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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teddyh 2009-10-07 07:22:34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43991 bytes)
《誰的等待,誰的年華》作者:紫魚兒

文案

“你等著!我記住你了!”
“記吧!你記住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這次真記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是君子嗎?你是女人,還是女人裏最笨的那個!”

第 1 章
盛夏,正午。
  狹長的小巷蒸騰著散不出去的熱氣,青石板路膩膩的不知道粘了多少年的油垢,巷裏人家大多正在準備午飯,天氣熱,動油煙的少,不過就是涼拌幾個小菜簡簡單單打發了。間或有下班回來吃飯的人,或是推著小攤車經過的大嬸,都忍不住斜眼睨著站在蘇家門口的一對陌生的年輕母子。
  小巷難得有陌生麵孔出現,何況是這樣一對形象和小巷完全不搭的母子,她們漂亮的過份。
母親的五官極精致,長發盤著,露出光潔的後頸,眉間輕皺,神色疲憊。
兒子的長相隨了母親,漂亮,穿了套白色的襯衫短褲,懶洋洋的倚著蘇家的大門,身邊堆了兩個大號行李箱,七八歲的年紀而已,眼神裏的淡漠足以讓人不敢逼視。
  “你們找蘇家啊?”巷口修皮鞋的老王剛從家裏吃了飯,剔著牙湊上前來搭話。
  年輕母親略點了頭眼神就側向另一邊,顯然並不想說話。
  “按說年華該回來了,再等等吧。”老王並不氣,嗬嗬笑著。
  小男孩厭惡的看著他,隻覺得麵前這個老男人看向自己母親眼神有幾分古怪的討厭。
  正說著,一個女娃娃的驚懼尖叫聲逐漸從巷口傳過來,愈發近了。
老王咧開嘴:“是年華。”
  小男孩好奇的站直了身子看過去,從遠處跑過來一個球……或者說球狀的女娃娃。梳兩個辮子,一個高一個低,也是六七歲的樣子,身上掛了個大號帆布包,裏麵的東西隨著她的狂奔叮當作響。
讓她驚叫的當然不是包裏的東西,而是追著啄她的一隻肥碩大白鵝!
  “啊……”女娃娃邊跑邊哭邊喊,單調刺耳的長音和她的鼻涕讓小男孩一陣惡寒。更讓他惡寒的是旁邊仍舊在剔牙的這個老男人竟然笑的那麽開心,眼裏閃出的興奮簡直就像是在看戲。
  “嗚……”女娃娃跑近了,一頭撲在蘇家大門上呈出個大字,白嫩的小短腿不停的跺著:“別咬我,你別咬我!”
  顯然這大白鵝是聽不懂人話的,鮮紅的嘴張開就啄住女娃娃的小腿肚子狠命的擰了一圈……
  “哇……”女娃娃大哭,上氣不接下氣。
  小男孩愕然,下意識衝上前一腳踢飛了大白鵝,那鵝被踢懵了,搖搖晃晃撲騰了幾下,估計感覺到情況不妙,撒丫子跑了。
  小男孩詛咒了幾句轉回頭,正對上一雙瞪得溜圓的淚眼。
  眼睛的主人吸溜著鼻涕,崇拜無比的看著他。
  “你是豬嗎?連鵝都怕!”小男孩兒脫口而出。
  女娃娃眼裏的崇拜瞬間變為沮喪:“豬不怕鵝……”
  “你是蘇家的人?”年輕母親清清朗朗的聲音,開口問女娃娃。
  女娃娃抽噎著點頭,扁著嘴小聲回答:“我叫蘇年華,我今年六歲……”
  “沒人問你多大!”小男孩沒好氣的插了句。
蘇年華猛點頭:“嗯嗯。”
  這就是蘇年華和陸辰的第一次對話,陸辰在陽光下踢飛白鵝那帥氣的一腳,還有他居高臨下的態度,都讓小小的蘇年華覺得,他就是個英雄,上天派來拯救她的英雄……
  蘇家,是C城一戶再普通不過的人家。
  蘇年華的爸爸是C城鋼廠子弟小學的語文老師,媽媽在街上擺攤賣女人用的零零碎碎小物件。
  一家人溫飽過的去,卻不富裕。
  好在祖上給留了小巷的這處獨門獨戶小木樓,樓下蘇家自己住,樓上兩間房外加一個客廳租出去貼補家用。
  年輕母子就是新來的房客,母親叫陸丹青,陸辰隨母姓。
這一年,陸辰7歲。
從此以後,蘇年華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樓,拍開陸家的門,竄進陸辰的房間對著他傻笑一番,然後就開始幫陸家做清潔,其實活兒不多,就是擦擦掃掃,畢竟隻是六歲大的孩子。
  陸丹青人雖漂亮,家務卻是一竅不通,性子也淡淡的,隻要年華不搗亂,就什麽都由著她。
  蘇年華喜歡來陸家,因為陸家永遠香噴噴的,另外,還因為陸辰。
  陸阿姨那麽漂亮,她不用出去工作,就在家裏畫畫,她有個很大的畫架,可卻經常站在畫架前發呆,所以,畫布上大多時間都是空白。
  陸阿姨並不會做飯,一日三餐就和陸辰在蘇家搭夥。
  蘇年華喜歡她們搭夥,因為她們一來,蘇媽媽的菜就做的格外豐盛些,蘇媽媽是個善良的女人。
  陸阿姨吃的不多,隻挑清淡的,一頓飯吃下來也是無聲無息的。陸辰也很禮貌,碗裏的飯吃光了也不會再添,隻是放下碗看著蘇年華。蘇年華不管吃的多麽不亦樂乎也會馬上停下,拿過碗屁顛屁顛幫陸辰添飯。
  蘇媽媽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高興,偷偷的和蘇爸爸講:年華這孩子怎麽越來越像陸辰的丫環?
  蘇爸爸隻是笑笑,說陸辰那孩子蠻可憐的,何況也談不上什麽丫環不丫環,蘇年華不吃的青椒還都扔給陸辰了呢,即然住在一起,多照顧下也應該。蘇媽媽便不再吭聲,她一向聽蘇爸爸的。
  其實蘇年華並不在乎當丫環,她隻知道幫陸辰幹活有好處,可以吃陸辰家的糖。而且陸辰長的好看,又足夠凶,跟著他出巷子就不用怕被大白鵝啄了。另外,她也想知道為什麽陸辰可以長的那麽白淨好看,陸辰極認真的告訴她,吃白的東西就會變白。
  於是,當晚蘇年華吃白米飯差點兒撐死。
  陸辰的想法卻不一樣,他不喜歡蘇年華。別看這小丫頭表麵上聽話懂事,背地裏奸奸的,她還特別會裝委屈,每次兩個孩子吵架她總跑到院子裏裝哭,害得他被陸丹青訓寫字。
  蘇年華什麽都不懂,又笨。他和蘇年華去打預防針,針還沒下來蘇年華就已經快哭斷氣了,肌肉怎麽都不能放鬆,把護士阿姨嚇的頭直冒汗。
  陸辰偷偷的掐了一下蘇年華的屁股,騙她說已經打完了,不疼吧?蘇年華破啼為笑,好像真沒怎麽疼。正放鬆了警惕準備提褲子,護士阿姨趁機一針紮了下來,蘇年華一聲慘叫……
  雖然天天在一起,陸辰仍舊不喜歡蘇年華。
  他不喜歡蘇年華隻有幾套土裏土氣的衣服、不喜歡蘇年華看著他吃東西流口水,不喜歡蘇年華先擦凳子再站上去擦桌子,擦了桌子還要下來再擦一遍凳子,不喜歡蘇年華整天跟屁蟲似的跟著他,不喜歡蘇年華像蠟筆小新一樣不吃青椒,不吃就不吃吧,還非要挑出來挾在他碗裏。他最不喜歡的,是每天黃昏蘇年華總會守在門口等蘇爸爸給學生補習結束回家。
  每到那個時候,蘇年華就不會再理陸辰,搬個小板凳在院子裏玩螞蟻,一聽到門口有自行車的鈴聲就馬上竄出去,緊接著就會傳來蘇爸爸爽朗的笑聲。
  他不喜歡那笑聲,不喜歡蘇年華喊爸爸。他躲在窗簾後麵看著蘇年華摟著蘇爸爸嘰嘰喳喳說話,心裏煩的要命。
  許多年以後,陸辰才知道那種煩躁叫做嫉妒,他嫉妒蘇年華有個疼她的爸爸。
  他本來和媽媽住在藍湖山莊,那是S城的別墅。他隱約覺得自己的家庭是和其他人不大一樣,直到一天有個阿姨上門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野種。他終於確認了,為什麽自己和媽媽一樣姓陸。
  從那天起,他再沒稱呼過那個男人為爸爸。
  又過了些日子,那個罵他的阿姨又來了,收回了別墅。
  媽媽帶著他來到C城隨便找地方住,再後來,大概是錢不多了,就租下了蘇家這層破舊的木樓。
  7歲的陸辰其實已經懂了很多。
  九月,暑假結束。陸丹青托蘇爸爸幫忙,把陸辰安排進鋼廠子弟小學讀一年級。至於蘇年華,蘇爸爸本著放哪兒都是養的原則,讓沒到年齡的她也跟著混進去了。
  兩個人同班,同桌,表現卻是天壤之別。
  陸辰能答得出老師提出的所有問題,聽課也像玩一樣。
  蘇年華則是十以上加減法就需要動用腳趾頭,聽課卻極為認真。
  她不敢不認真,蘇爸爸說如果她考試不合格就把她扔回學前班。
  她不想回去,回去就代表留級,她可不願意當留級生,會被陸辰笑死。

第2章
  每個小姑娘都做過當公主的夢,蘇年華自然也不例外。在她的夢裏,陸辰是當仁不讓的王子。
  即使在破爛的小巷住了六年之後,陸辰仍然是個王子。
  陸丹青的畫逐漸有了些銷路,蘇年華並不懂那大片大片的色彩究竟好看在哪裏,可她卻有預感這些色彩會變成錢,然後讓陸辰離開她。
  這年,蘇年華十一歲,陸辰十二。青青澀澀的年紀,別別扭扭的心。
  陸丹青給陸辰買了輛時髦的變速自行車,蘇年華理所當然的想占據後座的位置,一大早興高采烈的準備好了兩個人課間要吃的零食,蘇媽媽卻恨鐵不成鋼的告訴自己的女兒:人家陸辰早自己騎車走了,根本沒打算等蘇年華。
  蘇年華愣住了,默默的背著大帆布書包自己上學。其實學校離得並不遠,六年了,她一直習慣於跟在陸辰的後麵,即使不說話,隻是看著陸辰穿著雪白校服襯衫的背影就蠻好。巷口那隻啄人的大白鵝早被“處斬”,六歲時的記憶也早就模糊不清,偏偏此時卻都想了起來,所經曆過的最大的恐懼不外乎這些,而這些都是陸辰幫她擋掉的。可是今天……小小的蘇年華並不懂得“傷自尊”的含義,她隻是覺得不舒服,心裏酸脹。
  陸辰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他不想再被同學們說閑話。
  因為他和蘇年華過於“形影不離”。
  憑心而論,蘇年華並不醜,甚至比同班其她女生看上去還順眼些。可他就是不想被人誤會。所以,當他聽到蘇年華在樓下嘰嘰喳喳起床洗漱的時候,就偷偷踮著腳尖下了樓,輕手輕腳推了車子出門,這一幕正被蘇媽媽看到,氣了個七竅生煙,煎好的兩個荷包蛋全部放到了自己女兒的碗裏。
  這天,蘇年華第一次上學遲到。進教室的時候老師已經站在講台上了,她秀秀氣氣的喊了聲報告,老師扶了扶眼鏡,一見是她,便愕然的扭頭看了陸辰一眼。
  這一眼讓陸辰非常憤怒,這說明連老師都在心裏認為他倆該同進同出,更說明自己一定要堅持和蘇年華劃清界線……
  可上課的時候,陸辰卻走神了。因為今天的蘇年華……好像不一樣……
  蘇年華坐在裏麵靠窗的位置,小小的耳朵在溫暖的陽光照射下呈略帶粉紅的半透明狀,陸辰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蘇家木樓裏那窩剛出生的小老鼠。
  他憎恨老鼠,把它們收在紙盒裏準備扔到巷口的垃圾筒。蘇年華卻不準,她說小老鼠可愛。
  “可愛?長成灰耗子還可愛嗎?”陸辰故意嚇唬蘇年華。
  蘇年華吱唔了半天,尋思尋思陸辰還是有道理的,更何況蘇媽媽絕對不會允許在家裏養一窩老鼠。
  可畢竟是生命……
  最後的辦法還是蘇年華想出來的,她把這窩小老鼠偷偷放進了王鞋匠的院子,即沒殺生,又沒讓自家惡心……
  陸辰當時就更確定了一件事,表麵乖巧的蘇年華是絕對的腹黑!
  可是今天……這腹黑怎麽沒生氣?還是另有陰謀?
  陸辰提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應戰。
  可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你明明準備了高射炮,出現在你射程範圍內的卻隻是一隻蚊子。
  蘇年華就是那隻蚊子!陸辰寧願她哭,也不願意她抿著嘴唇不說話……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陸辰不緊不慢的跟在蘇年華和葉薇後麵去食堂,葉薇是蘇年華的死黨,在陸辰眼裏,她和蘇年華同屬弱智級別……
  他下意識對自己說:去食堂的路隻有一條,這樣的走法不算形影不離,不會有人說閑話。
  進了食堂打飯,他仍舊和蘇年華隔了兩三個同學,他又下意識對自己說:這樣更不算是形影不離了吧。
  打了飯,找位置坐下,他仍舊瞄著蘇年華,並坐在她的斜對麵的位置。蘇年華好像並沒注意到他,像平時一樣和葉薇說著一些沒用的廢話。
  陸辰側著耳朵聽了半天,的確是與他無關。
  “呀,青椒!”蘇年華輕詫了聲。
  陸辰條件反射一樣把自己的碟子推過去,蘇年華卻看也沒看,直接把青椒揀出來丟在了飯桌上。
  陸辰尷尬的拉回碟子,痛恨自己的奴隸行徑,蘇年華的確不吃青椒,可自己也沒必要主動揀她的剩啊?
  可是……可是她明明每次都會把青椒挾到他碗裏……還是小時候乖些,挾完了之後還會笑眯眯的說聲陸辰謝謝……現在……屁!
  蘇年華並不知道,陸辰此時也體會到了她早上的情緒:傷自尊。
  整整一天,陸辰的情緒都不好。放學了,他故意磨磨蹭蹭的整理書包,他對自己說:其實同住一個屋簷下要團結友愛,如果……如果蘇年華要求搭他的車子回家……自己也是不好再拒絕的……
  “陸辰。”蘇年華終於扭頭對他說話了。
  陸辰心裏一動,臉上刻意保持冷靜:“嗯?”
  “你回家和我媽說,我要去葉薇家玩,給我留飯。”
  陸辰心裏的期望轟然倒塌,忍了一天莫明其妙的情緒終於爆發,聲音也帶了幾分惡狠狠:“玩什麽玩!就知道玩!你作業什麽時候寫!”
  蘇年華站起身,整理了下校服裙,不緊不慢的回答:“邊玩邊寫。”
  說完,迎上走過來的葉薇,兩個人親親密密手拉手出了教室,長長的馬尾隨著她的走動扭著。陸辰忽然悲哀的發現了兩個事實:
  一、蘇年華不再是那個有著肥胖小短腿,被大白鵝啄著跑的六歲小姑娘。
  二、除了蘇年華,自己好像竟然沒有其他的朋友……
  可蘇年華為什麽有葉薇?這死丫頭果然腹黑,和自己同進同出的同時也根本沒忘記給自己留另一條後路!
  蘇年華,你等著,我記住你了!
  沒錯,蘇年華就是故意的,而且一故意就是幾天。
  當然,大人們是看不出什麽端倪的,兩個孩子吃過晚飯後仍舊頭碰頭的在小院的桌子上寫作業,隻是話好像少了些。
  僵局到底還是有打破的一天,隻不過陸辰沒想到會是以那種……不同……的方式。
  那是一個周末的午後,蘇家院裏三個大人都出去有事,陸辰在樓上睡覺,蘇年華坐在院子裏摘晚上要吃的豆角。
  陸辰其實並沒睡著,躺在床上看武俠小說,沉迷在自己的刀光劍影裏。
  看完一本,眼睛也酸脹了,百無聊賴起身,趴在窗沿上朝樓下看。
  蘇年華還在幹活,豆角摘完了,坐著洗那一大盆泡起的床單被罩。其實蘇家有洗衣機,可幾乎從來不用,蘇媽媽說洗不幹淨,平時大多數時間蘇媽媽就用手洗,蘇年華偶爾也會幫個忙。
  陸辰本來就是隨便看一眼而已,目光卻定住了一樣,收不回視線。
  蘇年華坐在小院有陰涼的位置,正對著陸辰的窗口。穿了件蘇媽媽超大的半袖白恤衫,短褲,光潔的雙腿露在外麵。
  這家夥,什麽時候變白了?陸辰心裏暗自腹誹了句。卻忍不住繼續打量。蘇年華的頭發紮著馬尾,略有些淩亂了,幾縷頭發從額角散落下來,掩的她的臉好像隻有巴掌點大了,嘴唇緊抿著,洗的很用力。
  洗好了就站起來彎腰擰幹。寬大的恤衫領口空蕩蕩的低垂下來,整片雪白的胸一下子撞進陸辰毫無防備的視線中。
  陸辰的腦袋嗡了一聲,喉嚨像被扼住了一樣瞬間發幹,他想退回房間,腳卻不聽使喚,眼睛下意識的繼續朝蘇年華的領口裏探尋著,固定在蘇年華胸前那兩點小小的粉紅。那兩點粉紅隨著蘇年華的動作時隱時現,誘的陸辰幾乎朝窗前探出大半個身子,他忘記了他還在和蘇年華冷戰中,隻是心跳加速,氣血上湧……看起來……確實是不一樣的……
  此刻蘇年華要是抬了頭,一定會驚訝於陸辰的大紅臉。
  她卻根本沒注意到,樓上的小夥伴已經發展成為新一代“偷窺狂”。

第3章
  蘇家的大門忽然被拍響了,陸辰震驚的縮回身子,後背緊貼著牆壁站著,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汗流浹背……
  “誰呀?”蘇年華細細的嗓音問。
  “年華啊,是我。”王鞋匠的聲音。
  “哦,王伯伯!”蘇年華站直了,隨便用恤衫的下擺擦淨了手,趿著拖鞋去開門。
  “年華,你媽媽的鞋修好了。”王鞋匠倚著門邊兒站著,遞過鞋,卻並不馬上離開,貪婪的打量著麵前的少女,光潔的脖頸、滲著汗水的額頭、纖細的手臂、雙腿,小小的腳趾上透著粉色光澤的指甲。
  “謝謝王伯伯!”蘇華扯了扯手中這雙原本壞掉鞋幫的涼鞋:“耶,修的真好。”
  說完,揚起個笑臉,透著甜蜜。
  王鞋匠眼睛有些發直,磨磨蹭蹭的仍舊不肯走。
  “王伯伯,我身上沒錢……要不等我媽媽回來了我再給您送去吧……”蘇年華有些臉紅了。
  “呃,不急不急……年華啊,你家大人都不在?”王鞋匠的眼神四下搜尋了一圈。
  “嗯,都出去了,就我一個人。”年華爽快的回答。
  樓上的陸辰正豎著耳朵偷聽著,聽到這句不由得在心裏咒罵了聲:我不是人嗎?
  “哦,是這樣,有客人在我這兒要做雙鞋,尺寸卻丟了。我看著……這腳的大小和你差不多,要不你幫伯伯個忙,到我家試下?”王鞋匠低著頭,認真的看著年華的腳說。
  “啊?哦……好。”年華並沒多想什麽,回屋把鑰匙繩掛在脖子上就跟著王鞋匠出了門。
  王鞋匠自己住在這小巷的最裏麵,也是獨門獨院,院裏長年散發著臭臭的膠皮味道,還堆了一些破銅爛鐵。
  年華跟著進了院,下意識的看向院牆那堆雜物,不知道自己和陸辰放進來的那窩小老鼠怎麽樣了,想著想著竟笑出了聲,王鞋匠詫異的回頭瞟了她一眼,表情有幾分古怪。
  “年華,去屋裏量吧,我給你拿蘋果吃!”王鞋匠開了屋門,往裏讓著年華。
  “真的!”年華極高興,想也沒想就跟了進去。
  王鞋匠迅速在身後關上了屋門。
  “年華,你坐。”王鞋匠不知道從哪真的摸出個蘋果遞給年華。
  年華接了過來眉開眼笑的擦了擦捧著:“我拿回去吃。”
  “嗯,行!”王鞋匠眼裏的光澤越盛,迫不及待的蹲下身握住年華的腳,脫了她的拖鞋就往懷裏拉。邊拉邊撫摩,嘴裏嘟囔一些含混不清的話。
  “王伯伯……”年華有些慌了:“你……你不是量尺寸嗎?”
  “量……這就量……”王鞋匠嘿嘿笑了起來,一雙粗糙的手順著腳往年華的腿上摸去,越來越用力。
  年華本能的感覺到怕,開始掙紮起來,喉嚨卻不知道為什麽喊不出聲音,隻是瞪大了眼睛撲騰。
  “別動,別動……”王鞋匠沙啞的嗓音製止著年華,臉漲得通紅,眼睛混濁的可怕。
  “啪啪!”兩聲敲門的聲音響起,隨即是陸辰不耐煩的聲音:“蘇年華,你爸找你!”
  屋裏的王鞋匠的動作嘎然而止,一臉慌張鬆開了年華的腿。
  年華總算聰明了些,迅速從凳子上蹦了下來,連拖鞋都不敢要了就往屋外衝去,手顫抖著拔開門鍤,迎麵看見陸辰緊皺了眉站著,雙手插在褲兜裏。
  其實蘇年華並不知道,陸辰的手正緊張的握著褲兜的一把水果刀。
  “陸辰……”蘇年華一見陸辰,眼睛立刻濕潤了,嘴一扁就要開哭。
  陸辰用力瞪了她一眼,伸出左手扯住她胳膊就飛速的往門外跑。出了小院就安全了,小巷還是有了一些行人,好在王鞋匠也並沒追出來。
  “陸辰……”蘇年華跟著陸辰跑出院子速度就明顯放慢了,眼淚也流了下來。
  “幹嘛!”陸辰仍舊緊緊的拉著她的手,語氣卻顯得不耐煩。
  “鞋……”蘇年華的眼淚一直委屈的往下掉:“還在院裏……”
  陸辰下意識看向她光著的腳板,青石板路並不平整,想必是疼的。
  “你……豬啊!”陸辰煩悶的拍了蘇年華的腦袋一下,丟開她的手就想回小院幫她拿鞋。
  “不去不去!”蘇年華慌忙扯住陸辰,頭搖的像個拔浪鼓。
  陸辰看著眼睛紅的像個兔子的蘇年華,臉上髒兮兮又是鼻子又是淚,不知怎麽的心中就有個角落塌了一樣,砸的促不及防。又好笑又好氣,卻還是在蘇年華麵前彎了腰:“上來!”
  蘇年華實在是很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抹了把鼻涕就蹭的躥上了陸辰的後背。兩個人年紀本就相仿,她這一躥又用了幾分力氣,害得陸辰幾步踉蹌險些就趴下。
  “蘇年華,你不能再瘦點嗎?”陸辰好容易站得穩些了,手臂繞緊蘇年華的雙腿就往家走。
  蘇年華把頭埋在陸辰的頸窩裏小聲哽咽,陸辰的身上是熟悉的,能夠讓蘇年華安定下來的味道。就像盛夏時節院裏久曬的棉被,即使在黑夜中嗅著,仍像陽光滿身。
  “他怎麽你了?”陸辰沉聲問著。
  “他摸我腿了……”
  “然後呢?”
  “然後你就來了……”
  “你怎麽就讓他摸了?”
  “我踢他來著……”
  “你怎麽不喊!”
  “我喊不出來……”
  “你是豬嗎?你平時跟我喊怎麽就那麽大嗓門!”
  “嗚……”
  “蘇年華,你是個笨蛋!”
  “陸辰,我爸呢?”
  “你爸沒回來!”
  “那你咋說我爸找我……呃……你咋知道我在王鞋匠那裏……”
  “蘇年華!你再說話,我就把你丟回去!”
  “……”
  小巷裏,不遠的道路竟走了好一會兒,兩個孩子的影子疊在一處,拉得老長……
  “蘇年華,以後別穿你媽這件衣服。”
  “為什麽?”
  “讓你別穿就別穿!”
  “哦……”
  回到家,三個大人都還沒回來。陸辰把蘇年華放在院子裏的竹凳上坐好,破天荒的幫她打了盆水,按著她的頭給她好好洗了個臉,水嗆的蘇年華想生氣又不好意思,隻在心裏咒罵。
  “我看你的腳!”陸辰換了盆水蹲在蘇年華麵前,不由分說抬起了她踩的黑乎乎的腳,腳底還沾了些細小的石子,難怪走路會疼了。
  “摸哪了?”陸辰越想越氣,吼著問蘇年華。
  蘇年華扁著嘴指了指小腿肚,陸辰撩起水花狠命的搓了搓蘇年華指的部位。
  “還有哪兒!”陸辰的聲音越發的大了。
  “沒……沒了……”蘇年華往回縮坐了下,不敢再告訴陸辰其實還摸了另外一隻……
  “明天和我一起上學,我騎車帶你!”陸辰擰緊了眉頭,刻意用嚴肅的語氣。
  “呃……不用……”
  “什麽不用!他每天早上就擺攤,你還想撞見他嗎?”
  “不想不想!”
  “嗯,那就隻好麻煩我了!”陸辰拍了拍蘇年華的腦袋:“放學也和我一起回來,免得他半道劫你!”
  “他會跟著我嗎?”蘇年華嚇的瞪圓了眼睛,眼淚又要出來了,剛才那一幕實在是超出她的人生經曆之外。
  “那不好說。”陸辰裝模作樣的沉思了下:“總之還是小心點兒,你要告訴你爸不?”
  “不要!我爸會找他打架!還會罵我!我媽以前和我說過離他遠點……”蘇年華連連擺手:“陸辰我求你了,誰也別說,丟死人了……”
  “哦,現在知道求我了?這幾天是誰裝蒜來著!”
  “我沒裝蒜,咱倆是好朋友!”
  “我不和豬做朋友。”陸辰站起身,心裏有幾分莫名的喜歡,嘴裏卻仍舊不饒人。
  “沒關係沒關係,我和豬做朋友!”蘇年華快速的接話,仰著臉看著陸辰。
  “嗯,這還差不多。”陸辰滿意的點點頭,端起水盆轉身剛想走,仔細一想剛才那話……不對勁……
  “蘇年華,你罵誰是豬!”
  “嘎吱……”蘇家院門開了,三個大人走進來,原來他們在巷口碰上了。
  “怎麽好好的又吵架了?”蘇爸爸一進門就聽見陸辰最後喊的那句,嗯,看來年華罵人家是豬了,這孩子怎麽學成這樣,得好好教育了……
  當晚,兩個孩子在飯桌上恢複了最初幾年的狀態。陸辰又變成了王子,而蘇年華就是給王子忙前忙後端茶送水的丫環……

