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渺山紀事之新人當然是要用來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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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煙候在師父院落外的抄手遊廊上,眼望著史從藍一行三人從裏麵迤邐而出,笑盈盈地迎了上去:“這麽巧啊大師兄,帶新弟子拜見師父哪。”

史從藍點了點頭道:“剛見過。現在正要帶他們四處看看,見一下師兄弟們。”

“不如讓我來帶新師妹熟悉一下地形吧,正好我這會兒沒事。”林煙眨著眼睛,很好心地建議道。

史從藍想她們女孩子容易一處說話,便順水人情地道了聲“有勞四師妹了”,先帶著寧玦施然而去。

林煙待史從藍二人走得遠了,高興地拍了下阿蘇的肩:“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真行啊阿蘇,你是這六年來頭一個通過入門考試的女孩子。”

“哪裏,我隻是運氣好,碰巧而已。”回想起那一波三折的入門考試,阿蘇仍心有餘悸。

“好拉,知道你謙虛, ”林煙笑著擺了擺手,欺身上來咬起了耳朵,“對了,我已經跟二師兄說過了,以後你就跟著我修行。住處也已經安排好了,就跟我一屋,待會兒二師兄分配房間的時候 ,就會告訴你。”

阿蘇看著林煙因興奮而亮閃閃的大眼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可剛才師父說讓我以後跟著大師兄練功。”

“什麽?!師父讓大師兄指導你修行?”林煙像白日見了鬼般瞪大了雙眼。

“是啊,怎麽了?”阿蘇一臉茫然。

“哦,沒有什麽,大師兄修為在我們這幾個裏麵最高,師父寶貝他,所以平時他都不太管派裏的事情,更不用說帶新來的弟子練功了。”林煙頗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阿蘇,“看來師父非常賞識你啊。”

阿蘇嘴角一咧,心裏清明得很,掌門老頭這哪是什麽賞識她啊,看著倒像是安插個武功高的盯緊著她才對。剛才進去拜見師父的時候,掌門老頭就睜著雙精光四射的小眼,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來來回回把阿蘇梭巡個遍,直看得她尾巴上的毛都快炸起來了,才垂下褶皺重重的眼瞼,撂下句“從藍,以後阿蘇就跟著你修行”後,就如泥塑般入定神遊去了。

阿蘇摸了摸外衣底下,貼身戴的收掩妖氣的護體寶圈,疑慮叢生,該不是那掌門老頭兒看出什麽了吧?憑著動物的直覺,她可不相信讓史從藍指導她修行是賞識她這麽簡單,但若掌門老頭兒已經看出她是非人類,又怎麽會同意她加入縹緲派呢?唉,這派裏的人心思彎來繞去的,她是已經見識過了。就算是她想破頭,估計也理不出個所以然來,還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的好。

手臂忽被人搖了一下,阿蘇回過神,眉毛一挑。

“阿蘇,怎麽說著說著,你就發呆了啊。”林煙嘟囔道。

“哦,對不住了四師姐,我剛才在想以後要好好用心練功,不要辜負了師父對我的期望。”阿蘇笑得一臉真誠。
“練功的事情以後再說。對了,以後你不要叫我師姐,師姐的,聽著生分,還平白顯得我老,就叫我林煙好了。”林煙走在前頭,領著阿蘇從另一邊的角門穿出去,拐進一甬道,兩旁半人高,斑駁的矮牆夾了一巷子細金的陽光。

“師。。。哦,林煙,我們這是去哪兒?見其他的師兄弟嗎?”

“全派上下也就十來個人,不到一天你就都能混熟了,我才不會去做那表麵功夫。”林煙一腳踏進盛滿陽光的甬道,漫溢出的細金陽光在磚瓦的縫隙裏,一閃一閃,眨著眼睛狡黠地笑,就像此刻林煙回過頭來的表情,“我們現在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半炷香後,阿蘇坐在飯堂裏的桌前,看了看擺在麵前的兩菜一湯和一碗白飯,不確定地問道:“林煙,這就是你說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林煙夾了口菜,一本正經道:“民以食為天,天大的事情都大不過吃飯二字,況且來得晚了,就沒剩什麽好菜了。”

阿蘇用筷子撥弄了一下自己麵前的菜,一盤缺油水的炒青菜,一盤找不見肉末的麻婆豆腐,還有一碗飄著幾點油花的蘿卜湯,就這樣還算是好菜?阿蘇開始懷念以前每頓都能吃上肉的,那種窮奢極欲的生活,默默地夾了一筷子青菜。

兩人正吃著飯,忽然有一人,一團風一樣地從外麵卷了進來,大聲嚷嚷道:“劉大嬸,老規矩,三兩白飯。”

燒飯的劉大嬸笑嗬嗬地給他碼足了白飯,又麻利地裝了兩盤菜,盛了一碗湯,放在托盤裏一齊推到嚴子淮麵前:“嚴小子,今天你怎麽來得這麽早?又偷懶了?”

