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人世浮沉 24 -- 27

來源: Woodbridge 2009-12-01 08:24:2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542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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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送魂

“羅哥,今天下午跟你在一起那個老太太是誰啊?”

下班的路上正好遇到羅李,我於是順口問起下午的事。

“是個可憐人啊。前陣子咱們公司不是新招了個技術員嗎?才大學畢業的小夥子,才上班沒幾天,複印文件的時候卡紙了,結果他就自告奮勇地去修,沒想到機器漏電導致心髒衰竭死了,那老太太就是他媽媽。可憐哦,白發人送黑發人,眼睛都快哭瞎了。”

羅李充分發揮了一個已婚男士的八卦本領,歎口氣,搖了搖頭說道。

“雖然工作時間不長,好歹也是公司的正式員工,又是在公司裏出的事,於情於理都該有所表示。可咱們公司……唉,老太太來找了幾次,公司就是不肯鬆口。要我說,什麽錢都能省,可這錢是說什麽都不該剩的。那麽大把年紀了,下半輩子可能就指望這筆錢過日子了。唉,那小夥子,可惜了,為人老實本分,又吃苦耐勞,平時也願意幫人幹活。要我說,不止咱們公司該賠,那個複印機的生產廠家也該賠!什麽破機器啊,從那次漏電之後,就一直出故障,修好兩天就壞……”

入夜的辦公樓裏一片安靜,我慢慢走到文印室邊,敲了敲門,原本關著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嗨,我今天看到你媽媽了哦。”

我擺擺手算是打招呼,小技術員站在屋裏看著我,陰沉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看起來陰森森的,完全沒了往日的憨厚可愛。

“你不該來。”

“為什麽不該?我要是不來,你就要變成厲鬼作祟了,到時候也許會被他們請來的法師打得魂飛魄散。你想這樣嗎?”

我毫不在意地走進房間,順手打開了燈。燈光下,小技術員的臉上一片黑氣,顯然是怨氣鬱積。

“可是他們竟然那樣對待我媽媽!”

小技術員的氣憤引起一陣旋風,刮得文印室內的紙張亂飛。

“我爸爸早就去世了,她的身體又不好,現在我也死了,叫她以後怎麽生活?公司不僅一分錢賠償都不給,還說什麽是我違規操作,把她趕出來。你也看到了,她哭得那麽傷心,那些人太過分了!你快點走吧,以後也不要來了,你是好人,我不想害你。”

“這種時候還能替我考慮,可見你本性多麽善良,又何必走那條邪路呢?”

我試圖開導他,可他根本不聽。

“我們可以另想辦法幫你媽媽,不一定犧牲要自己變成厲鬼嘛。你這麽善良這麽孝順,要是變成了厲鬼再被打得魂飛魄散,你媽媽該多難過?”

我抽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在手上擺了擺。小技術員瞪著那張紙,憤怒地朝我吼:

“你想抓我?”

“沒啦!你冷靜點,看清楚,這張是空白的符紙,除非用朱砂寫上符咒,否則什麽作用都沒有!”

混亂的氣流將紙刮得亂飛,好多都打在我身上,薄薄的紙刃割人也很疼的。

“你應該有辦法找到公司裏的頭頭們的生辰八字吧?”

“生辰八字?”

小技術員愣了,呆呆地看著我,陰風也因此停了。

“哎呀,就是生日,換算成農曆的。”

我揮揮手,把在我身邊飄落的紙揮開,換了個說法。

“嗯……那個,資料庫裏應該有。”

他老老實實地跟我一問一答。

“那你去找出來給我吧。”

我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彈了一下手裏的符紙。見小技術員還是一臉茫然,隻好進一步解釋。

“你不是想討回公道嗎?等我用他們的生辰八字做幾個符咒嚇唬嚇唬他們,不怕他們不去跪著求你媽媽。”

“能行嗎?”

“先試試唄,要是不行你再變厲鬼也不遲嘛。”

我不怎麽負責任地隨口說。

“好了好了,你趕緊去查吧,快點!”

“哦,那我得用電腦。”

老實人就是老實人,火氣過去,馬上就成了軟柿子,被我呼來喝去。

“那去用啊,我桌上就有,在營銷部,快去快去!”