第4章
  從那晚開始,蘇家院裏的三個大人都隱約的感覺到這兩個孩子似乎不大一樣了,卻也並沒留意究竟是哪裏不同,也許是長大了,也許是吵著吵膩了。總之,日子一天天平淡過去,早上蘇年華垂著頭,跟在陸辰屁股後麵出門,黃昏再搭陸辰的車子一塊兒回來。在一起做作業的時候也不安靜,總是神神秘秘的在講些什麽,兩個人的話似乎講也講不完。
  隨後,小巷還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住在巷尾的王鞋匠家三天兩頭鬧耗子。有天晚上院裏還無緣無故多了個土坑,王鞋匠早上起床,迷迷糊糊的出門一腳踏進去扭傷了腳,瘸了好一陣子才恢複。巷裏的人都猜是誰家的小孩子調皮幹的壞事,可回去各自審問了娃娃們,沒一個承認,頭搖得和拔浪鼓差不多。
  蘇家沒審,也沒人懷疑蘇家。
  本來就是,蘇家的兩個娃娃,幹幹淨淨斯斯文文。蘇年華自小嬌憨懂事、陸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穿得再簡單往那一站都透著不同的感覺。
  怎麽會是他們?
  兩個孩子聽著大人們的議論並不插話,可如果細看,就會發現蘇年華的臉漲得通紅,而陸辰,眼睛晶亮亮的,唇角揚起抹超出他年齡的笑意。
  如果日子一直這麽過去也蠻好,蘇年華想著,當年的大白鵝有被“斬首”的一天,那麽王鞋匠也會受到“報應”。她和陸辰會一起長大,上初中、高中、大學,潛意識裏,她把陸辰當成了哥哥,雖說她也說不清“哥哥”究竟代表著什麽,可每當她叫的時候,陸辰總是很高興,即使不說話,車子也會蹬得飛快,白校服襯衫被風兜起,坐在後麵的蘇年華就會聞到熟悉的味道,陽光的味道。
  可陽光畢竟不會充斥於每一天,比如陸丹青帶著陸辰離開蘇家的時候。
  相處六年好像很漫長,可分別卻隻需片刻而已。
  離開的理由很簡單,陸丹青的畫有了名氣,有幾幅在國際上獲了獎,拿了高額的獎金,於是她買了房子,而房子的地點在S城。
  就是說,陸辰將回到他出生的城市。
  陸辰並不願意離開,如同六年前他並不願意住下來。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所以陸辰隻能向陸丹青妥協。
  也許身體裏有著遺傳自陸丹青的“藝術”氣息,在陸辰的心目中,離別應該是憂傷的、依依不舍的,如果能配合點二胡演奏就更加完美了。所以,他在準備搬家的日子裏淋漓盡致的展示著自己恰如其分的離愁。比如把自行車像臨終遺物一樣送給了蘇年華、比如還跑到商場去給蘇年華買了隻她一直想要的disney卡通手表,手表的盒子裏甚至還寫了幾句從書上抄來的離別詩,什麽相隔、懷念之類的……
  他認為,女孩子,尤其是蘇年華這樣的“天然癡呆”女孩,對離愁的恐懼應該來的更猛烈些吧?
  事實卻剛好相反,蘇年華的離愁不是沒有,而是少的可憐,尤其是收到自行車和手表之後,她非常非常希望自己的人生中每年都會遇到幾次這樣的離別……
  她的這種近乎於“興奮”的情緒讓陸辰“出離憤怒”!
  事情發生在陸辰離開的前一晚。
  那晚,蘇年華樓上樓下跑的不亦樂乎,好像要走的是她,而不是陸辰。不要以為她在幫忙,她隻是看看陸辰還有沒有什麽不要的好東西而已……
  陸辰豈是一般戰士,心裏忍著的氣即將爆發。終於趁陸丹青下樓和蘇爸媽告別的時候,把蘇年華拉到小院裏說話:“我走了你就那麽高興?”
  蘇年華往後退了半步,警覺的看著陸辰:“車子你送我了,不會再要回去吧?”
  說著,眼睛就瞟向放在院角的自行車。
  陸辰氣噎:“蘇年華,你行!”
  “你是好人!”蘇年華擠眉弄眼的抬起手腕,裝腔作勢的看著陸辰送的手表:“呀,都十點半了,明早還要早起幫你搬家呢,早點睡吧!”
  蘇年華喜歡這個手表,她卻沒準備告別的禮物,理由是……沒錢了。
  這個理由讓陸辰又好笑,又生氣。他知道蘇年華存了“私房錢”,可很明顯,他完全沒她的小金庫重要!
  “蘇年華,你沒事兒別給我寫信!”陸辰不甘心就這麽放過她,惡狠狠的語氣。
  “那怎麽行!我長這麽大都沒收過信,好容易有個外地的朋友了,你一定要給我寄信啊!”蘇年華不依不饒。
  “朋友?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走了你連個禮物都沒有!連葉薇都送了我本書!”陸辰咬牙切齒的表情。
  “呃……下次補上!”蘇年華甜蜜的微笑著,眼睛眯起,在月色下愈發像一隻小貓。
  陸辰無語的看著她,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能在做著最無恥的事情同時,卻展露最無辜的笑容。
  “下次?這次吧。”陸辰惡向膽邊生,湊近了蘇年華。
  蘇年華不解的看著越來越近的陸辰,愕然發現他怎麽比自己高出這麽多了……都生活在同一個院子,都吃一樣的東西,咋身高差距會這麽大呢?
  正思忖間,陸辰忽然用力的把她推靠著牆壁,之後又用力按住她的頭。蘇年華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喊“殺人啦……”
  可還沒來得及喊,陸辰的臉也在眼前瞬間放大,緊接著,血案發生了……
  蘇年華聽到自己的腦海裏嗡的一聲,又感覺到自己的牙齒和陸辰的牙齒撞的“咚”一聲。緊接著就是一陣腥腥的味道,撞出血了……痛的蘇年華怒火中燒,大吼一聲踹開陸辰:“陸辰你屬狗的!”
  陸辰痛的一隻手捂著小腹,另一隻手捂著嘴,眼睛裏兩簇小火苗:“活該!誰讓你不準備禮物!”
  “那你就咬我!陸辰,你等著!我記住你了!”蘇年華少有的失態,忽然有點蒙了,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好像應該痛苦,可又抓不著痛苦的頭絮……
  “嘁!”陸辰不屑的彎著腰轉身離開,順便還踢飛了小院裏擺得好好的一個洗菜盆。
  衝上樓,立刻奔進洗手間,鏡子裏的少年,心跳快的就像偷窺那天一樣,又滿臉通紅,牙齦酸酸的痛,心裏不停的咒罵:“該死的蘇年華,吃石頭長大的嗎?”
  可剛才撞上她嘴唇那一下,好像真是一聲巨響啊,回蕩在陸辰的耳邊多年不散!
  陸辰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嗯,腥腥的,甜甜的……又出血了……
  當晚,樓下樓下的兩個孩子都失眠了。
  蘇年華:陸辰這死小子,汪汪他個太陽,番茄他個西紅柿,青椒他個臭雞蛋!撞那一下算啥?算親嘴?不算吧……算?不對,肯定不算!嗚嗚嗚,陸辰你等著,我記住你了!
  陸辰:我瘋了嗎?我幹嘛拿嘴唇撞她一下啊?我是氣的,我一定是被她氣的!撞那一下不算什麽,真的不算什麽!瞅她那樣,破馬張飛的!可是……
  清早,陸辰走了,在蘇家住了六年,陸丹青和陸辰的行李仍舊隻是那兩個大皮箱,沒多一樣,也沒少一樣。
  蘇年華正口水橫流睡的一塌糊塗……
  兩天之後,學校剛好放假,蘇年華沒事幹,就在家洗衣服。洗好了,習慣性的抬頭喊了一聲:“陸辰,幫我晾起來!”
  自然是沒人回應,蘇年華怔了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笨蛋,他走了嘛!”
  擰幹了,晾在院裏的繩子上。老規矩,把自己的衣服晾在了左側。右側空蕩蕩的,沒有了陸辰的校服襯衫。平時陸辰晾個衣服也挑剔多多,絕對不允許蘇年華的衣服碰到他的。蘇年華不解氣,有一次故意把兩個人的襯衫袖子係在了一起,像手拉手一樣。為了這事,陸辰一天沒答理她!
  接著幹活!跑到樓上去打掃衛生。剛想敲門,手卻滯住了,裏麵又沒有人在,敲門做什麽?
  推開屋門,房間裏空空蕩蕩的。窗子開著,風吹進來,窗簾孤單單的飄起來。蘇年華走近了朝樓下看著,院子裏也是空蕩蕩的,夢寐以求的自行車就靠在牆角,可一個人騎著上學又有什麽意思。
  牆角……又想起了撞牙的那個晚上,蘇年華臉上開始發燒。
  葉薇說,那個叫初吻……不會吧……初吻應該是碰嘴唇,哪有撞牙齒的,還撞出血了……可是……可是……
  “蘇年華,你發什麽呆!喊你半天了你都沒聽見嗎?”蘇媽媽雙手叉腰,站在門口怒氣衝天。
  “我沒早戀!”蘇年華愕然轉身轉頭驚呼。
  “哪個說你早戀了!”蘇媽媽衝過來揪起女兒的手臂往樓下拖:“你看看你,火忘了關,你想把這屋子燒起來!”
  “啊……媽媽我錯了……”
  很快,蘇家小院的樓上又被租出去了,租給在C城打工的一對年輕夫妻,他們有個一歲的寶寶。
  小院又恢複了熱鬧,尤其是寶寶哭起來的時候。可蘇年華的心裏仍舊空了一小塊,而且這小塊的麵積還有逐漸擴散的趨勢……

第5章
  偶爾,兩個孩子會通信,相互寫些廢話。蘇年華經常把信紙疊的千奇百怪,還會在信封上貼些亂七八糟的貼紙,這些都是葉薇教她的。
  開始,通信的頻率是每周一封,上初二的時候,變成每月兩封,初三學習忙,想起來才寫一封。
  等到蘇年華上高中的時候,陸辰被陸丹青送到美國去讀書,通信就更少了。
  那個晚上的“初吻”事件,兩個人誰也沒有再提及,不約而同的封閉起來。蘇年華常想,那可能真的隻是個意外,平凡如己,年幼如己,陸辰當時的舉動隻是情緒使然吧,僅此而已。有什麽呢?誰在少年不曾輕狂。
  時間和距離,才是影響感情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如果陸辰沒走,如果他和蘇年華一起考上C大,想必,兩個人的人生都將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可如果隻能是如果。
  初中,陸辰在S城加入了校際網球聯盟,成了S一中的風雲人物的時候,蘇年華參加學校組織的農村遠足,腳上磨出三個水泡,給陸辰的信裏滔滔不絕的描述了那水泡的麵積、體積、色澤,以及後遺症。
  陸辰想,如果他還住在小院的話,一定會幫蘇年華挑破水泡,再塗上藥水,不過女孩子就是嬌氣!
  高中,陸辰死攻TOEFL的時候,蘇年華背曆史政治背的近乎瘋狂,她信裏說,除了書後麵的印刷廠及訂價,她全背下來了。
  陸辰不信,就蘇年華那記性,估計高考之後一個月就會忘得精光!
  大學,陸辰去了美國,在美國鼓搗數學模型到通過工程應用以完成操作。蘇年華就讀C大中文係。開始的一年,繁重的課業讓陸辰瘋了一樣想回國,他需要個人傾訴,可蘇年華就像轉了性,幾個月才來一封信,信上也總是隻言片語。陸辰有點奇怪,也有點生氣,什麽叫朋友?果然是脆弱的友情。
  大二的時候,陸辰意外的在MSN上遇到蘇年華,她瘦了好多,仍舊笑眯眯的,就是看上去有點兒累。
  “你在做什麽?”陸辰忍不住要問。
  “我在查點資料。”蘇年華對著話筒說著。
  “你在哪裏查資料?”陸辰看著視頻裏麵的環境,不像是網吧,也不像宿舍,倒是有那麽幾分家的感覺。
  “同學家裏。”蘇年華語氣淡淡的,證實了陸辰的猜測。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陸辰剛想開口問聲你好嗎,視頻裏忽然出現另一個人的手臂,修長、潔淨,端著一杯牛奶放在蘇年華的麵前。
  電腦音箱裏隨即傳來一個年輕男人好聽的聲音:“年華,休息一會兒。”
  視頻裏的蘇年華仰頭微笑著說了聲謝謝。
  陸辰愣了一下,第一反應竟是隨手就關了MSN。
  心恍惚的,空落落的。
  也對,兩個人一東一西,一文一理。像兩條同一原點的射線,最終遠離。
  她會想念嗎?
  也許有過,分了,就淡了、散了。
  陸辰忽然笑了起來,關了電腦走到窗前,窗下早已沒有了穿著寬大恤衫,蹲著洗衣服的小年華,自己還糾結什麽呢?
  那不過隻有六年,僅此而已。
  兩個人網上的交流並沒有斷,直到蘇年華C大畢業,又考上S大的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生。
  到了S市的蘇年華打開電腦,MSN上陸辰的頭像閃亮,隻有一句話:蘇年華,我回國了。
  ……
  兩年後的夏天。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三個小時前,蘇年華一定會堅定的對那個小胡子理發師說:“我不剪!也不燙!”
  可是時間能倒回嗎?
  不能!
  所以,當陸辰終於出現的時候,蘇年華正頂著個短短的綿羊頭站在烈日下,欲哭無淚中!
  “蘇年華你笨啊!”陸辰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恨鐵不成鋼:“是不是又讓人宰了!”
  “他說我剪短頭燙了才洋氣些……我不知道在S城燙個頭發這麽貴!”蘇年華眼圈紅了,引得路人側目。
  “洋氣個……”陸辰四下看了看,活生生的收回“屁”字,不耐煩的問:“你來S城都兩年了,還不知道物價嗎?宰了你多少錢?”
  “三百!”蘇年華聲音愈發的小了,頭垂下,綿羊卷風一吹忽扇扇的輕動。
  她就是這樣,從小到大上街就挨宰,果真就應了高分低能那句話!陸辰苦笑的搖了搖頭,一想到蘇年華從小留到大的長頭發就有點心疼,這家夥真是狠心啊,說剪就剪!氣歸氣,還是摸出錢包抽出一疊錢:“還算宰的客氣,拿去!”
  “呃?給我錢幹嗎?”
  “你明天不是麵試嗎?買衣服去,沒工作你就真成豬了!”
  “我自己有錢。”蘇年華漲紅了臉推開他:“校對佛經賺的錢還沒花完呢!”
  “少提你那個佛經!你們導師簡直就是吸血的,那才幾個錢,你錢肯定都燙頭發了。”陸辰把錢硬塞到她手裏。
  “都怪你!是你說我找工作要換個成熟的形象,陸辰我恨死你了!”
  陸辰沒好氣的斜著眼問:“我讓你換你就換?你那麽聽我的?還有啊,你幹嘛有事兒給我打電話,你家那位牛奶男呢?”
  “他不是我家那位,你也別叫他牛奶男!人家有名有姓,人家叫夏寒!”
  “嘁,人怪名字也怪,夏天有寒的嗎?”
  “你……”
  “你以為我像你這麽閑啊!晴晚的生日禮物還沒買呢,行了我先走了,不是我說你,你堂堂的碩士啊,怎麽這麽……這麽豬啊!”陸辰轉身要走,忽然停住又問:“牛奶男呢?”
  “在實習單位。”
  “哼,還不承認是你家的,不承認你怎麽回答的這麽利索!”陸辰戴上墨鏡,陰陽怪氣。
  “這個……是你問的啊……我沒說是我家的啊……你這完全是……”蘇年華臉漲紅了:“陸辰你現在還學會下套了啊,你等著,我記住你了!等等,你說晴晚,呃……哪個晴晚?”
  “你們學校原來日語係那個係花!”
  “沒聽過,啊?你為了泡妞把我扔下?行了我真記住你了!”
  “記吧,你記住我也不止一年兩年了。”
  “我這次真記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是君子嗎?你是女人,還是女人裏最笨的那個!不說了,一會兒車開罰單了!”
  “陸辰!”蘇年華憤怒的揮動著拳頭。
  陸辰看出她真氣了,好笑的揉了揉她頭發:“行了喜羊羊,走了哈,有事兒電聯!”
  說罷轉身跑開,速度堪比劉翔……
  “我不是喜羊羊!!”蘇年華朝他背影喊了句。
  “你是美羊羊!”陸辰已經鑽進了車,透過車窗朝蘇年華敬了個標準的美式軍禮。
  “汪汪你個太陽!”蘇年華咬牙切齒的詛咒陸辰一輩子買方便麵沒調料!
  呃……不過陸辰從來不吃方便麵。
  呃……這家夥換新車了?啥牌子啊……張望了幾眼車就沒影了!
  錢收好,琢磨著下次見麵一定還他。平時他請吃個飯就當是劫富濟貧了沒啥,買衣服自然不能動他的錢,哥們兒歸哥們兒,錢還是要算清楚。陸辰回國兩年了,見麵次數倒也算是挺多的,可蘇年華隻覺得陸辰的性子變得和小時候完全不同,花錢大手大腳,也不找工作,就整天遊三逛四,也不知道陸丹青為啥不教訓教訓他!資本主義社會果然黑暗!
  還有啊,夏寒又沒得罪他,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總管人家叫牛奶男!
  鬱悶!蘇年華從帆布包裏拿出水壺咕嚕了一大口。

