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隨傳隨到

來源: Woodbridge 2010-01-06 17:20:2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7706 bytes)


皇帝半夢半醒之際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他,在他確定到這個聲音的同時,腦海中那群漂亮MM在禦花園裏戲水的美好夢境也被打破……皇帝回歸了現實。

“閉嘴!朕聽見啦!”

皇帝“噌”的一下就坐了起來,怒吼了一聲,他倒不怕會驚嚇到人,因為他知道此時自己身邊肯定一個人都沒有,除了孟賢安。

後宮的諸妃都知道這條不成文的準則——那就是侍寢時絕對要比皇帝起的早。這其實無關乎尊敬或宮規之類的問題,完全是因為如果你在皇帝醒來後還在他旁邊,那無疑會成為皇帝低血糖無差別起床氣攻擊的第一個炮灰!

因此,叫皇帝起床這種高難度工作,就落到了從東宮時代即開始服侍皇帝的內府總管孟賢安身上。

孟公公叫皇帝起床,總是事先立一個屏風擋在他前麵,確定皇帝醒了以後就做無比虔誠伏地狀,直到皇帝的混沌狀態過去為止。當然,被罵是免不了的,不過心理素質好的奴仆,懂得將之看成是修煉。

“什麽事!”

皇帝一看天色還完全不是他上早朝的時間,語氣裏又不免彌漫起火藥味。

“涼州傳來的急報,是關於黃河上遊連降暴雨的事情,丞相,中書令並工部、戶部的幾位大人已經在內殿裏候著了。”

孟賢安很平靜的回答,這是一件具有將皇帝提前叫醒的價值的大事,所以了解皇帝品性的孟賢安也不怕主子發飆。

果然,皇帝雖然臉色難看,到底是“嗯”了一聲算做表示,孟賢安便同得了大赦似的指揮宮人給皇帝梳洗。

皇帝像提線木偶一樣被別人服侍,混沌的腦子卻讓眼睛漫無目的的亂轉。昨晚睡在身邊的惠妃已沒了影子,肯定是聽從了前輩的警告早早撤離了寢宮。惠妃應該會到哪裏繼續補眠,皇帝卻不得不強打精神爬起來工作,沒辦法,他的臣子頂著“國計民生”的招牌在召喚他,他敢不去?

黃河的汛期明明還沒到,此時卻傳來了上遊水量大增的急報,皇帝一邊詛咒著該死的厄爾尼諾現象和拉尼娜現象,一邊朝內殿走去。

討論的過程永遠是漫長、乏味、複雜和曲折的,並且最後也不見得能解決問題。將防汛工作暫時性的告一段落之後,離卯時早朝也沒多少時間了,孟賢安抓緊時間把早膳擺了過來,皇帝卻隻是味同嚼蠟般地吃著。本來嘛,心情不好的時候胃口也不會太好。

寅時四刻,皇帝飯吃到一半,又有人來召喚他了。

“皇上!不好啦!有位大人失足掉到禦河裏啦,光華門那邊正亂著呢!”

小內侍的這個消息讓皇帝差點把剛喝下去的湯又從鼻子裏噴出來,他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一遍。

“什麽?!掉河裏了?”

進了光華門,前麵就是君主議政和接待四方來朝的主殿隆宗殿,殿前的廣場則成了朝參的官員們列隊等候的地方。廣場上貫穿著一條金水河,九座白玉橋橫跨其上,平展的可以跑馬車,怎麽會有人大路不走掉河裏去?!

“下雨路滑,幾位大人都不是能夠掌燈的品秩,估計是失足掉下去的……”

聽小內侍大致說了一遍,皇帝便揮揮手叫宮人撤了早膳。別人好歹是黑燈瞎火的摸著路進宮來上朝,如今落水怎麽著也得算個工傷,厚道的人怎能繼續在這悠閑的吃飯呢?得!還得走一趟。

依舊製,宮中除朝房及各道宮門外,禁止燈火;而上朝者除宗親及高齡要員外,一律不準掌燈,因此一群“無光”上班族平時路上磕磕絆絆也屬正常,不過能夜不視路掉禦河裏的,這倒是頭一次。好在等皇帝趕到,那個都察院的倒黴鬼已經被撈了上來,雖無大礙,但渾身透濕又喝了一肚子冷水,也不能指望他上朝了,皇帝好言安慰幾句後便命侍衛送人回家。

於是,早朝上的議題除了之前的黃河汛情外,便又多了一道——有關於放寬可掌燈者資格的議案。

本來朝議這種場合,就是個大事搞不定,小事說不完的地方,這下又多出這麽檔涉及祖製的事情,時間就顯得更加漫長。皇帝已經在玉座上坐了5個小時,從黃河防汛把他從被窩裏拉出來算起的話——是8個小時,這中間隻吃了半頓早飯,此刻是餓的眼冒金星,偏偏這種時候,不會有任何人來召喚他,也不會有任何事情來幹擾早朝,但皇帝不能發火,不能不耐煩,更不可能退朝,因為這樣做的話,別人不會廢話說他沒責任心等等,隻會直接兩個字——昏君!

想到可能會為了爭取舒適的作息時間而被扣上“昏君”的大帽子,皇帝不禁悲從衷來。

好不容易撐到午時下朝,皇帝幾乎跟司禮太監“散朝”的宣告聲同時消失在大殿上,可在他剛把一隻腳邁出隆宗殿後門的時候,卻看見一個小內侍探頭探腦的正往殿這邊張望。皇帝熟悉那個內侍的長相,那是太後樂寧宮裏當差的人,頓時,他知道自己輕輕靜靜的午休計劃算是泡湯了。

“哀家這新摘的杭白菊不錯吧,臨安府剛貢上來的,去去嘴裏的油腥味剛好。”

太後氣定神閑的撥弄著手裏的茶盞,輕輕泯了一口,長吐口氣,微笑的看著皇帝。皇帝連忙點頭稱是,也不忘對太後泡的菊花茶誇獎幾句,可他心裏想的卻是“朕嘴裏倒是想有些油腥味呢!”

