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青春期

來源: Woodbridge 2010-01-06 17:22:3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9198 bytes)


“清水出芙蓉”

“浴池出luo女”

“……窮則獨善其身”

“富則妻妾成群”

“葡……葡萄美酒夜光杯”

“金銀財寶一大堆”

“吾、吾、吾……生也有涯”

“爾死也無邊”

詩句背到這裏,從翰林院調來教導皇子公主學業的老儒已經麵色慘綠,他又恨又愁又苦又怨的盯著對麵這個打從第一天就專門跟他對著幹的少年,隻覺的自己已然是出氣大於進氣了。

相對與老儒的頹態,溧川郡王阿驍卻是越發的得意洋洋,滿麵春色的臉配上他一身的粉色羅裙,倒真像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如果他不開口暴露自己變聲期階段的公鴨嗓的話。

阿驍看著消遣的也差不多了,就正了正身形,準備最後安慰老先生一下,表示自己並不是不學無術的。

“嗬嗬,剛才小王多有得罪,隻是開開玩笑而已,先生不要生氣了,先生再出一題吧,小王一定老實做答”

老儒將信將疑的看了眼少年,唉……管他呢!一句“英雄暮年”倒好像是在感慨自己

老先生先前被氣的口齒不清,如今半說半歎的念出這一句,阿驍一不留神就沒聽清楚

嗯?……英雄墓前?不記得哪本古詩詞上有這麽一句啊?難道老先生準備自己作詩考他?阿驍也不示弱,腦子一轉就對出了一句自己覺得又應景又應題的句子

“閻羅殿上”

老儒倒吸一口冷氣,此時第一次對一個學生發下了“不是他走就是我亡”的決定。

聞道堂向來是皇室子弟讀書的嚴肅場合,要問如今為何會出來個如此不堪教化的成員?這還得往回追溯半個月的光景。


當女裝打扮的阿驍被老先生安排坐到公主那邊去的時候,少年一句“老大人連男女都分不清,還敢教授別人聖人之道?”就此拉開了他與老儒的拉鋸戰。

至於裝束異常的溧川郡王如何半途轉入聞道堂作插班生?這又得往再前追溯一個月。一道“今溧川王年少輕狂,不維法度,不尊德倫,無故治民以重刑,長此以往,實屬宗室之患……”的地方鑒察禦史公文,讓皇帝不得不考慮把侄子弄回京師來接受回爐教育,這才生出了之後諸多的無妄之災來……

溧川王阿驍,今年十年有四。自從他八歲襲了亡父的親王爵位後一直不顯山不漏水的成長了六年,誰知最近的曝光度卻在皇帝的禦案前陡然直線攀升,其無良程度也有日趨月長的勢頭,直到鬧出當街圍攻平民的刑事案件後,皇帝再不好睜隻眼閉隻眼,這才降了他的封號招其速速回京,看看侄子到底是搭錯了哪根筋。

“因為他當眾嘲笑小侄不男不女,我愛穿什麽那是我的事,礙著他什麽了?這種沒教養的人豈不是找打!”

侄子的行為已經明顯超出了對誹謗罪的自衛範疇,但更讓皇帝惱火不已的是,回京麵聖的阿驍居然還穿著事發之時的那套行頭,珠釵環佩一應俱全,害得皇帝剛見麵時還懷疑大哥家出了私生女。

“打人這件事暫且不說,但是……你怎麽能穿成這樣來見朕?成何體統!”

麵對皇帝的怒氣,阿驍似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將穿著的上衫、中單、綏帶、玉佩、蔽膝全展示了一遍,表明沒有一樣不合禮製規定的地方。

“隻不過樣式都改成了女裝的款式而已,典章上該有的小侄都有,不準有的小侄都沒有,沒提到的地方難道還不準我自由發揮一下?”

古人雲“毋意、毋必、毋固”——侄子最後連先賢都搬出來了,皇帝還能說什麽?何況典章中是沒有明文規定阿驍這身穿著不能製成女裝,最終皇帝也隻能放任阿驍頂著他的公鴨嗓扮作山花爛漫的良家少女。

“冥頑不靈、朽木不可雕、胡作非為、害群之馬、不可教化……徹底沒救了!”