第6章
  蘇年華之所以去改變形象也的確是有個重要原因的,那就是應聘。
  風蕭蕭兮易水寒,碩士找工作兮不複還!
  蘇年華本來報考了博士,可是……一言難盡,總之是沒念成。
  其實快畢業了才發現碩士學曆在S市真沒啥用,導師本來推薦她到出版社實習,可剛半個月就被人頂了,哭了幾鼻子,最後還是夏寒神通廣大托了個什麽關係才在盛世遞進她的簡曆,再應聘不上,丟人丟大發了!
  麵試的時間不會因為蘇年華變成喜羊羊就推遲,SO……買衣服先。
  逛了一天,果然是……一無所獲。
  沒指望上陸辰,夏寒和葉薇又剛巧都有事,不然一定能幫她參謀參謀。
  回到租住的小屋,蘇年華洗漱了,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長發沒了,脖子上涼涼的,空蕩蕩的。有點兒頭暈,翻出體溫計量了下,三十七度八,果然又在發低燒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每天晚上都這樣,上網百度了下,說的一個比一個可怕,不是惡性腫瘤就是白血病。蘇年華決定選擇性心理無視,自己才二十四歲而已,又不是拍韓劇的……
  正胡思亂想,敲門聲響起。
  “誰呀?”蘇年華提高了聲調問。
  “我!”居然是陸辰不耐煩的聲音。
  蘇年華下意識看了看手表,晚上八點多,他沒去那個什麽係花的生日宴?
  穿上拖鞋跑過去打開門。
  陸辰吊兒郎當的擠了進來。
  “你那個夕陽紅呢?”蘇年華翻出個鞋套扔給陸辰。
  陸辰極不情願的穿上,嘴裏還抱怨:“就你這破地板還換什麽鞋套,醜的要命!呃……什麽夕陽紅?”
  “要不就換上,要不就滾蛋!”蘇年華堵了他一句:“就那個什麽晚晴還是晴晚,晚年晴,不就是夕陽紅!”
  “晴晚!你怎麽亂起外號!”
  “你還管夏寒叫牛奶男呢!”蘇年華利索的回答。
  “嘁!”陸辰氣噎,瞧著蘇年華那一頭綿羊卷又忍不住樂了,習慣性的抬手去揉她的頭發:“喜羊羊!”
  蘇年華惱怒的打掉他的手:“一會兒弄亂了,明天沒法見人了!”
  陸辰笑著湊近了聞,蘇年華的頭上一股藥水的味道,還夾了熟悉的清香。
  蘇年華下意識退了半步,臉上有些發燒,她並不習慣陸辰的突然接近,總讓她感覺有幾分緊張,隻有沒話找話:“陸辰,你這麽晚來幹啥?”
  “路過,上來看看。”陸辰自顧自的坐在小書桌前的椅子上,隨手打開電腦:“你明天麵試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嗯。”蘇年華點點頭,坐在靠書桌的床沿:“資料都背齊了!”
  “說來聽聽。”陸辰好奇的側過頭。
  “我叫蘇年華,女,24歲。”
  “停!哪有你這麽說的,你是男是女別人還看不出來嗎?你是不是警匪劇看多了啊!”陸辰打斷她。
  “呃……哦……我叫蘇年華,24歲,S大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研究生畢業,很高興能接到盛世集團的麵試通知……”
  “停!哪個集團?”陸辰驚訝的皺眉打斷她。
  “盛世集團啊。”蘇年華來了興趣:“你一定聽過吧?很有名哦,是夏寒幫我遞進的簡曆!”
  “誰讓你去盛世應聘啊!”陸辰騰的站了起來,眉頭擰得緊緊的,一臉的不高興。
  “呃?”蘇年華愕然。
  “啪啪。”兩聲敲門的聲音忽然響起,隨即傳來夏寒的聲音:“年華,我是夏寒。”
  “又是他!”陸辰的臉色更臭了,虎著臉趕在蘇年華的前麵把門打開,整個人擋在那裏。
  門口的夏寒果然怔了一下。
  蘇年華費力的在陸辰的身後擠出個頭:“夏寒,找我有事嗎?”
  “沒事,來看看你,這樓道裏的燈怎麽又壞了,一會兒我幫你換上。”夏寒手裏提著袋東西,微笑著回答,眼裏似乎沒有陸辰的存在。
  呀,看不出這家夥還是個高手,陸辰暗自腹誹。
  “先進來吧。”蘇年華笑著對夏寒說。
  “好。”夏寒進了門,不經意的樣子撞開陸辰,熟練的打開門旁的小鞋櫃,找出雙拖鞋換上。
  陸辰下意識看看自己腳上藍色的奇醜無比的塑料鞋套,心裏莫明其妙的有點發悶,為什麽牛奶男這家夥會有拖鞋,難道他比自己來的還多些!
  想著,扭過頭惡狠狠的瞪了蘇年華一眼。
  蘇年華根本沒注意到陸辰情緒上的變化,正接過夏寒手裏的袋子打開瞧著,一臉的興奮:“你怎麽知道我沒吃飯!”
  袋子裏是一盒還冒著熱氣的包子。
  夏寒招牌式的微笑:“我不知道你沒吃,那正好啊。”
  蘇年華哈哈笑了兩聲,捧著包子就跑到小廚房去找碗碟盛。
  “我來幫你。”夏寒應了聲,跟上了蘇年華。
  陸辰怔怔的看著他們的背影,蘇年華穿了普通的恤衫仔褲,一頭亂七八糟的綿羊卷,活像個毆巴桑!
  夏寒也是,看上去極普通的衣服,可陸辰認得出那牌子價值不菲。最要命的是,不止是價值不菲,夏寒這個人的條件簡直就是個標準男的範本!身高大概一八零、和蘇年華同專業、聽說家裏環境相當不錯,性格不緊不慢、不慍不火,最可怕的是標準男還長了個標準臉!
  “年華,頭發做的不錯,挺可愛的!”夏寒側過頭看著蘇年華,語氣十分的由衷。
  醜成那樣還誇,果然虛偽!陸辰畫外音。
  “真的!”蘇年華有點兒高興:“你是第一個誇我的!這頭發快鬱悶死我了!”
  當然隻有他肯誇你,他什麽眼神啊!陸辰畫外音。
  “挺好看的,剛好明天你麵試,會給考官一個好印象。還有,別緊張,你肯定行。”
  廢話,蘇年華再怎麽笨好賴也是個重點院校的研究生,用你誇嗎?陸辰畫外音。
  “嗯嗯。”蘇年華塞了個包子進嘴裏,吱吱唔唔的噎住了。
  夏寒體貼的拍著她的後背。
  “嘭!”一聲巨響。
  蘇年華愕然回身,陸辰不見了,地板上孤零零兩隻鞋套……
  陸辰懶得再看下去,隻覺得自己站在那裏簡直是個一千度的大燈泡!心裏有點不舒服,他覺得自己還真是多管閑事,蘇年華的生命裏從來就不止他陸辰一個朋友,哪裏就用得著他來操心了。
  慢吞吞的下了樓,坐上自己的車,看著副駕駛上擺著的紙袋子,裏麵裝了一套職業女裝,是他今天下午去挑的。
  本來下午是要給晴晚挑生日禮物,不知怎麽的逛的全是適合蘇年華的女裝店,即然逛了,就買咯,反正那蠢丫頭也不會買衣服。
  最後挑中了一套淡粉紅色的半袖套裝袖,上衣下擺繡著木棉花圖案,看上去很舒服。痛快的買了,還讓專櫃小姐細心的剪掉了價格簽,免得蘇年華看到那個數字又跳腳。
  臨出商場的時候在一樓化妝品櫃台隨便挑了瓶香水就直接去晴晚訂好的飯店了,並沒遲到,可坐在晴晚的身邊卻一直走神。
  好容易捱了一個小時,算算時間也夠意思了,就告辭出來,不是沒看到晴晚失望的眼神,可沒辦法,蘇年華畢竟是從小長大的朋友,陸辰在心裏暗自說著。
  開車去蘇年華小租屋的路上,陸辰反複設計著如何把這衣服送出去。
  先上樓聊聊、聊一會兒說自己餓了,然後拉蘇年華下樓吃飯,安排她坐副駕駛的位置,那麽她一定會拿著紙袋子問,自己就說朋友送的……呃不行……怎麽會有朋友送自己女裝?要不然就說是給陸丹青買的,陸丹青穿著小,他準備扔掉。
  可陸丹青在法國啊……再說她的年紀……還有身高……管他呢!反正蘇年華那個癡呆也不會想那麽多吧……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標準牛奶男!幾個包子就把蘇年華拴住了!
  陸辰沒好氣的把紙袋子扔向後座,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坐進來有幾分鍾了,為什麽還不開車走?
  忍不住搖開車窗朝蘇年華家看去,燈亮著。
  看到自己走了,她居然也沒追出來送送!這算什麽朋友?虧自己還這麽操心!她明天麵試的公司居然是盛世……
  越想越煩,索性踩油門離開。
  ……
  第二天清早,蘇年華腳踩一雙五厘米的半新高跟鞋,抬頭仰望麵前這棟五十層的大廈,心中油然而生兩朵波斯菊加一起那麽巨大的悲壯情緒。
  咬咬牙,給自己鼓了把勁。低頭看看身上的行頭,嗯,以前湊和著買的,被罐頭公交擠的有點皺,大體還不錯。雖說這衣服配喜羊羊發型確實有點……她決定再次選擇性心理無視。
  前進!目標:盛世大廈三十八層、盛世集團公司策劃部!
  目不斜視的通過玻璃轉門,腳踏上大廈一層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身邊一個又一個青年才俊貌似很趕時間的朝電梯快步走著。
  忽然有了當白領的感覺,不錯嘛……嗬嗬……高跟鞋踩的份外響亮。
  運氣果然可以,剛走到電梯廳,標號F的電梯門就緩緩開了,蘇年華快步走了進去。
  嗯,裏麵挺寬敞,看不出是啥裝飾,總歸這電梯廂比C大教學樓裏亮堂的多!
  陸陸續續又進來幾個人,蘇年華靠著電梯右壁挺胸抬頭站好了,餘光看見外麵居然有還有很多等電梯的人不上來,奇怪……
  電梯門關閉,安靜平穩的上升,蘇年華瞧向前方,呃,沒有慣常的樓層按鈕。左側前方,呃?也沒有!當然不可能在頭頂了……
  額頭上滲出細汗,這這這……這怪電梯咋沒有按鈕啊!
  “呃,請問……”蘇年華小聲開口,問向旁邊一臉嚴肅的精幹美女。
  “噗……噗”
  怪異的聲音響了兩下,伴隨著騰起的臭味,源頭正是精幹美女,電梯裏有了輕微不滿的騷動。
  蘇年華愕然,強忍著捂鼻子的願望收回視線,這個時候盯著放屁者是多麽不禮貌的行為,這個精幹美女心裏一定難堪死了,真讓人同情……
  可事實證明好人是不可以隨便做的!
  精幹美女忽然扭頭看向蘇年華,配合皺眉、捂鼻、挪移等一係列動作。成功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
  蘇年華瞪大眼睛,手指下意識詢問式的指向自己。
  別人眼裏她的舉動變成了肯定式……

第7章
  “叮……”電梯停了,所有人捏著鼻子解放了一樣衝出去,除了無辜受害的蘇年華。呃,還有個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人。
  死命的垂下頭捏緊了皮包,蘇年華其實很想對後麵的人說一句:真真不關我屁事!
  電梯繼續上行,氣氛更加的詭異。稍稍消減的臭氣、沒樓層按鈕的電梯、抓耳撓腮的蘇年華,以及她身後死不吭聲的人……
  “叮……”電梯頂部紅色顯示屏上,清清楚楚的數字:50。
  盛世大廈頂樓。
  蘇年華絕望的看著那個數字,腦袋裏迅速做出了決定:在這層下,然後走樓梯返回三十八層。
  說下就下,電梯門緩緩打開的同時,左腳就堅實的邁出第一步,落點非常的準確:身後那個人的皮鞋上……
  他怎麽躥的這麽快,不是在身後嗎?蘇年華愕然間脫口而出問了句廢話:“嗬嗬,你也下?”
  那人沒吭聲,步子卻停住了,鋥亮的皮鞋上豁然一個灰灰的高跟鞋印。
  蘇年華有點兒心虛,抬頭看這個倒黴的電梯男,呃……目測身高一八零以上,一身黑,包括他的臉色!
  可是……他怎麽能這麽……帥的慘絕人寰!
  嗯,應該讓陸辰來瞧瞧,省得他總自戀。不過陸辰好像也不比這個黑無常差……怎麽說也是校草級的……
  “夜少。”電梯外閃出一個化著極精致妝容的旗袍美女,微笑著朝黑無常點頭。
  夜少?惡寒一個先,居然讓21世紀的蘇年華碰到個活著的少爺。
  “教她用電梯。”磁性的聲音,冷冰冰的話,黑無常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說的“她”指的是我?蘇年華暗自琢磨。
  旗袍美女上下打量著蘇年華,眼光不大客氣:“小姐,請問您要去幾樓?”
  “啊,三十八樓。”蘇年華有點兒不好意思:“本來想去三十八樓,電梯裏沒找著按鈕。”
  “是嗎?”旗袍美女麵不改色,示意蘇年華跟著她走到電梯旁邊,那裏立著台長得像取款機似的東東。
  在上麵按下三十八,顯示器馬上顯示了英文G字母。
  “你可以坐G號電梯下去。”旗袍美女清冷的聲音說了句。
  汗……這電梯的操作原來在外部進行……直通的。
  蘇年華臉上又有些發燙,連忙謝過了旗袍美女。
  “沒什麽,不過……”旗袍美女拉了長音:“夜少剛回國就被你打聽到了,行,消息蠻靈通。其實你這招已經有很多人用過,對夜少沒用的。另外,50樓是盛世高層才能進出的地方,你好自為之。”
  “啊?”蘇年華不明究裏。
  旗袍美女不再答理愣住了的蘇年華,轉身走了,那腰肢婀娜的,旗袍下擺處的手繡暗紅牡丹隨之扭動……葫蘆兄弟裏的蛇妖!
  “可噎死我了……”蘇年華抽搐式的笑了笑,自言自語。
  折騰了半天,總算到達了目的地三十八樓。
  可出了電梯門,蘇年華以為自己誤入了人才交流中心……全是來麵試的人。
  “小姐,這是你的號碼,請到那邊等待。”早有工作人員迎上來,遞給自己一張小小的卡片。
  蘇年華接了,走到指定區域找個位置坐下了。這才顧得上打量下盛世集團的環境,嗯,內部裝修很特別,有點中式仿古的味道,想必大BOSS還比較念舊吧?再看看手中的小卡片,正麵是個阿拉伯數字47,背麵是純黑色,印了盛世的logo,是紅色的楓葉上隱了朵木棉花。
  真是奇怪的標誌,不過蠻好看的。
  “各位。”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響起。
  蘇年華抬頭,說話的人站在所有座椅的前麵,穿深色西裝的年輕男人,帶著眼鏡,一派斯文。
  “請注意聽我講話。”那人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之後,繼續說:“我是盛世人力資源部長,大家可以叫我袁華。今天上午參加麵試的人員有50人,由於人數較多,時間有限,所以我們將分批次來進行,每五人一組,分為十組,大家可以根據號牌來計算出自己屬於哪一組,本次招聘的職位分別為:策劃部企劃專員、項目部經理……”
  袁華一一說著,大家也都沒記,來之前本來就確定了各自要應聘的部門。
  “夜少!”袁華忽然停了下來,抬頭朝走廊的方向喊了聲夜少,幾十雙眼睛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眼神看過去。
  蘇年華立刻認出了是電梯男。
  遠遠的看著,好像更帥些了……你說這人怎麽長的呢?難道真是家裏有錢基因也好些?估計他爹媽也都不一般吧?蘇年華想入非非中。眼光稍錯開了些,便看到了電梯男身後跟著的蛇妖,那蛇妖好像也看到她了,眼底還帶了抹戲謔的笑意。
  原來我這麽醒目……蘇年華自戀了下下,並不氣。
  袁華早朝著那個什麽夜少迎了過去,低聲說著什麽,夜少眉毛都沒動一下,就是聽著,麵無表情。倒是那個蛇妖擰上來囑咐了袁華幾句,隔得太遠,蘇年華也聽不到。
  不過,這個夜少的出現的確是引起了小小的暗湧。大家都不傻,都能估計到他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可是蘇年華早在網上查了盛世集團的架構,董事長姓趙啊,這個夜少又會是什麽身份,大股東?大股東的兒子?
  管他呢,反正也輪不著她操心這些,蘇年華坐的舒服了些,自己是47號,按剛才袁華的排法豈不是等到最後一組了……唉,早知道來早一些。
  蘇年華最怕的就是等待,哪怕是上斷頭台,估計她也會是鞋子都跑掉衝在第一位那個。
  可沒辦法,隻有等了。打開皮包,再檢查一次帶來的資料和證件吧。餘光看到袁華引著那個夜少和蛇妖一起走向麵試的大廳,想必他也是麵試官之一,希望他忘記剛才電梯裏那個P……
  第一組的五個人隨後被叫了進去,十幾分鍾後就都出來了,有的麵有喜色,有的快哭了的表情。
  之後就是第二組、三組……蘇年華觀察著,越來越緊張,手心開始冒汗。
  “這位miss”
  旁邊有人在說話,蘇年華沒在意。
  “這位miss”又說了一次,是個男聲,有點娘娘,還碰了碰蘇年華的手臂。
  “啊?我?”蘇年華愕然扭頭,麵對上說話的人。
  長這麽大,還沒人管自己叫miss,還這位miss……
  “在下是在喚你。”那男人用力的點頭,梳著中分的頭發有一縷滑下在眼旁,他自如的一甩,頭發又上去了……
  “哦……喚……我……你好,有事嗎?”蘇年華過濾掉他奇怪的用詞,目光不由自主的粘在他的頭發上,開始研究他是用什麽牌子的膠水,哦不,定型水。
  “我們很有緣份,這麽多的同胞,不是他、也不是她,偏偏是我們,坐在了一起。”中分男笑意盎然。
  蘇年華回應了個抽搐式的客氣微笑。
  “你是什麽學曆?”中分男繼續問。
  “我……S大古文係研究生。”
  “哦,那個學校還是不錯的。”中分男肯定的點點頭,話鋒一轉:“不過,以你的學曆,到盛世來應聘……似乎是低了一點點,不過你不要自卑。”
  “哦……”
  “你不問我的學曆嗎?”
  “你……的學曆……”
  “我是博士,博古通今的博士。我精通三門語言、有四種資格證書、五年的工作經驗!你呢?”中分男認真的問。
  “我……我五講四美三熱愛。”蘇年華鬱悶的回答。
  “那是什麽?”
  “呃……沒,沒什麽……”蘇年華更鬱悶了。
  “你今天的打扮是不錯的。”中分男繼續他的話。
  “哦……謝謝。”
  “你不覺得我也不錯嗎?”中分男反問。
  “哦……你也不錯。”蘇年華下意識的看著他的長褲上麵的兩根花背帶。
  中分男顯然滿意了,繼續問:“你是哪裏人?”
  “C城。”蘇年華老老實實的回答。
  “哦,小地方”
  “你是哪裏人?”蘇年華很怕他再反問,急忙主動開口。
  “你聽不出來嗎?我這麽標準的普通話!”中分男立起了眼睛。
  蘇年華馬上覺得自己犯錯了:“呃……標準的普通話……那是哪裏人?”
  “其實呢,我平時是不大講普通話的,我習慣於講英語。”
  “哦……”
  “我的法語也不錯,日語稍遜些。”中分男難得謙虛了一回。

第8章
  “哦,那你真厲害。”蘇年華由衷的感歎,自己當年過個英語六級都費那麽大勁,人家一學就是三門。
  “嗯,還可以,不過你不要自卑,雖然我比較出色,可我也是很平易近人的。”中分男認真的點頭。
  蘇年華又有點鬱悶,我怎麽就自卑了……
  第九組參加麵試的終於出來了,蘇年華瞧著他們,一瞬間有了種想逃跑的感覺,心跳加速、脈搏加快。
  “第十組請進。”盛世的工作人員麵帶微笑的說著。
  也許上刑場也不過如此吧?蘇年華跟在中分男的後麵亦步亦趨。
  進行麵試會的房間很大,正中間五個依次擺好的座位,對麵坐了近十位主考官,每人的麵前都放了一個印有職務的名牌,電梯男除外,可他卻坐在正中,蛇妖不是主考官,坐他身後的位置。
  蘇年華想起葉薇的囑咐,視線盡量保持平行,要鎮靜的躍過每個人,而看上去卻像是在注視著每一個人。
  可要是真按她說的做,自己就要變成對眼了……
  “你們五個人一共隻有二十分鍾的時間。下麵開始,請問,你們想進入盛世的原因是什麽。”那個叫袁華的人力資源主管首先開了口,嗓音有點啞,想必一上午的麵試很累人。
  五個人不約而同的想了片刻,果然還是那個中分男反應快些,還學會搶答了:“請允許我用比較熟悉的英語來回答這個問題。”
  “不好意思,你們五位應征的職務都是策劃文案,不是翻譯。”袁華頭也沒抬的看著桌上的資料回答。
  “呃……什麽意思?”中分男不解的揚了揚劉海。
  其它三位麵試者保持微笑,蘇年華實在看不過去,側頭低聲說了句:“意思是讓你說中文。”
  “也可,我中文造詣極深。”中分男顯然沒有被打擊到,繼續說:“我想進入盛世,是因為它有悠久的曆史、古老的文明、雄厚的財力、篷勃的……”
  “請說重點。”考官之一不客氣的打斷他。
  “優渥的待遇。”中分男迅速回答。
  眾人心中皆了然。
  看來他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至少人家坦白啊,蘇年華忽然對中分男有點肅然起敬。
  “我想進入盛世的策劃部,是因為我的專業……”
  “我想進入盛世的策劃部,是因為我曾經的工作經曆……”
  “我認為我適合盛世的策劃部,因為……”
  另外三個麵試者抓緊時間滔滔不絕,說的一個比一個流利,那些個專業名詞鋪天蓋地的砸向蘇年華,她在心裏默默背誦起來。
  沒辦法,這是她在古文係養成的習慣……
  “蘇年華小姐。”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
  “哎?”蘇年華條件反射一樣抬頭看向聲音的來處,是電梯男夜少。
  要了命了,他那是在微笑?黑無常居然是會笑的,蘇年華冒了點冷汗出來。
  “你來盛世的原因是?”夜少繼續問著,身子略向後靠了靠,饒有興味的樣子。
  “我來是因為……”蘇年華迅速做出反應,其實這個問題葉薇給過她標準答案,她早背下來了,剛才沒有搶答隻不過是因為想聽聽別人的說法,如果有好的也可以用在下一次應聘。
  “來麵試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會像方才那四位一樣的答案,還有百分之五也許會回答是因為喜歡帶有挑戰性的工作。你不要告訴我,你也是百分之九十五的其中之一。”夜少打斷了蘇年華的話,語氣淡淡的。
  蘇年華果然怔住了,費力的開口:“其實……夜少你應該看得出,我不是個另類的人……所以……”
  “可你應聘的職位是策劃文案,經常需要很新又實用的創意,你有嗎?”夜少眉梢揚了揚,並不等蘇年華回答,轉向袁華:“繼續。”
  蘇年華張了張嘴,氣悶。電梯男身後蛇妖的表情更像是吃了個蒼蠅。
  袁華居然有點走神,聽到夜少的話才輕咳了聲,示意旁邊站著的工作人員拿來五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逐一交給麵試的人。
  蘇年華打開電腦,桌麵上有一個打開了的flash,好像是一個遊戲。
  “這是一個遊戲,同時也是考題,沒有任何附加提示,隻要求你們在十分鍾之內走出那房子。”袁華熟練的交待著。
  五人不約而同爭分奪秒進入遊戲,連中分男也不再廢話。
  蘇年華正了色,點擊光標進入,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挨個房間走一圈,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嗯,有鑰匙、繡品、CD……轉到另一個房間,是個廚房,裏麵有生肉、青菜等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五個麵試人員聚精會神的對著電腦。
  夜然剛好趁此機會,仔細的看著坐在他斜對麵的人—蘇年華。
  沒錯,是她。
  第一次見她是在C城的一個破陋的巷口,彼時,她坐在陸辰的自行車座後麵,沒心沒肺的笑著。
  而他則坐在父親的車裏,父親的眼光追隨著陸辰,他則盯著蘇年華。
  並不是蘇年華有多漂亮,像那個年紀的女孩子多半都青青澀澀傻頭傻腦。夜然隻是心裏好奇,為什麽陸辰會有這樣的朋友,為什麽陸辰住在這裏的地方,還會有那樣的笑容。
  有什麽好笑的?
  第二次見她是在視頻裏。
  那個時候他和父親去美國看陸辰,陸辰很反感,約了父親在花園裏談話,他則進了陸辰的房間,看到MSN開著,隨即一個叫蘇年華的頭像閃動,好奇之下點開,視頻裏,她出現了。當時他並沒認出她就是當年坐在陸辰自行車後的女孩,可卻也鬼使神差的移開了攝像頭,湊近了話筒。
  “陸辰,你在嗎?”她說。
  “嗯。”夜然答。
  “你嗓子不舒服嗎?”
  “沒事,有點感冒。”
  “哦……”
  片刻的沉默。
  “陸辰,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你講。”
  “我家裏出了點事,我爸媽……要離婚,我不想去念大學了。”她的聲音哽咽了,低著頭,淡淡的眉眼,有淚。
  “哦。”
  “你……沒話要對我說嗎?”她有些奇怪。
  “沒有,這是你的家事,與我無關,我不習慣幫別人操心。”夜然冷冷的說著,心裏有殘忍的快意。
  視頻裏的她愣住了。
  “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還有個約會。”
  沒等她回答,夜然直接關了MSN。
  坐在電腦前發了一會兒呆,不是沒有犯罪感,可一想到母親受過的委屈,犯罪感也變成了快意。
  電腦屏保出現了,是幾張逐漸遁環著變大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一對少年,男孩扶著自行車,女孩走在他旁邊,沒心沒肺的笑容。
  另一張,穿著高中校服的女孩,梳著清湯掛麵樣的直發,模樣變了,笑容沒變。
  是她,方才視頻裏的女孩,蘇年華。
  陸辰,憑什麽你會有個能讓你開心的朋友;憑什麽我要和父親千裏迢迢來看你還要受你白眼;憑什麽你不肯承認自己姓夜;憑什麽你的母親活著,而我的母親卻過世了。
  我倒要看看,這個蘇年華會不會跟你鬧,還有你,會不會找我來打上一架,反正你也從來沒有叫我一聲哥哥。
  夜然的心一直興奮的懸著,可這件事卻最終無聲無息,不了了之。最後,他隻記住了蘇年華這個名字,和她那天的眼淚。
  可她在陸辰的心目當中一定是很重要的,因為即使陸辰回國了,電腦屏保仍舊是那幾張老照片。
  直到前幾天,他也從法國回來開始接手盛世,人力資源部送錯了文件,原本的高級員工培訓計劃裏夾了即將來麵試人員的資料。心血來潮,隨手翻看了下,第一份簡曆上貼著的照片很眼熟,看名字:蘇年華。
  果然有趣。
  夜然並沒想怎麽樣。人力資源部按規章辦事通知了蘇年華,於是,她出現在今天的盛世大廈。
  她進電梯的時候,夜然並沒認出來。
  直到那個可怕的P,他知道與她無關。可她瞪著眼睛,頂著一頭綿羊卷,極無辜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引火上身。
  那雙有著不可思議眼神的眼睛……忽然想起來了,她是蘇年華。

