕塵而去。
  
  道路兩側麥田蔥鬱,高高低低的遠山連綿起伏,楚成翔揮舞著長鞭漸漸將所有的一切都拋到身後,耳邊是獵獵的風聲,心中說不出的快意灑脫。
  
  可是……這份快意灑脫隻是單方麵的……
  
  這是白芊芊有生以來第一次騎馬,而且還是騎如此快的馬,並且,她腰上的傷是真的真的沒好全……
  
  於是渾身那叫一個疼啊,腸子都要被顛簸成好幾節。
  
  她張嘴想要喊,一口大風灌得她差點背過氣。
  
  好半天,身後徐滄趕著馬車追,二少爺心潮澎湃的甩著鞭子拽,我們嬌小可憐的少夫人仰天悲鳴,鳴到一半,又被大風嗆到了……
  
  該死的楚成翔絕對不是個溫柔的人!
  
  白芊芊咬牙偏頭,觸碰到二少爺剛毅的下巴,他的身上散發出清新的氣息,同呼嘯而過的春風融為一體。
  
  不知何時,一雙修長的大手緊緊攬在在白芊芊的腰間,將她的整個身體納入懷中,楚成翔的下巴噌著她的發絲,柔軟細膩,還有特有的女子清香。
  
  “縮在我的懷裏,就不累了……”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是猶豫了好久才說出來,溫熱的氣息撲撒在女子的頸項,白芊芊垂眸飛紅了麵頰,楚成翔的麵色也微微泛起潮紅,隻是手臂更加用力,穩如磐石。
  
  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一直到傍晚時分進了華亭郡,後麵緊隨的徐滄才忍不住大聲問了一句:“二少爺這是要帶小姐去哪裏?回府的路已經錯過了……”
  
  楚成翔頭也不回得笑著答道:“去趟送子觀音廟吧,好歹也求枝簽拿回去。”
  
  白芊芊原本將整個腦袋都埋在男子的胸前,聞言蹭了蹭,抬頭眨眼道:“真要去啊?”
  
  “當然要去,去求一枝簽。”他故作神秘的埋頭,在女子耳邊輕聲說道:“我聽說送子觀音廟的旁邊是家姻緣廟……”
  
  “你信姻緣天定?”
  
  楚成翔笑著搖頭,“我信我自己……”
  
  白芊芊微微仰麵,望著男子英俊而自信的麵孔,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楚成翔跟楚成翊其實竟如此相似,一樣的自信,一樣的執著和果決……
  
  隻是,一個朝氣蓬勃,一個曆經滄桑,一個把握當前,一個活在過去。
  
  晚霞燒紅了半邊天,落日灑下最後一片餘暉,兩人一騎踏著金輝來到城東的觀音廟前,楚成翔先下了馬,他本已伸出一隻手想要攙扶,眼神不經意間掃到白芊芊的腰,於是便不由分說攔腰將她抱進懷中。
  
  白芊芊麵上剛剛消退的紅暈再度攀爬而上,她慌忙跳到地上,眼神飄飄忽忽的四處看,仿佛做了壞事一般。
  
  一般情況下,好人隻要做壞事往往一定會被逮到。
  
  所以,白芊芊心虛的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再往前一看,便是大少爺紫中泛黑的俊臉……
  
  “呃……好巧好巧……”白芊芊默默退後一步,一麵很不合時宜的打著招呼,仿佛在說:哈……今兒個的天氣真好啊……
  
  楚成翊的麵容登時黑的油光鋥亮。
  
  旁邊的楚成翔卻好似完全沒有看到自家哥哥,他輕輕握住白芊芊的手,溫柔的說道:“外麵風大,我們進去。”
  
  白芊芊一抖,已經被他拉著走出幾步,路過大少爺身側時,楚成翊突然伸手緊緊扼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到捏碎骨頭。
  
  少夫人疼得呲牙咧嘴,腳下也頓住走不動了。
  
  觀音廟前陣陣寒風吹過,大少爺黑臉,黑心,黑衣獵獵;二少爺白麵,白牙,白衣飄飄……
  
  白芊芊覺得自己這是被黑白無常獵捕了。
  
  右側的楚成翔抬手幫她理順被風吹亂的發鬢,微笑道:“外麵風大,大嫂身體不好,還是進去再說吧……”
  
  左側的楚成翊聞言痛下殺手,生生要捏斷女子的胳膊。
  
  一向溫柔的大少爺發起狠來也是很難消受的,而根本就不懂柔情的二少爺溫柔起來還真是蠻愁人的……
  
  白芊芊咬牙,跺腳,雙臂一甩,“疼!進去說!”
  
  “好!進去說!”兩個男子異口同聲,雙雙昂首挺胸,大搖大擺進了觀音廟。
  
  街道上前來求簽的男男女女撓頭,竊竊私語:“這是唱的那一出啊……”
  
  “觀音廟前釀血案唄……”
  
  “啥?”
  
  “孤陋寡聞,去年差不多這時候,話說張三領著自家媳婦前來求簽,可剛到了廟裏就被突然出現的李老五砍死了,你說為嘛,還不是朝秦暮楚,水性楊花那點破事……”
  
  ……
  
  白芊芊抱頭鼠竄,卻被楚成翊回頭一把拎了進去。
  
  其實,跟李老五比起來,大少爺能夠做到如此程度已屬涵養絕佳。
  
  




第二十章:廟裏廟外

  
  “咳咳……”白芊芊幹咳兩聲,盡量讓自己站在倆人中央,其實這事……有啥好說的呢……
  
  楚成翔長身玉立,負手而立,假裝很淡定。
  
  楚成翊手執玉扇,風度翩翩,假裝很漠然。
  
  於是,除了少夫人在尷尬的咳嗽以外,沒有人說話。
  
  “三位施主,你們擋住大家求簽了……”一位白白淨淨的小僧侶遲疑開口,“如果有事請的話可以到後院商議。”總好過待會兒打起來血濺觀音像來的好,這位小僧侶別看年紀輕,當年血案發生之時,他可愣是站在原地沐浴鮮血啊,隻是事後見到紅的東西就開始抖個不停。
  
  “哼……”大少爺冷哼一聲,率先甩袖進了後院。
  
  二少爺俯身在白芊芊耳邊低語幾句方才含笑而入,臨走之前還不忘衝小僧侶微笑頜首。
  
  小僧侶的腿一軟,又立在當場動彈不得。
  
  白芊芊趁人不注意從滿滿一圓筒的竹簽中抽了一根,慌忙塞到袖子裏踱進後院。
  
  這送子觀音廟的後院還真是清靜,白芊芊左想右想,覺得這事兒再拖下去天就黑了,到時候鬧到闔府皆知……
  
  少夫人皺了皺眉頭,大義凜然道:“夫君大人,簽我已經求完了,剛才隻不過是出去逛逛,成翔剛要回府,就碰上了。”說完,她還從袖中拿出竹簽晃了晃,以便取信於人。
  
  大少爺二少爺兩道銳利的眼光同時殺過來,白芊芊一個沒穩住,剛剛偷到手的簽“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這種情況下,說多錯多,白芊芊意識到這一層後便乖乖的躲在牆角裏剔竹簽。
  
  “你們剛才幹什麽去了?”楚成翊率先發難。
  
  “剛剛大嫂已經說過,她出去逛街,我從商號出來,巧遇而已。”楚成翔對答如流。
  
  “你從昨天傍晚出了府就一直呆在商號?”大少爺繼續追問。
  
  “是!”二少爺斬釘截鐵。
  
  “哪一家?”楚成翊緊追不舍。
  
  “城南吳柳街錦織綢緞莊。”楚成翔挑眉,微笑,這家商號絕對沒有大哥的人。
  
  “那你們剛才為何摟摟抱抱?”大少爺咬牙,攥緊拳頭,時刻想要打掉弟弟的門牙。
  
  “大嫂的腰部有傷,下馬不便,弟弟隻是盡了一下職責。”二少爺攤手,一臉無辜。
  
  “男女授受不親,叔嫂當應避諱!”楚成翊開始往道德高度上升。
  
  “既是有傷在身,何須墨守成規!”楚成翔不恥。
  
  “你……”大少爺決定轉換攻擊對象,“夏茉兒!你說,你昨晚去了哪裏?廟裏的僧侶說根本就沒看你來過!”
  
  “哪個僧侶說的?”白芊芊攥緊竹簽。
  
  “那個……你別管哪個說的,快點解釋給我聽!”楚成翊覺得快被眼前的倆人氣瘋了。
  
  “我……我一直在這裏啊,他可能是沒看到吧,我的存在感向來都很弱。”少夫人理了理頭發,很是自謙的回答。
  
  “不可能,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少爺覺得自己已經漸漸偏離主題。
  
  “我不也沒說他們說謊嘛……”白芊芊委屈了。
  
  “那你不好好呆在廟裏誠心祈禱,跑出去幹嗎?”楚成翊開始深呼吸,努力平和自己想要揍人的衝動。
  
  “昨天已經祈禱過了啊,今天本來打算給老太爺老夫人買點東西的,哪承想半路腰傷犯了,虧得……唉……”少夫人很是惆悵的歎息一聲,“我這腰,怕是要烙下病根了……”
  
  大少爺最怕白芊芊跟他提那晚的事,聞言隻得悶悶的答了一句:“回府讓馮至齊給你瞧瞧。”
  
  “好吧,隻能如此了……”少夫人又是一陣唏噓,一麵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腰。
  
  “讓我看看你的簽!”楚成翊感覺自己徹底敗下陣來,可是剛剛理直氣壯的明明是自己啊,弟弟伶牙俐齒,妻子顧左右而言他,方才的一瞬間他居然產生這樣的錯覺,仿佛這個妻子不是他的,而是楚成翔的。
  
  “奧……”白芊芊將手裏的竹簽遞過去,小聲嘀咕道:“沒太看懂,大概不是什麽好話。”
  
  楚成翊將那枝簽拿在手裏細細看了一遍,臉色突然就變了,他沉吟良久,出聲念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此語一出,楚成翔也抬起頭,他看了看白芊芊,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心裏竟然說不出的滋味。
  
  院中忽然起了風,三個人互相看來看去,大少爺在弟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二少爺在哥哥身上看到了過去的悲哀,而白芊芊的眼裏……天色好晚了,再不回去老夫人要責罵的。
  