今天的午飯是太後請客,不過老年人口淡,皇帝在這等同於吃素;老年人同時食欲又小,主張少食多吃,皇帝這個陪吃的當然也就不好狼吞虎咽,早膳那頓填了1/2,中午這頓嘛……勉強塞了2/3。

太後的午飯向來不隻是吃飯那麽簡單,現在的品茶正是前奏,幸好今天皇後也同席,讓皇帝的負擔可以輕一點。

果然,太後補充完了水份,開始了……


太後從臨安府的白菊花講到目前在當地療養的壽陽郡王,又從老郡王身上講到他新婚的小女兒,再從這新婦身上講到她那江南名士的丈夫,由此引出南方的風流才子,感慨京師所缺少的書香底蘊,遙想到將來給孫女們在南方尋思了不得的夫家,繼而回憶到先帝早年的南巡,遺憾著自己沒有飽過眼福,酸酸的描述著先帝口中的南方佳人,更進一步籌劃到給孫子娶個南國閨秀,然後憧憬於四世同堂的幸福中……

太後說這種以拉郎配為一個中心,以俊男美女為兩個基本點的言論時,旁人基本插不上嘴,所以皇帝和皇後隻能盡力做個合格的聽眾。

此時,明麗的陽光透過花窗照進樂寧宮裏,時值初秋,光線中還是帶著絲絲的溫暖。舒適的太陽的觸感、菊花茶的薄霧、榻上打盹的白貓,皇後身上淡淡的的紫羅香……皇帝隻覺得太後的聲音忽然飄的很遠,又忽然走的很近,一層層的在他腦內回蕩著,好似湖麵上的漣漪,最終變得無邊無界。

就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皇帝想的是——還能不能繼續夢到早上那群漂亮MM?

皇帝最終也沒能夢到美女,但其實也不差,他夢到一桌子花樣豐富的晚膳就擺在自己麵前,可在他正準備動筷子夾那道烏雲托月的時候,一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皇上……皇上!……”

雖然午睡是沒有起床氣的,但夢到嘴的鴨子飛走了終究是件鬱悶的事情,皇帝一睜開眼睛剛想發作,卻在對上了太後哀怨表情的瞬間土崩瓦解。

“果然不是親的就是有隔閡啊!皇上現在連我這老婆子的話都聽不進去啦!”

太後的悲情女主角開場白一上,皇帝隻會一個頭兩個大,幸虧皇後在邊上提醒他孟公公有急事求見,皇帝才找到了理由從樂寧宮逃了出去。

從末時到酉時,一個昏君可以走馬放鷹,聽曲說戲甚至出宮調戲良家婦女,可皇帝不敢當昏君,於是隻能不斷的奔走在內朝與外朝之間,做個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的人民公仆。工部與戶部各召喚三次,兵部召喚一次,中書省召喚兩次,光祿寺、太常寺、翰林院求見不斷,好在晚膳終於讓皇帝平平安安的吃完了,然後,依照“溫飽思淫欲”這句至理名言,皇帝躺在了惠妃的床上。

“有時候朕在想,朕還是不是在當皇帝啊……”

“皇上當然是皇上,而且是位英主!”

惠妃目前依然處在入宮的初級階段,談不上巧舌如簧,連奉承話都講的中規中矩,不過這大概也算是新鮮感的一種,所以皇帝愉快的笑了笑,動作流暢的把惠妃纜在了懷裏。

“一大早醒來就看不見你的人了,就那麽舍得朕嗎?”

談不上巧舌如簧的惠妃在這種程度的玩笑麵前就隻有羞紅了臉的份,而這種反應則讓皇帝更加開心,兩個人很快扭成了一團。

惠妃的喘息聲變的越來越撩人,可是毫無征兆的,就有一陣雜音突然混進來了。

“皇上……皇上……有人……”

惠妃畢竟不是當紅顏禍水的料,麵對著緊急而有規律的敲門聲無法裝作沒聽見,皇帝倒比她看得開,隻是簡短的說了句“別管它!”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不管它它就會消失,也不是你沒聽見它就不存在的。敲門聲重複了幾次之後,孟公公那不辨雌雄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

“皇上,漁陽八百裏加急!”

惠妃眼裏所看到的,隻是皇帝頹然的鬆開自己,然後翻到一邊把臉埋進枕頭裏,很長時間之內一動不動。惠妃也不敢妄自行動,諸妃們關於皇帝起床氣的惡形惡狀讓她印象深刻,而現在的情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不亞於“起床”……

皇帝的心情確實跌停板,他想哭!想罵娘!想砸東西!想殺人!但是他最終的選擇隻是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裏,抓著枕頭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好像是想把自己捂死或者當這個枕頭是他的頭號敵人而把對方捂死。

大概一炷香之後,桐蒼宮內殿的大門應聲而開,孟公公看到的是個已經表情平靜的皇帝,在惠妃的躬送下走出桐蒼宮。

皇帝看了看宮外等候著自己的眾人,看了看惠妃,最後看了看天上的殘月,忽然就淒涼的發出了一句讓在場人士都覺得很便扭的感慨

“哎……誰叫朕就是個當皇帝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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