第9章
  隻有十分鍾的遊戲時間,五個麵試人員緊張的操作電腦。
  這款flash和一般的密室遊戲不大一樣,是盛世專門在美國設計的一款應聘測試題。基本上,能在十分鍾之內走出那間房間的人,最後都成為盛世的中流砥柱。
  蘇年華在大學測過智商值:110,不算傻瓜,當然也不是天才。
  倒計時秒聲響起,結束。
  “走出來的請舉手示意。”袁華問著。
  舉手的隻有一個人,是蘇年華。
  工作人員上前來收走了五台筆記本電腦,放在夜然等幾位主考官的麵前。
  “很好。”夜然笑了笑,站起身,也不再做什麽點評,徑直離開。
  “等等!”中分男忽然暴跳:“你們這樣是不公平的,一個遊戲而已,不能因此而定論!我博古通今、我掌握三門語言、我有四種資格證書……”
  “您應聘的是策劃文案,不是翻譯。如果您考慮更換應聘職務,或許我們還可以繼續聽一聽您在語言方麵的……造詣。”夜然似笑非笑的站住了,看著中分男。
  “當然可以,我足可勝任任何職務。”中分男朝後甩了甩頭發。
  “好。”夜然示意袁華提問。
  袁華翻出中分男的簡曆看了一會兒說:“精通英語、法語……還有日語,那麽請用日語來進行自我介紹吧。”
  中分男愣了愣:“我英語和法語都很流利。”
  “您的表格上也填了日語,請。”袁華打斷了他的話。
  “呃……”中分男遲疑了片刻,猶猶豫豫說了句:“磨西磨西……”
  “請繼續。”
  “沒……沒了……”中分男垂下了頭。
  全體默然,之後哄堂大笑。
  蘇年華並沒笑,她注意到中分男的臉色尷尬已極,手指無措的扣著自己褲子上的花背帶。方才那個滔滔不絕的,自稱博古通今的人不見了。
  “不好意思,麵試結束了。”夜然忽然說著:“本來你們的成績是由人事部門負責通知,不過……我想你們不必等了,你們這組的表現,讓我很失望。”
  “為什麽?”其中一個麵試人員脫口問出,其餘人也麵露不甘。
  “很簡單,因為你們並沒有通過測試。”夜然聳了聳肩。
  “可是我明明……”蘇年華鼓足了勇氣反駁:“我走出那房間了。”
  夜然看向她,忽然笑了:“蘇小姐,撒謊是不好的。這個遊戲,你以前應該已經做過了。”
  “啊?”蘇年華站了起來,奇怪的看著夜然。
  “其實走不出不要緊,這遊戲隻是麵試的一項而已,盛世會根據每個人所完成的情況來進行不同層麵的考核。可你,蘇年華小姐,你是唯一一個走出來,而又不會被我們錄取的人,因為,你做弊,對你的人品,我表示懷疑。”夜然慢條斯理的說著。
  不同於方才集體嘲笑中分男的熱烈,麵試大廳出奇的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集中在蘇年華身上,有疑惑、有鄙視。
  蘇年華握緊了拳頭,腦袋裏開始嗡嗡的響,眼角有些發熱。做弊這兩個字像個恥辱牌一樣掛在了她的頭上,一字一字的說著:“你憑什麽說我做弊?”
  “就憑你走出來了。”夜然的聲音愈發的清冷,走到蘇年華麵前直視著她,距離很近,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鼻梁上的一個小雀斑:“如果你的智商沒有130,那不可能走出來,不要告訴我你是個天才,蘇小姐。”
  “我的智商是110,的確不是天才,可我也不習慣做弊。”蘇年華迎上他的視線,眼睛熱的像是在噴火,夜然好看的樣子此刻無異於魔鬼,如果可以的話,蘇年華很想踹上一腳,可卻不行:“夜先生,我不知道盛世請人的標準是什麽,不過我十分後悔遞了簡曆。一個好的公司,不應該以人為本嗎?可你們的嘴臉隻讓我看到了對麵試者的冷漠、不耐煩、嘲笑,還有……汙辱!那個遊戲我從來沒有玩過,連聽都沒聽過。我隻是憑本能走出來的,或許我智商不高,可除了智商之外,我還有一件您沒有的東西,叫做情商。很抱歉,夜先生您大概情商為負,我不屑進入老板如您的公司。”
  說完,轉身就走,隻可惜自己的綿羊頭太短了不能甩,不然她真有種衝動想和中分男學一學。
  麵試大廳仍舊保持安靜,隻有蘇年華憤怒的高跟鞋聲。
  走到門口,蘇年華又停了下來,轉身衝回考官桌。袁華等人下意識的往後坐了坐,蘇年華此刻的形象無異於一隻噴火恐龍。
  “簡曆我拿走了,做這個東西花了我一晚上!”蘇年華憤憤的“搶”過袁華手中自己的簡曆。
  “蘇小姐,請注意你的儀態。”蛇妖冷不妨開口。
  “我應聘的是策劃文案,不是迎賓。如果我考慮更換應聘職務,或許你們還會有機會欣賞一下我在儀態方麵的……造詣。”蘇年華笑眯眯的回答,借用了方才夜然調侃中分男的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蘇小姐,等在下一起。”中分男終於緩過勁來,學著蘇年華的樣子拿回了簡曆:“同走,同走。”
  兩人出門,扔下一屋子安靜的人。
  夜然並沒阻止她們,若無其事的站在原地。
  “蘇小姐,你很勇敢。”電梯下行,中分男由衷的說著。
  蘇年華沒接話,心裏還在氣,也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葉薇早就警告過自己,不要把學生氣帶到職場,可是……總不能由著別人當眾指責自己做弊吧?
  “其實,我理解他們不請我的原因。”中分男並沒理會蘇年華的沉默,自顧自的說著,還很動感情。
  “嗯?”蘇年華出於禮貌,還是應了聲。
  “畢竟我曾經在學校是學生會的秘書長,做為一個秘書長來說,是要日理萬機的,也許他們是因為我這方麵的經曆,就會誤以為我在專業上所學不多。其實是不對的,做為一個秘書長來說,要縱觀世界局麵、橫看……”中分男滔滔不絕。
  蘇年華心裏痛哭:老天啊,讓電梯下的再快一點吧。
  ……
  應聘無望,時間也中午了,蘇年華決定去葉薇那裏蹭飯。她和葉薇一起經曆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研究生、考博失敗。
  土壤相同,品種類似,培育出來的花也差不多。
  別看葉薇給蘇年華出了一係列麵試餿主意,她自己卻並沒有工作,準確的說是並沒有出去工作。而是當起了“坐”家,在網站上寫寫小白文章、再兼職幾家雜誌的特約編輯,收入竟也和S城的金領差不多了。
  對此,葉薇相當知足,她畢生的理想的就是:躺著生、夢著死。
  “年華,導師又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勸你明年重新考他的博士,他說明年哪怕隻有一個名額都給你。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葉薇認真的把水果切成小塊,叉上叉子遞給蘇年華。
  在吃上麵,葉薇從不含糊。
  在蹭吃上麵,蘇年華也從不含糊。
  “不去。”蘇年華不以為然的回答。
  “為什麽?”葉薇皺眉反問。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蘇年華的。
  擦了擦手,摸出電話,來電顯示是夏寒,蘇年華深吸了口氣,咧開嘴角用最高興的聲音接起了電話:“喂,夏寒。啊,對啊,我在葉薇這裏……麵試啊,還行……哦沒有為難我……主考官都很好……結果啊……結果還不知道……不過我想我的條件好像不大夠吧……哦沒事沒事,我沒事。行,再見。”
  葉薇嘖嘖作聲:“你就編吧,編吧,他早晚還不是知道。”
  “他隻會知道我應聘失敗,沒必要讓他知道我在盛世受氣吧。”蘇年華淡淡笑了笑:“再找不到工作,我就回C城。”
  “年華,考慮一下導師的提議吧。”
  “不需要。”年華認真的看著葉薇:“我考過了,考上了,又被頂了。可又能怎麽樣呢?我知道我有那個本事就行了。這個博士,我不念了。”
  “死強!”葉薇恨不得撬開蘇年華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一塊榆木疙瘩。
  手機鈴聲又響了,來電顯示是陸辰。
  蘇年華沒好氣的接聽:“幹嘛!嗯,去了……不好……破公司一肚子氣……你才是喜羊羊……葉薇這裏……不用你接……我說了不用你接……喂……喂!”
  “陸辰吧?”葉薇笑了:“你接他的電話幹嘛這麽坦白。”
  蘇年華愣了一下,尋思了半天:是啊,我幹嘛對他這麽坦白……

第10章
  半個小時後,陸辰的電話又來了,蘇年華並不接,直接按掉,拿好東西和葉薇告別。
  葉薇正用電腦在開心園子裏蹲守別人一棵馬上可偷的靈芝,也顧不上理蘇年華,嗯嗯了事。
  “瞅你這點出息!”蘇年華好笑的嚷了句,幫她關好了門。
  葉薇住的地方不錯,是個安靜的小區,出了小區,陸辰的車果然停在路邊。
  蘇年華打開車門鑽進去坐好,麵前遞過一盒龜苓膏。
  “在盛世受氣了,吃這個降火。”陸辰的語氣一點聽不出是替蘇年華婉惜,反而很有幾分雀躍。
  蘇年華接過來笑了。
  陸辰忍不住揉了揉她那一頭綿羊卷:“見到吃的你就高興,蘇年華你就不能有點長進?”
  “不是因為吃,是因為你關心我。”蘇年華拔開他的手,認真的回答。
  陸辰竟怔了下,吱唔了一會兒,不知道說什麽似的,幹脆什麽都不再說,開車。
  “陸辰,我們去哪裏?”
  “去超市,然後去你家。”
  “這算個什麽路線。”
  “這算人間正道。”
  “哦……”
  開上主幹道,車輛就愈發的多了。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會兒話,就遇到倒黴事,道前方好像出了個什麽事故,堵的幾公裏之內上行方向水泄不通。平時陸辰遇到這種情況早會煩得暴跳如雷,今天卻不同,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麽,總之,堵就堵唄,幹脆熄了火等。
  扭頭看過去,發現蘇年華居然已經睡著了,安全帶還不忘係得緊緊的。
  嗯,難得她能安靜一會兒。陸辰好笑的看著她,這一看竟收不回視線。
  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舊的,昨天給她的錢肯定又沒花出去。大概是車裏的冷氣開得大了些,她纖細的手臂不自覺的抱上肩。可是……她怎麽瘦成這樣,小時候那個短腿胖丫頭哪去了?睫毛倒是長,鼻子嘛……也算是挺,嘴唇……呃……一般人,就是個一般人,絕對沒有晴晚漂亮,比在美國念書的時候遇到的洋妞就更是差一個太平洋的距離。
  陸辰正在胡思亂想,蘇年華放在車後座包裏的手機有短信息的聲音。
  “喂。”陸辰看了看包,小聲喊了聲蘇年華。
  蘇年華頭朝車窗一偏,繼續睡,表情還挺不耐煩的。
  “豬。”陸辰作勢嘟囔了句,自己卻先笑起來了。
  正笑著,陸辰自己的手機又響了,慌裏慌張的接起來,斜眼看向蘇年華,她仍舊沒醒,放心了,陸辰小聲接聽:“喂?”
  “陸辰,是我,葉薇。”
  “嗯,有事兒說。”陸辰把聲音壓的更低。
  “我找年華,她不回短信……呃……我說你聲音幹嘛這麽小,你做賊啊?”
  “不是,我塞車呢,蘇年華睡著了,找她什麽事兒?”
  “哦,不是我有事,你記得提醒年華晚上讓夏寒去幫她修樓道裏的燈,壞了好幾天了,年華一個女孩子出入多不方便。”
  “修個燈也用找牛奶男?行了你甭管了,掛了。”陸辰沒好氣的掛了電話,看了會兒蘇年華,忽然煩躁了起來,伸手就把她推醒了:“別睡了,有你這樣的嗎?我又不是你司機!”
  蘇年華睡意朦朧的揉了揉眼睛,委屈的抱怨了句:“又不是我讓你來接。”
  不過這話沒敢說完,陸辰扔過來的灰太狼眼神活生生讓蘇年華閉了嘴……
  好不容易“開出重圍”,到了超市,蘇年華和陸辰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火拚”。
  一個拚了命的從架上拿東西放進購物車,另一個則拚命從購物車裏拿東西放回架上。
  “蘇年華你夠了啊,我又沒說讓你掏錢。”
  “陸辰你瘋了,我又沒有冰箱,難不成你要我吃壞肚子?”
  “看清楚,保質期一個月,你那副饑民樣傳出去我還有麵子混嗎?”
  “我饑民樣和你有啥關係,你再這樣我走了。”
  陸辰不吭聲了……
  “我不吃青椒啊。”
  “你不吃給我。”
  “不買不就行了。”
  “少廢話,說了讓你給我!”
  蘇年華不吭聲了……
  終於買好了,付款的隊伍倒沒像塞車那麽長,沒一會兒就輪到了他們。蘇年華搶先擠到購物車前麵想付款,卻被陸辰一把扯回身後:“我在呢,有你拿錢的份兒?”
  蘇年華還想說什麽,陸辰不耐煩的轉過身,一隻手摸出錢夾,另一隻手反扣住了蘇年華的腰。兩個人不經意間貼近了,陸辰忽然感覺到後背上兩團柔軟的感覺襲來,竟愣住了,氣血上湧,臉上熱的要命。
  收款小妹自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公式化的報出價錢後發現對麵沒反應,不耐煩的抬頭催促,可一瞧之下,心裏小鹿開始亂撞:天啊,對麵這個帥哥真是養眼啊……哎呀他還盯著我看哎……哎呀他還邊看邊臉紅哎……哎呀壞了,莫不上看上我了?他要約我怎麽辦?媽媽說不讓我晚上太晚回家啊……天啊……我今天的衣服也不行啊……嘖嘖,這帥哥臉紅的都這麽超凡脫俗啊。
  忽然,帥哥旁邊伸出個綿羊頭,瞧瞧帥哥,再瞧瞧收款小妹,柔聲問了聲:“你們在幹啥?”
  小妹撲倒。
  折騰回蘇年華的小屋,也差不多是做晚飯的時間了。蘇年華摸出鑰匙開了門,看著身後大包小包提著購物袋的陸辰,心裏忽然有點過意不去,陸辰這個朋友真是沒話說!
  進了屋,蘇年華習慣的給陸辰找鞋套,可身後一陣窸窸娑娑的聲音,回頭一看,陸辰竟從超市購物袋裏拿了雙男式拖鞋出來換上了。
  “你什麽時候買的?”蘇年華愕然問著。
  “廢話,剛才唄。”陸辰白了她一眼,徑直走進屋,把自己扔在了蘇年華的電腦靠椅上:“妞,去給朕做晚膳。”
  “皇上,妞和你說件事行不?”蘇年華立了立眉頭,走到靠椅旁邊俯下身看著地痞樣的陸辰。
  “準奏。”
  “皇上您這把龍椅快散架子了,下次坐的時候輕點成不?”
  “準了,跪安吧。”陸辰揮了揮手,不耐煩的打開電腦。
  蘇年華白了他一眼,懶得再鬥嘴,找出圍裙係上了,跑到小廚房開始做飯。她手藝還不錯,做家常菜是沒問題,陸辰挑是挑,每次也都吃個風卷殘雲。
  三菜一湯,做好了端出來,用個小折桌湊合著當餐桌。可人呢?陸辰哪兒去了?蘇年華眼神掃了一圈,喲,門開了,走了?
  疑惑的走到門口,陸辰正在樓梯口踩在凳子上換燈泡,看見蘇年華出來了,還得意的朝她使了眼色。
  “你會幹這個?”蘇年華驚訝極了。
  “我什麽不會吧,我可是學理的,我還會偷電呢,就你家那小破電表,我根本沒放在眼裏。”陸辰換好了,跳下凳子,三步兩步躥回了蘇年華身邊。
  “是啊,電表你當然不能放在眼裏,電表在牆上。”蘇年華笑著捶了陸辰一拳。
  兩個人說笑著關了門,坐下吃飯,可沒吃了幾口就響起了敲門聲,隨即傳來夏寒千年不變的開場白:“年華,是我。”
  “來啦。”蘇年華急忙去開門。
  陸辰心裏不爽:開個門,至於跑那麽快?
  “年華,樓道裏的燈換好了?我還說今天幫你弄呢。”夏寒進了門,溫和的語氣對蘇年華說著話,在看到陸辰的一瞬間,微笑僵了僵。
  不過蘇年華沒注意到,她正彎腰找夏寒的拖鞋,可是怎麽沒了?
  “怪呀,昨天還在啊……”蘇年華疑惑不解,也不能讓夏寒總站在門口,隻有翻出雙藍色的塑料鞋套遞給夏寒。
  “沒事,一樣的。”夏寒彎腰換鞋,視線所及之處,陸辰站了過來,離他很近,腳上豁然一雙嶄新的拖鞋,和蘇年華腳上那雙同色、同款。
  “陸辰,你好。”夏寒保持微笑,直起身打招呼。
  “夏寒,我好。”陸辰回應以相同的微笑,直視夏寒的眼睛。
  兩個安靜下來,敵不動,我不動。
  中間忽然擠進一顆綿羊頭,軟軟的聲音問:“你們幹嘛?”
  “沒事。”夏寒仍舊笑著回答蘇年華。
  “年華,你累了一天了,坐下吃飯。”陸辰更燦爛的微笑回答蘇年華。
  如果頭發可以在瞬間立起來,那麽蘇年華此刻的形象就一定是一隻被高壓電電到的喜羊羊:夏寒挺正常,陸辰笑成這樣,吃錯藥了?

第11章
  “夏寒一起吃吧。”蘇年華懶得再理會陸辰的陰陽怪氣,轉而邀請夏寒。
  “對啊,一起吧,年華的手藝很好。”陸辰更加的彬彬有禮。
  “不了,我隻是來看看年華。”夏寒把手中的藍鞋套不動聲色的放回鞋櫃上:“聽說今天麵試不錯,恭喜你,晚上我還有點事,改天再來。”
  “別啊,來了就吃了飯再走啊,你這樣年華多不好意思。”陸辰迅速的接過話。
  蘇年華詫異的看了陸辰一眼,想再說些什麽,夏寒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明天給你電話。”
  說完,轉身離開。
  “我送你。”蘇年華忙跟了上去,順手關了門,把陸辰那張忽然變臭的臉關在裏麵。
  天並沒有黑透,下了樓,夏寒停住了,轉身看著蘇年華,她的綿羊卷比昨天鬆了些,更襯的臉隻有巴掌大。額頭上汗水涔涔,想必是剛才做菜熱的。沒錯,陸辰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年華的手藝是很好,家的味道。
  “年華,你上去吧。”
  “對不起。”年華無措的隻說了三個字,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告訴夏寒,麵試相當的糟糕。
  “對不起什麽?”夏寒反問。
  “呃……”
  “沒事,我開玩笑,走了!”夏寒忍不住笑了起來,轉身離開卻又停住,認真的說著:“年華,不管怎麽樣,我希望你能夠高興一點兒,我指的是心裏,不是臉上。”
  說完,笑著離開。
  蘇年華,簡直是個現代社會的火星人,都這麽熟了,還是經常會臉紅。可夏寒明白,她的臉紅並不代表微妙的意味,她隻是抱歉。
  其實今天麵試的情況夏寒已經通過盛世的朋友打聽到了,他一下午心煩意亂,不止是因為年華的失敗,更多的是因為,年華不肯在他麵前展示她的失敗。
  好容易捱到下班,他第一時間跑到年華這裏來,可進了門就嗅到了飯菜的香味,還陸辰那張不正常的笑臉。
  沒錯,陸辰當然有大把的時間陪著年華。可是,自己還有機會,不是嗎?夏寒今天的離開並不代表放棄什麽,相反,是不想給陸辰機會讓他向自己宣戰。
  他知道陸辰和蘇年華從小就認識,可即使青梅竹馬又怎樣?蘇年華最難的那幾年,陸辰在美國。
  蘇年華並不知道夏寒已經打聽到盛世麵試的事情,可夏寒臨走的那句話卻讓她感覺窩心的溫暖。沒錯,她這一天都在強作歡笑,在葉薇麵前、在陸辰麵前,她盡量輕描淡寫的抱怨著麵試的糗事,可沒人知道她在玩笑的背後有多生氣、多挫敗。
  考博失利、實習失利、麵試失利,每一件事情都失敗,而且敗的那麽莫名其妙。回C城嗎?回蘇家小院嗎?隻可惜連那個小院都不再屬於她。
  算了,不想了,陸辰還在等,捏了捏自己臉頰緊張起來的肌肉,跑上樓。
  上了樓,一進屋就看到陸辰已經坐在折桌旁邊吃的津津有味。
  那盤肉炒青椒卻明顯沒動過,擺在正中。
  “他走了?”陸辰問。
  “嗯。”蘇年華洗了手,走了過來坐下。
  “蘇年華,你把青椒挾給我吃。”陸辰命令的語氣。
  “你自己不會挾啊?”
  “你搞清楚狀況,青椒是你不吃,我幫你忙,所以當然要你挾給我。”陸辰理直氣壯。
  蘇年華哭笑不得:“又不是我說要買的,你這人真是……”
  “怎樣。”陸辰幹脆把自己的碗伸出蘇年華麵前。
  蘇年華愣了下,也不再說什麽,認真的扯過盤子,挑著裏麵的青椒再挾到陸辰的碗裏。一塊、兩塊,越來越多,蘇年華機械的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
  她這樣聽話,陸辰倒先虛了,狐疑的舉著碗,心裏越來越沒底:“你怎麽了?”
  蘇年華咬了咬嘴唇,努力的笑了笑。
  陸辰心道不妙,從小就是這樣,她要生氣的時候都是這個德性,難道她剛才下樓的時候看到垃圾筒裏夏寒的拖鞋了?不會吧……外麵還包了層報紙啊……她應該發現不了啊,會不會是有小狗把報紙咬爛了?壞了,早知道應該把拖鞋丟遠點以絕後患……
  “陸辰。”蘇年華半垂了眼瞼說著。
  “……說……”陸辰放下碗,盡量不動聲色,心裏卻愈發的緊張起來。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蘇年華忽然笑了,抬起頭來,眼底有晶晶亮亮的閃動:“真的,我有這麽好的朋友,很幸福。葉薇陪了我一個中午,你陪了我一個下午,夏寒又來看我。其實沒什麽,我隻不過是又沒找到工作而已。可誰敢保證沒有一個更好的職位在等著我,對吧,嗬嗬,吃飯吃飯!”
  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綿羊卷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著。陸辰默默的看著她,看不到她的眼睛,可卻看得到有大顆大顆的淚掉進她的碗裏。
  “盛世怎麽難為你了?”陸辰心裏悶的難受,終於開口問。
  “也不算難為,他們考我一道遊戲題,我做對了,那個夜少就說我做弊。”蘇年華抹掉眼淚:“陸辰,是不是找工作會讓人變得卑微?”
  “是不是一個密室遊戲。”陸辰問。
  “嗯,你怎麽知道?”
  “呃……聽說過,沒什麽,吃飯吧。”陸辰挾了菜放進蘇年華的碗裏:“車到山前必有路。”
  兩個人不再說話,一頓飯吃的前所未有的沉默。
  吃過飯,陸辰說有事,很快就離開了。
  蘇年華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把房間做了個大掃除,她一直習慣於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做家務。收拾好了,關上大燈,隻開桌前小小的台燈,桔黃色的燈色傾瀉出,很溫暖。
  她喜歡台燈,不會那麽刺眼的亮,不會讓人覺得無措,柔和的光離的那麽近,觸手可及。
  樓上的夫妻好像又在吵架砸東西,蘇年華苦笑了,這棟樓的隔音一向很差。沒辦法,這一帶的拆遷樓多是多,可房租最便宜的就是這棟了。其實葉薇幾次勒令蘇年華搬到她家去住,可蘇年華不肯,跟著葉薇住當然會舒服很多,可自己怎麽能長久的麻煩別人,尤其是葉薇,她已經幫了自己太多太多。
  算了,不再想了。出版社的佛經還沒校對完,雖然枯燥,卻是目前生存下去的主要經濟來源。蘇年華,你加油!看著鏡子裏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蘇年華笑了起來,由衷的。
  挪動鼠標,暗著的電腦屏幕跳出屏保,一張舊照片旋轉著放大,是蘇年華坐在陸辰的自行車座後麵,沒心沒肺的笑著。
  陸辰這家夥,原來進門就玩電腦是在換了我的屏保圖片。可那段歲月已經回不去,無論如何都不能。蘇年華怔怔的看著屏幕,沒來由的心裏一沉。
  其實陸辰並沒走遠,他的車就停在蘇年華那棟破樓前的拐彎處。從那個角度,可以看到蘇年華家的台燈孤零零的亮著。她在做什麽?
  她現在膽子倒是練出來了,原來在C城的蘇家小院,她肯定是不敢一個人睡。陸辰看著那一點點桔黃的光,胸口像堵上了什麽厚厚重重的東西,透不過氣。
  吃飯的時候,她竟然哭了。
  上次她難過,應該是在考博成績公布之後。她排第二,錄取的卻是第三名,那個第三名抄襲了她論文裏的精華,然後反過來指責她模仿。
  她的導師什麽都知道,卻裝成什麽都不知道。
  這件事情是葉薇告訴他的,那段時間,蘇年華急劇的瘦下來,眼睛裏時常晶晶亮亮的,總是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可她從沒當著他的麵哭。
  這次又是抄襲。
  盛世那個電腦遊戲,陸辰貪好玩做過,但是從沒和蘇年華提過。沒想到這個遊戲會是盛世拒絕蘇年華的原因。
  夜少,想必是夜然,他這麽快就從法國回來了。
  看來夜然和以前一樣,做事不給別人留餘地,和那個男人一樣的冷酷。
  自己的身上怎麽會和他們流著一樣的血!
  想了想,拿出手機,拔通了一個爛熟在心卻從來沒打過的號碼。
  對方很快喂了一聲,環境有點吵,他的聲音帶了些許的醉意。
  “是我。”陸辰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
  “嗯。”
  “今天……盛世麵試的人裏麵有個是我的朋友。”陸辰直奔主題,拿著電話的手輕顫。
  “如何?”對方似乎笑了。
  陸辰沒有馬上回答,心裏的怒意和不甘心反複提醒著他把電話掛掉,可蘇年華的樣子……
  “我希望盛世能夠錄取她。”陸辰生硬的,一字一字的說著。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嘲諷的語氣:“說名字。”
  “蘇年華。”
  “嗯。”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陸辰怔著,手機一直舉在耳邊,嘟嘟的聲音響了好久。