“哪能啊,是我今天練功練得好,二師兄特意早放我出來吃飯的。”嚴子淮端著食盤剛一轉身就見到了坐在那裏的林煙和阿蘇,整個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林煙看著嚴子淮一幅下巴都要掉下來的樣子,忍住笑板著臉道:“哦,二師兄真是這樣說的?待會兒我倒要問問他。”

嚴子淮把食盤擱在旁邊的桌子上,委屈道:“四師姐也太小看我了吧,這次我可是名正言順出來的。三師姐跟我拆招的時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二師兄便讓我不用練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回來的路上我就順便過來吃午飯了。”

“看來我倒是冤枉你了啊。”

“不冤枉不冤枉,四師姐這不是督促師弟我修行嗎。對了,差點忘了,三師姐交代了,她的午飯請新來的小師妹送過去,順便讓她見見新人。”嚴子淮講最後一句的時候,看向阿蘇,眼睛裏是遮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喔,我?”阿蘇指著自己,愕然無語,這三師姐倒委實不客氣。

“就她事情多,”林煙扁了扁嘴,轉而安撫阿蘇道,“三師姐杜月雯人不壞,就是身體不太好,經常生病,所以嬌氣點。等吃完了飯,我帶你去見她。”
阿蘇提著食盒,輕手輕腳地進了杜月雯的院子。林煙本來是想陪阿蘇一起過來的,但路上遇到了董齊,聽說葉承練功時受了點傷,便告訴了阿蘇該怎麽走後,心急火燎地去探病了。

因曆史遺留的問題,縹緲派現今房多人少,幾個大弟子差不多都是人手一院。阿蘇有幸參觀過史從藍的院子,相較之下,杜月雯的院子就顯得非常花團錦簇了。空地裏栽得滿滿當當的杜鵑,牡丹,月季,菊花等四時花卉,隻留下一條鵝卵石小徑蜿蜒至正房。廊下也擺了一排繡球花,姹紫嫣紅,爭芳吐蕊,好不熱鬧。正房入門處,還掛著一金閃閃的鸚鵡架,隻是空有架子,沒有鳥,看著突兀得很。

聽林煙說,過去杜月雯養過一隻綠毛鸚鵡,誰想還沒養上兩天,便被山裏的野貓給叼了去,杜月雯為此哭昏過去無數次,誰勸都聽不進去。眾人最後請來了史從藍,他隻站在床邊,輕輕地勸了一句“三師妹還請節哀”。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床上的杜月雯終於睜開了腫如核桃的雙眼,在旁人的幫助下,掙紮著開始喝湯吃藥,決心化悲痛為力量,好好地替那英年早逝的鸚鵡活下去。

阿蘇叩了叩門,叫了聲:“三師姐,午飯我送來了。”

“是新來的小師妹來了阿,快請進來。”門內傳來一嬌柔的聲音。

阿蘇推開虛掩的大門,邁進了正房。房內一隔為二,東廂作臥房,西廂是日常起居之處。阿蘇現所處的西廂,延續著外麵院子的裝潢風格,博古架,花架,圓桌,香幾,矮櫃,繡屏,一屋子家具擠得水泄不通,北麵溜牆還氣勢洶洶地擺了好大一張貴妃塌,一身材微豐的十八,九歲女子斜倚在塌上,招手示意阿蘇走上前來。

阿蘇在一堆兩隻腳或四隻腳,硬邦邦的物事中,小心地尋著路,心裏慢慢浮起了奇怪的聯想。她想起了有一次,她的好朋友天蠶精曼寶,邀請她去參加天蠶一族的破繭儀式。她跟著曼寶跌跌絆絆地,在一爬滿巨大樹根的洞穴裏走了好久,最後來到了一石廳。那石廳其實很大,可以容納一二百人,但廳裏橫七豎八地堆了好多直插天花板的樹幹,所以顯得擁擠不堪。層層疊疊的樹幹中,有一兩人高的,巨大的蠶繭掛在一最粗的樹幹上,頂部緩緩蠕動著。阿蘇對那次破繭儀式的回憶隻限於此,之後發生的具體儀式過程是一概都想不起來。或許是那白胖蠶繭的景象對阿蘇的震動太大,導致她有好幾年都沒有胃口吃水煮雞蛋。