“我……我先把這些紙收拾好。”

真是個有公益道德的好孩子,我翻著白眼阻止了小他,一把把他推出文印室。

“收拾什麽啊?我還嫌這兒不夠亂呢!你,趕緊去給我找資料去,找到了我好回家準備。快點快點,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

小技術員老老實實地去我辦公室用電腦去了,我則打量了一下淩亂的文印室,考慮著怎麽把它弄得更象鬧鬼現場一些。

到底是曾經的技術工作者,小技術員很快就把公司幾個高層的資料給我找了出來,還細心地換算成了農曆。

“行了,我回去準備準備,你也安心等著吧。”

迅速抄下需要的內容,我伸個懶腰,向小技術員告辭。

“謝謝你啊。”

那個有禮貌的孩子還在後麵朝我道謝。

第二天,因為睡得晚,我打著哈欠走進辦公室,立刻被小可叫住了。

“聽說了沒?昨晚咱們這兒鬧鬼了!”

小可拉著我,壓低聲音一臉神秘地說,邊說還邊打量四周,好像在防備誰,卻不知道小技術員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站著。

“怎麽了?”

我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

“文印室啊!”

小可壓著嗓子說。

“今天早上有人來修複印件,一開門就看到裏麵亂七八糟的,紙撒得到處都是。最邪門的是啊,還用撕成一條一條的紙拚成了‘不公’兩個字擺在複印機上,好可怕!”

小可說著,抱著雙肩做出顫抖的樣子,我也配合著深吸一口氣。其實昨天本想拚個“為富不仁”或者“無良無恥”之類的,但因為太麻煩而作罷。

“你知不知道,那個文印室以前死過人呢!”

很滿意我的反應,小可點點頭繼續八卦。

“死者的家屬一直得不到公司的賠償金,聽說昨天又來了,結果被人事部長趕出來,總部長也避而不見,老人家是哭著回去的。當天晚上文印室就出了這樣的是,知道的人都說邪門,總部長他們也都趕過去了。”

“真的啊!”

我發出驚訝的歎息,心裏卻暗暗得意。

“大清早的不去工作,圍在這兒幹什麽呢?”

部長嚴厲的聲音忽然冒出來,抬頭一看,他正陪著總部長一群人朝這邊走,一個個臉色都不太好。

小可朝我吐吐舌頭,抓起麵前的電話聽筒裝模做樣,我也忙轉身朝自己的位置跑過去,臨走的時候偷偷向小技術員比了個“OK”的手勢。

晚上回到家,我翻出昨夜用朱砂寫好的符咒,每張上都有對應的生辰八字。將符咒折成小小的三角形分別塞入玩具商店買的稻草人中,要不怎麽說現在的生活真是方便,過去要想咒人,隻能自己費力地紮草人刻木頭人,如今竟能買到了。

“這東西最近很流行啊,不少學生都來買,好像是跟日本漫畫裏學的,說是能詛咒別人。你瞧,這兒還帶著說明書呢。”

還記得當時小店的老板賣力地向我推銷的神秘表情。

切!這分明是中國人的專利,居然還要靠小日本來宣傳!

公司高層的神經比我想象的要脆弱得多,我不過才對他們施了個夢咒,他們就立刻戰戰兢兢地將小技術員的母親請來公司,不僅鄭重地宣布她的兒子是因公殉職,更拿出一大筆撫恤金。

“我媽媽有了這筆錢,以後的日子就可以安枕無憂了。”

小技術員高興地對我說,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也因為笑容而生動起來。

“陳誌遠,你壽數已盡,我們是來接你去地府的。”

剛說完話,黑白無常就來了,小技術員心願已了,很聽話地跟著他們走了。

25.挑逗

解決了小技術員的事情,我的生活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安妮經過文件的事情,收斂了不少,再不敢明目張膽地找我麻煩,反到是張一鵬,著實成了我的一塊心病。

那家夥一邊把恬佳哄得團團轉,一邊又對我不斷地挑逗,同時還跟另外好幾個女同事眉來眼去,擺明了腳踏好幾條船。偏偏恬佳被他迷得神魂顛倒、死心塌地,一心以為張一鵬就是她的真命天子,自己也是張一鵬的今生至愛,真是傻得讓人心疼。