皇帝把翰林院學士對他吐的苦水又全部倒回了阿驍的頭上

但阿驍此時是無理也覺得自己有理,何況關於那個聽覺誤差,他覺得自己完全冤枉,自然不會有什麽耐性聽皇帝說教,當下就丟了皇帝一記白眼,佛袖而去。

“這、這小子難道真以為朕不敢治他?!”

皇帝氣得把身邊的桌案敲得山響,可惜漸行漸遠的阿驍已經聽不見了,皇帝也隻好敲給皇後聽

“皇上……”

皇後很少有詞不達意的時候,但此時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溧川郡王進宮之後是讓她負責的日常起居,但皇後自己也沒養過十幾歲的孩子,自然沒有對付阿驍目前這種神憎鬼厭脾氣的經驗。越是對他百依百順他就越來氣,越是要他往東他就越往西,越是為他肝火上升他越開心,越是為他興高采烈他越憋悶……這不是活脫脫的一個“犯賤”嘛!

想著自己的一個兒子已經夠讓人不省心了,如今又多了個大號的惹事精,皇後隻覺得頭大如鬥。

其實溧川郡王這種跟全世界對著幹的心態拿到當前來看,也算不上什麽嚴重問題,通俗的說就是“叛逆”,具體來說有點“強迫性精神症”的兆頭,都屬於青春期常見的不良心理機製之一。

可惜在當時,也沒有穿越人士來給大家普及下心理衛生知識,於是所有人都把這個十幾歲少年的便扭脾氣歸結為怪異,而阿驍自己則標榜為憤世嫉俗。

“啊啊啊~~~~我的……我的三變賽玉!我的金桂飄香!我的煙絨紫!我的趙粉!我的夜光白……啊~~我的烏金耀輝啊~~~!”

這天大家正在恭妃的赤楓宮中賞牡丹,可從恭妃口中喊出的這些名貴牡丹品種,此時不是開在原本培育它們的土壤上,而是被編成花環頂在了某人的腦袋上。眾人隨著恭妃顫抖著的手望去,正是阿驍戴著滿頭爭奇鬥豔的牡丹站在花叢中怪笑。

“葉藏梧際鳳,枝動鏡中鸞”

康妃依然興致多多的詠了一句,恭妃也來不及給她眼白,早就抓狂的衝阿驍追了過去

“哈哈哈,誰叫娘娘說男孩不準戴的!”

阿驍的一句話道出了他此舉的目的

原來是他看到恭妃的兩個女兒各插一朵“銀粉金鱗”很是好看,於是也有心湊趣的準備折一枝下來,誰料被恭妃一句“男孩子戴什麽花花草草”的喝止住了,這才犯起他“挑戰世俗”的毛病來。

恭妃本不是擅長運動的女人,不過這次恐怕被她的牡丹花心疼慘了,居然抓住了上跳下竄的阿驍,待她舉手就要教訓這個摧花狂魔時,太後卻忽然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哎呀呀,驍兒帶著也挺好看的,你就讓他戴著唄,反正你這有的是花”

在場眾人——包括阿驍在內,都驚訝的望著太後,如今這宮裏,對阿驍抱持著正麵肯定態度的,大概太後還是頭一個。

“可不是嘛,康妃,有沒有什麽應景的詩句啊?”

太後朝康妃擠擠眼,暗示她趕快來個詠人的雅詞

“庳車軟輿貴公主,香衫細馬豪家郎”

詩人一般都是比較討厭趕鴨子上架的,所以康妃臉色難看的扯了幾句古詩,也算不上應景。可還有人臉色比她更難看,那就是溧川郡王阿驍,他此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完全是那種想幹壞事卻無意中救了人結果被對方感激涕零的鬱猝心情。

眼見阿驍氣急敗壞的衝出了赤楓宮,皇後不解的問向太後

“太後,您剛才是何意啊?”

太後滿意的一笑,透出股閱曆老練的自信來,對著兒媳輩的諸妃說道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大部分孩子到了驍兒這種年紀都會有這樣異常的一段時間,你越是壓他訓他他就越強,你若是不想讓他幹什麽,隻需要反過來誇他,他自己就會受不了了”

諸妃被太後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有點不太確信,太後察覺到了她們心中的疑惑,極為不滿的強調道


“你們可別以為哀家在瞎說!哀家自己雖然沒有兒子,可卻是調教過不少皇子的!”