  “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個白須鶴顏的老僧侶不知不覺飄進了後院。
  
  廟中的小僧侶實在怕慘劇再度上演,於是第一時間爬到禪房稟告師傅,說是盛怒的三人恐怕已經在後院扭打起來,那名嬌小的女子還很是懼怕的拿了一支竹簽來防身……
  
  本是來勸架的大師傅望著院中靜立的三人,頓覺狀況有點不對,於是迅速切換話題道:“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三位施主何必強求……”
  
  還是沒有人理他。
  
  老僧侶又說道:“緣是縱然兩情相悅, 仍難逃宿命之劫。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薑畢竟是老的辣,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兜來轉去說著圓圈話,白芊芊聽著聽著就迷糊了,這到底是說姻緣天定呢,還是宿命之劫呢……
  
  楚成翔跟楚成翊卻低頭默不作聲。
  
  好半天,白芊芊扯了扯倆人的袖子,小聲道:“很晚了,回府吧。”
  
  二少爺展眉一笑,道:“好,回去吧。”
  
  大少爺臨走前還很是誠心的衝那老僧侶行了一禮,感悟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大師傅撚須微笑,有感於自己又拯救了三條人命。
  
  這一路上,白芊芊跟素姨和芷雲坐馬車,兩名男子一人一騎並肩行於車前,清脆的馬蹄聲滴滴答答,快要行至楚府時,楚成翊突然開口說道:“成翔,這一年多來你也該鬧夠了,不要再糾纏你大嫂,你對她又沒有感情,何苦呢。”
  
  楚成翔笑著搖頭,沒有答話。
  
  楚成翊見弟弟冷淡的表情,心頭頓時堵了一下,皺眉思索片刻便又說道:“不若我跟你做個交易如何?”
  
  “奧?大哥不妨說來聽聽。”二少爺偏頭,眸中興起一抹玩味。
  
  “你一直以來都想接管楚家的生意,可是原家那些商戶大概很棘手吧,我承認我暗地裏與他們有些接觸,所以……我不再插手這件事情,你也不要做一些有悖倫常的事情,可好?”楚成翊說話間還不自覺的摸了摸袖中的竹簽。
  
  晚風陣陣吹過,掃落幾片樹葉,楚成翔望了望近在眼前的楚府大門,笑著說道:“如果一年前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大概我會同意,可是現在……我拒絕!”
  
  他拒絕了……他竟然拒絕了!?
  
  楚成翊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弟弟卻已經一揚鞭子,行到了前頭,“你真的喜歡夏茉兒?”他的聲音有些啞,幹巴巴的。
  
  “大概吧……”楚成翔翻身下馬,揮手一拍衣襟,笑的平淡。
  
  弟弟的這句話方一出口,大少爺的心中竟然出奇平靜下來,他也從容下馬,微笑道:“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她與家產,都是我的。”
  
  二少爺剛想出言,楚管家已經迎出門來,陰鬱的麵色頗為糾結,見到兩位少爺的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初升的太陽,他激動的撲了過去,顫抖著說道:“少爺……雪塵姑娘回府了。”
  
  “嗯,我知道了。”大少爺將馬韁遞到楚管家手中,轉身往府內走去。
  
  “安全回來就好。”二少爺感歎一句,湊到馬車前去撩簾子。
  
  “是,是,是……”楚管家點頭如搗蒜,“隻是原家的總管……”
  
  “怎麽……他還想圖謀不軌不成?”二少爺挑眉,冷哼一聲,車內的白芊芊已經探出腦袋,乍一聽樓雪塵歸府,便也偏頭認真聽著。
  
  “他是想圖謀不軌,可是……可是已經被雪塵姑娘給閹了……”楚管家痛心疾首的跺腳,這個雪塵姑娘扔下鄆州的爛攤子氣鼓鼓的回府,此時正在思卿閣裏吊嗓子呢。
  
  “啊……”大少爺扭頭,二少爺僵住,白芊芊皺眉:“雪塵姑娘這是……”
  
  楚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淚,“少夫人您說是吧,這雪塵姑娘隻是一介風塵女子,即便那原總管真要動手動腳,她忍一下也就是了,何必鬧到如此地步,這讓楚家如何解釋……”
  
  “楚管家真有見地。”白芊芊慢慢從車中爬出,不急不緩道:“既然如此,楚管家置辦一些禮品前去代替雪塵姑娘道個歉,即便人家真要動手動腳,你也受著便是。”
  
  楚管家看著笑語嫣然的少夫人徹底呆住,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就是沒事找抽。
  
  他求助的看向兩位少爺,卻發現倆人都在皺眉沉思,半晌,又同時上馬匆匆而去,馬蹄子蹬起撲簌簌的灰塵嗆得他欲哭無淚。
  
  白芊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鼓勵道:“去吧,你死了,我會為你收屍……”
  
  “咕咚”一聲,楚管家倒地不醒。
  
  




第二一章:月色撩人

  
  白芊芊歸府後先去滄澗閣給老太爺老夫人報了平安,後又到轉到思卿閣中去看望樓雪塵。
  
  這雪塵姑娘來了楚府後還未分配貼身丫鬟,此時卻見思卿閣的院門口正哆嗦著兩個守衛,手裏緊緊的攥著武器,眼神一刻也不敢離開閣樓。
  
  白芊芊瞬時明白過來,這楚管家有心綁了樓雪塵去交差,卻又摸不清楚兩位少爺對她的感情,所以隻能先派人看管起來,再瞧那兩個守衛的模樣,顯然是被樓雪塵的豐功偉績嚇破了膽。
  
  畢竟,閹割男人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做出來的。
  
  然而,雪塵姑娘卻沒事人一樣在園中咿咿呀呀吊著嗓子,這小聲音配上她的事跡,效果是驚人的,難得外麵的倆人還沒趴下。
  
  白芊芊邁進思卿閣的時候,樓雪塵一高興“啊”的一聲刹住了氣,於是隻聞“撲通撲通”兩聲響,兩個守衛終於經受不住漫長的摧殘,光榮倒地。
  
  雪塵姑娘沒好氣的衝院外瞥了一眼,無奈道:“茉兒,我有那麽可怕嗎?”
  
  少夫人也很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你比他們想象的更可怕。”
  
  “那臭男人對我又動手又動腳,我隻對他動了一下刀子而已。”樓雪塵白眼一翻,嗤之以鼻,“再說我都告誡過他了,隻是他不聽而已。”
  
  “你沒被他占了便宜去吧?”白芊芊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沒看到什麽打鬥的傷痕,剛剛提起的心便放下了。
  
  雪塵姑娘很是自豪的將袖子一挽,叉腰笑道:“ 本姑娘我隻在那宰相大人家的公子身上栽過跟頭,其他的人嘛……都還差著點道行……”
  
  “奧?”白芊芊瞪大眼睛,翹首以待。
  
  樓雪塵卻故意賣關子,打著哈欠懶懶道:“你今晚兒去給我打探一下二少爺有多生氣,明兒個我就講故事給你聽,如何?”
  
  “你不會自己去問啊。”少夫人扭頭,堅決不受誘惑。
  
  “我閹了他的重要客戶……”雪塵姑娘咬牙。
  
  ……原來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離譜啊……
  
  白芊芊撫額歎息:“楚成翔他剛出門,今晚都不知道回不回府,明兒個見了再說吧。”
  
  “嗯,好。”樓雪塵很是爽快的答應一聲便美滋滋的返回閣裏睡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臨進房門之前還添了一句:“我為了等你回來都鬼哭狼嚎了半宿,想來周圍的姨太太們今晚該做噩夢了。”
  
  少夫人無語望天。
  
  返回樨香閣的時候已經很晚,白芊芊草草吃了點東西便打算睡覺,一麵當真慶幸那不著調的雪塵姑娘做出此等驚世駭俗的大事,不然楚成翊對觀音廟一事決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一想起白日裏與二少爺的相攜而行,白芊芊的心裏又甜絲絲的,她閉了眼睛,滿腦子是楚成翔陽光下的音容笑貌,還有那攬在腰間的溫熱掌心。
  
  “嘎噠嘎噠”的敲窗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白芊芊猛的坐起身子便去開窗,她猶記得他曾在深夜給自己送過跌打損傷藥膏,那時候她還摸不清楚他的意圖,現在回想起來大概第一次見麵時楚成翔便瞧破了自己的身份,隻是不知道他對夏茉兒又是怎樣的感情。
  
  “吱呀”一聲開了窗,清冷的晚風吹拂而入,窗前空無一人,隻有幾叢花草粘著露珠,窗台上也並無任何物品。
  
  難道自己聽錯了!?
  
  白芊芊探出腦袋環顧了一圈,果然發現一個白衣男子怔怔立在月下,他正望著滿院子的梨花,皎潔的月色下背影無限蕭索。
  
  “楚成翔……看什麽呢,過來啊……”白芊芊刻意壓低了聲音喊,一麵把兩側的窗戶都大大敞開。
  
  男子的身形一僵,背影有些晃動,卻並沒有回頭。
  
  “你過來,我有件事情要問你……”白芊芊雙手支在窗台上,將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男子的身形又是一陣晃動,仿佛在隱忍著怒氣,片刻,他緩緩轉身,似笑非笑道:“夫人……我倒是有好些個問題想要討教一下。”
  
  一陣冷風吹過,楚成翊悠悠忽忽飄了過來,白芊芊雙手一軟,幹淨利落的栽出窗外,她掙紮著爬起來的功夫心裏還忍不住腹誹:衣服……是絕對不可以亂穿的!
  