杜月雯支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特意換上的月白描枝錦緞,含著笑,看著阿蘇畏手畏腳地走了過來。她對自己這身打扮很滿意。她本就白,又生得有幾分姿色,再穿件月白袍子往那榻上一靠,自己想著都不禁心馳神搖,想那軟香溫玉,人比花嬌也不過如此了。但若她知道今天這精心裝扮,在阿蘇眼裏就跟那蠶繭差不多,估計早就氣暈過去好幾回了。

“把那食盒擱在長案上吧,你過來這邊坐。”杜月雯抬手,虛指了一下麵前的繡墩。
阿蘇依言放了東西,在杜月雯麵前坐了下來。杜月雯苛刻地打量了一番阿蘇,真心笑道:“我之前聽二師兄說今天新招了一個師妹,本來想練完了功就去看你的,但誰想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倒麻煩你來看我。”

“不礙事,本來也是應該我來拜見三師姐的。”

“快別這麽說,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什麽拜見不拜見的,顯得太見外了。阿蘇師妹今年多大了?是哪裏人啊?家裏還有誰?父母倒舍得讓你出來拜師學藝?”

阿蘇心想她的真實年齡,都夠得上當杜月雯曾曾曾曾曾曾祖奶奶了,今天讓縹緲派的一幹人師妹,師妹的叫著,便宜都占光了。不過,女人都喜歡裝嫩,阿蘇也不例外,現在聽習慣了感覺還挺不錯。她胡謅了一些,將杜月雯的一堆問題搪塞了過去。

“聽說師父讓大師兄指導你修行。大師兄的修為在我們這一輩裏是最高的,阿蘇師妹你可要用心練功,心無旁婺,切莫辜負了師父對你的厚愛啊。”杜月雯見場麵話說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切入了主題。

阿蘇一邊聽著杜月雯的諸如,打扮要樸素,心思要放在練功上,不要學林煙那樣瘋瘋癲癲老纏著二師兄,女孩子要貞靜嫻雅,男女大防切莫忘記等此類的訓誡,一邊應承地點著頭。

這談話內容是越聽越不是味兒,阿蘇忽然記起,在來的路上,林煙說過的一個關於杜月雯的八卦。這杜大小姐是當今一位王爺的掌上明珠,王爺的祖上於縹緲派有恩,所以兩下裏經常走動。杜小姐十多歲的時候第一次陪王爺上了青渺山,回去之後便哭著鬧著要入派修行。王爺強不過,和掌門打了個商量,免了入門考試,讓她做了一掛名弟子。當初究竟是什麽原因,促使杜月雯鐵了心拜師已遙不可知,但青渺山上是個人都知道,三師姐愛慕大師兄。奈何神女有心,襄王無意,三師姐這輪明月終究是要照了溝渠。

“說了這半日,我也乏了,”杜月雯歇了口,不勝嬌弱地扶了下額頭,“你去忙你的吧,來日方長,以後再聊。”

阿蘇退了出來,關好了房門,長長地舒了口氣,漫無目的地沿著回廊逛了出去。轉了不知第幾個彎後,豁然看到寧玦側對著她,佇立在回廊上,眼睛凝望著某處。阿蘇猶豫了會兒,走上前去道:“這麽巧啊,寧玦。”

“哦,是你。我還沒恭喜你,剛入門就得了位良師。”寧玦轉過頭,語氣冷淡地說道。

阿蘇對他這做派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倒是我應該謝謝你,要不然我也不會站在這兒了。”

“不必謝我,就算是我還了在崖壁上的救命之恩吧,從此後我們兩清了。”寧玦說完,似乎頗為留戀地再看了眼,他剛才佇目的地方,然後揚長而去。

阿蘇踱到寧玦剛才站的地方,舉目望了出去。一大片風招擺搖的綠蔭中,一紅色兩層小樓若隱若現,這不是藏寶樓嗎?!