牆上的掛鍾已經指向11點,我穿著絲滑的睡裙款款走入臥室,外麵罩著同款的絲質外袍,隻在腰間用腰帶鬆鬆地係了一下,走起路來下擺會隨著步伐飄蕩,好像淡紫色的波浪。手中端著的杯子正冒著熱氣,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巧克力香甜的味道,

房間裏,離我的床不遠的電腦桌前,張一鵬正盯著屏幕上那一片藍色中一條正一點點轉綠的格子。不久前我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我的電腦出了問題,問他能不能來幫忙修理,他立刻答應了,並且很快趕來。

我端著杯子晃過去,停在他身後,附身,將杯子輕輕放在電腦桌上。

“喝杯可可吧。真不好意思,這麽晚了卻要麻煩你跑來幫我修電腦。”

“沒事,不是什麽大問題……”

他一邊說一邊向我扭過頭來,我本來就站在他右後方,身子前傾看著屏幕,他頭一轉,自然就看到我胸前流露出來的春光。

“很快就能弄好了。”

聽到張一鵬後半句明顯的停頓和變得幹澀的聲音,我嘴角微微上揚。

完全無意改變這個挑逗的姿勢,我隻是將視線從屏幕移到他身上,毫不意外,他正死死盯著我的襟口處。

抬手將垂落在臉側的長發往腦後撥,同時當初領口流瀉出的一抹春光。但隨著手腕的抬高,喇叭口的袖子立刻順著肌膚滑到了臂彎,露出一節雪白的藕臂,還有套在上麵的紅珊瑚珠串。

紅色,向來是極富挑逗的顏色。

張一鵬好像被燙到似的迅速將視線從胸口轉向我的臉,但喉結還是明顯地上下滑動。我於是笑得更加嫵媚起來:

“真是多虧了你啊。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怎麽辦才好了,部長說那份文件很重要,明天一定要的。”

這番曖昧又入耳的言辭對於張一鵬這樣自負又自以為是的男人向來最有攻擊力,他如同打了興奮劑一樣賣力鼓搗起電腦。

“沒……沒問題,肯定能給你弄好。很快!”

我又笑,直起身子,將一隻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

“那就拜托你了,你先喝點兒可可,我去給你做些宵夜。”

說完,煙視媚行地搖了出去。

再回房間,我的電腦屏幕已經恢複如初,張一鵬正逐一點開文件夾檢查是否還有問題。

“幸好你的文檔什麽的都存在其他區間裏了,否則要恢複還真要費一番功夫呢。”

張一鵬嘴裏說話,手也不停。我靠過去將手裏端著的碗遞給他。

“行了,就是你剛才開的那個文件,它沒問題就成。吃點湯圓吧,紅豆芝麻餡兒的,我最喜歡這個。哎呀,忘了問你吃不吃甜了。”

到底是公司有名的花花公子,他現在似乎比剛才要鎮定多了,一邊笑著道謝一邊接過我手裏的碗,手指輕輕劃過我的手背。

“隻要是你做的,毒藥我也吃。”

說著,眼睛盯著我,證明給我看似的舀起一個湯圓看也不看地送進口裏,也不嫌燙。

我咯咯地笑著,在床沿兒上坐下,身體後仰,雙手撐在後麵,同時將右腿搭在左腿上一晃一晃地。我的臥室不大,我的床卻是極大的,占去了大半的空間,所以我坐在床沿兒上,翹起的腳稍微動動就會觸到坐在對麵電腦桌前的張一鵬的腿,有意無意地用腳尖在他的小腿上磨蹭。

“我要是把你毒死了,恬佳可饒不了我。”

我將雙臂朝後麵挪挪,身子更朝床的方向靠了些,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張一鵬,提醒他已經有了女朋友,而且他女朋友還是我的好友。

想起恬佳,眼前仿佛又看到她那爽朗的笑臉,我看向張一鵬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如果她看到張一鵬被我勾引,該有多傷心?