第12章
  會所的一間專用休息室,厚重的仿古雕花紅木門隔住了外麵的觥籌交錯。這會所是夜氏的產業,外部裝修極盡現代感,可這間休息室卻不同。
  每次進到這間休息室,都讓夜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手繡屏風、手繡桌紗、手繡窗簾,這裏麵的每樣東西都是繡中精品,價值不菲。
  夜家的人都喜歡繡,這是必須的,就像一項法律。
  可如果喜歡都變成了一項法律去執行,那喜歡還是真的嗎?
  夜然斜靠在躺椅上,右手玩弄著手機,嘴角上揚淺笑。來會所宴請客人,他換了套仿獵裝款式的純黑色麻質衣褲,在衣著上,夜然一向極講究。
  沒錯,他心情很好,因為陸辰剛才打來的電話。
  看來那個叫蘇年華的確不簡單,能讓陸辰泄露盛世的麵試題、還能在應聘失敗後逼得陸辰打電話幫她說情。人不可貌相,還以為她是個單純的姑娘,想不到演起戲來那麽逼真。
  “你憑什麽說我做弊?”
  “夜先生您大概情商為負,我不屑進入老板如您的公司。”
  蘇年華噴火恐龍的樣子曆曆在目。哈,上午還說的這麽正義凜然,晚上就已經舉手投降了。當然,不是她本人投降,而是指揮他親愛的弟弟。
  蘇年華,蘇年華……夜然反複的念著這個聽上去很普通的名字,她到底哪裏不一樣?陸辰,你的品味不過如此。
  ……
  清晨,在手機鈴聲響了N道之後,蘇年華終於極不情願的從毯子裏伸出手臂接聽:“喂……”
  “你好,我是盛世集團人力資源部,請問是蘇小姐嗎?”一個極富磁性的男聲在電話裏響起。
  “我是蘇年華。呃……您是哪裏?”
  “盛世集團。”
  “呃……啊!”蘇年華一機靈,睡意全無,馬上坐端正了擦去嘴角的口水:“你,你好,請問有事嗎?”
  “蘇小姐,您已經被盛世錄取了,如果可以的話,請您於明早九點到公司人力資源部來報道,帶好您的相關資料及證件。如果還有什麽問題,您可以問我。”男聲一板一眼的說著,在蘇年華耳裏變成神奇的天籟。
  “你確定是我?沒搞錯吧?我,我是蘇年華啊……”蘇年華腦袋嗡嗡直響。
  “沒錯,除非S大古代文學專業有另一個和您同名同姓的。”
  “同名同姓……沒有了,九點?明天?明天九點?”
  “是的,還有問題嗎?”
  “你真的確定?呃……你不會在逗我吧?你確定盛世錄取我了?”
  “蘇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盛世集團是正規企業,不會開這種無聊的錄取玩笑。請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問題,不成問題!”蘇年華有點語無倫次了。
  “那好,再見!”
  “再見……”
  電話掛斷。
  蘇年華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恍恍惚惚的起身走到洗漱間,鏡子裏的自己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眼睛浮腫、臉色慘白,最可怕的是頭發,綿羊卷經過折騰,變成了半截龍卷風……
  蘇年華瞪著眼睛恨鐵不成鋼的自言自語:“你不是說不屑於去情商為負的老板的公司嗎?你不是牛哄哄的把簡曆都要回來了嗎?你不是不為五鬥米折腰嗎?”
  鏡子裏的自己當然不會回答。
  “P!那是五鬥米嗎?那是五百鬥!折一下腰會累死你嗎?會嗎?不會!再說了,那個姓夜的肯定是高層,平時根本沒太多機會遇上,怕什麽?怕什麽啊!”蘇年華自己大聲回答。
  “可是……是不是在捉弄你啊蘇年華?”
  “P!人家是大公司,誰有空折騰你個小蝦米啊。再說了,說不定麵試的時候人家覺得你精明強幹、從容淡定、智力超群、敢於……”
  如果鏡子有表情,肯定已經淚流滿麵……
  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完畢,蘇年華拿出手機給葉薇發了個短信:盛世通知我去上班,你說我去不?
  葉薇:我在睡覺,毆死你,還有得挑嗎?你個無業遊民趁早滾去上班!
  豬啊還在睡,肯定是昨晚又趕稿子了。蘇年華在肚子裏罵了葉薇一百遍。
  心裏不踏實,又編了個短信給陸辰:盛世通知我去上班,你說我去不?
  沒一分鍾,陸辰回了信息:不許去!做人要有骨氣!
  蘇年華鬱悶答:我挺有骨氣的,可是沒錢了,盛世待遇很好哦。
  陸辰:俗!
  蘇年華:行了,你算什麽朋友,我有工作了你還不恭喜我,行了你盡可以嘲笑我,我記住你了,我真的記住你了!
  陸辰這次隻回了一個字:豬。
  豬怎麽了,豬也是要生活的。
  蘇年華無語淚奔,她並不知道,陸辰已經在床上笑岔了氣……
  ……
  第二天一早,蘇年華頂著半截龍卷風災區發型進入盛世大廈。
  沒事,這樣的造型是時尚、新潮。麵對周圍怪異的眼光,蘇年華在心裏給自己安慰。
  “蘇小姐,又見麵了。”一個較熟悉的聲音在蘇年華旁邊響起。
  冤家路窄這句話果然適用於任何年代,蘇年華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的是昨天那個蛇妖。不習慣和別人針鋒相對,蘇年華回過頭笑著打招呼:“嗨,你好。”
  “今天來報道吧。”蛇妖今天倒客氣些,不過臉上的笑容怎麽看怎麽意味深長。
  “是啊。”蘇年華隻想快點進入電梯結束談話,便低下頭專心的研究那個提款機……哦不……電梯操作機。
  昨天蛇妖教過她,可是……她又忘了……呃,去三十八樓,應該是先按那個井字鍵?蘇年華下意識的側身擋住蛇妖的視線,免得被她看到要嘲笑。
  伸出食指,猶猶豫豫的點向井字鍵……
  “蘇小姐,是這個鍵。”半路殺出另一根食指勾開蘇年華按向米字鍵,是蛇妖。
  蛇妖按了個數字五十。顯示器上出現F字樣。蘇年華暗自腹誹,連按個鍵都要和搶,難道自己上輩子真是葫蘆娃?和蛇妖有世仇?
  “50這個數字請蘇小姐務必記好。”蛇妖繼續不饒人。
  “哦,我記住了,50樓是盛世高層辦公的地方,我不會隨便進去的。”蘇年華接過話。
  蛇妖搖了搖頭剛想說什麽,F電梯到達,蛇妖隻好扭身步入,順便賞了個極燦爛的笑容給蘇年華:“盛世人力資源部會告訴你,為什麽要記住五十這個數字。”
  果然說話隻說一半兒的,葉薇教的沒錯,大公司的人一個人像從宮裏出來的……蘇年華在心裏暗歎。
  鬱悶的看著電梯門逐漸關閉,腦袋裏忽然想到一個毫無邊際的詞:一入宮門深似海……
  38樓和昨天一樣,休息廳已經有十幾個接到試用通知的新進員工在等候。蘇年華大概看了下,和自己一組的另外四個人果然不在其中。
  九點整,準時辦理相關入職手續、入職談話,十點鍾,蘇年華拿到了她的入職報道卡,上書職務:秘書七室,助理秘書。
  “請問,我應聘的職務不是文案策劃專員嗎?怎麽是秘書?”蘇年華拿著卡片,有點奇怪。
  “哦,看來是我們通知的時候有誤差,是這樣的,我們根據蘇小姐的麵試情況及各方麵綜合考量,認為你先期適合的職務是文字秘書。”袁華公事公辦的語氣,卻也讓蘇年華挑不出毛病。
  “哦……”蘇年華點點頭,其實對她來講也沒什麽差別,聽上去差不多,更何況袁華一開始就說出的那個薪金數字讓蘇年華忘記了一切問題……
  “盛室的秘書室共有七個,秘書一室的秘書負責董事長及董事辦公事宜;二室負責盛世總經理及管理層高層辦公事宜;三室負責……”袁華繼續講解。
  蘇年華認真的做著記錄,依次下來,看來自己在最低級別的那個秘書室啊,不會隻負責端茶送水吧?
  “至於秘書七室……”袁華忽然停了下來,看著蘇年華。
  蘇年華瞬間緊張。
  “這次所有麵試人員中,隻有你一人被安排進秘書七室試用,蘇小姐,這是很難得的。”
  “請問,秘書七室主要負責的是……”蘇年華隻想聽結果。
  “秘書七室的辦公地點在盛世大廈五十層,主要負責……”袁華正說著,內線電話忽然響了,隻有停下,先接聽電話。
  五十層!夜……夜少……蘇年華牙齒開始打顫。
  “是的,呃……正在談話,不過可以結束了,現在?好的。”袁華利落的放下電話,轉而麵向蘇年華:“唐小姐請你上去,有些事情需要你盡快接手,不過今天是特殊情況,未來的一個月之內,盛世將會對你進行秘書培訓。還有問題嗎?”

第13章
  “這個……我恐怕”蘇年華語無倫次,頭頂冒汗。
  袁華微皺了眉看了看手表,拿起桌上的文件夾急匆匆起身就往外走:“有個臨時會議要開,先談到這裏吧,你現在可以去五十層找唐小姐報道了,哦唐小姐你記得吧?麵試的時候坐在夜少後麵的。”
  “我……我這個……”蘇年華很想扯住袁華問個究竟,可不敢,隻有無奈無語問蒼天。
  出了袁華的辦公室,愕然發現新進人員都被各自部門的負責人領走了。蘇年華拿著報道表格,隻覺得自己像是市場裏沒人買的牛蛙,還得想辦法自己往人家菜籃子裏蹦噠……
  好吧,終於明白了蛇妖為什麽意味深長的告訴自己要記住五十這個樓層。好吧,原來她姓唐,多麽甜蜜的一個姓啊。
  實際上,姓唐未必就甜,四川唐門還盛產毒藥呢……
  五十層到了,蘇年華忐忑的走出電梯,愕然發現蛇妖正笑眯眯的站在那裏。
  “呃……唐小姐,您親自來接……”蘇年華不自然的說著。
  “叮”身後又一部電梯到達,沉穩的腳步聲,蘇年華回頭,是夜少。
  “夜少。”蛇妖禮貌的點頭招呼夜然,夜然“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朝著走廊深處的辦公室走去,好像根本沒注意到旁邊還站著個蘇年華。
  “別誤會,我來接夜少。”蛇妖笑的更甜了,扭身離開。
  蘇年華立時紅了一張臉,跟在後麵。
  這五十層很靜,出出入入的員工加上蛇妖也隻有幾個人,難道這層是夜少專用?蘇年華駭然,
  好在她的猜測很快得到了解答。
  “所謂的秘書七室,隻為一個人服務,夜少。”蛇妖坐在寬大的透明辦公桌後麵,簡明扼要的說著。
  “請問一共有多少人?”
  “算上你我,共四個。”
  “四個……一個人配四個秘書。”蘇年華愕然,心裏忽然有點怕,想到葉薇說過什麽職場性騷擾,又想到什麽潛規則之類的,難道……
  “夜少回國不久,回盛世也隻有幾天,你運氣好,這個時候來應聘,不然想到秘書七室恐怕要幾年的時間了。我開門見山的說,夜少的另外兩個秘書都是人力資源部從老員工中推薦上來的,隻有你。夜少選你,是因為你夠新,懂嗎?”
  “不太懂。”
  “很好,不太懂也比不懂不裝懂強。”蛇妖竟然表揚蘇年華!竟然表揚蘇年華!
  “唐小姐,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夜少究竟在盛世任什麽職務?”
  “哈,你連這個都不知道。”蛇妖嫵媚的笑了起來:“盛世的真正老板,姓夜,夜少是他的長子,這你該懂了吧。”
  蘇年華愕然。
  “嘀”蛇妖辦公桌上內部通話機響了一聲,蛇妖按下接聽鍵,傳出夜少的聲音:“請她進來。”
  “好的。”蛇妖利落的回答,然後抬頭注視著蘇年華。
  “我?”蘇年華手指自己。
  蛇妖聳聳肩。
  蘇年華木然點頭,抱緊自己的東西出門。
  蛇妖在身後喊了句:“出門轉左,不過你那個是什麽表情,現在是讓你去見夜少,不是上刑場。”
  “是的唐小姐。”蘇年華鬱悶的應了。
  當然不是上刑場,是上戰場,葉薇說過,職場如戰場,老板是將軍,員工就是炮灰,高級員工就是骨灰級炮灰。
  出門轉左隻有一間辦公室,當然是夜少的。
  敲門,應了,進入。
  “蘇小姐,請坐。”夜然微笑著看著蘇年華,禮貌的示意她坐在對麵。
  蘇年華點點頭,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腳步有點發虛,心裏更虛。
  這間辦公室大的超乎了她的想像,整麵落地玻璃窗被流蘇式手繡白絲窗簾擋了一半,透進來的陽光就沒那麽刺眼,反而難得的柔和。所有辦公家俱都是仿古的,仔細看上去,有著楓葉和木棉的暗紋,蘇年華記得,這圖案是盛世的LOGO。
  夜少坐在正中的皮椅上,柔和的陽光散在他的背後,襯得他整個人沒有了初見時淩厲的感覺了,可不近不遠的距離仍舊顯得他高高在上。
  蘇年華不得不承認,他看上去確實很不錯,至少在他不說話的時候很不錯。
  “關於指責蘇小姐做弊的事情,我道歉。”夜然的開場白竟是這句,蘇年華倒是萬萬沒有想到。
  “呃……夜先生,我的確沒有做弊,那個題目可能真的很難,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能走出來,隻是憑本能……”
  “我明白,否則也不會請你了。”夜然微笑起來,蘇年華忽然發現他有一雙很熟悉的眼睛。
  “其實你的工作內容並不複雜,可能唐婉和你說了個大概。我剛回國不久,需要對盛世有個各方麵的熟悉過程。我看了你的簡曆和資料,以及你的麵試筆卷,應該說來,做為文字秘書你應該是可以勝任的,我相信你會做的很好,希望我們今後合作愉快,也希望你能順利的通過三個月的試用期,沒有事的話,你可以出去工作了。”夜然極簡單的說著,溫和的語氣裏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和疏離。
  蘇年華認真的看著他,心裏不是沒有詫異。對麵的這個男人,昨天還冷冰冰的當眾指責自己。而今天卻變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而自己,昨天還是個無業遊民,今天就進入了盛世的五十層,雖說隻是個助理秘書,可畢竟起點就已經讓人振奮了。夜然說的沒錯,文字秘書應該是不難的,可是……那麽多的麵試者,為什麽單單挑了自己?
  出了夜少的辦公室,蘇年華仍舊處在一個恍惚狀態,惹得蛇妖一陣怒嗔。原來蛇妖的名字是唐婉,甜蜜婉約。
  蘇年華在心裏警告自己:唐婉是我的直屬領導,我可以稱呼她為唐小姐。夜少是我的終極大BOSS,我也可以稱呼他為夜先生!不許再想蛇妖,也不許再想黑無常或者電梯男,否則以自己的天然癡呆程度,保不齊哪天就真會脫口而出了。
  蘇年華的位置就安排在夜少辦公室外麵,位置雖恐怖,勝在辦公桌超大。唐婉又向她簡單的介紹了其他兩位秘書的情況。
  其他兩位都是男的,一個叫趙家安,是夜少的財務秘書,今天剛好不在,去分公司核對夜少需要的財務單據。
  另一個叫張芒,是夜少的公關秘書,也不在,去S市政府辦事。
  “我不習慣連名帶姓的稱呼別人。”介紹完秘書七室的情況,唐婉又抱給蘇年華一大疊文件說著。
  “唐小姐可以稱呼我年華。”蘇年華反應難得的靈敏,順便驚訝的看著文件,這些文件,加上照片和影像資料,擺在桌子上足可以到她下巴那麽高。
  “你有男朋友嗎?”唐婉又問。
  “沒……有……”蘇年華老實回答。
  “很好,三個月內不要交,因為你沒有時間。三個月後可以交,避免你盯著夜少。”唐婉利落的交待了,理所當然的語氣。
  “唐小姐!”蘇年華忍不住皺眉。
  “別解釋,不需要。知道為什麽選你進秘書七室嗎?也是因為你看上去比較老實。”
  “您這是誇我?”
  “沒錯。”
  “好吧,謝謝。”蘇年華鬱悶的低下頭,因為我老實?這話聽上去無異是說:蘇年華,你看上去沒什麽魅力。可並不是每個灰姑娘都夢想被王子愛上,至少蘇年華沒有,她目前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可以不用恐懼明天要做什麽……
  算了,即來之則安之,不就是個秘書嗎?在學校也寫過一些公文文書,有什麽難的!打開第一份文件,是盛世的曆史。
  好吧,背!
  盛世,由夜氏創辦,目前總部在S城,可是發源地卻在海平。
  海平?蘇年華看著資料裏的舊照片,是一樁建在海邊莊園似的古宅,朱紅樓、林蔭路,可惜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樣的。
  應該很美,它有個神秘的名字:夜園。
  海平,夜氏,這麽低調的行事在國內倒是少見。蘇年華忍不住翻著後麵的資料,有很多的照片,包括盛世分布在各地的產業、工廠,還有股東們的照片和簡單個人資料,唯獨沒有姓夜的。
  夜園,夜氏的老宅?不知道那個夜少有沒有過去住。蘇年華想到裏麵辦公室裏的黑無常行走在古老陰森的莊園,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第14章
  “謝謝。”電話裏的陸辰,語氣少有的平和。
  夜然隻在心裏笑了笑:“剛好需要,僅此而已。”
  “還有……她不知道我是姓夜的。”
  “就是說你要做無名英雄。”夜然淡淡的語氣。
  “她很倔,所以……”
  “這件事絕不會從我嘴裏說出去。”夜然打斷了陸辰的話,順便收了線。
  他們兩兄弟一向如此,難得通個電話、難得見個麵,永遠冷冰冰,連陌生人都不如。
  夜然撫弄著桌上擺著的照片,是母親,精致完美的五手繡的披肩、旗袍,盤起的頭發,耳珠墜著青綠色的墜子,明明那麽時尚的一個女人,偏偏按照父親的喜好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一個所謂的古典雅致的樣子。
  到頭來又如何?
  父親現在法國擁著的女人,姓陸。
  敲門聲響起,夜然應了,扭身進來的是唐婉。
  “那丫頭還不算太笨,開始自己在摸索了,S大古文係研究生,我想文字功底應該不至於太差。”唐婉邊走邊說,大大咧咧的坐在夜然辦公室靠角落的軟皮沙發上,高跟鞋脫了就開始揉腳。
  夜然皺了眉頭,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嘖嘖,我和你回國可是給足了你麵子,現在還要每天裝妖精。怎樣,不滿意我就走!”唐婉瞪了夜然一眼,卻還是拉了拉幾近爆開的旗袍下擺。
  “連你都走了,我怎麽辦?”夜然走了過來,手臂支撐在沙發上,俯下身看著唐婉微笑起來:“親愛的表姐。”
  唐婉推開夜然,一臉的無可奈何。
  也對,自己也算是和夜然一起長大了,這個表弟一直懂事的讓她心疼。從小被姨父擺弄的像個假人,不許這個不許那個,必須這個必須那個。還有小姨,那麽玲瓏剔透的美人,最後落得個鬱鬱而終的下場。好在夜然挺過來了,可是很少見他再真心的為什麽事情高興了,就算嘴角是咧著的,眼睛裏的空洞都窒的她難受。
  所以,這次她推遲了婚期陪夜然回國接手盛世,阻力當然很大,可沒辦法,誰讓夜然是她最親的弟弟。
  盛世裏沒有人知道她和夜然的關係,不需要。
  可是夜然這兩天有古怪,她看得出。
  那天麵試新人,夜然根本不用出席,他卻去了。看得出來,人力資源部那個袁華表現的不大自然。
  在麵試中,夜然出乎意料的當眾指責那個在電梯裏遇見的小姑娘,這很少見,夜然多年的紳士教育斷不會讓他這樣。
  唐婉原以為夜然是為了警告那姑娘不要再用電梯巧遇這麽拙劣的招式,可是……明顯猜錯了。因為昨晚夜然居然打電話給她,說他錄取了那個蘇年華,而且是做為七室的助理秘書。
  小姑娘連秘書資格證都沒有,學曆馬馬虎虎,卻幾乎一步登天。
  “夜然,你是不是對那個丫頭有興趣?”唐婉眯起眼睛,笑問:“別說我八婆,你居然在身邊放了個女人當秘書,這簡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跡,不怕她纏上你?”
  夜然並不否認,也沒承認,隻是笑了笑坐到唐婉旁邊,有條不紊的取出茶具,一絲不苟的做著沏茶前的準備。
  燙壺、置茶、溫杯、高衝、低泡……
  “沏什麽樣的茶,就要用什麽樣的器具,不是所有的茶都適合這紅泥杯。不過,這套紅泥茶具泡出來的茶,蠻好。”夜然忽然抬起頭看著唐婉,嘴角上揚,牽出抹微笑。
  “你說蘇年華?”唐婉反問。
  “我說茶。”夜然端起一杯遞給唐婉:“嚐嚐。”
  的確,紅泥杯很普通,裏麵一個青嫩的茶尖,在半滾的水中若隱若現,漸漸舒展。
  ……
  “盛世集團,主營房地產、服裝、外貿、建築、海產品加工……”蘇年華嘟嘟囔囔的背著大本的盛世手冊,自言自語:“我的天,還有什麽是盛世不做的?販毒?”
  文件資料看了一天,背了一天,越背越覺得自己麵試的時候受點窩囊氣是值得的,這集團,大啊……蘇年華很有點小人得誌的興奮,看來一定要請夏寒吃飯,這麽好的地方都能把自己的簡曆塞進來!
  手機響了,屏幕現出陸辰的名字。
  “喂。”蘇年華接聽,明知道裏麵的夜少不可能聽見,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
  “你什麽時候把錢放到我錢夾的?”陸辰的語氣有些生氣,他今天才注意到,蘇年華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借她的錢原封不動塞回來了,還放了個小紙條,畫了個豬頭。
  “嘁,這事兒啊,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哎,還以為你是恭喜我。”蘇年華抱怨。
  “晚上一起吃飯。”陸辰不容置疑的語氣。
  “改天好不好?我想約夏寒。”
  安靜數秒之後,蘇年華手機聽筒裏陸辰的聲音分貝驟然放大:“重色輕友的家夥,行了蘇年華,我記住你了!”
  “不是……我……喂……陸辰……陸辰”蘇年華愕然,他氣性也忒大了吧?
  無視無理取鬧的人!放下手機發了一會兒呆,鈴聲果然又響了,還是陸辰。
  “蘇年華,幾點下班。”
  “大概是五點吧。”
  “五點二十分,盛世對麵前行一百米處等,我體貼吧?停在盛世門口你會被人說閑話,像我這麽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五點二十……盛世對麵嗎?應該可以,那能不能叫夏寒一起?這工作是他介紹的,我真的要感謝他。”
  手機被忽然掛斷,安靜了幾分鍾之後,短信又來了。
  “可以,我也帶個朋友。”
  “誰?”
  “晴晚。”
  “哦,好!”蘇年華痛快的回複了兩個字,心裏長舒了一口氣。
  五點十分,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蘇年華準備去請示唐婉是否可以下班。她可不敢直接問夜少,沒那麽大膽子。
  “年華。”唐婉提著皮包從她獨立的辦公間走了出來,有些匆忙的看著腕表:“晚上有沒有事。”
  “有……”
  “推掉,你一會兒陪夜少去會所,有個晚宴。五點十五分出發,記得去提醒夜少,還有,你會不會開車?”
  “不會。”
  “那不要讓夜少喝酒。”
  “呃……啊?”蘇年華傻了眼。
  “唉……瞧你那發型。”唐婉恨鐵不成鋼的掃了她一眼,高跟鞋踩的啪啪響,扭著離開。
  這麽說,盛世大廈第五十層就隻有兩個人了?蘇年華看著夜少辦公室那扇厚重的門,心跳的厲害。
  女秘書、晚宴、酒、兩個人……潛規則……
  與此同時,夜然正站在落地窗後麵注視著盛世大廈對麵的街道。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麽,五十層的高層讓下麵的一切都變成了螞蟻。
  不用看也知道,陸辰正等著對麵的某一個角落等蘇年華下班。
  方才蘇年華全神貫注的接陸辰電話的時候,夜然剛好推開門想要離開。
  晚上的確有個晚宴,他早該出發了,而且女伴本來是唐婉。可聽到蘇年華的安排,他又留了下來,順便遣走了唐婉。
  為什麽?不知道。
  夜然笑了起來,心裏卻還是苦的。
  敲門的聲音傳來,蘇年華細柔的嗓音傳進來:“夜少,要出發了嗎?”
  夜然回過身,門縫擠進一顆瘋羊羊發型的腦袋,怯生生的看著他:“夜少,時間到了。”
  蘇年華,她的確有個好聽的聲音。夜然沒回答,抬手拉下落地窗半遮著的手繡窗簾,把一切透明遮在外麵。
  “走吧。”簡單的吩咐了,夜然走出辦公室。