林煙隔著被子,摸到了在被窩裏蜷成一團的阿蘇,一邊搖,一邊大聲喊道:“該起來了,阿蘇,練功要遲到了。”

阿蘇在被窩裏翻了一個身,不甚清醒地嘟囔道:“我還需要練功?早兩百年前,我就不用練了。”

林煙額頭上的青筋隱隱一跳,每天早上叫醒阿蘇是件十分頭痛的差事,拖累得她這十多天來也遲到被罰了好幾次,心裏十分後悔,當初怎麽會鬼上身,要求跟阿蘇住一屋。她非常無奈地衝床上的一團說道:“那我先走了啊,要不然我也要遲到了。”

阿蘇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喊她去練功,心裏不禁好生奇怪,就她這水平,還需要練功嗎,遂翻過身不理。過了好一會兒,神思緩緩清明過來,阿蘇猛地一下掀開了被子,跳下了床,驚呼道:“糟了,要遲到了。”急匆匆地洗了臉,換了衣服,拉開了房門,“嘩啦”一下,熔金般的豔陽幸災樂禍地灑了一身。日頭早已上三竿,今天又是鐵定遲到了。

正所謂債多不壓身,死豬不怕燙,到了這時候,阿蘇反倒怡然起來。慢吞吞地關了房門,朝晨舞台走去,還順路去劉大嬸那兒討了兩隻菜包子當早飯。邊走邊吃,晃到晨舞台時,正好吃個精光。 阿蘇雖跟著史從藍修行,但因新進派,每天早上仍需要跟著大家一起練基本功。

阿蘇掏出手絹仔細地擦了擦嘴和手,確認無異後,一路小跑到,正在糾正董齊劍招的葉承麵前,怯怯道:“二師兄,對不起,我今天又遲到了。昨天晚上看道法看得太遲,早上就沒能起來。”

葉承看著阿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平時那一通訓誡師弟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是不忍說出口,隻不痛不癢地訓道:“道法最忌貪多嚼不爛,要循序漸進,以後不要看那麽遲了。這基本功也是非常重要的,你剛入派,根基還沒打好,要更為勤勉才是啊。”

“我記下了,以後一定注意。”阿蘇半垂著眼簾,輕聲問道,“二師兄,那是跟往常一樣繞著練武場跑20圈嗎?”

“二師兄,阿蘇師妹也是因為昨晚用功看書,早上才遲到的,要不今天就少罰幾圈吧?”一旁的董齊出聲勸道。

葉承想了下道:“這樣吧,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你先去跑10圈,再把昨天教的那套劍法跟林煙拆一遍就可以了。”

“謝謝二師兄。”阿蘇拱手行了一禮,走時朝董齊投了感激的一眼,董齊則不 自然地微點下頭,然後快速轉向另一邊。

時值暮春,萬物勃發,天地間就像打翻了染缸,綠鬱紅豐,滿目錦簇,空氣裏氛氳著花木的清香味兒。阿蘇和林煙拆完了招,並肩坐在一木桑樹下吹風歇息。樹蔭下涼風習習,正午的驕陽穿過茂如華蓋的樹冠,斑斑駁駁漏在身上,風動影搖,就像有好幾雙溫暖的小手在身上遊移摩挲,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透著舒坦愜意。阿蘇微闔著眼,沐著春風,陶陶然,幾欲睡去。

“阿蘇,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突然林煙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啊?什麽?”阿蘇正神遊太虛,一時半會兒還沒飄回來。

“我真服了你了,不會又睡著了吧。不要跟我說你昨晚看書看太晚,有人才看了三行字,就倒頭大睡,這種鬼話隻能拿來騙騙老實的二師兄。”

“好師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早上急急忙忙趕過來,臉也來不及洗,飯也沒顧上吃。餓著肚子跑了10圈,現在是又累又餓,隻差沒暈過去了。”阿蘇皺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望著林煙道。

“放心拉,我不會說出去的。”林煙轉過頭,看著阿蘇,三分玩笑,三分認真道,“我也是為了你好,以後晚上輪到巡夜,早上你又起不來,難道想一輩子被罰跑?”

“巡夜?”阿蘇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林煙點了點頭道:“剛才正要告訴你呢,明天開始輪到你跟寧玦兩個巡夜。我可是非常擔心你啊,平時就愛賴床,這晚上再睡得少了,還不知早上要到什麽時辰,你才能爬起來。”

阿蘇在縹緲派混的這段日子,一大早就得起來練基本功,中午吃過飯後,便跟著史從藍學習道法,練打坐。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有了點空閑的時間,卻要麽被同房的林煙纏著聊天,要麽被杜月雯請去,旁敲側擊地跟她打聽史從藍的事情,再不然就是自己很不爭氣地早早睡了過去。是以在盜珠一事上,毫無建樹,連藏寶樓的門把都沒摸過。想不到現在天上掉餡餅,竟砸在了她的頭上。 巡夜好啊,再沒有比這更光明正大的理由,來行那偷雞摸狗的事了。 阿蘇都忍不住懷疑,該不是老天感念她心誠,特意來搭救她的吧。