不可否認,這男人長得不錯,高大英俊,再配上一雙會放電的桃花眼,相當令女人動心。如果不是牽扯到恬佳,我不會在意他對誰放電。可是,他招惹的是恬佳,我來到這世上後第一個對我好的恬佳……

張一鵬盯著我不說話,忽然從椅子上滑下來,順勢就單膝跪在了我跟前,一手撿起剛才從我腳上滑脫的緞麵兒拖鞋,一手握住了我****的右腳。

“要是能讓你在意我到了要對我下毒的地步,死了我也甘願。”

他的聲音仿佛歎息一般,充滿了迷戀,就著跪著的姿勢,將拖鞋小心翼翼地套回我腳上,他那無比珍惜的模樣竟讓我覺得心底泛起一絲酥麻。

真不愧是情場高手,最知道怎樣打動女人,難怪連一向眼高於頂、整天說男人最不可靠的恬佳都對他死心塌地。

握著我腳的手已經不老實地順著小腿往上爬起來,我冷不防撤回腳,站了起來,張一鵬一時反應不過來,仍單膝跪著,抬頭看我。

“時候不早了,你再不回去,怕要不好叫車了。”

我的態度忽然冷了下來,淡漠地看他一眼,轉身朝臥室的門口走。

是誰說過來著,拒絕,是最好的勾引辦法。

果然,我沒走兩步,他已經從後麵撲過來,緊緊抱住我:

“寶貝兒,你把我勾搭到了這個份兒上,卻要撤手嗎?好恨的心呐。”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頭埋在我頸子邊粗重地喘息,同時錮住我腰的手臂用力,好像要把我揉進身體裏似的。他的下身就貼著我後腰,硬硬地頂著。

我心裏冷笑,嘴裏卻不舒服似的軟軟地“嗯”了一聲,作勢掙紮了幾下,腰臀摩擦到他那兒,讓他立刻倒抽一口氣。

“你這個妖精!”

他咬牙,手臂一轉,將我轉過去正麵對著他。

喲!臉都憋紅了!

我又笑起來,挑起眉毛看他,身子在他雙手的禁錮中輕輕扭了扭,食指放到他耳垂後麵的動脈處輕輕刮著:

“是啊,我是妖精呢!千年的妖精,會吃人肉,喝人血,要人命,你怕不怕?”

張一鵬的呼吸更重了,摟著我的手臂也在用力。

“要是能死在你手裏,被你吃下去,我也甘心了!”

我吃吃地笑得更歡了。

“你想死在我手裏?那你不要恬佳了?不是說最愛她的自信和開朗,靈魂的光芒勝過外表的華麗嗎?”

我背出他給恬佳的情話,然後笑嘻嘻地看他。

張一鵬的手不老實地在我腰上上下滑動,臉上是標準的浪蕩公子式的笑法:

“這你也信?公司裏不是早就有人說了,我那就是吃膩了排骨瘦肉,想換五花肉嚐嚐。倒是你這小妖精,之前我那麽明示暗示的,你都一張冷臉對我,我還當你對我沒那意思呢,想不到……”

“真是個壞人,那些姑娘們聽了,不知道要多傷心呢。還有人家恬佳,怎麽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她?我就是知道你壞,所以不願意招惹你!”

我手指輕點他高挺的鼻子,他那不安分的手已經滑入我的外袍,隔著薄薄的睡裙上下滑動。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看她平時牛得跟什麽似的,結果還不是我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到手了,俯首帖耳的,跟那些倒貼我的女人有什麽區別?寶貝兒,咱們別老說那個掃興的醜女人,來……”

他一邊說話,一邊得意得像隻公雞。我任他的手圈住我的腰,同時將雙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後一邊笑著一邊倒退,他配合著邁開腳步,兩人如跳舞一般朝臥室門口晃。

“你說,要是這番話讓恬佳聽到了,她會怎麽樣?”

“我管她……”

話還沒說完,我就看到了他因為錯愕而顯得有些愚蠢的扭曲表情。從他僵硬的手臂中掙脫出來,我慢慢轉過身,毫不意外地看到臉色難看的恬佳就站在我的客廳裏。

“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當然會在這兒了,我剛出給她發短信,說我病了,叫她快來。

恬佳,一個是你愛的男人,一個是身為好朋友的我,你的天平會偏向哪個?若你偏向他,那你就不配再做我的朋友,今天的事當做我還你人情,我們兩清;若你願意信我,那就不枉我為你犧牲色相引誘這畜生,值得!讓我看看,你會怎麽做?