  一雙修長的大手伸到麵前,白芊芊摸了摸摔得七葷八素的腦袋,並未理會。
  
  大少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又將手往前伸了伸,少夫人掙紮了一會兒,還是沒爬起來,卻也並不去握他的手。
  
  “起來吧,我們進屋說,地上涼……”楚成翊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手依然固執的伸在自己妻子的麵前,白芊芊一手扶腰一手扶牆,使了使勁,然後腰就完全酸了,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初步決定明天一定要召喚馮至齊來看看。
  
  少夫人還在堅持自力更生,大少爺卻突然俯身將她抱起,低聲說道:“別逞強……”
  
  白芊芊霎時愣了,她抬頭,看到男子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身體清晰感受到男子軀體的溫熱,她這才發現,並不是大少爺今天穿了白袍,而是他壓根隻著了單衣。
  
  腦中警鈴大作,危機意識瞬間產生,白芊芊剛想掙紮,楚成翊卻已輕輕將她放置到床榻上,自己也在床邊坐下。
  
  好半天,兩個人相對無言,月光透過大開的窗戶灑落進來,甚是撩人。
  
  大少爺看著眼前的女子,終是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今天你到底去了哪裏?你跟他真的是偶遇嗎?”他沒有提弟弟的名字,也不想提,那小子已經快把他這個唯一的親哥哥給氣死了。
  
  白芊芊咬唇不答。
  
  “他今天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你最好也別瞞我,你畢竟是我的妻子,怎可向著外人。”大少爺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循循善誘道,“你也別抱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你既然嫁給了我楚成翊,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以前我沒有想通,總將一切責任推卸給你,現在……我已經想清楚,你我既已成為夫妻,理應相互扶持才是……”
  
  白芊芊被他的這番話嚇了一跳,不管是夏茉兒還是自己,愛的都不是眼前這個男子,也當不起他的這席話,她有些手足無措,囁嚅道:“我想……你誤會了。”
  
  楚成翊偏頭望向窗外,幽幽歎息一聲:“我大概沒有誤會,方才你不還將我誤認為成他嗎?”他頓了一下,語氣悠然轉冷:“有人看到你的馬車昨日出城,今日傍晚才歸,並且楚成翔昨天傍晚匆匆而去……這些都作何解釋?”
  
  白芊芊聞言一驚,有些後怕,若任他再這樣查下去沒準身份就會泄露,到時候不僅夏茉兒要遭殃,恐怕連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怎麽辦?
  
  少夫人的腦子飛速轉動,眼睛不自覺瞥向窗外,這一看不打緊,差點沒將她氣厥過去,二少爺正皺著眉頭一臉深沉的踱進樨香閣,路過院中的梨花樹時還煞有介事的看了看,與他自家哥哥的行為簡直如出一轍。
  
  大少爺坐在床那頭被窗框擋著暫時還看不到來人。
  
  白芊芊終於意識到,樨香閣的夜……又要開始鬧騰了……
  
  被捉奸和勇於追求真愛貌似是兩種不同的精神境界,於是白芊芊心一橫,牙一咬,視死如歸的說道:“是!我喜歡楚成翔!”
  
  嚇……楚成翊渾身一震猛的蹦下床,妻子說這話的時候那咬牙切齒苦大仇深的樣子怎麽就那麽不應時應景呢。
  
  院中一聲踉蹌,顯然是有人差點栽了跟頭。
  
  大少爺狐疑轉頭,二少爺興致勃勃衝了進來。
  
  兩個牛郎終於見麵了,於是織女在床上狠命撓牆。
  
  劈裏啪啦,屋內兩人的目光交接處閃著火花。
  
  史上兄弟對決賽再次拉開序幕,看來今兒個果然是個好日子。
  
  “原來原來,我早料到你們二人昨日定是外出私會,可沒想到在這府內還要夜夜春宵……哼!”大少爺怒極反笑,一麵任由他無與倫比的猥瑣思維延伸下去。
  
  “是!我們相互傾慕,遊山玩水,總好過你花街柳巷,夜夜新郎來的光明磊落!”二少爺毅然將黑鍋背了下來,一麵狠狠的攥緊拳頭,以防被哥哥的突然偷襲,倆人小時候沒少打過架,孩童的時候爭搶玩具,少年的時候爭奪地盤,再後來開始爭家產,而今上升到爭女人的境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真的是一種進步……
  
  總之,這是一對非常不和諧的兄弟。
  
  而白芊芊則在深深的思考:女人,隻要稍微有點姿色,再懂得施展些小手段,那麽,她就可以禍國殃民了。
  
  很顯然,她不想當那樣的女人,於是在暴風雨即將來臨前,少夫人停止無謂的撓牆,揮手吩咐道:“素姨,芷雲,兩位少爺要玩象棋,快點端些瓜果茶點上來伺候著……”
  
  大少爺的臉綠了,二少爺的臉色開始發白,素姨第一時間衝進來伺候,而芷雲則飛速流竄到附近的姨太太房內借棋子旗盤,砸門砸到第七家的時候終於借到,整個楚府又經曆了一次午夜驚魂。
  
  棋局迅速擺開,少夫人衝兩側的座位指了指,努嘴道:“呶,可以開始打仗了,不用客氣,有多少仇恨盡情發泄出來吧……”
  
  於是撩人的月色下,兄弟倆人第一次平靜的對坐,冷靜對決,一切都靜悄悄的,隻除了白芊芊在不斷打著哈欠。
  
  這倆人一招一式皆攻守兼備,運籌帷幄,讓人看似明白,卻又捉摸不透,如此幾個時辰下來,白芊芊開始深深懷疑,也許……自己的上一世是豬,而且這一世也很具有豬的慧根。
  
  清晨時分,整個華亭郡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一個女子在座塌上睡的人仰馬翻,兩名男子的棋局也接近尾聲。
  
  大少爺手裏握著棋子將要落下,突然就收回,他盯著自己的弟弟問道:“你們兩人之間真沒有做出一些……那樣的事情?”
  
  “沒有。”二少爺抬眼一笑,“可是以後會有!”說話間他的麵上又泛起紅暈,目光在女子身上悠忽一轉便飄向遠方。
  
  “那我們就賭這局,賭注便是她!”楚成翊吧嗒落下一子,聲音低沉,舉止卻依舊沉穩。
  
  楚成翔剛要落子的手猛的頓住,他盯著棋盤看了好久,忽就將手裏的棋子一扔,淡淡道:“我不下了……”
  
  “怎麽?輸不起?”大少爺眉毛一挑,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不是。”二少爺起身,拂了拂衣袍的褶皺,悠悠踱出房門,“她在我心中是個獨一無二的人,不是物品,也不是替身,所以,我不賭她,不是因為輸不起,是因為我不想賭。”
  
  屋外的雨水細如牛毛,楚成翔沒有撐傘直接步入雨中,緩緩走出樨香閣。
  
  楚成翊一個人坐在那裏怔了半天,棋局的輸贏已經不再重要,他在心境上已經差了弟弟很多,雖勝猶敗,大抵說的就是如此。
  
  好一陣,他起身為女子蓋了一件外袍,轉身而去,留下一盤未下完的殘局。
  
  其實,這一夜,他懷裏當真揣了馮至齊開的受孕良藥。
  
  可是,清晨裏,他又將那瓶子隨手扔到了後花園的池塘中。
  
  華亭郡的梅雨季節來了,兩位少爺的內心也開始發黴,長毛,腐爛,變態……
  
  




第二二章:千裏姻緣

  
  梅雨,黴雨……
  
  一連下了幾天的雨,白芊芊覺得自己快要發芽了,特別是馮至齊強烈建議少夫人至少在輪椅上呆半個月,她的殘疾生涯就此開始。
  
  那日的棋局終了後,白芊芊明顯察覺出她與大少爺之間的微妙變化,楚成翊已經由日日來看望發展到夜夜留宿樨香閣,雖然並不強迫同寢,隻是晚間同妻子說幾句話便睡到外屋,但鑒於此男日前的不良表現,白芊芊每晚依舊心驚肉跳,夜不安寢。
  
  這日裏晨起,大少爺洗漱完畢後便將自己的妻子拽到輪椅上開始灌輸經商的知識,白芊芊被他如此摧殘了好幾日,終於憋不住問道:“你教我這些做什麽?我又用不到。”
  
  楚成翊笑而不答。
  
  少夫人無奈癟嘴。
  
  劉夢瑤房內的丫頭青兒跌跌撞撞衝進來的時候,大少爺正在為白芊芊的榆木腦袋大動肝火,而少夫人則有衝動將這個指手畫腳的大男人一巴掌抽飛。
  
  “大少爺,大少爺,八姨太太的肚子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此時正嚷疼呢……”青兒驚慌失措,白芊芊卻覺得有點大題小作。
  
  肚子疼找馮至齊啊,大少爺又不是大夫。
  
  少夫人咬著毛筆頭都不抬,一旁的楚成翊卻噌得站起身子,衣角撞歪了白芊芊手中的毛筆,一道蜿蜒細長的墨漬頓時爬到麵頰上。
  
  “要生了嗎?”大少爺的眼中閃爍著燦爛的光芒。
  
  “奴婢不知……”青兒低著頭,囁嚅道:“八姨太太隻說疼得厲害,請大少爺您過去看看……”
  
  “好!我這就過去……”楚成翊轉身要走,忽又記起什麽扭頭吩咐道:“茉兒……”大少爺頓住,睜大眼睛瞧了瞧,歎息道:“你還是先去洗把臉吧。”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白芊芊將手裏的毛筆一丟,感歎道:“真是關心則亂,這都是這個月來的第九回了,難得還有人信她的鬼話。”
  
  她這話剛說完,便見慶榮鬼鬼祟祟的往樨香閣內探頭,方一看到少夫人便眯起眼睛笑道:“我家少爺又囑托我送東西來了,少夫人看看喜歡不,小的好回去交差。”
  
  他變戲法的從身後掏出一個盒子,獻寶似的擺到桌上,一麵示意白芊芊打開。
  
  話說自從樓雪塵手刃了原總管後,楚成翔便又心不甘情不願的奔赴鄆州,老太爺也徹底將雪塵姑娘關了禁閉,就差在思卿閣的院門上打上釘子,貼上封條了。
  
  而二少爺則時不時從鄆州送回些小物品送到樨香閣。
  
  盒子打開,是幾縷細細的繡線,白芊芊用手指輕輕撚了一下,細膩光滑,絕對是上好的質材,旁邊的慶榮早就滔滔不絕的吹噓起來,什麽姑蘇原產,西域加工的。
  
  纖細的手指撥拉了一下,顏色各異的繡線下居然藏著一撮烏緞般的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那夜拽他發絲繡鞋底的情景浮現眼前。
  
  白芊芊心裏一暖,笑著答道:“黑顏色的我最喜歡。”
  