可見“理論來源於實踐”這一點始終是沒有改變的。太後縱是不知道有“青春期逆反心理”這碼事存在,還是能在冥冥之中摸索出些對症下藥的竅門來……

果然,太後這種欲抑先揚的方法讓皇後屢試不爽。看見阿驍穿女裝她就頻頻點頭說好看,還主動又給他做了幾套;看見阿驍惡作劇她就頻頻誇他有創意,還鼓勵他多多損人……在眾人諸如此類的糖衣炮彈的打擊下,阿驍樂他人之憂的好日子就算到了頭,他隻覺得一夕之間,所有的人都180度大轉彎,對他如此的讚賞如此的和藹如此的寬容起來,這不僅讓他覺得莫名其妙,甚至已經開始覺得毛骨悚然起來。

但是正當所有人都欣喜於溧川郡王的蛻變之時,她們卻忘記了另一條與“因人而異”的教育法同樣重要的教育原則——那就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太後的曲線壓製法雖然管用,但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是嗎?你覺得何家小姐不錯啊”

皇後微笑地看著眼前有些拘束的少年,作為他的監護人,竟然能看到他靦腆的向自己谘詢一些私人問題,這讓皇後不得不承認太後有些時候還是派得上用場的。

本來,太後在看到孫子開始恢複常態之後,便又泛起了她好當月老的興致來

“那些紈絝世家子,在結了婚以後沒有哪個不變的正正經經,業精於勤的,要是有了孩子啊……”

太後聯想了一下,都笑得合不攏嘴了,皇後卻覺得侄子才剛有點好轉的跡象又這樣急著用婚姻來套住他,擔心會不會物極必反?

誰料事態竟然超出所有人預計的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阿驍一眼就看中了其中的一位千金小姐,這讓太後這幾天全都沉浸在自己“婚姻力量無限論”的巨大喜悅之中。

“明天見到她我該說些什麽呢?娘娘”

皇後“嗬嗬”笑了幾聲,正準備給阿驍初步介紹一下少女之心的種種奇妙之處,忽然兀的又想起了太後的“欲抑先揚”法。這段時間以來她們跟阿驍正話反說都快成了條件反射,眼下這事……皇後想了想,覺得還是按照太後的方法說比較保險。

於是在皇後的嘴裏,一個應該親和的、富有紳士精神及不缺少情趣的擇偶標準,變成了一個應該冷淡的、野蠻霸道和惡言惡語的少年形象。

望著阿驍受教而去的清麗背影,皇後在內心裏默默的為他打著氣,乞求天公作美成就這對姻緣,順便也好把阿驍趕快踢出宮自建府邸去。

“這渾小子怎麽又死灰複燃了?還變本加厲起來!”

皇帝向皇後憤怒的陳述著阿驍是如何在官員上朝的宮道上布置陷阱坑害路人甲乙丙丁的,皇後卻隻能一味的替侄子說著好話,誰叫她站在了理虧的一邊呢!

皇後這次可算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她怎麽就忘了“愛情的力量使人盲目”這茬事呢?阿驍竟然把她故意扭曲後的“教誨”當成金科玉律聽進去了……

那天相親見麵會上的情景,皇後已經從隨侍的宮人口裏聽說了全部過程,阿驍赫然是以一個惡霸少年的造型出場,整個見麵過程中都充斥著他尖酸刻薄的人身攻擊。

“最後……郡王……郡王他說……”

“說了什麽啊!”

皇後催促著回來報告的內侍,急切的想知道阿驍到底把場麵搞砸到什麽程度了

“……說何小姐就和宮裏的太監一個樣……要……要什麽沒什麽……”

皇後的臉色、稟報的內侍的臉色,此刻均是一片慘淡

“難道沒有辦法挽回了嗎?”

皇帝聽完了皇後關於前因後果的訴說,憂愁的問著皇後。侄子怕是已經出離憤怒了,如今都敢到外朝來撒野,太後那套方法再起作用的幾率恐怕也不大。

“哎……慢慢來吧,這樣一來,何家那位小姐大概也很難嫁出去了,臣妾看總有辦法最後把她和驍兒湊成一對的”

皇後畢竟是皇後,她顯然並沒有因為這一次的失算而倒下,隻見她遙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已經在規劃她N多個“五年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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