26. 誤殺

“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當然會在這兒了,我剛出給她發短信,說我病了,叫她快來。

恬佳,一個是你愛的男人,一個是身為好朋友的我,你的天平會偏向哪個?若你偏向他,那你就不配再做我的朋友,今天的事當做我還你人情,我們兩清;若你願意信我,那就不枉我為你犧牲色相引誘這畜生,值得!讓我看看,你會怎麽做?

恬佳臉色鐵青,瞪著張一鵬不說話,我靠在牆上懶懶地站著,也不說話,張一鵬理虧心緒,扭著一張臉更不說話。我們三個就這麽杵著,直到我都覺得有些腳酸,想要換地方的時候,恬佳開口:

“他為什麽會在這兒?”

我攏了攏外袍,雙手抱在胸前,聳聳肩:

“我電腦出問題了,請他來幫忙修。”

“穿成這樣?”

恬佳揚揚下巴,用下巴尖兒衝著我。我一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雙臂展開擺個嫵媚的姿勢:

“不好看?”

恬佳“嗤”了一聲,又將臉扭向張一鵬。

張一鵬估計是看慣了女人為自己爭風吃醋的主兒,居然搶在恬佳開口前主動坦白起來,頗有些煽風點火的架勢。

“恬佳,你來了也好,省得我再另外找時間跟你攤牌了。我們分手吧,綺羅這樣嫵媚嬌柔的女人才是我需要的,你不適合我。”

恬佳眯起眼睛看他,頗有些山雨欲來的架勢,張一鵬卻腆著臉湊過去,擺出一副情聖的模樣。

“估計你也全聽到了,我對你從來都沒認真過。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想你也能夠理解……”

“啪!”

一聲脆響回蕩在房間裏,我都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臉了。

打完了張一鵬,恬佳又要朝我這裏走,張一鵬卻想表演英雄救美,衝過來擋在了我身前不讓她靠近。

“你心裏不滿就衝著我來好了,不要傷害綺羅!”

視線完全被擋住,我於是稍稍往側麵挪了一些,這樣才能看到恬佳。隻見恬佳也不說話,轉身抄起了我客廳茶幾上水果籃裏的那把小刀,動作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小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直直地指向張一鵬。

“滾。”

按照我對張一鵬這種人的認知,他可以赴湯蹈火地玩弄女性,卻不會為了拯救女性赴湯蹈火,所以我以為他會乖乖地滾。

可是這次我錯了,張一鵬的英雄主義莫名地爆發,恬佳還沒有動作,他卻自己衝著刀子撲了上去。

事情發生得很快,快得我和恬佳都沒有反應過來,張一鵬就捂著肚子倒下了。我蹲下身去,就看到殷紅的血正迅速滲透他的襯衫,並且在我的瓷磚地麵上擴散開,而張一鵬已經在抽搐了,看樣子是不行了。

天哪!

我的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

前幾天看到張一鵬,我看出他臉上有死氣,麵現死氣的人活不過一個月,本想著戳穿他的偽裝免得恬佳今後生離死別地痛苦,現在看來,是不是我不插手,他就不會死呢?

“當啷!”

正在胡思亂想,金屬撞擊地麵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抬起頭,就看到恬佳一臉驚恐,她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手指上還沾著血,帶血的刀掉落在地上。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我用身體撐住她那已經失去自主能力的身體,用力摟緊,嘴裏還安慰著:

“沒事,沒事的。”

也許是聽到了我的聲音,恬佳抬起茫然的臉,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空洞地看向我:

“我殺人了,警察會來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殺人了……”

用力將恬佳的頭壓進懷裏,我扭頭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張一鵬,地板上的那灘血已經不再擴大,而且顏色開始暗下來,看樣子正在凝固。

“沒事了,恬佳,你沒有殺人。”

我湊近恬佳的耳朵,輕聲說著,感受到她一直顫抖的身子更劇烈地抖了一下,隨即僵硬。我撫了撫她的後背,繼續耳語:

“你沒有殺人,警察也不會來抓你的,什麽也不會發生。”

也許是我篤定的語氣起到了鎮定的效果,恬佳稍微恢複了些神智,抬起頭來看著我,像個無助的孩子。

“什麽也不會發生?”