  慶榮聞言樂滋滋的前去回稟,殊不知為了這一句話天真的二少爺差點將自己蒿成禿子。
  
  而這廂白芊芊已經飛針走線的繡起了荷包,她捋起這些絲線的時候總有一種千裏姻緣一線牽的感覺,原本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因為一點點牽絆便連到了一起,這樣的緣分當真是奇妙。
  
  天氣忽晴忽雨,今年新進的楊梅剛進府便被幾個姨太太瓜分幹淨,少夫人好不容易克扣下一籃子,此時正趁著四周無人一飽口福呢,老夫人卻分排下了任務,說是端午將近,讓少夫人提前準備一些粽子蒿草之類,屆時闔府上下要到申江上遊江。
  
  白芊芊不得不放下美食到後院的廚房監督一番。
  
  楚府的廚房在單獨的一個小院落,位於東南角,且從院外引了一條小溪進來,白芊芊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便覺很有農家氣息。
  
  這會兒,眾丫頭正圍在溪水邊清洗菰葉,芷雲推著輪椅進去的時候恰聽她們嘰嘰喳喳討論張家長李家短,王二麻子西瓜臉。
  
  白芊芊便也揀了一捆菰葉湊到她們邊上搓洗起來,揉了半天老覺得不得勁,總想找塊搓衣板和捶衣棒。
  
  “你們知道嗎,二少爺跟少夫人……”一個嫩嫩的小丫頭話還沒說完就被大家噓聲趕落河了。
  
  “你落伍了……”眾人評價。
  
  白芊芊無語默然,既然大家都沒留意到她的存在,那她還是將自己當透明的好。
  
  “大少爺寵愛少夫人那才叫奇怪呢……”
  
  “為什麽?”
  
  “你們可能不知道孫少爺的娘親,就是卿音,想當初我是跟她一起被買進楚府的,那時候十幾歲的黃毛丫頭,一進府便分到了大少爺房裏,卿音也是個有福的,得了寵不說,還有了身子,可是後來……”一個年紀稍長的丫頭涮了一下菰葉,搖頭歎息。
  
  “後來怎麽樣啊?”年輕的小丫頭七嘴八舌的問起來。
  
  “夏家那邊百般刁難,少夫人起先也死活不嫁,可老太爺就認準了這個兒媳婦,大少爺起初也是反抗,後來便沒了情緒,其實也怪卿音的脾氣倔,性子太細膩敏感了些……”
  
  眾人唏噓嗟歎,白芊芊輕輕放下菰葉,躡手躡腳的搖著輪椅往外走,順便扯了一下芷雲,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這倆人還沒出院子,身後又傳來說話聲:“老太爺中意少夫人也是有原因的,你們大概沒看到,書庫裏有張畫像跟少夫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張畫像我見過,不過老太爺都幾年沒動了,落了那麽厚的一層灰,上次年關的時候我和蓮姨擦了半天,不過蓮姨說過,那不是少夫人的娘親,夏家的夫人眉梢眼角有顆痣,可畫像上的女子卻沒有……”
  
  白芊芊搖輪椅的手一頓,被一口唾沫噎到,憋了半天便劇烈咳嗽起來。
  
  正聊得不亦樂乎的眾人被唬的噤若寒蟬,紛紛起身一看,少夫人正玩命的伏在輪椅上咳,芷雲急的錘來錘去。
  
  好半天,白芊芊咳夠了,紅撲撲的臉蛋對著眾人,“你們繼續聊,我什麽也沒聽到。”她轉身搖著輪椅往外走,沒行幾步便又回頭吩咐道:“你們勻些菰葉,糯米還有紅棗送到樨香閣。”
  
  眾丫頭依然嚇得默不作聲,直到少夫人漸漸走遠了,那位年紀稍長的丫頭才奇道:“挺好的一個人啊,怎麽就傳成了三頭六臂,青麵獠牙……”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有誰說了一句:“八姨太太可就在她身上栽過跟頭。”
  
  殊不知,此時文靜雅致的八姨太太正抱著大肚子在床上打著滾的嚎,嚎啞了便開始哭,哭幹了接著嚎,大少爺在床前急得踱來踱去,後來索性伸過一隻手去讓她掐著。
  
  馮至齊趕到劉夢瑤院子裏的時候,大少爺的手臂已經青一塊紫一塊,幾近半身癱瘓。
  
  “夫君大人,我疼啊……”八姨太太眼淚汪汪的訴說。
  
  楚成翊悶頭,“我也疼。”
  
  馮至齊目測了眼前的狀況,決定先行診治大少爺,他二話不說拽過烏青的手臂便開始上藥,楚成翊氣結,扯著嗓子吼道:“又不是我生孩子,你管我做什麽!!!”
  
  老大夫幹癟的身軀一震,顫抖著摸起八姨太太的手臂,開始號脈。
  
  這脈一切就切了幾盞茶的功夫,劉夢瑤已經臉色蒼白,精疲力盡的癱軟在床上。
  
  大少爺在床前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最後繞的自己都暈了。
  
  馮至齊是出了名的慢,可是這明擺著是要生孩子,光號脈有什麽用。
  
  楚成翊焦急,最後忍不住挽起袖子蠢蠢欲動,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多才多藝的大少爺堅信將自己逼急了也是會接生的。
  
  “呃……”馮至齊撚須搖頭,八姨太太的臉色立馬嚇白了。
  
  “姨太太今兒個都吃了些什麽?”老大夫抬頭問旁邊伺候著的下人。
  
  青兒一著急開始背起了菜譜:“珍珠丸子糯米粥,蝦仁蔥花餃子,三鮮蓮藕燉鴨、五綹香辣雞絲、羊肉燉菠菜豆腐、櫻桃肉山藥、鴨條溜海參、燒茨菇、熏肘花小肚……”小丫頭咽了口唾沫,補充道:“這是早飯跟午飯,後來又吃了一籃子楊梅,外加……”
  
  大少爺開始揉額頭,不用大夫說他便已經找到了症結的所在。
  
  感情她是撐著了……
  
  馮至齊依舊一臉深沉,字正腔圓道:“腹痛,腹瀉,腹脹……”楚成翊適時打斷他的話,做了一個送客的動作。
  
  老大夫一臉不甘心,“其實,楊梅雖屬於溫性食物,孕婦可以吃,但是……”
  
  大少爺一揮手,外麵候著的小廝進來手腳利索的將滔滔不絕的老人家摁倒,拖出去,臨拖到門口時,馮至齊終於悲憤了,醫者父母心啊,醫者父母心,你們怎麽都這麽不體諒這番慈悲的胸懷,幹癟的老頭用最通俗的語言囊括了所有的症狀:“八姨太太她……壞肚子啦……”
  
  簡潔易懂,一語中的。
  
  於是八姨太太沒臉見人了,尋死覓活了……
  
  白芊芊聽到這一段的時候笑得前仰後合,原來嬌滴滴的美人兒壞起肚子來也是當仁不讓的猛啊!
  
  




第二三章:大智若愚

  
  劉夢瑤如此一鬧,連著幾天晚間大少爺都沒分出身子來留宿樨香閣。
  
  這日剛剛入夜,白芊芊瞅了瞅手頭包好的粽子,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月黑風高殺人夜,如此,甚好。
  
  她換了一件暗色調的衣服,梳了一個幹淨利索的發髻,又拎了幾個剛出鍋的熱粽子,然後鬼鬼祟祟溜出了樨香閣。
  
  灰色的衣角剛剛飄出閣門,芷雲就從偏房探出腦袋,納悶道:“白姑娘這是要偷偷摸摸的幹啥去?”
  
  “還能幹啥,你沒聽慶榮說今兒個晚間二少爺歸府,這個時辰大概也快了……”素姨麵不改色的繼續包粽子,她算是看透了,跟這位白姑娘較勁,到頭來不是被她氣死,就是自己憋氣憋死。
  
  然而,正在躡手躡腳前行的白芊芊還真不知道楚成翔今晚會回府,此時,她正心情忐忑的在諾大的楚府後院遊蕩。
  
  路過思卿閣的時候她還特意敲了敲門,沒人應。
  
  難道關禁閉憋死了?
  
  她“咣咣咣”的又敲了半晌,樓雪塵才衣冠不整的走出來,一麵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
  
  白芊芊看了一眼便“撲哧”笑出聲來,沒好氣的問道:“你幾天沒梳頭了?”
  
  樓雪塵也沒好氣的回瞪她一眼,“我已經被關了七八天了,你不要這麽見死不救好不好,我來楚府是色誘二少爺的,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別說二少爺了,現在整個府中的男子都不敢靠近這裏……”
  
  “那是你活該!”白芊芊盤腿在門口坐下,隔個門縫同雪塵姑娘說話,“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做事之前也不考慮一下。”
  
  “啊!!!”樓雪塵叉腰,爭辯道:“我倒是想好好考慮一下到底是橫切還是豎切,可那總管色迷迷的撲了過來,所以就隻好隨便切了……”
  
  “你……”白芊芊啞然。
  
  “唉……”雪塵姑娘撓了撓頭皮,“說真的,你啥時候跟老爺子說說情,對待色狼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可是對待自己人,我其實是很文雅的……”
  
  “過兩天吧,等這事消停一下。”白芊芊從門縫遞了個粽子過去,同情道:“吃點東西吧,可憐見的,瞧你又瘦了。”
  
  樓雪塵隨手接了過來,可是不吃,隻是悶悶不樂道:“你懂什麽,我在節食。”她這大好的碧玉年華啊,都要浪費在關禁閉中了。
  
  “雪塵姐,我求你件事。”白芊芊將腦袋往前探了探,壓低聲音道:“我今兒個晚上有點事情,如果大少爺去樨香閣找不到我你就替我隱瞞一下,說我在你這裏。”
  
  “嗬……”雪塵姑娘來了精神,嘖嘖稱讚:“芊芊這是要紅杏出牆嗎?你總歸是比我厲害,我這還沒嫁出去呢,你都學會爬牆了……”
  
  “去,我不跟你鬼扯……”白芊芊起身拍了拍衣襟,叮囑道:“記得幫我瞞著點。”說完她又左顧右盼的往滄澗閣走去。
  
  話說滄澗閣裏有個書庫,書庫裏有幅畫,畫上有個沒有痣的女子……
  
  不是夏茉兒的娘就是自己的娘!
  