林煙見阿蘇怔怔地不發一言,以為她是乍聞噩耗之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軟語慰道 :“你也不必太擔心,這巡夜其實輕鬆的很,隻要四處查看一遍,留神各房的火燭就可以了,占不了多少的時間。”

“放心吧,我應付得來。”這麽輕鬆的美差,兩個人做多餘又多事,一個人就剛剛好。阿蘇望著不遠處練武場上寧玦的身影,不懷好意地勾了勾嘴角,狀似無意般信手在身旁的野花叢中一揮,無限惆悵道:“誒,看來我的好日子到頭咯。”

“你也逍遙很久了,該收收骨頭了。你是來學藝的,又不是來享福的。”林煙不禁笑道。

嚴子淮正跟寧玦拆一套早上剛學的拳法,不料一陣邪風卷著花粉,撲麵而來,頓時迷了眼,手一鬆沒接著寧玦遞過來的招,那一拳就實實在在打到了自己的腰眼上。他痛呼一聲,右腿就勢往前一蹬,不偏不倚正好踢在寧玦的左腳踝上。寧玦悶哼一聲,左腳一軟,跌坐在地上。練武場上其他的師兄弟們聽到響動,紛紛圍了過來,阿蘇和林煙離得最近,趕在頭裏照料起了傷員。

嚴子淮抓過林煙遞過來的帕子,在臉上亂擦一氣,嘴裏罵到:“這真奇了怪了,哪裏來的風吹得爺爺 我睜不開眼。”

“還有力氣罵人,看來你傷得不重。”林煙中肯地評價道。

嚴子淮一通怪叫:“四師姐,我受的是軟傷,軟傷!哎喲,我的小腰啊,看來以後是不中用了。”

“寧玦,你怎麽樣,腳還能動嗎?”另一邊,阿蘇蹲在寧玦身旁,一臉焦急,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沒什麽大問題,大概是扭到腳筋了。”寧玦咬著唇,試探著轉動了一下腳踝,肌肉撕拉得有些疼,但沒有想像中那麽嚴重。

阿蘇突然手足無措起來,一把按住寧玦的左腳踝,著慌道:“你傷了腳,不要亂動,萬一真的扭到了筋可怎麽辦?”

寧玦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入鬢長眉糾結成一個“川”字,狹長的鳳眼裏冰融雪消,波濤暗湧,咬著牙恨恨道:“拜你所賜,這下可真的是扭到了。”

阿蘇微蹙著眉, 雙眼泛著粼粼水光 ,擺出以前學裝柔弱時,練就的最可憐的一副表情,半是做戲半是真的愧疚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怕你亂動會扭到腳,誰知道手那麽笨,弄疼了你。”

一旁的林煙見狀勸道:“好了,寧玦,大家都看到阿蘇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再怪她了。”

“就是,小師妹這麽關心你,就是腿瘸了也值了啊。”嚴子淮也在一邊起哄。圍觀的人群裏爆發出一陣曖昧的哄笑聲,寧玦輕哼一聲,轉頭不理,阿蘇則瞪了嚴子淮一眼,心裏憤憤,這姓嚴的嘴太壞,幾百歲妖精的便宜也要占。

嚴子淮正在興頭上,還想再說兩句,站在旁邊的董齊拉了他一把,小聲道:“你也少說幾句吧。”

嚴子淮剛要把這句話頂回去,葉承抬起了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好了,幸虧沒出什麽大的事故,大家都散了吧,繼續回去練功。”說完他派了兩個師弟攙扶著寧玦回房,又放了嚴子淮兩天假讓他好生將養。眼前這樁是處理妥了,但還有一件事情頗為棘手,葉承負著手,搖頭道:“寧玦這一傷,倒沒個合適的人來頂替他巡夜了。”

林煙想了想道:“要不我代替他和阿蘇一起巡夜?”