“對,什麽也不會發生。”

我用力捏著恬佳的肩膀,再一次肯定地答複她。

將呆呆的恬佳安頓在沙發上,我迅速衝進臥室換了一身可以出門的衣服,然後拿起手機按下一組數字。

“喂,是我。你現在馬上來我家,有好東西給你。”

鼎鑫很快到了,進門看到躺在地上的張一鵬和坐在沙發上一臉呆滯的恬佳,吹了一聲口哨。

“這個給你,隨你怎麽處理。現在先幫我把她的記憶抹了,我送她回家。”

一屋子的血腥氣讓我呼吸不暢,實在沒精神跟鼎鑫囉嗦,我直接說明自己的意圖。鼎鑫看了看我,裂嘴一笑,乖乖招辦。

安頓好恬佳,我趕回自己的小屋,打開家門,恢複潔淨的地麵以及不再帶有血腥味兒的空氣讓我感覺好受了不少。

走進臥室的門,鼎鑫居然還沒走,正玩著電腦,見我回來,關上網頁湊了過來。

“今天這頓真是好,我來的時候最後一口氣都還沒咽,相當的新鮮呢!好久沒吃到這麽可口的了,實在是完美的一餐。托你的福啊。”

我懶得說話,一頭栽到床上,隻覺得筋疲力盡。他靠過來趴在我旁邊,歪著頭看我。

“要不是你今天給我弄了這個來,我真要饞死了,都快一年沒吃過新鮮的了。”

我閉著眼,抬手輕輕揉有些疼痛的額角,很快感覺一雙溫暖的手撫了上來,在疼痛處輕輕按揉,於是收回自己的手,睜眼問道:

“你整個兒都吃完了?”

“沒,那麽好的東西怎麽能一次全吃了?”

鼎鑫橫了我一眼,好像我問了多麽沒水準的問題似的。

“我就著新鮮勁兒把最好吃的部分吃了。那肝兒,剛拿出來還熱騰騰的!不過口感差了點兒,那小子整天抽煙喝酒,都脂肪肝了,白糟蹋了好東西。不過心髒還很好,結實,有嚼勁兒。”

一邊說一邊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

“剩下的我分成塊兒擱冰箱裏凍起來了,什麽時候想吃了拿一塊兒出來解饞。骨頭可以拿回去吊高湯,也很好。”

得意洋洋地跟我匯報完,他又開始抱怨。

“不過你可真是不謹慎,那麽好的血啊,就任它流到地上,太浪費了。你應該拿個盆兒放傷口下麵接著,這樣就省事多了。”

我翻個白眼給他,腦子裏想象著我把一個盆子塞到張一鵬身體下麵接血的情景,感覺額頭更疼了。

“不過也沒什麽,我個人不是特別喜歡血製品,肉新鮮就行了,所以你不用自責,下次注意。”

鼎鑫還在說,我抬起一隻手臂打斷他,這次就夠我受用的了,還想有下次?感情他拿我這兒當食品供應處了!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你把肉都凍哪兒了?還有你在哪兒卸的肉?”

“你家啊!”

他一臉的理所當然,像個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叨起來。

“我為了等你,都沒來得及回去呢。不是我說你啊,你那套刀該換換了,鈍得跟什麽似的,切肉費勁兒得很。還有你的冰箱,製冷效果也不是很好,這樣會影響肉質……”

“我明天就都換了。”

有氣無力地趴在床頭,我已經再也經受不起別的打擊了。

“那行,你換新的,用這張卡刷吧,算我送你的。”

鼎鑫順手丟給我一張金卡,我不客氣地收了,反正這家夥錢多得是。

鼎鑫起身告辭,我依舊臥在床上,不願動彈,隻是抬起一根手指衝他搖了搖,算是告別。他也不計較,摸摸我的頭就走了。

送走鼎鑫,我試圖入睡,卻最終發現完全是徒勞,一閉眼,張一鵬瀕死的臉和恬佳崩潰的樣子就在眼前交替出現,偶爾還會冒出十娘沾滿血淚的麵孔。

是我錯了嗎?我不改試圖介入他們的生活?對於早已脫離因果輪回的我來說,介入凡人的命運,也許本身就是個錯誤。

27. 亂局

第二天上班,沒多久恬佳忽然打電話給我:

“張一鵬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口裏卻說:

“他去哪兒了我怎麽會知道。”

“你說張一鵬這家夥過不過分?出差居然也不說一聲!我今早看他沒來上班,打他電話又說不在服務區,後來問你們部的米小冬,才知道他今天居然要出差!”