  雖說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兩個娘都認識,可是私藏畫像這種事情也太曖昧了,於是白芊芊決定夜潛滄澗閣,好好徹查一下當年的糾葛往事。
  
  當然,夜探書庫這個行當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白芊芊一路貼著牆根,力爭讓自己不進入所有丫頭小廝的視線,到了滄澗閣的大門,她先躲在陰暗的角落裏貓了一會兒,待看到乳娘將桓兒接走後,她才由門縫溜了進去。
  
  一進門還是一片墨綠的鬆林,密密麻麻的非常適合夜行。
  
  左躲右閃,一陣的功夫便看到閣樓裏亮著燈光,窗戶上依稀映出模糊的人影,白芊芊眯起眼睛仔細辨認。
  
  很好,兩個人影,說明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在臥室,於是少夫人內心稍微安定下來。
  
  拍了拍胸脯剛想繼續前行,一個慈藹的聲音由側方傳來:“茉兒啊,這麽晚了做什麽呢?”
  
  “啊……”白芊芊驚叫一聲,慌忙轉身,老夫人正麵色不善的瞅著她,手裏還拎著一捆蒿草。
  
  “我……”少夫人心有餘悸的瞅著那捆結實的草束,打起人來應該很疼的吧。
  
  “我知道你委屈……”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媳窘得麵色發白,終是歎息一聲。
  
  “不,我不委屈。”白芊芊壓根沒搞明白她在說哪個話題。
  
  “過來……”老夫人招了招手,踏著月色往亭中走去,“我們坐下來說,自從你嫁過來我還沒跟你好好談談。”
  
  少夫人腳下像綁了石頭,蹭了半天才蹭過去,她抬頭,月亮漸漸隱入雲叢,果然是月黑風高殺人夜。
  
  白芊芊咬牙挺胸,雙手奉上還冒著熱氣的粽子,“兒媳特意包了粽子送過來給您和老太爺品嚐。”
  
  粽子對蒿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夫人在她的眼裏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況且這個天神從一開始就不待見夏茉兒這個兒媳婦。
  
  “難得你還有這份孝心。”老夫人將蒿草放到亭中的石桌上,笑著讓少夫人也坐。
  
  白芊芊捧著粽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小心翼翼的坐下。
  
  老夫人盯著她好好打量一番,“茉兒,你嫁過來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少夫人埋頭。
  
  “今年快二十了吧,我記得你比翔兒小幾個月。”老夫人依舊笑眯眯的,讓人捉摸不透。
  
  “是。”白芊芊開始揪衣角,表姐夏茉兒確實是這個年紀。
  
  “翊兒的那些個妾室怎麽說都比你小。”老夫人語重心長。
  
  “是。”少夫人很是理解。
  
  “過去的一年裏你確實長進不少,翔兒的婚事你也是盡了力。”老夫人依舊循序漸進。
  
  白芊芊埋頭繼續扯衣角,這句話誇的她真是當不起啊。
  
  夜色黑漆漆的,老夫人忽而將視線投到桌麵的粽子上,好半天,她說:“前些日子的那碗安胎藥……我知道讓你受了委屈。”
  
  “是……呃……不是……”白芊芊抬頭愕然,感情這老太太心裏頭明鏡似的,偏生總是在裝糊塗。
  
  老夫人又和藹的笑了,她伸手拍了拍少夫人的手,問道:“我也年輕過,我懂你的心情,可是,像楚府這樣的大家族,有的時候需要的不是絕對的公正。”
  
  因為生活中永遠也做不到絕對的公平與公正。
  
  這個道理白芊芊懂的,所以她端坐了良久,默默無語。
  
  月亮漸漸從雲叢爬了出來,明澈的院子樹影斑駁,老夫人看著白芊芊的表情,終於露出會心的笑容,滿臉的溫柔與慈愛:“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安定,爭過,鬧過,吵過,恨過,可是我們終究是一家人啊。所以,茉兒,那碗安胎藥你忘了吧,夢瑤那孩子也不是真的壞。”
  
  聽完她的話,白芊芊也笑了,她輕快的點了一下頭:“我明白的。”
  
  是啊,一家人有什麽化解不了的怨恨呢。
  
  老夫人一手拎粽子,一手拾起蒿草,轉身出亭子的時候,她依舊是笑著的:“茉兒,楚府的事務早晚都要你接管,你明白就好。”走了幾步,她又轉身,“回去歇息吧,難得你還會包粽子。”
  
  少夫人起身目送老夫人走遠,忽然間便不怎麽怕這位嚴肅的老太太了,大智若愚當是如此。
  
  老太爺的淡泊名利,老夫人的顧全大局,當真是讓白芊芊佩服的五體投地。
  
  然而佩服歸佩服,書庫裏的那幅陳年舊畫她依舊是要看個清楚,所以少夫人施施然出了滄澗閣,而後又鬼鬼祟祟的殺了個回馬槍。
  
  這次她吸取教訓一直沿著牆角走,好不容易摸索到閣樓,挨個房門好好看了一遍,最終鎖定一間屋子,貓身鑽了進去。
  
  諾大的書庫內層層疊疊的書架子,比白秀才的小書房何止大了十倍。
  
  借著窗口照進來的月光,白芊芊翻看了幾本珍藏的書籍,又往裏逡巡走了一段,還是滿眼的書,並沒有看到所謂的畫像。
  
  少夫人有些急,邊邊角角搜查一遍,終於在最裏側的一排書架子的頂端發現一卷畫軸,可惜位置太高,她踮起腳尖伸長胳膊依然夠不到。
  
  摞了幾本書墊在腳底剛想用盡全力再嚐試一番,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意外之後還是意外,白芊芊定定的站在那裏大氣都不敢喘,粽子已經用過了,這次是真的沒有防身的器具。
  
  來人“吱呀”一聲又將門關上,白芊芊蹲在一摞書上心潮澎湃。
  
  三更半夜的來看書,老太爺的嗜好果然跟平常人不一樣。
  
  白色的人影在書架間穿梭,仿佛特意在找尋什麽,好半天,他突然甚是驚訝的“咦”了一聲,嚇得白芊芊差點一頭從書上栽下去,慌忙往陰影了縮了縮,卻發現來人又轉到別的書架上找尋。
  
  靜了半晌,少夫人長長噓了一口氣,正想拍拍胸口壓驚,一雙忽然大手從側麵攻過,牢牢鉗住她的肩頭,疼得她“哎喲……”一聲慘叫。
  
  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是誰?你來這裏做什麽?”
  
  這聲音很是熟悉,白芊芊抬頭,朦朧的月色下麵容俊朗而清冷。
  
  “楚成翔……”
  “白芊芊……”
  
  兩人同時驚呼,又同時伸手捂住對方的唇,偏頭看向門外,月色柔和,寂靜無人。
  
  原來,心有靈犀這檔子事是存在的,居然連幹壞事都如此默契。
  
  




第二四章:孤男寡女

  
  “膽子真大,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楚成翔伸手將搖搖欲墜的女子從那摞書上扶下來,隨口問道。
  
  白芊芊咬唇,還是如實回答道:“找一幅畫像。”
  
  “畫像?”二少爺靜了一會兒,“我幫你找吧。”
  
  “呃……”這事也沒必要瞞著他,於是白芊芊抬手指了指架子的頂端,“呶,在那裏,我夠不到……”
  
  楚成翔卻不看架子,隻是笑眯眯的盯著眼前的女子,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依稀還冒著點綠光,“你可真夠矮的……”他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腦袋,順勢往自己胸前一比量,頓時心花怒放道:“原來隻到我的下巴……”
  
  怒……白芊芊的火氣噌的就冒了上來,她捋起袖子,摩拳擦掌,抬腳又爬上那高高的一摞書。
  
  伸了伸胳膊,淚……還是夠不到。
  
  “小心點……”楚成翔從後麵攬住她的腰,略微一抬身子便將畫像拿在手中,剛想遞給她,懷中的女子卻身子一斜,直接拱進了他的懷抱,脊背貼著胸膛,結結實實的。
  
  噌……幹柴遇到烈火,這是赤 裸裸的勾引!
  
  二少爺拍了拍額頭,努力喚醒自己,做人,不能沒有原則,關鍵是那狠辣的一巴掌依然記憶猶新。
  
  其實……真的是蠻疼的。
  
  二少爺的思維天馬行空亂飛起來,懷中的女子如晚霞紅透了半邊天,原本倔著脾氣想要站起來的,忽而又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於是她便任由自己的身子下落,甚至是特意又蹭了蹭。
  
  這次……真的是赤 裸裸的勾引。
  
  楚成翔的鼻血終於開始狂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二少爺攔腰將女子抱起,白芊芊抬頭,賜給他一個靦腆卻璀璨的笑容。
  
  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你無恥,下流,沒有原則……”然而……貌似有什麽聲音在耳邊回蕩,女子柔和的五官瞬間幻化成方方正正的兩個大字“原則”!!!
  
  二少爺悲哀的障礙了……
  
  白芊芊雙腳接觸地麵的時候還有點發愣,心裏頭那澎湃的小情緒依舊蕩漾著,可是二少爺卻搖身一變成了柳下惠。
  
  天雷沒有勾動地火,卻勾出了個柳下惠。
  
  好半天,白芊芊依然發著愣,楚成翔還在糾結於自己的無恥下流沒有原則。
  
  突然,“哢嚓”一聲鎖響,書庫的房門被牢牢地鎖上了,依稀還聽聞外麵小丫頭的聲音:“小芹真偷懶,這麽晚了還沒來鎖門,回頭讓老夫人知道了準生氣。”
  
  屋內的兩人已經無心關注天雷與地火的問題,他們齊齊張大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飛奔過去砸門肯定是不行的,白芊芊聽著丫頭們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欲哭無淚。
  
  不分場合不分地點的調情果然是不對的。
  
  明天天亮了如何從滄澗閣裏出去?徹夜不歸又如何解釋?而少夫人同二少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樓雪塵果然是個烏鴉嘴啊,好好的刺探變成了爬牆,問題是好不容易爬到了牆頭,卻發現裏麵坐著一個柳下惠。
  
  白芊芊很是無奈的白了楚成翔一眼,後者有些窘迫,乖乖奉上畫像,訕訕道:“你要的畫像,看看吧。”
  
  還好畫像是找到了。
  
  泛黃的卷軸展開,撲簌簌又落下一層灰,看來真的是許久未動,畫麵上的色澤也黯淡,但是依然能夠清晰辨出女子的身形容貌。
  
  水荷色的衣裙,柔和而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一雙晶瑩剔透的雙眼,仿佛蘊含著一股淡雅的氣息,微微翹起的嘴角裏包涵七分柔美,三分倔強。
  
  楚成翔定定的看著畫像,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你娘親?”
  
