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方生方死 2. 亂葬

本帖於 2009-12-03 16:02:44 時間, 由普通用戶 畫眉深淺 編輯

老爺站在那兒瞅著她****地一扭一扭地走,直到人沒影兒了,才扭過頭,厭惡地看我一眼,忙不迭地朝下人揮手:

  “還愣著幹什麽啊?快,快,找張席子裹了送城西去!”

  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在沁芳樓捧了我兩年,將我娶回來也有半年了,夫妻情分又何止一夜?一張草席就打發了我。

  看他急吼吼地朝內院走,我心裏不甘,想要追上去,沒跑幾步就被拽住了。扭頭一看,竟有一根鏈子從屍身的心口連到我的腰上,將我死死地拴住了。我用力拽那鏈子,想找出一個接口,卻發現整根鏈子居然連個接縫都沒有。

  兩個男仆拉了平日裏運泔水和夜香的那輛破板車過來,拿起車上放著的草席,扔在我的屍體旁,怕髒了自己的手似的,居然用腳去撥弄我的身子!

  我活著的時候,他這樣的下等仆役見了我,連頭都不敢抬一下,如今竟然也用腳糟蹋我。我氣得發瘋,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他用腳踢著我的屍身滾到草席上,又繞到另一邊把那一半用腳尖挑起來蓋住,這才兩人合力抬到板車上放置。

  我被鏈子牽著,逃也逃不開,萬般不甘不願,也不得不跟著上了板車,由他們推著從後門出去了。

  城西有個亂葬崗,通常都是些凍餓而死的乞丐會被扔到這兒來,沒想到有一天我這沁芳樓的紅牌蝶舞也會來。

  幾隻野狗原本正在那兒搶幾根不知是誰身上的骨頭,見有人來了,便一哄而散,卻也不走遠,眼巴巴地守在邊上,分明是等著開飯。

  從城西同到這裏的路是一段荒路,又是坡又是坎,坑坑窪窪的很是難走,那兩個男仆推著板車覺得吃力,心裏不平,嘴裏也就不幹不淨起來。

  “媽的,好事輪不到我們,運死屍想起我們了。”

  “可惜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就這麽給玩兒死了。哼,剛才看他們幹得起勁兒,老子瞧著都硬了。”

  “硬了?正好啊,美人兒就在車上,你也幹哪!”

  “現在這樣兒?瞅著都反胃了!奶奶的,那幫老粗,真下的去手!”

  看著他們把我的身子卷在席子裏,隨便找了個淺坑往裏一扔,轉身便走,生怕沾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似的。

  一陣風刮過,蓋在我身上的破席子輕飄飄地滑到了一邊。連它也嫌我髒不成?

  我跪在自己的屍首旁,徒勞地做著沒有結果的事,一遍遍伸手,試圖擦拭掉那些臭男人射在我臉上的濁液,卻一次次撲空,手指從臉上穿過,我還是那麽髒。

  那幾隻野狗見人走遠了,便一個個伸頭探腦地朝我的屍身湊了過來。我想趕,卻沒用,很快,有一隻長著癩痢的癩皮狗先靠了上來,朝著我翹起後腿撒了泡尿。

  好恨!我好恨!就因為沒投胎到好人家,我就注定了要被弄髒、被踐踏嗎?連狗都來欺負我!我不甘心,我不服!我要報仇!

  我仰天嘶吼,屍身仍大睜著的眼睛雖然無神,卻能映出我的樣子,兩道血淚從眼角流出,猙獰地掛在白皙的臉上,淒厲又恐怖。

  “善惡終有報,你又何必執著?”

  誰?誰和我說話?

  惡狠狠地扭頭看去,滿目蒼涼中,一個中年道士迎風而立,身上藏青色的道袍剌剌作響,一派仙風道骨的。

  “你能看到我?你想要抓我?”

  縱使再沒見識,我也知道他是個法師,法師都是降妖捉鬼的。

  “貧道向來隻降孽妖,隻捉惡鬼。你是哪種?”

  那道士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見我不答,也不惱。

  “我從沒害過人,也沒起過害人的心,平生所想也就是找個良人嫁了,從此平平安安地過一生,卻被人害了,死得這樣慘,連口薄棺材都沒有。”

  我指著自己狼狽的屍首給道士看。他雖然看起來和善,我心裏卻還是怕的,那府裏的大夫人也是終日裏吃齋念佛,在路上看到隻螞蟻都要繞開走,卻是一手將我推上死路。

  “我看你兩眼血淚,想必死得冤枉,心有不甘,我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呢。唉,也是個可憐人。不過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世上的事都是因果輪回的,他們造的業障,自有他們去償還,你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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