恬佳憤憤地說,我沒說話,心裏偷偷鬆了口氣。

天助我也,沒想到張一鵬居然計劃今天出差。

一個星期後,張一鵬沒有回來,公司在與合作部門聯係後報了警。

恬佳做為張一鵬的女朋友受到了警察的詢問,其實不過是例行問話,就象所有與張一鵬在一個部門工作的人一樣。當得知恬佳對張一鵬的行蹤一無所知,甚至連張一鵬要出差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時,負責詢問她的警察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

張一鵬最後被認定是卷款潛逃,沒有人對此產生懷疑。因為公司賬麵上少了一大筆錢,會計說是張一鵬支取了,他這次出差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付清一筆款項,至於為什麽不通過轉賬而采取用不記名現金支票這種方式,被解釋為蓄謀已久的犯罪。

恬佳雖然被警方問話,但也完全沒有被列入懷疑對象,很顯然,在詢問部門同事的時候,警方也聽到了關於“排骨和五花肉”的理論。恬佳甚至因此淪為了被同情的對象——那個男人不僅玩弄了她,更拋棄了她,她成了電視劇裏最狗血的那種女主角。

恬佳因為這件事情緒低落了一段時間,她很擔心張一鵬的安危,同時也被公司裏的閑言閑語鬧得心神不寧。不過在我看來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樣總比坐牢強,不是嗎?

她開始陷入無休止的加班,幾乎廢寢忘食。真是奇怪,到底是誰提出的這種理論?當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用拚命工作來發泄自己。我個人認為逛街、購物、美食、跳舞都是不錯的發泄方式,可恬佳卻選擇當一個工作狂。

“君綺羅小姐!”

剛走出公司大門,就被一個穿警服的壯碩身軀攔住了去路。

我停下腳步,露出一個略帶困惑的表情,朝那個警察看去。

“警官先生,您是……”

“我叫劉勳,市刑警隊的警員,我們前幾天見過一次,為了張一鵬失蹤的案子。”

他說話條理清晰,聲音也很沉穩,給人以務實的感覺,這讓我對他的很有好感,可惜他的職業卻又讓我退避三舍。

“哦,我想起來了,您是負責向恬佳問話的那位警官。”

那天知道恬佳被問話,我不太放心,找了個理由跑去她那裏,正好他們談話結束出來,於是恬佳簡單地向他說明了一下我是她的朋友。

“劉警官找我有事?“

他見我還記得那一麵之緣,立刻笑了,裂開的嘴唇裏露出整齊的牙齒,銳利的眼睛此時也柔和了不少,很爽朗的感覺。

“嗬嗬,讓你看出來了。我要說隻是湊巧路過這兒似乎也不太可信哦?”

他又笑起來。光明磊落,我喜歡。笑過之後,劉勳恢複一臉的正色,表情認真地看向我:

“我是特意來等你的。也許冒昧了些,不過我真心誠意地想請你吃晚飯。可以賞個臉嗎?”

說著,劉勳向側麵退開一步,微微側開的身子露出後麵不遠處被他的身形擋住的警車。我歪過身子去看了看,趁著這個功夫,心裏也是念頭百轉。

他約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單純的想和我交往?還是他察覺了什麽想從我這裏套取線索?如果換做一般的警察,我認為是前者,但這個劉勳,我卻不敢肯定。雖然才不過兩麵之緣,他那敏銳的眼睛和周身散發出來的正氣卻讓我無法忽視。

霎那間思前想後,我決定還是接受他的邀請,這樣我才能弄清他的想法。況且……他本身也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

“如果你也會用那輛很帥的車送我回家就可以。”