  白芊芊手指摩挲著畫麵,內心裏五味雜陳,好半天,她抬頭眨了眨眼睛,笑道:“是啊,我的娘親,像不像?”
  
  二少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容貌像,但是氣質上差很遠。”
  
  白芊芊咧嘴一笑,露出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我娘是名門閨秀,氣質自然不是我這瘋丫頭能比的。”
  
  楚成翔也笑了,卻不接話,隻是一直看著眼前女子的一舉一動,目光越來越柔和。
  
  白芊芊仔仔細細又將畫像看了一遍,方才戀戀不舍的卷了起來,無數個問題在腦中激蕩,老太爺年輕時要娶的到底是誰?為何書庫中藏的居然是自己娘親的畫像?而當年的逃婚私奔一說又是怎麽回事?
  
  一團亂麻啊,一團亂麻。
  
  少夫人揉了揉額頭,決定不再去想,一抬眼發現二少爺正柔情似水的望著自己,全然沒有方才美色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氣勢。
  
  “芊芊……”楚成翔深情的去扯女子的手。
  
  白芊芊又是一愣,皺眉將手掌覆在二少爺額頭上,“你……今天怎麽了?生病了嗎?”
  
  “芊芊……”楚成翔扯過女子的雙手握在掌心,深情不改:“我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你發燒了吧!?”不然怎麽說起了胡話。
  
  “你娘跟夏茉兒的娘是孿生姐妹對吧?”二少爺的眼中閃過珍珠的色澤。
  
  白芊芊點頭,“對啊,那又怎樣?”
  
  “這就對了。”楚成翔突然一把將她攬在懷中,緊緊抱住:“夏茉兒身上有塊墨色玉玨,你身上有塊白色玉玨,那是當年我爹送給朱府小姐的信物,夏茉兒嫁給了大哥,你便要嫁給我啊,傻丫頭。”
  
  “呃……”白芊芊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伏在男子的胸前,聆聽著快速的心跳,慢慢的竟然有些相信,或者說暗暗期許起來。
  
  如果真是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二少爺的懷抱寬廣而溫暖,白芊芊埋頭,發絲微微觸碰他的下巴,她閉眼深深嗅了一口,淡雅而清新,猶如梨花香。
  
  “芊芊,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找你,這一年多以來我一直在找你……”楚成翔的聲音低沉,仿佛是黑夜的呢喃。
  
  “找我……”白芊芊依舊閉著眼睛,手指卻不自覺摸向胸前,那裏有一塊瑩白的玉玨,一塊將她與眼前男子緊緊維係在一起的信物。
  
  漆黑的夜寧靜而幽遠, 二少爺懷抱著心愛的女子,清亮的眼眸透過黑夜,望向遠方:“是啊,我們初次相遇那天,我親自將這塊玉玨拾起來交還給你,那時候我便想,真討厭,怎麽長的跟夏茉兒一模一樣……”語畢,他自己也先笑了起來,仿佛往事就在眼前。
  
  “既然一開始那麽討厭我,幹嗎當天晚上還要給我送跌打損傷藥膏?”白芊芊不滿的嘟起嘴巴,身子掙紮了幾下,卻又被緊緊的攬在懷中。
  
  楚成翔的嘴角呈現出美好的弧度,連帶眼眸也閃爍著笑意,“你本來就傻兮兮的,額頭上頂著個紅包就更傻了。”他低頭,唇角觸碰柔和的發絲。
  
  “你……”白芊芊頓足,二少爺又低頭,溫柔的吻向她光滑的前額,那裏是曾經瘀傷的地方,他的吻柔和而細密,如同羽毛輕輕拂過,懷中的女子霎那愣住,腦中一片空白。
  
  好半天,楚成翔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吹著熱氣:“那日看到玉玨時就懷疑,你可能是和我有婚約的女子,而今看到畫像,我便更加確信,不如……明天我便回稟了爹爹……”
  
  “不,不行……”白芊芊已經麵紅耳赤,卻依然搖頭拒絕,而後又怕他誤會,連忙解釋道:“茉兒姐姐,茉兒姐姐她……我這樣會害了她的。”
  
  她……二少爺的眼中似乎有流光一頓,瞬間便又被柔情代替,他揉了揉女子的發絲,寵膩道:“好,我聽你的,不過不準讓大哥討了便宜去,他自從嫂子去世後便饑不擇食了……呃,我說的是卿音……”
  
  “我知道啦……”白芊芊不耐煩的皺了皺鼻子,撒嬌道:“那你也不準被雪塵姐占了便宜去……”
  
  “噗嗤”楚成翔忍俊不禁,“我從認識她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闖禍,也怪我,把她單獨留在惲州禍害別人,本來是為了氣你跟大哥才將她帶上的,現在看來當初留在府裏整治大哥更好一些……”
  
  “雪塵姐其實人不壞……”白芊芊輕聲辯解。
  
  二少爺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幫她收拾爛攤子,這一次,禍闖的很大,幸好爹爹一直將她鎖在府中,原家的那些人才不敢上門尋仇。”
  
  白芊芊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樓雪塵的為人她最清楚,行為乖張,舉止彪悍,本質上卻是個再灑脫不過的人。
  
  整個書庫又安靜下來,靜得隻聽到對方的呼吸跟心跳。
  
  好半天,楚成翔低聲說道:“芊芊,我可能……我不如大哥會體貼人,但是我知道,我喜歡你,這是千真萬確的,我以後會學的……”語畢,他紅了臉,仿佛做錯事的小孩子。
  
  一股暖流驀然湧上心頭,白芊芊抬頭,望著月光下潮紅的俊朗麵容,他從小嬌生慣養,錦衣玉食,又沒有侍妾女眷,自然不如楚成翊來的溫柔體貼,他對自己生過氣,冷過臉,兩人甚至還吵過架,平時相處也是互相捉弄,可是感情往往就是在這些瑣碎的小事中產生進而醞釀。
  
  為她栽種滿院梨花的是眼前的男子……
  
  遭遇困難義無反顧回來維護她的是眼前的男子……
  
  星夜追出數十裏陪伴同行的也是他……
  
  ……
  
  不夠溫柔不夠細膩嗎?
  
  白芊芊搖頭,她輕語:“我不貪心,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不用特意改變,也不用學什麽……”
  
  “芊芊……”楚成翔動情,俯身吻上女子的櫻唇,同樣的細膩青澀,隻是不再遲疑,這個女子是他命定的妻子,沒有見到之前他曾厭惡,見到之後他又懷疑,而今他拋開一切顧忌想要好好來愛護她。
  
  即便……她不是他命定的妻子,那他也要爭上一爭。
  
  這一夜,相互偎依的兩個人坐在窗前看著皎潔的月亮,仿佛整個人生都完滿了。
  
  直到很晚很晚,月亮隱入山後,楚成翔脫下外袍為懷中熟睡的女子蓋上,而後轉身拾取剛剛被白芊芊踩在腳下的一本書,搖頭一笑:楚家的祖訓卷籍就被這個丫頭如此狠狠踐踏了……
  
  




第二五章:濫竽充數

  
  天亮時分,楚府的下人們還在收拾各自的庭院,樨香閣裏的素姨跟芷雲已經急的團團轉,每日用過早膳後大少爺都會準時前來巡視少夫人,今天也不會例外。
  
  然而,白芊芊昨晚徹夜未歸,至今下落不明。
  
  楚成翊酒足飯飽之後悠然踏足樨香閣的大門,正碰上芷雲慌慌張張的往外衝,“夫人呢?”大少爺拉住小丫頭隨口問了一句。
  
  哪壺不開提哪壺,芷雲一個哆嗦就跪倒在地,支吾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大少爺的臉色便越來越差,不是他喜歡往壞的方麵想,而是他的這個夫人實在讓人太不放心。
  
  正要發火,素姨從屋內出來解釋道:“小姐出去散步了,芷雲剛巧要去找她回來。”跪倒的小丫頭連忙點頭稱是。
  
  楚成翊瞅了瞅素姨波瀾不驚的麵容,冷哼一聲,大步邁進內閣。
  
  她……散步……還是大清早?鬼才信!
  
  然而,大少爺將樨香閣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找不到自己的夫人,床上整整齊齊的被子,輪椅被扔到一邊,窗邊上還有一幅繡花架子……
  
  “人呢!?”楚成翊暴躁了。
  
  “散步去了。”兩人異口同聲。
  
  “後花園?思卿閣?還是別的什麽地方?或者是聽雨閣?!”大少爺冷眼一掃,憋氣道:“不管在哪裏,總歸在楚府裏,我親自去將她找回來!”
  