第15章
  寬敞安靜的電梯裏,隻有夜然和蘇年華兩個人。
  電梯下行速度很快,也很平穩,隻有細微的嗡嗡聲,幾不可聞。蘇年華靠近電梯右壁,忍不住偷偷打量沉默著的夜然。
  他很少說話,眉頭習慣性的微皺。眼斂半垂,好像有心事。是因為今晚的晚宴嗎?可惜自己是個職場菜鳥,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糗,再看看自己這身衣服……
  “叮”,電梯到達,門緩緩打開。
  “你到門口等我,我去取車。”夜然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蘇年華說著。
  “夜少,我和你一起去停車場吧。”蘇年華覺得讓老板一個人去開車好像是不大禮貌。
  “沒關係,不應該讓女士呼吸到停車場的廢氣。”夜然抬手扶住蘇年華的腰,略用力,送她出去,順便竟又拿過她的包:“幫你放車上。”
  隔著並不厚的衣料,蘇年華立刻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心裏一緊張,彈簧一樣蹦出電梯。麵紅耳赤的回頭看夜然,電梯門已緩緩關閉,可仍舊看到他目送的微笑。
  他是在笑嗎?隔裏千裏萬裏的冰。果然有風度啊……連包都替秘書拿……蘇年華怔了萬分之五秒,強力克製住想“嘖嘖”出聲的衝動,轉身朝盛世大門走去。
  的確不一樣啊,想想自己的男同學,去食堂打飯都恨不得踩死前麵排隊的。再想想陸辰,整天對自己吼來吼去,從小養成的破習慣!
  嗯,也就是夏寒稍微好點……
  胡思亂想的出了大廳旋轉門,迎麵一股熱浪襲來。
  “啊嚏!”蘇年華很失形像的打了個噴嚏,一整天呆在空調房,幾乎忘記現在是盛夏了。
  習慣性的抬手看表,剛好五點二十,陸辰應該到了吧?在哪兒啊?打電話!呃,手機在包裏,包被夜少拿走了……陸辰在哪兒啊……
  與此同時,陸辰正坐在車裏,通過後視鏡看著盛世門口狂打噴嚏的蘇年華,嘿嘿的笑個不停。
  這傻妞,車停這麽明顯的位置都看不到,可能她根本就沒記住這車型!笑歸笑,人卻下意識的回身從後麵的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巾,準備一會兒拿給蘇年華。
  “你朋友來了嗎?”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人好奇的問,是晴晚。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露肩雪紡連身裙,長發卷度適中,睫毛刷了兩層堪比折扇。
  對於晴晚來說,陸辰可是難得的白馬王子,雖說脾氣大了點經常說走就走,可畢竟那麽帥,看著也賞心悅目。
  陸辰聽到晴晚的話,方才意識到……車上還有個人……
  “呃……你坐到後麵好不好?”陸辰笑了笑說著。
  “為什麽?”晴晚奇怪的問。
  “那個……後麵寬敞,我怎麽能讓美女委屈坐在前麵這麽窄的位置!”陸辰展示起微笑攻擊。
  晴晚心花怒放,甜甜的微笑:“沒關係,我喜歡陪著你。”
  陸辰迅速收了笑,忽然覺得車裏有點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再理晴晚,拿出手機拔那個爛熟在心的號碼:蘇年華。
  嗯?關機?陸辰無奈,隻好搖開車窗準備不顧形像的喊了。
  可視線所及處,一輛銀灰色Benz卻剛好停在蘇年華的前麵,陸辰認得那車,是夜然。
  蘇年華彎下腰朝車裏看了一眼,笑了起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陸辰愣住了,蘇年華的笑容沒來由的讓他心煩意亂,因為那笑對著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
  沒什麽,沒什麽,他是盛世的老板……可以他的地位,為什麽會讓蘇年華上他的車?蘇年華不僅僅是一個策劃部的文案嗎?
  “陸辰,怎麽了?你朋友來了嗎?”晴晚有些奇怪,陸辰剛才還好好的,隻片刻就變了臉色。
  “我們走。”陸辰答非所問,迅速發動了車子在禁區內急急調了個頭,跟著那BENZ。後麵傳來一連串急促的刹車聲。
  這一幕,夜然通過後視鏡看得清清楚楚,陸辰這個弟弟果然還是火爆性子,有趣,忍不住微笑起來。
  餘光掃了眼蘇年華,她安全帶係的緊緊的,正埋頭翻著她的小皮包。
  “找什麽?”夜然問。
  “呃……我的手機好像忘在辦公室了。”蘇年華沮喪極了,這下壞了,陸辰會把她罵個狗血淋頭。
  夜然不置可否的嗯了聲,蘇年華的手機現在正安安靜靜的躺在他車上的工具箱裏,當然,關了機。
  “有急事嗎?可以用我的手機。”夜然騰出一隻手,遞過自己的手機,他實在很好奇,陸辰看到來電顯示是自己的名字,會做何感想。
  蘇年華為難的擺了擺手:“謝謝夜少,不必了。”
  “為什麽?”
  “我沒電話號碼……”蘇年華更加的沮喪,除了110、119、120,她好像沒記過任何人的號碼……記不住……
  “哦。”夜然刻意保持表麵平靜,還是忍不住在心裏默念了句:可憐的陸辰。
  現在正是下班交通高峰時期,夜然從後視鏡裏看得出陸辰跟的很辛苦,即不想跟丟,又刻意躲躲藏藏不想被發現。
  以他的個性,現在一定是火冒三丈。其實陸辰的性格很像父親,可說來奇怪,父親麵對陸辰的時候從不發火,也許是因為覺得對陸辰抱歉,抱歉在他小的時候曾經拋棄了他。
  天知道,夜然有多希望曾經被拋棄的是自己。
  “你是不是約了朋友?”夜然打破了車裏的沉默,其實他並不喜歡說太多的話,可麵對蘇年華,他卻有很多的問題。
  “是約了朋友,不過現在沒戲了。”蘇年華歎了聲,又笑了起來:“如果我明天遲到,請夜少幫我報警,一定是我那個朋友把我殺了。”
  “這麽厲害,是你男朋友?”夜然不經意的語氣,轉方向盤,減速,直到陸辰的車再次出現在後視鏡裏。
  “不是,是我好朋友。”蘇年華搖了搖頭,腦海裏想到陸辰暴怒的樣子,打了個冷戰。
  “哦。”夜然不再問下去,心下了然。
  車裏安靜了下來,夜然打開了CD,是古箏音樂。蘇年華詫異的偷看夜然,他竟然在車裏放古箏,真不敢相信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的孩子。沒有滿口的ABC、沒有讓人叫他英文名、辦公室裝修的像古代……可是,這一切氛圍都透著怪異的感覺,和夜然的氣質絲毫不相符合,就好像硬逼著西裝男戴了頂滿清瓜皮帽,蘇年華隻覺得這刻意的仿古並不屬於他。
  “是我父親喜歡。”夜然忽然開口,清清冷冷的幾個字。
  蘇年華大驚,腦子裏翻來覆去出現三個字:讀心術?
  “你不用奇怪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夜然終於忍俊不禁:“你可以對著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表情。”
  蘇年華愕然,拉下前麵的遮陽板,鏡子裏自己滿臉緋紅,眼睛轉個不停。自己剛才的反應那麽強烈?真懷疑這個夜少智商是不是160以上……
  夜然帶蘇年華要去的地方,是夜家的私人會所。
  夜然的車終於駛上遠離市區的青峰山,沿著山路蜿延而上,S城的景色逐漸盡收眼底。蘇年華來了S城有一段時日了,可從沒上過青峰山。
  都說青峰山上看城景是極美的,果然不假。
  “太美了。”蘇年華讚歎:“可惜天還不太黑,如果是夜景,萬家燈火應該更漂亮吧。”
  夜然隻淡淡接了句:“如果這裏算美,那夜園算是天堂了。”
  “夜園?”
  “夜園的山,看得到海。”夜然簡單答了,車子拐彎,駛進會所的私家園林路。這條路很靜謐,兩側的樹木打理的參天、壯美,如果不開車,隻是散步多好,蘇年華心裏讚歎著。
  開了沒一會兒,路一側出現了警衛看守,遠遠的看到夜然的車子便迅速的升起電動杆放行。
  夜然通過後,刻意放慢了速度,毫不意外的看到陸辰的車總算跟了上來,可卻被攔在外麵。
  沒有會所的通行證,這條路陸辰根本進不來。
  餘光看著旁邊隻顧欣賞景色的蘇年華,夜然的心情更好了。

第16章
  開車穿過濃密的林蔭路,會所的聯排主建築出現在蘇年華眼前。
  S城曆來以城建為榮,這會所的設計無疑更是其中精品。整棟建築外牆以乳白色為主,間或點綴暗黑裝飾。看上去,像一架鋼琴
  “真漂亮。”蘇年華下了車讚歎。
  “謝謝。”夜然簡單答了句,想了想又補充:“一會兒麵對的人有點……可怕,你就當是來動物園逛了一圈吧。”
  “啊?”蘇年華條件反射似的開始緊張,什麽樣的客人會被夜然形容成動物園?難道是BT?色魔?
  蘇年華更加後悔沒帶手機出來。
  看著蘇年華驟然變傻的臉色和瘋羊羊的發型,夜然忽然有種想去撫摸她頭發的衝動,不是因為喜歡,實在是好奇那些個卷是怎麽變成那個形狀的。
  早有侍者迎上來,帶他們進了會所二樓最裏麵的房間,原木匾額上三個大字:楓葉廳。
  在門外就可以聽得到楓葉廳裏極熱鬧的說笑聲,隨著夜然的進入,氣氛更加的熱烈。其實今天夜然宴請的並不是什麽生意夥伴,都是朋友,大部分是世交。大家興趣愛好相同,可性格卻五花八門。從法國回來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聚會。
  坐在夜然旁邊的蘇年華偷偷打量著楓葉廳,整間以暗紅楓葉磚石裝飾,桌椅器具均為原木色,最醒目的是靠牆位置那個原木酒架,擺放了很多蘇年華叫不上名字的紅酒。
  整個廳裏散發著淡淡的紅酒香氣,極誘人的味道。
  反倒是桌上隻擺了幾樣簡單的菜色。呃……看起來簡單,可蘇年華愕然發現這些菜好像沒一樣是自己能叫出名字。
  “真是神奇啊,從沒見你帶過唐婉以外的女人出來,神奇啊……”說話的人湊在蘇年華旁邊,刻意誇張的語氣,上上下下審視著蘇年華。
  他好像是姓葉?葉少?蘇年華暗自叫苦,一進門就認識了七八個這少那少一堆紈絝子弟,長的一個比一個好看,這哪兒記得住誰是誰啊。最讓她頭疼的是,滿桌人,竟然隻有她一個女性。不過這個葉少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唐婉是夜少的……
  潛規則……蘇年華暗想……
  “夜然,這小姑娘對楓葉廳的好奇心遠遠大於對我們的好奇心。你讓我們這些自詡不凡的人情何以堪啊?”另一個什麽什麽少怪腔怪調的打趣。
  蘇年華愕然,這些人果然……不一樣……
  “夜然,帶她過來表示什麽?”一個好聽的男聲打斷了大家的笑語,語氣三分揶揄。
  問這話的男人顯然和夜然極熟悉,此時正端著紅酒杯斜倚著,眉眼狹長,五官極漂亮,神態間透著滿不在乎的樣子。
  夜然笑了笑:“文斐,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one night?”文斐刻意裝作神秘的樣子,又引得一眾人哄堂大笑。
  蘇年華自然明白這個文斐的意思,心裏一陣鬼火冒,礙著夜然的麵子又不好發作,難不成站起來潑姓文的一臉酒嗎?又不是拍電影!
  夜然下意識的看向蘇年華,很明顯,她臉色瞬間漲紅了,應該是在生氣。
  好像她的情緒都會表現在臉上,難道她真的不知道陸辰是姓夜的?如此說來,那麵試遊戲也許真的是她自己完成的也說不定。
  “小姑娘,有手段。”文斐轉而笑問蘇年華:“這個會所不是一般人能進得來。”
  蘇年華皺了眉,求助的看向夜然。
  夜然卻明顯一幅看戲的姿態,手裏玩轉著茶杯,好像在專心研究杯子裏究竟有幾片茶葉。他的話仍舊不多,除了進來的時候被罰喝了三杯酒之後,隻在喝茶,其實也並不是多麽喜歡茶,而是除茶以外,找不到什麽代替而已。
  蘇年華心下了然,難怪他提前就警告自己,要拿出逛動物園的心態對待今晚的宴會。心裏有了底兒,反倒坦然了:“嗬嗬”抬頭對著文斐笑了笑。
  文斐失神了千萬之一秒,女人的笑他見過太多了。有謅媚的、有嫵媚的、有無邪的、有理性的、有職業化的。
  可蘇年華這一笑,要怎麽形容?好像挺普通的樣子卻在這一笑裏瞬間鮮活了起來,不過也隻是瞬間。
  “文少是吧,其實我隻是夜少的助理秘書,您實在不用吃醋的,真的。”蘇年華極認真的表情。
  眾人愣了一會兒,蘇年華的意思是……
  夜然首先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文斐有些掛不住勁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紅酒杯在手中握得緊了。
  蘇年華的確是說到了他的痛處。從小到大,因為他長的太漂亮,倒有人會誤會他是同誌。可也沒人敢當麵這樣打趣他。蘇年華這句話看似不疼不癢不輕不重,卻剛剛好能紮進文斐的肉裏,細微的痛。
  文斐的想法蘇年華並不多去考慮,她隻敏感的察覺到,夜然在漫不經心向她傳遞了一個信息:甭跟這幫人客氣。
  “那好吧。”文斐慢條斯理的站起身走到酒架旁邊,邊選邊自言自語:“第一次見麵,加深印象,我們來喝幾杯。”
  “文斐,年華可不是在酒莊長大的。”夜然終於開了口,他看到文斐的手已經伸向度數偏高的陳釀了。
  文斐滯了下,回頭古怪的看了蘇年華一眼,微笑。
  蘇年華表麵沒說什麽,心裏卻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警覺起來。夜然湊近了,在蘇年華耳邊低語了句:“別怕,他是紙老虎。”
  在別人眼裏,夜然的這個姿勢無疑是相當親昵。淡淡的茶香呼在蘇年華的臉頰旁,熱熱的,蘇年華不自然的輕咳了聲。
  “來吧。”文斐選好了酒走了過來,扯起本來坐在蘇年華旁邊的葉少,自己一屁股坐了下來,極熟練的開酒,“嘭”的一聲,酒沫四溢,馥鬱芳香。旁邊早有侍者靈巧的放了兩個鬱金香形狀的酒杯在桌上。
  蘇年華吃驚的看著那酒瓶,上麵有MOET&CHANDON的字樣。隨著文斐的動作,晶瑩剔透的淡粉紅色液體傾出,注入鬱金香酒杯中。
  夜然不再阻止,文裴挑的是粉紅香檳,應該不會讓蘇年華太過難堪。
  “為什麽要喝?”蘇年華不懂酒,單看那一大瓶就先自怕了,連忙問。
  “夜然不喝,你是他秘書,不該代替他喝嗎?”文斐端起一杯塞到蘇年華手裏:“再不喝,我又要吃醋了。”
  眾人偷笑。
  “這樣喝法多沒意思,我們做遊戲吧。”蘇年華笑逐顏開。
  夜然茶也不喝了,抱著肩,看戲。
  文斐嘲諷的語氣:“蘇小姐,你不會是想在楓葉廳劃拳吧?你不覺得和這氣氛不相配嗎?”
  “我沒說要劃拳。隻不過我很少喝酒,偶爾喝了,總想講究個理由,也算是給自己個說法吧。文少,不如這樣,我們來比誰聰明,輸了的罰酒。”
  “哈!”文裴啞然失笑,歪著頭看夜然:“你這小秘書是不是太想喝香檳了。夜然,我看你還是向她擔待一下吧,萬一她一直輸,就是香檳也會喝醉。”
  “那倒未必。”夜然忽然來了興致,看著蘇年華:“要是你輸了,還有我。”
  “可是……”蘇年華小心翼翼的湊近了,偷偷說:“你還要開車。”
  她的臉離得很近,清清爽爽的味道,像是最普通的香皂。夜然習慣了唐婉的香氣襲人,習慣了唐婉的大大咧咧。蘇年華忽然的傻鳥依人沒來由的讓他心裏一熱。
  隻是簡單的一句:你還要開車。
  可卻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