“不用這麽麻煩,我一個人就可以,就是多花點時間罷了。況且林煙上次剛輪過巡夜,怎麽好意思再麻煩她。”阿蘇忙道。

葉承也覺得有道理,對阿蘇道:“那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以後的早課就不用那麽早過來了。”

“謝謝二師兄,同為縹緲派弟子,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陽光下阿蘇笑得大義凜然。

寧玦抹了藥酒,仰麵躺在床榻上,扶他回來的兩個師兄安頓好他後,便掩了門,跑去替他取午飯。屋外陽光喧喧擾擾,明媚得熱鬧,屋內一人一榻一桌,滿室寂寥。幾縷調皮的陽光扁著身擠過半掩的門,偷溜進來,爬過床榻,蹭上 了寧玦的臉。陽光刺目,他不由閉上了眼,但貪戀著那份溫暖,直直僵著,不願挪動半分。雙目漸漸暈眩起來,恍惚間又回到了那一天,屋外也是這樣陽光正好,一人從那鋪天蓋地的金陽中娉婷而入,側坐在床邊,未語先笑:“師弟,你的傷可好些了沒?”唇邊兩個笑渦深深陷了下去,就像盛了兩壇陳酒,未及入口先聞其香,便已醉人,但他的心卻是溺死在酒裏的蠅蟲,冷冰冰,濕塌塌,浸透著甘香的絕望。

門“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瀉進了一室明躍的陽光。寧玦費力地睜開了眼,光暈中模糊看到一窈窕的人影走近身來,回憶與現實在這一刻無比服帖地疊加在一起,他的心髒不由漏跳了一拍。

“寧玦,你看,我給你送飯來了。”阿蘇拎著食盒笑吟吟站在床邊。

“哦,怎麽是你?”寧玦的雙眼漸漸適應了強烈的光線,看清了站在床邊的阿蘇,支起上半身坐了起來,說不清心裏到底是失望還是慶幸。

“八師兄和九師兄還要吃飯,正好我無事,就替他們把飯送了過來,順便也來看看你的腳傷怎麽樣了。”阿蘇把食盒裏的飯菜一一拿了出來,兩菜一湯外加一份病號的蛋羹,又是碗又是碟擺滿了一托盤。

“隻是崴了腳,不敢勞您大駕。”寧玦平時雖然為人冷漠,不喜交際,但待人接物上還算是有禮有度,像這種尖酸的氣話,倒是頭一次聽他說,話剛出口,連他自己都不禁吃了一驚。

“真是對不住,要不是我大驚小怪地拍了你的腳,也不會害你躺在床上了。”阿蘇心裏本來就有三分歉疚,也沒在意,把裝滿飯菜的托盤遞給了坐在床上的寧玦。

“呃,其實那是個意外,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寧玦也有些後悔之前的語氣太衝,但他一向是獨來獨往,清冷慣地, 不擅於這種溫情脈脈的場合。是以接過托盤放在腿上,幹巴巴地說了上麵這句話後,便隻低著頭看碗裏的飯粒。

阿蘇倒覺得寧玦現在這個別扭樣,比平時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麵孔順眼多了。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皮上投下濃密的陰影,從阿蘇站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還能瞥見一線緊抿的嘴唇倔強地藏在鼻子下麵。她忽然玩心大起,打蛇隨棍上道:“你也承認錯怪我了吧,之前還當著那麽多師兄弟的麵嗬斥我。你腳這一傷,我還得替我們兩個巡夜,這個人情你總是欠我的了。”

“師弟,就當是我欠你的吧”記憶中那個人是這麽說的,嚶嚶地哭著,捏著一帕子小心地擦拭著眼角。那杏子黃絹帕還是他用替師父師伯跑腿,打零工攢下來的錢買來送給她的。沾了水,那輕暖的杏子黃便迅速萎靡成枯敗的落葉棕,汙糟糟的一團,就跟他當時的心情一樣。“欠你的?放心,欠你的總會還給你的。”寧玦低低念道,不知是要回答誰。

“哎呀,我是開玩笑的,你可不要當真。你的腳傷也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替你巡夜就算是給你賠罪了,這樣你也沒有欠我什麽,我們兩清了。”阿蘇後悔之前嘴太快,早就該想到他這樣的人是開不起玩笑的,弄得現在這樣自討沒趣。

“那你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阿蘇一邊訕笑著一邊退了出去。

寧玦這時候卻沒有了胃口,把托盤往身旁一放,閉著眼靠在身後的牆上,那些不該想、不願想起的事如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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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太好了,終於有更新了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1/04/2009 postreply 13:49:08

慚愧慚愧,寫得慢了。 -三日三- 給 三日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1/04/2009 postreply 17:39:55

嗬嗬,沒關係,慢慢來好啦,慢工出細活嘛 ^^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1/05/2009 postreply 14: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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