  素姨跟芷雲對望一眼,齊聲答道:“思卿閣……”
  
  “好!”楚成翊深吸一口氣,甩袖而去。
  
  而白芊芊這廂剛剛睜開眼,眯了眯眼睛想繼續睡,可一翻身才發現自己偎依在男子的懷中,抬頭一看,楚成翔斜依著書架正翻看一本書籍,晨曦透過窗戶籠在他的周身,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呃……”少夫人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醒了?”二少爺收起手裏的書,低頭溫柔一笑,“真能睡……”
  
  “我們還在……書庫?!滄澗閣……”白芊芊一時睡意全無,慌忙從男子身上爬起,湊到窗前一看,天已大亮,而且院中陸陸續續的丫頭小廝,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白芊芊跺腳:“我完了……”
  
  “傻丫頭……有我呢。”楚成翔起身去理女子的發鬢:“你將頭發梳理一下,我保證呆會兒你能大搖大擺的走出滄澗閣,並且沒人會懷疑。”
  
  “真的?”白芊芊扭頭,有些難以置信。
  
  二少爺一時興起,點了點女子的鼻尖,笑著說道:“你總該聽過濫竽充數的故事吧。”
  
  “嗯……”白芊芊茫然,片刻便恍然大悟,她笑嘻嘻的去理自己的發髻,力爭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抖擻,楚成翔在旁邊適時搭一把手,插個簪子,扶下雲鬢,很是柔情。
  
  於是大少爺怒氣衝衝的趕往思卿閣的當口,少夫人與二少爺正在書庫中你儂我儂的梳鬢畫眉。
  
  而大少爺好不容易衝到思卿閣,卻看到了讓自己氣血上湧的一幕。
  
  婀娜多姿的雪塵姑娘此時正唱著柔美的小曲兒洗花瓣澡呢,由於還未分配丫環,所以楚成翊暢通無阻的聞聲而至,屏息靜靜看了一會兒,大少爺的腳下像生了根,走進去不是,退出去又不想……
  
  “進去吧,反正將她收房也是早晚的事情……”
  “到此為止,到此為止,莫要再胡鬧了……”
  “放著如此美人兒不碰便是傻子……”
  “她不是卿音,不是卿音,我早該放下……”
  ……
  
  大少爺在萬分痛苦的天人交戰,樓雪塵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極盡所能得挑戰一個男人的忍耐力。
  
  終於,原總管血淋淋的教訓蹦入腦海,於是楚成翊驚悚戰栗,他毫不猶豫的轉身便走,可是腳下一滑,直直撲倒了浴室的屏風。
  
  “撲通”一聲響,自命清高的大少爺趴在地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樓雪塵慢慢轉頭,嫣然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楚成翊下意識的捂住某個部位,他縱橫青樓屆數載,第一次麵對美人懵了,而且是赤 裸的美人。
  
  各式各樣的女子見的太多,自己的夫人是個特例,而這雪塵姑娘是特例中的特例。
  
  “哈……今天天氣真好,雪塵姑娘起的真早啊……”他聽到自己如是說。
  
  樓雪塵眨了眨眼睛。
  
  “今天早晨的蓮子粥熬的不錯,雪塵姑娘可以嚐嚐……”他說完後就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樓雪塵又眨了眨眼睛。
  
  ……
  
  然後整個思卿閣裏開始流竄著詭異的氣息。
  
  “大少爺,大事不好啦,二少爺在滄澗閣裏的書庫厥過去了,好像是中風……”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衝進來,愣了片刻,又手腳並用的爬了出去。
  
  樓雪塵望著接連二三衝進自己浴室的男人們,深深思索是不是自己的言行過於輕薄。
  
  這個消息讓楚成翊的內心稍稍平衡了一點,這大清早的起碼有人比自己更慘。
  
  於是他淡定起身,隨手拍掉衣襟上的水珠,平靜說道:“雪塵姑娘請繼續,我現在便去滄澗閣瞧瞧成翔。”說完他邁著四方的步子緩緩離去,留下樓雪塵一人瞠目結舌,半天,她仰天長嘯:“啊……色狼不帶這麽囂張的!”
  
  大少爺一出了思卿閣便加快腳步,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並且中風了的弟弟他還真沒見過,光想想就解氣。
  
  一路走到滄澗閣,他終於發現,無聊之人遍地皆是,三三兩兩的姨太太們結伴同行,身後大批的丫環交頭接耳,小廝們上躥下跳奔走相告。
  
  一陣的功夫,所有的人都圍到滄澗閣,大少爺一路抽風性咳嗽才暢通無阻的進了書庫,甫一進門便看到弟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旁邊蹲著馮至齊正一臉深沉。
  
  “怎麽回事?”楚成翊皺眉,“老太爺知道了嗎?”
  
  “是,已經稟報老太爺。”一個丫頭麵色蒼白的跪在門口,“奴婢早晨來開書庫門時便發現二少爺如此,實在是不知道為何……為何二少爺會出現在這裏。”
  
  大少爺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再說,門外的幾個姨太太便瞅準時機進來安慰自家夫君,眾人七嘴八舌,一時混亂。
  
  原本藏在門後的白芊芊拿捏時間,趁亂鑽了出來,一麵佯裝看熱鬧,往前擠了擠,恰能看到二少爺僵死在地上,而馮至齊則頗是為難。
  
  近來楚府的老大夫很是抑鬱,噩夢的源頭起於老夫人的昏迷,而後少夫人歸府則愈演愈烈。
  
  從頭開始說起,大約半年之前,一向健碩的老夫人忽然昏昏沉沉,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臉色越來越紅潤,神誌卻幾近癡呆,如此罕見的病症世間難遇,馮至齊抱著為事業獻身的精神,兢兢業業的調理了半年,結果老夫人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至齊啊,不是我說你,你咋就這麽死心眼呢……”
  
  至今,不管是老夫人奇異的病症還是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老大夫依然雲裏霧裏。
  
  再然後,少夫人有孕,大少爺房事過度,八姨太太吃撐到吐,唯一還算健全的二少爺也於今天一大早光榮的倒下了,而且是頗為神奇的倒在滄澗閣的書庫。
  
  中風……誰說是中風,明明就是睡著了!
  
  馮至齊掐人中,紮銀針,折騰了半天,最終無力抬頭,“二少爺是中風,而且還風的很厲害……”老大夫混濁的雙眼包了一泡眼淚。
  
  “還有救嗎?”大少爺的眉毛擰作一團。
  
  “我也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老大夫默默收起針灸器具,背著小箱子就要淚奔,他作為一個醫者的自尊心已經受到太大的打擊。
  
  “沒救了?”大少爺的眉頭整個都皺起來。
  
  馮至齊熱淚盈眶。
  
  “咳咳……”白芊芊清了清喉嚨,“先遣人抬回聽雨閣吧,馮大夫可能有點迷糊。”
  
  此言一出,眾人齊刷刷轉頭,望向少夫人,楚成翊的眼睛瞪成銅鈴那麽大,“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看大家都往這邊走,所以也便跟著過來了。”白芊芊理了理袖子,又扶了扶雲鬢,正色道:“這裏太擁擠,難免氣息不順,依我之見,還是先抬回房內再行診治。”
  
  眾人又齊刷刷的看向大少爺。
  
  “你剛才在哪?”
  
  “在屋內悶久了出來走走,先去了趟思卿閣,後來便轉到這裏。”這是實話,隻不過去思卿閣是昨晚的事情,在這書庫內呆了一宿才是真的。
  
  …………
  
  楚成翊站在原地瞪了白芊芊好半天,最終疲憊的一揮手:“先把他抬回聽雨閣,你……夏茉兒,給我回樨香閣好好呆著!”
  
  “是。”白芊芊淡淡的應了一聲,轉身便走,外麵圍著的眾人小聲嘀咕起來。
  
  “她什麽時候進來的?”
  “我怎麽知道,你看她,出門連個丫頭都不帶。”
  “還穿的灰不溜秋,跟土堆裏爬出來似的。”
  “你看她那簪子,怎麽插反了……”
  
  白芊芊聽到最後一句,嘴角抽了一下,與此同時,被眾人自動忽視的二少爺的嘴角也抽了一下。
  
  直至端著架子踱回樨香閣,少夫人才將大門一關,在晨曦中肆意笑起來,笑得素姨和芷雲的心肝撲通亂顫。
  
  楚府的上上下下又度過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清晨,大少爺揉了揉額頭,直覺自己的精力有些不夠用,剛想回吟風閣休息片刻,又一個小丫頭不知死活的衝了進來。
  
  “大少爺,大少爺,大事不好啦,八姨太太的肚子疼……”
  
  呼聲剛至,楚成翊的神經登時繃斷,“讓她……”磨牙的聲音,“去上廁所!!!”
  
  




第二六章:產房重地

  生孩子這檔子事,白芊芊真的不熟悉。
  
  可老夫人一句話:“產房之地,男人不得入內,少夫人前去壓陣!”
  
  於是白芊芊一身渾不溜秋的衣服還沒脫下來,甚至被楚成翔插反的簪子還未扶正,就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姨太太擁簇著去了劉夢瑤的絲桐閣。
  
  說起這絲桐閣,白芊芊還是第一次踏足,肥大的玉蘭花開了滿院子,紫一圈白一圈,煞是好看,嬌豔雅致如夢如幻。
  
  可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幹嚎驚的人頭皮發麻。
  
  一群皆無生育經驗的女人全部被震撼在院中,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就是不敢進去。
  
  六姨太太柳香緹倒是顧念姐妹情份,一跺腳率先衝了進去。
  
  一陣兒的功夫,“咣當”一聲悶響,穩婆丫頭齊聲驚呼:“暈了暈了,快點抬出去,掐人中……”
  
  於是六姨太太豎著進去,橫著被抬了出來。
  
  這生孩子的威力也太大了……白芊芊詫異的近前一看,柳香緹麵無血色,嘴唇蒼白。
  
  嚇……少夫人死活都不要進去了!
  
  眾位姨太太七嘴八舌攛掇:“香緹每次看到血都暈,這次也不例外……”
  
  “這生孩子真的很疼嗎?”有人質疑。
  
  “啊”的慘呼直上雲霄,眾人皆點頭,看來真的是很疼。
  
  “會不會死人啊?”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
  
  “夫君大人,我要死了,你在哪裏?”劉夢瑤很是配合的吼叫一句。
  
  眾人驚悚,難道真的會死人?!
  
  再看楚成翊正焦急地圍著一棵玉蘭樹繞圈圈,一陣兒的功夫就繞暈了,勉強定了定神,卻發現一堆女人還在那裏驚疑不定的討論著。
  
  “夏茉兒,進去!”大少爺發了命令。
  
  白芊芊往前蹭了蹭,囁嚅道:“她叫的是你……”
  
  楚成翊氣急,揪起她的胳膊就往屋裏塞,“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我不要孩子了還不成嗎?”白芊芊語帶哭腔。
  
  大少爺的頓時氣的鐵青,屋內的劉夢瑤又是一聲慘叫:“夫君大人,你在哪裏啊?!”
  
  眾人一僵,少夫人扯了扯楚成翊的袖子,小聲說道:“她叫你呢,進去吧,我不告訴老夫人……”
  
  大少爺的臉登時漲的通紅,他窘迫的甩了甩袖子,一把將白芊芊推了進去,沉聲道:“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給我看好了!”
  
