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 8.

那是一蘋巨形的Hello Kitty毛公仔，足有一米多高，公仔特有的大腦袋，憨厚而甜美，那腦袋，比一個大人的頭還要大。
有藍帽子警員拎起這個大公仔，意外發現腦後滲出血水，用刀割開來，赫然是一個開始腐爛的人頭！
驚嚇程度，不亞於眼睜睜看著一蘋大老鼠跑進自己的嘴巴，不，比吞了一蘋活老鼠要惡心百倍千倍。
一屋子的人都臉色發青發白，隨即嘔吐不止。

警方封鎖了金巴利道這座唐樓。黃色和黑色相間的條紋膠帶，圍了一圈。
我聽到阿才的口述，不敢再上樓去看。眼巴巴地等著他傳圖片回報館。
阿才與王督察略微交談幾句，王督察交待，回去後，叫鄭耀祖跟他聯絡。
我蹬上阿才的采訪車，懨懨地，跟著車子回報館。

夜幕降臨，港聞編輯部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鄭耀祖跑進跑出，路過我們部門，過來張望一下，叫:"心兒，早點回家去吧。"轉身又跑了。
我明白他這樣忙碌，是為了這單明天必定轟動全港的爆炸性頭條。
我喝了水，不，喝不下，仿佛真吞下了惡心的東西，不停地漱著口，進入嘴巴的任何東西，都被我吐出來，胃裏翻騰不停，沒法平靜下來。
電話響，我接起來，自報家門:"現代快報。"
"王小姐，你好，我是趙紫薇。"我聽出來了她特有的沙啞的嗓音。"請問你，那個葉不落，怎樣了?"
"哦，趙小姐，葉不落去警局落口供，暫時可能沒那麽快回來了。你不必等她。"
"怎樣，事情搞清楚了嗎?"
"呃，我現在實在不想提起了，這樣吧，明天你看報紙吧。明天一大早，你買一份我們公司的報紙，頭版頭條會是那個新聞。"
"不可以透露一點嗎?王小姐，大家那麽熟。"
"哎，不是熟不熟的問題啦，是我實在不想提這件事。呃，我今天還沒吃晚飯呢，但我已經沒胃口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再提了。可以嗎?"
她疑惑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的報紙，爆炸性的無頭案，再因為鑲入Hello Kitty毛公仔大腦袋的人頭，離奇尋獲，鬧得洛陽紙貴，全城爭購《現代快報》，唯一一個樂得笑逐顏開的，恐怕是報館老板了。
巨大的Hello Kitty頭像霸占了頭條顯眼位置，葉不落雙臂遮臉的鏡頭，也躍然紙上，沒有刊登她的正麵像，用第一張給她拍的相片，更具震撼性。一群不足十八歲的少年男女，居然因為玩鬧，而濫殺無辜，更血腥地將朋友的腦袋割下，塞入毛公仔內，其無知和殘忍，令全社會嘩然。

葉不落沒有回來了。住進了女童院。
警方全力追緝在逃的阿飛、龍哥、波頭、妹妹，天網恢恢，他們逐一歸案。少年法庭開審，一連串的後續新聞，全城鬧得天翻地覆。

我一點也不想再看有關的報道。
每天，埋首於計算中，想著怎樣把公司慈善基金的錢送出去。
趙紫薇，也好久沒有電話來了。

這天中午，約了人，去北角地鐵站附近的金鳳凰酒家吃午茶。我在擁擠的人群人尋覓著相約的朋友，突然，聽見一聲沙啞的問候:"先生、小姐，幾多位?"
我尋聲望去，隻見一個身材苗條秀麗的身影，穿著紫紅緊身旗袍，披著雪白的人造毛披肩，腳踩一雙尖細的黑色高跟鞋，鳧鳧娜娜地一手拎餐牌，一手持對講機，領著新來的客人往裏走。
這，不是趙紫薇嗎!
我緊隨其後，看著她妙曼的背影，忍不住讚一句:"上海小姐，就是美得與眾不同嗬!"
待她安排客人就座，回轉身往外走，我上前相認:"趙小姐，你好!"我作狀上下打量一番，說，"你好美!"
趙紫薇略顯嬌羞地抿嘴一笑，"哎呀，老太婆啦，兒子都六歲啦。王小姐，有座沒有?"
"我約了朋友，她們已經來了。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最近朋友介紹我出來工作，做酒樓知客，比在家裏悶著強。你快去跟朋友會合吧，遲一點我找你。"
"好，再見。"
在和朋友們推杯換盞間，趙紫薇一扭一擺地款款來到，站在我身後，俯身問:"王小姐，還有什麽需要的，請盡管吩咐。"
"哎喲，我哪敢。你請坐。"
她搖搖頭:"我在工作，不能坐下來，隻能跟你聊兩句。"她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順手為在座的每一位的杯子斟滿茶水。大家下意識地曲起右手中指，叩謝。
"怎麽會到這裏來做?"
"我兒子去上幼稚園，一個人在家，平時天天對著包租婆梁婆婆，也是很悶的，我就想出來做點事，後來正好有朋友介紹，說做酒樓知客，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可以包吃省下夥食費，還可以認識很多人，我就來了。"
"你真美!"
"你認識很多人了嗎?都是些什麽人呢?"
"酒樓包吃，倒真是省了不少心哪，不必天天操心吃什麽。很煩的。"
我的朋友們七嘴八舌地搭著話。
趙紫薇笑說:"認識不少人哪，最重要的是，可以認識一些老頭子。"
"認識老頭子?"大家不解。
"對呀，像我這樣的，離婚再嫁，拖著個孩子，很難呢。人家說，在酒樓裏，會經常遇到獨自來酒樓喝茶吃飯的退休人士，那些老頭子，死了老太婆的，就是很好的目標哦。"
"啊?"我們這一群自以為還年輕的"中年少女"，是無法理解她的這種想法的。大家都作吃驚狀，翻白眼看著她，像聽見天方夜譚、看一個來自異國的怪物。
趙紫薇大約覺出交淺言深的不妥，忙掩飾道:"哎，這是我這種半大的老太婆才會考慮的啦，你們還年輕，怎麽會想到這些呢。我要去工作了，你們慢慢吃。王小姐，稍後電聯。"
我稱"好"，她便匆匆離開，回到入口處reception位置，去招呼來客了。

所有跟帖： 

• sofa -1234567H2O-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05:55:37

• 板凳 -smilecccc-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05:56:30

• ......我預留一截地板給那兩個 -九十-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06:24:05

• 是給我留的麽 -不怕被套怕枕頭-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12:58:26

• 那還用說？ -新一代黃臉婆-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15:31:19

• Co 那還用說？嘻嘻 :）） -九十-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15:42:22

• 那真是謝謝你啦。差點就 被擠到地下室啦 -不怕被套怕枕頭- ♂ (0 bytes) () 11/23/2009 postreply 16:36:36

• basement is here -taoqibao- ♀ (0 bytes) () 11/24/2009 postreply 07:4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