第17章
  “這裏這麽多人在,不會讓我醉酒開車,放心。”夜然笑著囑咐了蘇年華。
  嗯?這個終極大BOSS還是時常笑一笑好些。蘇年華放了心,轉而麵向文斐,一副要上戰場的表情:“準備好了!”
  文斐啼笑皆非:“輸了真的要喝哦,小姑娘。”
  “本人雙十二年華,許久不曾聽聞小姑娘這個稱呼,公子見諒。”蘇年華麵無表情扔出幾句不文不白的話。
  “呃?你哪個朝代的。”從小在國外長大的文斐果然迷亂了……
  “這樣吧,我們來最簡單的。我來出題,你能答對,我就喝。反之,你喝。”蘇年華趁勝追擊,一口氣說了規則。
  “你出題?”文斐冷哼一聲:“你不會出那些愛因斯坦都答不出的問題吧。”
  “我學文的,你放心。”蘇年華假裝挽了挽並不存在的袖子,伸出兩隻手,開始在文斐麵前慢慢的晃,口中念念有辭:“全神貫注看我的手,全神貫注……”
  “喂,你裝什麽巫婆!”文斐不滿的打掉蘇年華的手。
  “這是題,你注意啦。”蘇年華皺著眉提高了聲音嬌嗔,卻毫無做作的神色,完全傻羊羊本色體現。
  文斐詫異於自己的瞬間失神,對麵這張臉……明明很普通啊……
  不止文斐,其他人也都專注的看著蘇年華,這丫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楓葉廳裏居然靜了下來。
  “全神貫注看著我的手,全神貫注聽著我說話,不要想其它的事情……”蘇年華慢慢說著,她的聲線本來就輕柔,現在一刻意,更好像催眠一樣了:“看著我的手指,聽著我的話。”
  夜然情不自禁的湊近了偏過頭看著蘇年華的表情,她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卻還刻意忍著,由於興奮,臉頰泛了一絲嫣紅。
  “不要想別的,聽我來問你。這是幾?”蘇年華慢慢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頭在文斐眼前輕輕晃動。
  文斐被她折騰的鬱悶極了,沒好氣的答:“一”
  “注意,專心看我的手指,這是幾?”蘇年華伸出兩根手指。
  青蔥一樣,沒有塗蔻丹,指甲上泛著粉紅的光澤。
  “二!”
  “一加一等於幾?”蘇年華極緩慢、極專注的語氣,伸出三根手指。
  “三!”文斐迅速回答:“喂,有完沒完,這就是你的問題啊這麽簡單。”
  蘇年華嘖嘖出聲,搖頭晃腦,一臉鄙視。
  眾人沉默數秒後,一陣哄堂大笑。
  “一加一原來是等於三的,嘖嘖,數學啊。”蘇年華歎了口氣,舉起茶杯,輕輕碰了文斐手中的酒杯:“還有什麽好說的,喝吧。”
  文斐張口結舌:“這個……這個還算嗎?這個不算,這個……你故意誘導……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文斐,願賭服輸,該你喝這杯。”夜然看著文斐吃癟的樣子心情大好,有史以來就隻有文斐捉弄人,現在終於輪到他被捉弄,而且還是以這麽拙劣的題目。
  蘇年華得意的揚了揚頭,瘋羊羊發卷跟著輕晃。這題目純屬小兒科,不過文斐他們平時根本不會接觸到才會上當罷了。
  “好!”文斐一張臉漲的通紅,杯中粉紅香檳一飲而盡,又倒上:“再來,有什麽啊,這些個破題。”
  “還來……”蘇年華斜眼睨視。
  “來!”文斐如臨大敵。
  “那好吧。”蘇年華裝模作樣聳聳肩:“繼續,文少,請你連續說十次‘老鼠’,不許停,要快!能有多快就有多快,不許多一次,也不許少一次。這次還是十以內的數字,你應該沒問題吧?”
  “嘁,這有什麽難的。”文斐手指輕動,準備默記次數了,聽到蘇年華一聲開始,立即極快速的一口氣喊:“老鼠、老鼠、……”
  “貓怕什麽?”蘇年華在文斐喊完十聲後忽然問了句。
  “老鼠!”文裴早念的氣不夠了,此時忙不迭的回答。
  “哦!原來文少家的貓怕老鼠……”蘇年華哈哈大笑,撲倒在桌上。
  “夜然,你哪找來這一江湖小秘書!這都是些什麽題啊?”旁邊那些個人早愣了神,七嘴八舌開始分析文斐為什麽會輸掉這兩局。
  夜然哪裏還顧得上回答,蘇年華笑起來碰倒那些個碟碟碗碗殃及了他這條旁觀池魚……
  文斐更鬱悶,瞧著蘇年華漲紅了臉,手忙腳亂的幫著夜然擦拭衣服的樣子,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千遍:千年道行,陰溝裏翻了船。
  那晚,蘇年華一道接一道的問,沒一道是正經問題。文斐是一道接一道的輸,一杯接一杯的喝。
  於是,楓葉廳裏出了兩個奇跡。第一個奇跡是家裏在法國有酒莊,號稱千杯不倒的文斐,喝粉紅香檳喝醉了;
  第二個奇跡,夜然一直在笑。
  的確,他一直在笑。蘇年華嚷嚷著要嚐一嚐粉紅香檳究竟是什麽味道卻沒有機會輸的時候,他笑個不停;文斐被蘇年華問的瞪目結舌發呆不已的時候,他還是笑個不停。
  真的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笑裏沒有其它的內容,沒有應酬、沒有掩飾,隻是開心而已。
  “我真的很想嚐嚐那個味道。”蘇年華瞧著文斐麵前空空如也的香檳酒瓶,遺憾不已:“一定很貴……”
  文斐醉意朦朧地看著旁邊的蘇年華,大概是贏得興奮了,也有可能是楓葉廳的氣氛太熱烈了,蘇年華白晳的麵孔上那層粉紅愈發的深了,甚至深過了香檳的色澤。那雙眼睛晶晶亮亮的灼熱,嘴唇翹著一個好看的弧度,好像是遺憾,又好像是抱怨什麽。文斐忽然覺得自己一直輸,害得蘇年華沒喝到粉紅香檳簡直是天大的罪過,腦袋一熱,便把自己的杯子推給她:“不嫌棄的話,喝我的吧。”
  鬱金香酒杯裏,粉紅色的液體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蘇年華愣住了,拿文斐的杯子,這好像不合適。
  不止蘇年華,楓葉廳的其他人也愣住了。
  那鬱金香杯和粉紅香檳都是專購於法國的限量版。尤其是那杯子,在這會所隻有兩個,文斐拿的本來就是他私人專用,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沒動過借用文斐杯子的念頭,最多隻有拿過來把玩一下而已。
  “下次吧,她今天是常勝將軍,不必嚐酒味。”夜然不經意的擋開那酒杯,側頭笑對蘇年華:“香檳而已,若是你想喝,那有什麽難的。”
  氣氛忽然變得很微妙,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下,有的直接怪笑了起來。文斐沒反駁,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也沒什麽表情,隻是修長的手指反複勾勒著鬱金香杯的輪廓。
  蘇年華並沒感覺到什麽,她隻是盯著那酒瓶,若是把瓶子要回去插花……算不算是失禮?嘖嘖,那瓶子真是漂亮。鬱悶啊,早聽說粉紅香檳好喝,那個姓文的也忒笨了怎麽一道題都答不對……呃……他會不會故意的啊,就是想一個人獨吞香檳吧……
  直到深夜,晚宴終於結束。
  坐上夜然的車子離開會所,打開車窗,兩邊濃密的林蔭讓空氣格外的清新宜人。鋼琴建築隨著車的駛走而愈發的遠了,可回頭再看,夜色下更有一份不同的美麗。
  “設計這會所的人真是天才。”蘇年華戀戀不舍的扭回頭,看了看不吭聲的夜然,忍不住又開口問:“夜少……”
  “嗯?”
  “我還以為……還以為你的朋友都……”
  “你還以為我的朋友都是些紈絝子弟,目中無人、自大驕傲、傲慢無禮對吧。”夜然接過蘇年華的話,慢慢說著,他的車也開得並不快,極穩,沒一會兒就到達了出口電子欄杆的地方。
  蘇年華好奇的看著夜然的側麵。他車窗搖開,向門口的保安點頭以示感謝,這樣的夜然,和麵試時候的黑無常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可又明顯是一個人,他的禮貌裏總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可是他是不是讀過心理學?每次都能抓著一句話頭猜出整句內容。
  “其實他們都很簡單,近距離的接觸到的人或事,都是同一生活圈子類似的居多。沒錯,也有很多人想接近他們獲取利益,所以他們的防備心也很強,可他們不是傻瓜,誰是可交、誰要遠離,他們分得清。”夜然繼續開著車,自言自語似的說著,聲音越發的低沉。
  蘇年華忽然就沒心沒肺的就問了句:“夜少你也是吧。”
  夜然並沒回答,隻是看了眼蘇年華,笑了笑。
  下了山,車速加快,夜然從後視鏡裏並沒再看到陸辰的車子尾隨,想必是剛才就離開了。其實自己究竟想幹什麽?這樣做法,會達到自己預期的目的嗎?
  坐在旁邊的蘇年華可能是累了,沒有了看夜景的心情,頭靠在車窗上似睡非睡。她倒是從來不在乎儀態,要是唐婉,一定會坐的筆直端莊,防止頭型壓亂。
  可是,蘇年華反正已經是瘋羊羊了,還會更亂嗎?夜然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卻不經意的意識到,自己似乎笑了太長時間了……

第18章
  這就是蘇年華住的地方?
  夜然打開車窗,看著破舊的拆遷樓,沒幾家亮著燈光,大概都休息了,也或許根本沒什麽人住在這裏。
  回頭看看蘇年華,她的頭偏向窗子一邊,角度詭異好一會兒了,脖子不疼?
  “年華,到了。”夜然拍了拍蘇年華的肩膀,‘蘇小姐’的稱呼很自然的變成了年華。
  “呃?哦……”蘇年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嘟囔了句:“謝謝,明天見。”
  開車門,下車,蘇年華垂著頭繞過車朝樓的方向走。
  夜然忍不住叫住她:“你不奇怪我怎麽知道你住哪裏?”
  “有什麽奇怪的,我填了履曆表的哦。”蘇年華晃了晃頭,仍舊有點迷糊。
  也對,的確是履曆表上填的……可她不應該奇怪的問一句嗎?他為什麽會記一個普通員工的地址啊。夜然悶住了,總是有話要說,可對方就是不給機會。
  蘇年華這種又精又傻的性子,讓他說什麽好呢……
  “啪!”夜然的車頂忽然一聲巨響,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快走到樓門口的蘇年華嚇的瞬間清醒了,猛回頭看,夜然已從車裏站出來,瞧著自己的車頂。
  大概是一個玻璃花瓶砸在車頂上,已經四分五裂。
  “啊!樓上的,你們瘋了高空擲物,砸到人啦!”蘇年華包都扔了,跑到車旁邊指著樓上脫口大喊,心疼的要命。我的天啊,這車一定很貴,大BOSS為了送自己把車傷了還了得?不會把損失算在我頭上吧?我的工資啊……越想越心疼啊……
  夜然的確愣在一旁,不過不是為了車,是為了蘇年華:她小小的個子,瘦瘦的瘋羊羊,怎麽會……有爆發力這麽強的嗓門。借著月色大概看得到她的表情,真算得上是仰著頭怒目圓睜,若再戴個帽子那就是怒發衝冠啊!
  “你們下來!下來!”蘇年華繼續插腰大喊。
  “啪!”又一聲。
  果然下來了,不過不是人,是一個生雞蛋,正好砸在蘇年華的頭上,四分五裂……
  “啊……”蘇年華摸到頭發上流下來的蛋液,真的要抓狂了。
  夜然徹底愣住了,事態的發展完全超乎了他所經曆的想像範圍之外。
  不過事情果然隻有更糟,沒有最糟。
  雞蛋事件之後,從樓裏傳出震耳欲聾的關門聲,以及劈裏八啦一連串拖鞋跑下樓的聲音,夾雜男人女人的咒罵……
  很快,咒罵到了近前,是樓上那一對極品夫妻。妻子破馬張飛、丈夫張牙舞爪。
  “活該啦,大半夜的開車停在這裏不是找砸嗎?”妻子咒罵。
  “奔馳了不起嗎?有錢人了不起嗎?老子就是看不慣!”丈夫咒罵。
  “就是就是,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大半夜的回來,嘁,這個環境還真是差啊。”妻子繼續咒罵。
  “我家花瓶錢怎麽算,水晶的,賠來!很貴的!”丈夫咒罵。
  蘇年華全身的血液都衝到頭頂,耳朵開始嗡嗡響,腦海裏反複出現的隻有四個字:欺人太甚!平日裏樓上這對惡人夫妻就夠囂張了,半夜不睡覺吵架是家常便飯,從樓上往下扔東西砸人也不是第一次。這次真是……
  怒向膽邊生,蘇年華反倒鎮靜了下來,抬手摸下雞蛋殼,又摸了把蛋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啪”用力反手拍到那惡女人的臉上,相當於清清脆脆的賞了她一記耳光!
  “啊!你個死妮子敢打我!老公啊,她打我啊……”惡女人嚎啕大哭起來,蛋液混合著眼淚迅速的糊了她一臉,配合她身體的不斷扭動、手臂的不斷甩動,形成一個可怖的畫麵。
  那惡老公自然不肯示弱,挽著袖子就罵罵咧咧的衝上前來。
  蘇年華眼尖,早就靈敏的一躥,躥到了夜然的身後,隻露出個頭靜觀其變。
  於是乎,夜然就獨自一人頂在了風口浪尖……
  “沒事兒,你打他!打不過我再上!”蘇年華縮在夜然身後還不忘記小聲支招。
  夜然哭笑不得,一隻手按回了蘇年華偷看的頭,隻吩咐了句:“小心碰到你。”
  與此同時,那惡男人的手臂已揮了上來。夜然側身一躲,右手就已捏住了他的手腕,使了巧勁一擰,惡男人的手臂就被夜然反剪了。
  “打女人,你有點出息吧。”夜然用著力,順便湊近了警告惡男。
  “啊,你敢打我老公!”方才還嚎啕大哭的惡女人一見老公吃虧,立馬精神百倍,一雙爪子迅速揮舞了上來,夜然躲避不及,也不好去打她,脖子上竟活生生被抓破了皮……
  “啊,你敢打我老板!”縮在夜然身後的蘇年華終於炸了毛,車被砸了工資不保,這下連人都傷了豈不是飯碗都不保了……
  麵對斷人活路的惡夫妻,蘇年華早忘記了什麽儀態、修養、文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你砸我的鍋,我劈了你的灶!
  一陣混亂,廝吼……兩個男人愣住了……
  “你們有完沒完!”從暗處衝出另一個男人,怒吼,順便扯開了混戰中的蘇年華和惡女人,居然是陸辰。
  “啊,你還有兩個小白臉!”惡女人看清楚陸辰的樣子,又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夜然,極度鄙視的呸了蘇年華一口。
  蘇年華反啐。
  “行了,你惡不惡心。”陸辰扯過蘇年華,瞧著她一頭一臉的蛋液蛋皮和雷羊羊發型,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你幫我還是幫她,你幫我就揍她!”蘇年華憤怒的快抓狂了,畢竟沒貼身肉搏過,方才吃了大虧,頭皮被扯得痛,脖子大概也被抓破了,腿上還被踢了兩腳。
  “還要打下去嗎?”夜然走近了,看也不看陸辰,隻是扯過蘇年華護在身後,冷聲對著那一對惡夫妻。
  那惡男人先服了軟,心裏核計著對方明顯人多占優勢,便也拉過老婆使了好幾個眼色就往樓上跑。
  惡女人本來就打贏了,此時更不會再戀戰,身子是跟著丈夫的行動了,嘴上仍舊罵罵咧咧的嚷著一些什麽走著瞧、死妮子、小白臉之類不幹不淨的話。
  蘇年華氣的臉發白,一時之間隻想到大聲罵了句“潑婦”就再沒詞了,心裏慪的著火,便掙脫開夜然的手衝到陸辰麵前,用力的踢了他一腳,又雙手並用連掐帶擰:“你個混蛋不幫我,我本來要贏了!”
  陸辰被打的沒辦法,躲藏無門,隻好彎腰任她捶,嘴裏不停的告著饒。
  “呃?你喝酒了?”蘇年華離陸辰近了,就聞到他身上濃濃的一股酒味,打他的手不由自主的輕了。
  月色下,陸辰的臉異樣的紅,看樣子是喝了不少,見蘇年華終於停手了,鬆了口氣,可瞧著冷眼旁觀的夜然,又假裝站不穩的樣子,歪歪斜斜的靠在了蘇年華的身旁。
  “臭死了一身酒味!”蘇年華氣還沒消,慪的還是想打人。
  “年華,我送你上去。”夜然清清冷冷的聲音,視陸辰如無物。
  陸辰抬頭,心下冒火,逼視著夜然。這一晚上他忍了一肚子氣,忍了一肚子問題,他忽然覺得夜然在電話裏對他說的那句:你放心,這事絕對不會從我的嘴裏說出去。
  是多麽的有深意,多麽的意味深長。
  自己當初怎麽就沒懷疑呢?
  “夜少,不勞您大駕。蘇年華是我朋友,我送她上去。”陸辰一字一字的說著,不容夜然反駁什麽,頭也不回的大力扯起蘇年華就往樓裏走。
  “哎等等……我的包……”蘇年華被他扯的踉踉蹌蹌幾步,好賴撿起了自己的皮包,想想又不大對勁,拚了命的回頭對著夜然喊了句:“老板,對不起啊,你別炒我魷魚……唔……”
  “走啦!”陸辰一把捂住她的嘴,兩個人連拉連扯的消失在黑暗的樓道裏。
  “哎,你怎麽知道他是夜少?”
  “呃……我猜的……那女人抓你脖子了?”
  “陸辰我告訴你,今晚要不是你跑出來插一杠子,我打死她!”
  “嘁……”
  陸辰和蘇年華說話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夜然並沒有追上去,站在車旁好一會兒,那個玻璃花瓶的屍體仍舊躺在車頂上,月色下泛著清冷的光。
  抬頭看著,樓上有一間的燈亮了,是蘇年華的家嗎?
  陸辰……他們這麽親密嗎?
  心裏有點悶,脖子被抓破的地方有點沙沙的疼。不再猶豫,上了車,啟動離開。
  很多年前那個笑的沒心沒肺的女孩,那笑仍舊隻是對著陸辰,即使是坐在自行車上,也好過自己的BENZ。而自己,隻是老板,僅此而已。
  這一晚還真是熱鬧。夜然打開天窗,由著月光傾瀉進車裏。有了昏黃的月色,這車裏才不會顯得那麽孤獨。

第19章
  蘇年華被陸辰“鉗製”著上了樓,讓那對惡夫妻鬧出的悶氣是消了些。可忽然想起來今晚自己放了陸辰的鴿子,他不會是氣的喝多了吧?
  心虛虛的收了聲,安安靜靜摸出鑰匙開了門開了燈,立即跳開一米遠,準備迎接陸辰的勃然大訓。
  陸辰的確是喝了一些酒,可遠遠沒有蘇年華想像的多。
  事情是這樣的……幾個小時前,他被攔在夜家會所外麵之後,堵氣開車下了山。晴晚早看出他的不對勁,隱忍著沒有發作,極聰明的盡顯體貼。可惜她的體貼遇到陸辰一門心思的榆木疙瘩基本沒起什麽作用,反而被陸辰三言兩語趕下了車……
  之後的事情就更簡單,陸辰自己跑去酒吧喝了兩三杯。好容易挨了一兩個小時,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就開車回蘇年華樓下陰暗處守株待兔。想想還是不甘心,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得讓蘇年華著急才行!隨即又開車跑到附近的超市買了瓶有點度數的白酒,故意灑了大半在衣服上。好家夥,這劣價白酒味道之嗆人,蘇年華再不回來,陸辰就活生生的被嗆醉了。
  陸辰在衣服上灑酒是為了裝醉,裝醉是為了壯膽。他對自己還是比較了解,他很怕麵對蘇年華的時候氣就忽然煙消雲散了……尤其是那丫頭還特別能鬼扯著轉移話題。
  可是等了兩三個小時還沒見蘇年華的影子,陸辰的氣不需要再裝了,他一想到夜然的樣子就心虛。這年頭傻妞都喜歡帥哥,保不齊蘇年華一天就滄海了……越想越怕,咬牙切齒的終於開始拔打夜然手機號碼的同時,總算看到夜然的車開到了樓下。
  扔了手機,陸辰專注的盯著夜然的車,順便在心裏默數計時:一、二、三,差不多數了60個數,才見蘇年華迷迷瞪瞪的打開車門鑽出來。
  那家夥下個車也要一分鍾嗎?她究竟在車裏幹什麽!穩住、穩住……
  好,正拚了命穩起的時候,一個玻璃花瓶從天而降正砸在夜然的車頂,陸辰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就聽見蘇年華在厲聲叫罵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心想完了,這瘋羊羊瘋病發作了還了得。從小就這樣,她生起氣來爆發力是無比驚人的。忽然有點幸災樂禍的念頭,就讓蘇年華鬧好了,嚇嚇夜然,讓他知難而退!
  心念之下,舒服了幾分,可轉念一想,又驚出一身冷汗。
  自己在做什麽?自己這一晚上究竟在氣什麽?為什麽要讓夜然知難而退?腦袋片刻沒了意識,忽然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個星星點點的解釋:自己這樣做原因很簡單,不想蘇年華上當受騙,她是自己的好朋友啊,夜然肯定是個花花公子,怎麽配得上蘇年華!
  對,就是怕蘇年華上當!
  心下坦然了,本打算繼續看戲,可遠遠看到夜然護小雞一樣把蘇年華護在身後的樣子,看戲的心情全沒了,竟莫明其妙的感覺有點害怕,實在沒辦法再等下去,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下了車,衝向那個“戰場”。
  的確,雖說陸辰和夜然是兄弟,可他們並不互相了解。陸辰不知道為什麽蘇年華一個小員工會和夜然在一起,他急需要一個解釋,一個讓他不再害怕的解釋。所以,他三下五除二把蘇年華拉上了樓,匆忙中還不忘記裝醉。
  可在上樓的過程中,他欣喜的發現裝醉不止可以壯膽,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可以和蘇年華靠的這麽近……
  “陸辰,你怎麽會在我家樓下?”蘇年華跳出一米開外,可瞧陸辰歪歪斜斜站不穩的樣子又於心不忍,隻好走近了扶住他,幫他脫掉鞋子換了拖鞋。
  陸辰扶著蘇年華窄窄的肩膀,心裏有點莫明其妙甜,表情卻仍舊半醉半醒的。
  “呃……晴晚呢?”蘇年華忽然想起來,今晚不是應該還有個晴晚出現嗎?
  “別提她!”陸辰借左右而言他。
  “哦……”蘇年華偷笑,明白了,陸辰一定是和晴晚吵架了,所以才會跑去喝酒喝多了。這麽說來今晚他生氣沒自己什麽事兒啊?萬幸萬幸。
  “你笑什麽?”陸辰斜眼看著蘇年華,鼻端忽然聞到一股腥腥的味道:“嘔……蘇年華你打算戴著雞蛋清過夜嗎?還不去洗掉!”
  “啊!”蘇年華恍然想起來,自己還一頭一臉的雞蛋清呢,忙不迭的往衛生間跑,不想起來沒什麽,一想起來就覺得渾身都粘答答的。
  陸辰好氣又好笑跑到廚房打開熱水總閥,蘇年華家的熱水器很怪,平時要把熱水總閥都關緊,不然水表一個勁的自己走字。
  “好了沒有?”陸辰側頭喊。
  “沒有啊,沒有熱水。”蘇年華急的跳腳:“粘死人了。”
  “豬!”陸辰嘟囔了句,隻好跟到衛生間,扯過蘇年華手裏的軟管噴頭大力拍了拍。“噗……”一股熱水迎頭衝出來,淋得陸辰大叫一聲。
  “豬!”蘇年華逮著了報複的機會哈哈大笑。
  陸辰舉著噴頭,傻呆呆的看著蘇年華。衛生間很窄,他們兩個一並排就幾乎是貼身站著了。方才熱水噴出來也有一些濺在了蘇年華的胸口,薄薄的襯衣有片透了,映出裏麵細細的內衣帶子。陸辰費力的咽了口唾沫,隻覺得渾身發熱,頭暈、目眩。
  “豬,低頭!”陸辰大力把蘇年華的頭按到浴缸旁。
  “呃……我自己來。”蘇年華別扭的掙了掙:“你幫我洗我就想起周潤發那個洗頭廣告。”
  “少臭美,你有廣告裏那女的那麽好看?”
  “嘁,你以為你是發哥啊!”蘇年華憤怒的揚了揚手,卻也掙不過陸辰,隻好聽話的把頭低下。由著陸辰一隻手舉著噴頭,一隻手洗著她短短的頭發,呃……這樣被按摩著倒也舒服。蘇年華愜意的歎了口氣,一不小心又嗆了口水,惹得陸辰又是一陣咒罵,還順便手忙腳亂的幫她拍背,這下好了,蘇年華連後背的衣服都濕了。
  “我說你別動行不行?”陸辰隻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蘇年華俯下的角度,領口剛好垂下,隱隱看得到裏麵一點雪白的……如同十幾年前那個夏日……惹得陸辰不想再深入的看,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深入、再深入……
  “你怎麽了?”蘇年華感覺到陸辰不大對勁,反正頭也洗幹淨了,便扯過毛巾胡亂擦了擦。
  陸辰手忙腳亂的關了水,緊挨著蘇年華站著一動不敢動。
  蘇年華奇怪的看著陸辰,他臉上紅的可疑、連眼睛都血紅,拿著噴頭的手還青筋直現。
  “呃……陸辰,你喝了多少酒?”
  “沒……也沒多少……”
  “你是不是中暑了?”蘇年華心裏暗罵晴晚,為啥讓陸辰這麽難過啊還跑去借酒澆愁,敢情給折騰病了!
  “來來,我給你治治。”蘇年華把噴頭放好,拉著陸辰的胳膊就出了衛生間。
  陸辰迷迷糊糊由著她的舉動,隻覺得現在就是她把他堆到火坑裏也是甘願的。
  “來,坐好。”蘇年華按著陸辰坐到了她的小床上。
  陸辰忽然緊張極了,桔紅的燈光……對麵衣襟半濕的蘇年華……她洗淨了臉,眼睛水汪汪的閃亮,小手也很溫柔的托住自己的臉。
  陸辰不由自主的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仰起頭,頭暈腦脹的期待著……等待著什麽……等待著他自己都沒辦法判斷的情感。
  可是……
  “啊!”一聲慘叫,是陸辰。
  “喊什麽啊,你也太脆弱了。”蘇年華鄙視的捶了他一掌:“掐個人中,你至於嘛,我是看你中暑了幫你治治,你幹嘛啊?”
  “蘇年華你狠!我記住你了!你等著!有你這麽掐人中的嗎?你直接把我掐死算了!”陸辰惱羞成怒,眼睛噴火似的圓睜,騰的站起身來,用力把蘇年華推到小桌旁,身子逼近。
  蘇年華動彈不得,抬頭就能碰到陸辰的下巴,心想壞了菜了,這家夥要耍酒瘋,急忙手抵著他的胸口嚷嚷:“喂,你幹嘛,你還要打我?有本事你找晴晚啊,她惹你生氣……唔……”
  沒有了下文,因為蘇年華的嘴唇被陸辰堵了個徹底,用他的嘴唇……