  少夫人一個踉蹌差點沒撲進血盆。
  
  …………
  
  真的女人,要敢於直麵血淋淋的產房!
  
  白芊芊卻有點哆嗦,她顫抖著摸到床前,緩緩執起劉夢瑤的手,安慰道:“夢瑤妹妹,忍忍吧,忍忍吧,一會兒就過去了……”
  
  八姨太太疼的好不容易睜開眼,卻看到少夫人正滿麵慈悲的散發母愛,於是一口氣沒喘勻,差點抽過去。
  
  “姨太太,姨太太……您加把勁啊……”穩婆焦急催促,劉夢瑤已經開始翻起白眼。
  
  八姨太太的整個身子在顫抖,白芊芊也跟著哆嗦,好半天,大汗淋漓披頭散發的女人終於緩過氣,她赤紅著雙眼,咬牙道:“你回來又怎樣?你別白費心機了,夫君大人是不會寵愛你的……”
  
  “好,好……你別激動。”少夫人柔聲安慰。
  
  “你明明已經懷孕,你明明背叛了夫君大人……怎麽會……”劉夢瑤目眥盡裂,幾近癲狂。
  
  一屋子的丫頭穩婆頓住,瞅了瞅少夫人人的臉色,而後又繼續忙碌起來。
  
  白芊芊無奈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別想那麽多,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劉夢瑤的眼神開始迷惘,“你明明已經發現老夫人的湯藥有問題,為何……”她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低聲呢喃了好半天,突然又拔高聲音:“你去找老夫人告發啊,告密啊……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這一席話徹底將屋內的人驚呆,穩婆剛剛拽出嬰兒的一條小嫩腿,攤著兩隻手不知所措。
  
  白芊芊急得跺腳,“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你們該幹嘛幹嘛,我跟八姨太太掐架呢,跟你們沒關係!”
  
  “我才不怕你,我才不怕你……”劉夢瑤又開始無意識的低語,“那些藥也沒什麽,隻不過是將一些補氣養血的藥材加大了分量,隻會讓人昏沉,對身體損傷並不大,所以我不怕你跟老夫人說……我不怕!”
  
  “呃……”白芊芊愣住。
  
  原來這舉世罕見的詭異病症竟是如此而來,難怪老夫人曾說“夢瑤這孩子也不是真的壞……”
  
  突然,八姨太太“啊……”的一聲疼厥過去,眾人又是七手八腳的一陣忙碌,好不容易將她弄醒,她便又開始扯著嗓子亂說。
  
  白芊芊坐在床邊上無比汗顏,她從一開始便不應該進來,即便進來了也不應該落入劉夢瑤的視野,即便不幸被她看到了也應該立馬磕頭認錯,總好過將這一堆家醜外揚。
  
  少夫人溜眼一看,滿屋子的丫頭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一麵饒有興趣的咀嚼回味剛才聽到的小道消息。
  
  生孩子生到這種境界,也算是劉夢瑤人才。
  
  “啊……”八姨太太歇夠了便開始狂呼:“夫君大人啊,你在哪裏……”翻來覆去聽多了,白芊芊有一股衝動想過去問問她:“夫君就夫君,大人就大人,幹嗎囉裏八嗦的叫這麽一長串,你不嫌累啊……”
  
  當然,她這個想法還未付諸實施,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喧鬧的世界,眾人皆噓了一口氣,劉夢瑤也滿麵淚痕的癱軟在床上。
  
  “恭喜少夫人,恭喜八姨太太,是個千金……”穩婆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嬰兒的身子,一麵笑著道喜。
  
  白芊芊笑著點頭,劉夢瑤卻有一絲怔仲,好半天,她抬頭輕聲叫道:“夫君大人,你在外麵嗎?你進來吧。”奈何聲音太小,外麵根本聽不到。
  
  “夫君……”八姨太太的後半句還沒叫出口,少夫人已經噌的站起身子揚聲道:“楚成翊,你進來!看看你女兒!”
  
  劉夢瑤難以置信的抬頭,成翊這個名字她想了多少年,念了多少年,卻至今未叫出口,以前羞答答的叫聲“公子”,而今是“夫君大人”,唯獨從未叫過他的名字。
  
  大少爺聞言推門而入,濃重的血腥味嗆得他皺了眉頭,穩婆急忙將剛剛包裹好的小嬰兒遞給出他,他瞅了一眼,略顯生疏的將女兒抱起。
  
  八姨太太這才回過神,她柔聲說道:“夫君大人,是個女兒……”言語中不無遺憾。
  
  “女兒也沒什麽不好。”楚成翊抱著孩子小心翼翼的走道床前,安慰道:“夢瑤你別多想,好好休息。”
  
  “嗯。”劉夢瑤溫順的點了點頭,卻眼神期盼的想要看孩子,於是大少爺便俯身斜倚在床頭,將愛妾攬在懷中,溫柔的在她耳邊低聲細語。
  
  白芊芊眼瞅著沒自己的事情,便悄悄退出去,一出閣樓便看到一大幫姨太太還站在院中翹首以待。
  
  少夫人回頭望了望正甜蜜耳語的兩人,轉身吩咐道:“八姨太太產後虛弱,你們呆會兒再進去吧。”壞人好事是要遭雷劈的。
  
  不一會兒,老夫人遣了乳娘過來,白芊芊略做安排後便離開絲桐閣,本想去趟聽雨閣看望裝病的二少爺,可一來為了避諱,二來自己渾身血氣衝天,於是便作罷。
  
  回到樨香閣的時候已近傍晚,從昨晚到現在如此折騰一番,白芊芊精疲力竭的倒頭便睡,夢裏感覺鮮血淋淋,還有響亮的嬰兒啼哭,直到她大汗淋漓的從夢中驚醒,方才發現天色已暗,勉強支起身子想要下床吃飯,便見床頭的案幾上整齊擺放一疊衣飾,月牙白的藕荷裙,鵝黃色的蝶戲水仙衫,翠綠精雕的梨花簪,石青色的繡花小鞋……
  
  少夫人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女人天性 愛美,乍看到如此精致的衣飾,白芊芊自是滿心好奇的挨件試穿,藕荷裙剛剛蓋住腳麵,水仙衫的蝴蝶結子恰好係在腰間,勾勒出纖細的腰肢,而那翠綠的梨花簪更是精致,少夫人把玩良久才插上雲鬢,赤著雙腳提裙奔到銅鏡前,左右搖晃了一下,自己竟有些害羞的紅了臉。
  
  又轉了一個圓圈,衣裙翩翩,仿佛陌上蝴蝶。
  
  真是合身呢……
  
  白芊芊還在自我陶醉,全然未發現二少爺正饒有興趣的斜靠著屏風欣賞。
  
  好半天,楚成翔歎息開口:“先把鞋穿上,地麵涼……”
  
  “啊……”白芊芊一旋身差點轉暈,扶住案幾方才看見旁邊居然有個大男人,“你……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二少爺瞅著她沒說話,隻是遞了一個曖昧的眼神。
  
  “你……”白芊芊迅速奔到床頭鑽進被窩,隻露個腦袋怒目而視:“你都看到了什麽?”
  
  “該看的不該看到的……大概都看到了。”楚成翔的麵色微紅,言語上卻不落下風,“你有點瘦,一看就知道不好好吃飯……”
  
  “你……”白芊芊索性連腦袋都鑽進了被窩,蒼天啊,沒臉見人了。
  
  二少爺緩緩走到床前,刨了半天的被子,忽而就說:“芊芊,將來我們不要孩子了吧。”他伸手緩緩地劃過女子的額頭,眼神中有一絲心痛。
  
  “怎麽?你不喜歡孩子?”白芊芊抬起麵容,異常驚訝,像楚府如此大家族裏的少爺怎會有不要孩子的想法,不都應該廣納妻妾延續香火嗎?
  
  “你太瘦了,又怕成那樣……”楚成翔輕輕將她攬在懷中,低聲說道:“剛才是不是做噩夢了?一直嚷著不要生,怕疼……”
  
  “嗯……”一絲暖流緩緩在白芊芊心中流暢,“我確實怕疼,不過……”
  
  二少爺摸了摸她的腦袋,“等你先長胖點再說。”語畢,他扳起女子的肩頭,仔細打量一番,滿意笑道:“果然合身。”
  
  “你怎麽知道我穿多大的?”白芊芊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
  
  楚成翔笑了,眼中有柔情湧過:“昨天晚上在書庫的時候我不是跟你比過身高,你隻到我的下巴而已……”
  
  白芊芊羞赧低頭,不用說,胖瘦是他自己抱著摸出來的……
  
  男人們啊,其實都是很色的,色一個那叫柔情,色兩個就叫濫情,色到楚成翊那種程度的就叫色情……
  
  “小姐,吃飯了……”芷雲推門而入,片刻便捂臉而奔,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二少爺跟少夫人麵麵相覷,我們真的沒幹什麽,隻不過一個男子剛剛將女子從被窩裏撈出來抱著而已。
  
  一會兒的工夫,素姨很平靜的敲門,“小姐,飯菜已經做好,需要加份碗筷送進去嗎?”
  
  白芊芊窘迫撓牆,素姨啊,你雖是好意,可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呢。
  
  楚成翔倒是很淡定,他朗聲吩咐道:“不必,我馬上便走。”說完他轉身拿起案幾上的石青色繡花小鞋,一隻一隻為床上的女子套在腳上。
  
  “鞋也正合腳……”他低頭伏在女子耳邊,非常輕非常輕的說著話,白芊芊覺得自己的整個心仿佛飄在了雲朵上。
  

所有跟帖: 

慘,後麵貼不上 -毛毛小雨- 給 毛毛小雨 發送悄悄話 毛毛小雨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31/2010 postreply 23:33:26

挺有意思的。。。。繼續啊! -念念有詞的女巫- 給 念念有詞的女巫 發送悄悄話 念念有詞的女巫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1/2010 postreply 05:04:59

回複:2 -毛毛小雨- 給 毛毛小雨 發送悄悄話 毛毛小雨 的博客首頁 (2792 bytes) () 02/01/2010 postreply 23:5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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