晚餐是在小東洋吃的,中檔的消費水平,環境整潔舒適,即不會因為抵擋餐廳粗糙的環境氛圍破壞情調,又不必象在高檔餐廳用餐那樣必須假裝優雅高貴令人全身僵硬,對於初次邀約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菜的口味很不錯,一起吃菜的人也風趣健談,所以這頓晚餐讓我吃得很滿意。劉勳是個很懂得調節氣氛的人,他聲情並茂地講述警隊裏的各種趣聞,時不時地也會詢問一些我的事情,卻又恰到好處地不觸及我的隱私和底線,是個聰明的男人。

等他開著那輛帥氣的警車送我回到住處時,已經是接近十一點的時候了,不算早,卻也不能說晚,又是一個把握得相當完美的分寸。

“明天我要值班,後天是周末,可以再和我見麵嗎?”

到達我家樓下,劉勳適時地提出了下一次的邀約,我卻表現得不太熱衷。他是個不錯的約會對象,可惜他同時又是個警察,而且是個稱職的警察,而我正是個有著太多秘密經不起推敲的人,所以,他不適合我。

禮貌地告別後,我下了車,再轉身朝車內的他擺擺手。劉勳朝我爽朗地一笑,隨即發動車子離開了。我站在夜色中目送劉勳的車離去,轉身朝打算上樓。

“綺羅!”

男人的聲音阻止了我的腳步,角落的陰影裏走出一個人,竟然是宋偉。自從安妮失寵,宋偉又開始頻頻向我示好起來,今天居然還玩兒起了守株待兔。

“綺羅,我一直在等你,剛才那個,是你男朋友?”

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等待的疲憊,宋偉的聲音顯得有些幹澀。

“關你什麽事?”

我冷淡地說了一聲,邁步打算繼續走,卻被他擋在了麵前。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瞪他一眼,繞開他還想走,卻被一把拉住。

“綺羅,以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是鬼迷心竅才受了安妮的誘惑。我已經和她分手了,以後我保證對你好,隻對你一個人好!你原諒我,我們重新開始。”

“不可能。”

懶得再和他廢話,我甩開宋偉的手抬腿又要走,可是他卻又拉上來。

“放手!”

我原本還不錯的心情如今已經一團糟了,聲音也大了起來。正巧這時有一樓的住戶出來倒垃圾,宋偉總算還有些理智,看到有外人看,鬆開了手,但眼睛卻哀求般地看著我,我趁機收回手,轉身快步上樓去了。

一打開門,就看到鼎鑫舒舒服服地靠在我的沙發上吃零食,我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怎麽來了?”

“真沒良心,虧我還特地來看你。”

“我看你是來看你那一冰箱的美食的。”

我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想想我廚房裏那台裝著張一鵬的冰箱就窩火。

聽出我的不悅,鼎鑫聰明地改變了話題。

“我看到你坐警車回來的哦,你應該知道的,警察這種敏感的人群並不適合我們。”

說起來鼎鑫也是我的前輩了,他的經驗自然比我豐富,因此聽到他這麽說,我格外認真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所以你最好過幾天再帶他來你這兒。我那兒的冰櫃暫時還沒空地方,那些肉還得在你這兒再放幾天,萬一你帶他來,被他看到就不好了。”

克製!你打不過他,一定要克製!

第二天上班,遠遠地就看到自己辦公桌上紅豔豔的一片,不好的預感立刻湧上心頭,走近一看,果然,一大束鮮紅欲滴的玫瑰,占據了大半的桌麵。

花束的包裝紙上還帶著一張卡片,我扯下來看了一眼,隨即將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扔到了角落裏。

我可能給任何男人機會,但是宋偉,絕對不行。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半個月過去了。恬佳還在忙,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讓她沒時間想起張一鵬。

宋偉仍然被我明著暗著拒絕了很多次,仍不肯放棄。好幾次劉勳來接我下班,他甚至當著劉勳的麵拉扯起來,弄得場麵很難看。

“如果我是你,當初就不會放棄綺羅這麽好的女孩兒。失去之後再想找回來,是很困難的。”

又一次狹路相逢,劉勳對宋偉這樣說。宋偉沒吭聲,看看他又看看我,轉身離開。想想他眼裏寫滿的不甘,幾乎不用掐算我都可以確定,這事沒完。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下棋的人,麵對眼前一片混亂的棋局,心力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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