第20章
  小屋裏忽然安靜了下來。蘇年華緊閉了眼睛,嘴唇下意識的張開著,和陸辰不期而來的柔軟相撞、摩擦、碰觸著,心跳的沒了邊兒,呼吸快的也沒了邊兒。
  陸辰在幹嗎?他瘋了?耍酒瘋!
  在她用力推開陸辰的同時,陸辰也忽然恢複了意識,兩個人居然迅速分開了,互相瞪著眼睛,傻呆呆的對麵而立……
  “你,你幹嘛?”蘇年華嚇的臉煞白,揪緊了胸口的衣服。
  “我,我幹嘛?”陸辰羞的臉通紅,揪緊了胸口的衣服。
  “你,你是不是喝多了。”蘇年華蹭著桌邊退著,緊張的說話也開始結巴,眼睛瞪的溜圓緊盯著陸辰。
  陸辰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啊,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在酒吧喝了兩杯酒就喝多了?難道超市買的劣質白酒聞著也會醉?呃……吻蘇年華?從前的短腿胖丫頭,現在的瘋羊羊?剛才的算吻?瘋了,一定是瘋了,是氣的,沒錯,氣的,生蘇年華的氣,還生夜然的氣!自己是不是太需要一個女朋友了?晴晚不錯啊,人又漂亮又聰明,對啊……
  “你在想啥?”蘇年華眼淚快飆出來了。
  “晴晚不錯啊……”陸辰心口合一,望天,喃喃自語。
  “啊——呸!”蘇年華隱忍的情緒終於再次爆發,如果說對方才陸辰莫明其妙的啃上來是錯愕,那麽此刻陸辰脫口而出的“晴晚”兩個字則是對她的奇恥大辱:“有你這樣的嗎?你這頭豬!豬!你啃完了我居然想的是晴晚,你——當——我——是——玉——米!”
  邊說著,眼淚總算飆了出來,瘋羊羊變成炸羊羊,麵前的陸辰儼然就是方才還沒打夠的樓上惡女人!蘇年華連踢帶踹上下夾擊,一門心思的要為自己出了這口惡氣:“陸辰我記住你了,我記住你了!你敢啃我……嗚……我的初吻,初吻啊!你明白嗎你,跟了我二十四年的初吻……嗚嗚……你對得起我嗎你!”
  “沒有……沒有……”陸辰心慌意亂,想解釋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有左躲右躲,房間裏一陣唧裏啪啦。
  “沒有?你啃完了不認帳!”炸羊羊更炸,一腳踹到朝後跑的陸辰屁股上,也是陸辰沒站穩,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蘇年華眼尖腿腳利落,早追著騎在他身上,惡狠狠的、一字一字的繼續說著:“陸辰,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你就這麽對我!”
  “不是初吻,不是。”陸辰的脖子被蘇年華卡的緊緊的,呼吸開始不通暢。
  “不是你的初吻,可那是我的!”蘇年華恨的咬牙切齒。
  “不是你的,你的早沒了。”陸辰拚死解釋,可他的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整張臉就被蘇年華的大枕頭捂個嚴嚴實實。
  其實他想說的是:蘇年華,你的初吻早給了我了,你忘了我離開蘇家小院那個晚上了嗎?
  可他說不出話來,那晚,陸辰被蘇年華騎了好久……
  也許是不想擔上謀殺的罪名,蘇年華捂著的枕頭逐漸沒那麽用力了,陸辰總算有了可以呼吸的小小空間。他反複想著自己的反常舉動,回國後三天兩頭粘著蘇年華、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扔掉夏寒的拖鞋、幫她進入盛世、看見她和夜然在一起會失控、剛才那個莫明其妙的吻。這一切的發生其實並不突然,不,何止不忽然,簡直是他陸辰醞釀了十幾年的想法。從他見到那個短腿胖丫頭被大白鵝追趕的同時就已經開始了嗎。好吧,如果她再溫柔一點、乖一點、不再罵自己是豬頭、不再說什麽陸辰我記住你了這類愚蠢的話,說不定,呃,隻是說不定,說不定她會成為自己的女朋友?
  可是,可是這個遲鈍的丫頭究竟是什麽想法啊?她如果知道自己這樣的“蓄謀已久”,豈不是會笑死?一想到會被她笑,陸辰寧肯現在就含恨而死。
  可與此同時,騎在陸辰身上的蘇年華現在的心情,正是含恨未死。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超出了她二十四年心理預備的範疇之外。
  別人的初吻都是花前月下啥的,自己的初吻呢?不不,不是吻,是啃,充其量是個啃,居然成了代替品。
  陸辰啃不著晴晚,居然拿我來代替!
  他不是故意的,他當然不是故意的。如果他沒喝醉,如果他還是清醒的,恐怕沾到自己的邊兒都會跳腳,可是能怪他嗎?他是朋友,他是從小到大的朋友。
  蘇年華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沮喪,因為讓她委屈和沮喪的人是陸辰。如同再次聽到多年前MSN視頻前陸辰的那句話:這是你的家事,與我無關。
  ……
  第二天清早,陸辰被刺眼的陽光曬醒,皺著眉睜開酸澀的眼睛,一下就瞧見蘇年華坐在小桌旁,安靜的吃油條,喝豆漿。她並沒看自己,頭發仍舊亂亂的瘋羊羊,眼睛不知道怎麽了有點腫。
  昨晚的記憶忽然湧進腦海,陸辰心裏咯噔一聲。
  昨晚居然睡著了?居然沒說什麽就睡著了?壞了,昨晚借著酒勁都沒說,今天可怎麽辦?要說的話全忘記了。要不然……再拖拖……其實自己對這傻丫頭的感情也許不是……不是男女之情吧?也許就是好朋友怕她吃虧吧?
  “呃,年華。”陸辰尷尬的開口,想翻身起床,卻愕然發現手腳都動不了,再一看,倒吸了口冷氣。
  自己居然呈一個大字,被蘇年華綁在了床上。
  “你醒啦。”蘇年華聽到陸辰說話,放下手中的油條,慢條斯理的擦了嘴,擦了手,麵無表情的走了過來,坐到床邊。
  “蘇年華你幹嘛,把我鬆開,別鬧了。”陸辰煩躁的歎了口氣,蘇年華家沒有空調,這一晚上熱的他大汗淋漓,現在一身粘的難受,手腳也覺得有點麻。
  “陸辰,我有話說。”蘇年華認真的看著陸辰。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把我放開,玩什麽啊!我說你多大人了,唔……”陸辰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的嘴被蘇年華用毛巾堵住了。
  陸辰開始怕了,他從蘇年華的眼睛裏看到了不一樣的火焰。那種火焰他見識過,是蘇年華麵對王鞋匠的時候才會有的……
  “我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和葉薇一樣的好朋友。”蘇年華不理會陸辰眼裏的告饒,一字一字的、嚴肅的說著:“雖說你從國外回來,可我想中國的禮義廉恥你是沒有忘記的。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我的,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說昨晚不是我的初吻。我想過了,也許是因為你到了發情期,如果一輩子不原諒你,這事兒好像也沒那麽嚴重,畢竟平時你對我也還算不錯。”
  “嗯嗯……”陸辰拚命點頭,沒辦法發出“嗯”以外的音。
  “可是。”蘇年華停頓了下,咬了咬嘴唇。
  陸辰緊張的吸氣。
  “可是如果我不能好好的懲罰你,那麽下次你發情的對象就也許是無辜的路人甲乙丙丁。陸阿姨在國外,她管教不了你,那麽我替她來,你同意嗎?”
  “嗯嗯……”陸辰點頭,想想不對勁,又拚命搖頭:“嗯嗯……”
  “好吧,你同意了。”蘇年華目光飄渺的躍過陸辰的臉,伸手就從桌上拿過一把剪刀。
  剪刀開過刃,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精光,顯得格外銳利。

第21章
  “嗯嗯……”陸辰拚命的掙紮。
  “讓我來翻譯吧,你想說的是‘你要幹嘛?’對不對?”蘇年華微笑著晃了晃瘋羊羊頭。
  “嗯嗯……”陸辰恐懼的點頭。
  “陸辰,什麽是你最寶貝的東西?”
  陸辰下意識的想朝下看,可身體哪裏動得了半分。
  “我要給你個懲罰,讓你記住這次教訓。而且你要明白,我罰你不是因為你啃我,而是因為你啃的是我,想的卻是晴晚。這是對我的汙辱,也是對晴晚的不公平。懂嗎?”蘇年華平靜的說著。
  “嗯嗯……”陸辰用力搖頭,額上青筋暴現。
  “好,那開始吧。”蘇年華慢條斯理的說著,手上剪刀哢嚓張開,再哢嚓合上,聲音不大,卻好像雷霆萬鈞足以刺穿陸辰脆弱的耳膜。
  幾秒鍾內,陸辰的腦海裏迅速雲集了古今中外各位恐怖角色:電鋸狂人、貞子、沉默的羔羊……
  “陸辰,你要為你昨晚的行為付出代價!”蘇年華終於下了最後的判決書,手起剪落,哢嚓嚓、哢嚓嚓、哢嚓嚓。
  陸辰的寶貝頭發隨著那聲音,一一剪落。
  “嗯……”陸辰悲已極,憤已極,反抗無門,青筋暴跳。
  蘇年華放下剪子,端詳了一會兒,又從桌子上拿了把電推子,於是,剪子的哢嚓聲變成了電推子的“茲茲”聲。
  “你瞧瞧吧。”蘇年華把小鏡子放在陸辰眼前。
  鏡子裏豁然出現了個無助可憐的堵嘴年青男人,眼角淚光閃動、麵色委屈無耐不甘,最重要的特征是——光頭。
  “電推子在街口理發店租的,五塊錢,你出,我已經從你錢包裏拿了啊。”蘇年華利落的揮了揮手,隨即拿開了堵著陸辰嘴的毛巾,又給他鬆了綁。
  陸辰麵如死灰,一動不動的平躺在床上,一米八幾的個子顯得蘇年華的床格外的窄小,忽然爆發出一句怒吼:“蘇年華,你等著,我記住你了!”
  說完,迅速翻身爬起來,光著腳衝出門外,樓道裏隨即傳來咚咚下樓的聲音,跑遠了。
  蘇年華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忍不住趴在窗子上朝樓下瞧著,陸辰從褲兜裏摸出車鑰匙,氣哄哄的開車門,揚長而去,一刻沒再停留。
  “死陸辰,還不是怪你自己,我不是晴晚。”蘇年華咬住嘴唇自言自語,心裏莫名其妙悶的生疼。
  瞧著床單上陸辰被剪下來的碎發,呆了好一會兒,拔通了葉薇的手機。
  葉薇的聲音一聽就是還沒起床:“幹嘛?”
  “昨晚上陸辰啃我了。”
  “啃你哪兒了?”
  “嘴唇。”
  “然後呢?”
  “然後他喊了晴晚的名字。”
  “呃,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把他頭發剃光了。”
  “一根沒留?”
  “一根沒留!”
  “行,行,你等等,我記下來哈,你這橋段我借用了,正愁小說沒情節呢,哈哈哈哈太棒了,掛了啊。”
  手機聽筒裏傳來嘟嘟的聲音,蘇年華欲哭無淚,自己都交了些什麽朋友啊……
  ……
  即使心情不好,也還要繼續生活,從高中畢業那年開始,蘇年華就很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盛世集團的工作生涯就算是正式開始了,助理秘書,職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帶給蘇年華的卻不止是賴以生存的金錢這麽簡單,她珍惜這份工作,因為這是她目前僅有的。夜然的另外兩個秘書對她有些疏離,但並不是排擠,而是單純的保持同事的距離而已,其實這樣也蠻好。
  唐婉也沒有再為難她,一點點的教著她入手盛世的工作。蘇年華很羨慕她,年紀輕輕,這麽能幹,又這麽美麗,即便是她真的和夜少潛規則,那倒也是般配啊……
  至於夜少,除了在會所那晚有笑容之外,再次恢複了萬年冰山的樣子。他中午一般就在辦公室用餐,蘇年華會去餐廳幫他點餐再送上來。
  他吃的很簡單,也不挑食,好像吃飯隻是一項任務,為了保證自己不被餓死而已。
  蘇年華想,自己的這個終極大BOSS真是個不同的人。
  三天了,陸辰沒再和她聯係。晚上無聊的時候,蘇年華偶爾會調出手機收件箱,看著那些的信息。
  “蘇年華,下樓。”
  “蘇年華,吃飯去?”
  “蘇年華,你是豬。”
  收機箱裏的短信,大部分來源於陸辰。他從來都是直呼名字:蘇年華。那樣的生硬,可這份生硬也是陸辰獨有的,帶給蘇年華不同的感覺。
  有的時候,熟悉的生硬也是一種親切。可因為那晚的啃,還因為第二天清早的光頭事件,這份生硬消失了。
  陸辰很寶貝他的頭發,那上麵總有陽光的味道。
  “陸辰,生氣的不該是我嗎?”蘇年華對著手機屏幕喃喃自語,台燈的光線依舊昏暗,可也能看得清桌上的上鬧鍾指針:23點30分。好吧,很晚了,該睡了。
  蘇年華並不知道,陸辰現在就在她家樓下發呆。
  被剃光頭的第一天,陸辰回家把所有和蘇年華有關的東西全部丟進垃圾筒,連十幾年前他生日的時候蘇年華親手捏給他的小麵人也不能幸免遇難。照著鏡子,看著自己青青的頭茬,在心裏把蘇年華反複罵了一百遍,恨了一百遍。
  第二天,左思右想之後,覺得蘇年華雖然可惡,但是那小麵人是無辜的,況且跟了自己這麽多年,好賴是有點感情的。遂翻垃圾筒,可是垃圾筒早被鍾點阿姨清空了,於是對著鍾點阿姨大發雷霆。之後,又跑到商場買了頂棒球帽,好賴讓自己的光頭不會大白於光天化日之下了。晚上接到晴晚的電話,約他出去,他拒絕了,沒心情。
  第三天,上午賴在床上發呆,摸摸自己的光頭,覺得也還是有個好處,至少涼快啊。起床後和陸丹青聊了會兒視頻。陸丹青對他的造型表示驚訝萬分,認為非常的不適合他。他反倒辯解了幾句,潛意識不知道是為了誰。
  下午實在無聊,反複思考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畫了線路分析圖、又做了情況分析表格。所有箭頭直指一人:夜然。
  要不是夜然在搞怪,蘇年華怎麽會剃了自己的光頭?難怪那天夜然答應的痛快,原來是有預謀的。
  越想越氣,抄起電話就拔了夜然的號碼。
  “喂。”
  “嗯。”夜然千年不變的冷靜聲音。
  “你故意的吧?”
  “你指什麽?”
  “蘇年華,你那天帶著她去會所做什麽了?她隻是個策劃部小小文案,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
  “她是盛世的員工,她做什麽需要向你匯報嗎?同樣,我安排我的員工做什麽,需要向你匯報嗎?陸辰,我隻答應過你一件事,就是你的身份絕不會從我這邊泄露出去,就這樣,再見。”
  嘟嘟的忙音響起,夜然掛電話了。
  陸辰氣急敗壞,忽然明白了自己不能以暴製暴,這完全就是讓自己更陷入危境之舉,於是乎……
  在第三天的晚上,陸辰開著車,出現在蘇年華家樓下。
  想上樓,可是少一個理由。
  蘇年華,你害我變和尚,可這不是最大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為什麽你做了什麽,我這個和尚都不會生氣……

第22章
  “蘇小秘書,你好啊!”
  蘇年華愕然從文件堆裏抬頭,一身白休閑裝、一張熟悉的臉,狹長的眉眼、壞壞的笑正對著自己——是那個和自己拚酒的文斐。
  “文先生,你好。”蘇年華忙站起身,腦子裏還是有些糊塗,他什麽時候來的?走路沒聲音?拍偶像劇的?衣服真幹淨!
  “這麽見外,叫我文斐,或者……叫我小斐、斐斐、甜斐……”
  “文斐。”蘇年華當即立斷做了決定,脫口而出一個最正常的稱呼。
  繼那晚在會所拚酒大敗之後,文斐終於以惡搞的形式扳回一局,顯然很滿意:“夜然呢?”
  “在裏麵。”蘇年華手指辦公室。
  “嗯,一會兒找你聊天。”文斐邊說邊往裏走。
  蘇年華嚷了句:“見夜少要提前預……”
  沒等她話說完,文斐已經自顧自的開了門進去了。
  蘇年華沮喪的愣了一小下,電視裏演的秘書精彩利落攔駕來訪者的橋段她恐怕是做不到了。
  “不是我反應慢,是我和辦公桌和夜少辦公室距離太短……”蘇年華小聲自言自語,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之後,心裏舒服了些。
  其實蘇年華多慮了,文斐進任何人的辦公室從不預約,也從不敲門。這點,夜然知道的非常清楚,所以當文斐堂而皇之突然出現的時候,夜然隻是略抬了眼睛,示意請坐而已。
  “你能不能表現得稍微驚訝一點兒?”文斐大大咧咧的歪坐在夜然的對麵,表情不滿。
  “那麽你能不能出現得稍微不同一點兒?”夜然沒理會文斐的抗議:“說吧,什麽事兒。”
  “真是無趣,果然無趣。”文斐皺了皺眉:“好吧,開門見山,上次你在Christie拍下的那個鐵皮花瓶,玩夠了沒有,什麽時候還給我?”
  “價高者得,我拍下來就是我的,為什麽要還給你?”夜然微笑了起來:“早猜到是你家的東西,還裝神秘。”
  文斐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個破花瓶不貴,可是老頭子最喜歡。當時我和老頭子鬧別扭,一氣之下把鐵皮花瓶放到拍賣行拍賣了出氣。現在老頭子逼著我找回來,不然斷了我酒莊的貸款逼我去接他的生意。”
  夜然知道,文斐口中的“老頭子”指的是他父親文略語。
  文家這一對父子也稱得上是活寶了,鬧別扭是家常便飯。文家在海外主營油氣勘探,文略語隻有文斐這麽一個兒子,當然希望他能子承父業。可文斐偏偏隻對酒感興趣,開了幾個酒莊,也不以盈利為目的,倒是愛好占了大半,主要資金當然也是文略語提供的,本意是讓文斐玩玩而已,卻沒想到這一玩就收不回心了,看文斐的樣子完全是想以酒莊為業,文略語自然後悔,就找了個鐵皮花瓶的借口向兒子催債了。
  文斐明白老頭子的目的,可也想拿回鐵皮花瓶,暫時堵上老頭子的嘴,能拖一時是一時。
  “花瓶我按你的拍賣價買回來,另外再送個消息給你。”文斐拿出支票簿。
  “什麽消息?”
  “你們家一直在找的那幅百鳥朝鳳繡品就在S城拍賣行,明天開拍,邀請卡想必你有辦法了。”
  “真的?”夜然一掃懶洋洋的神態,立即坐直了身子,那百鳥朝鳳是夜家一定要找回來的東西,想不到流回了國內,更想不到就在S城。
  文斐笑了起來:“我已經看到了目錄,是百鳥朝鳳沒錯。別忘了,我畢竟比你早回來幾年,這點消息還是有的。”
  “好,收起你的支票,花瓶算我送你的謝禮。”夜然欣喜的站起來,大步走向靠一側牆壁的的博古架,眼睛掃了一圈卻並沒見那個花瓶,遲疑了會兒,忽然想到花瓶的去處:“文斐,在年華那裏。”
  “嗯?”文斐有些吃驚:“她拿去做什麽?”
  “她拿去當然是……插花……”夜然臉色變了變,眉頭皺起。
  辦公室裏沉寂下來。
  文斐小心翼翼的問:“她不會在裏麵灌水了吧?”
  夜然沒回答,立刻按了內部通話按鈕:“年華,進來一下。”
  蘇年華柔柔的聲音回應了,片刻,敲門進入。
  “年華,上次從博古架上拿去插花的鐵皮花瓶還在嗎?”夜然問。
  “在啊,插花哩。”蘇年華晃了晃瘋羊羊頭。
  “你……你沒往花瓶裏放水吧?”文斐忙插問。
  “沒有啊,我插的是幹花。”蘇年華回答。
  “呼……”夜然和文斐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喜形於色。
  “把花瓶拿過來,給文少帶走。”夜然吩咐著。
  “行,馬上。”蘇年華利落的應了,沒一會兒就捧來了花瓶。
  文斐和夜然的眼神落在蘇年華的手中……
  鐵皮花瓶此刻正安靜的躺在蘇年華的手上,乳白的色澤,上麵以淡綠色的線條勾勒出幾筆嫩葉,簡單、卻盡顯生機。
  “漂亮吧?”蘇年華有點興奮。
  “這是那個鐵皮花瓶?”文斐的聲音不自覺的顫抖:“那個……那些個鏽斑呢?”
  “鏽斑多難看,我磨掉了。”蘇年華洋洋自得:“我還噴了乳白漆,這下好看了吧,原來黑乎乎的好像剛從海裏撈出來似的,放什麽花都不好看。”
  “那個花瓶,你費這麽大力氣打造……”夜然費力的問了句,得到了蘇年華肯定的答複之後,無語的看向文斐:“呃……文斐,最近盛世比較閑……”
  文斐早就說不出話,直勾勾的盯著花瓶,眼神就兩個字:絕望。
  “怎麽了?”蘇年華再遲鈍也看出不對勁,愣住了。
  “這個花瓶,價值15萬美元,被你成功的打造成15元……人民幣。”文斐一字一字的說著,慢慢的站起身,慢慢的伸出手,拿過了花瓶。
  仿佛一個大雷打在頭頂,蘇年華暗自在心裏動用自己的手指頭腳趾頭,默算自己的年薪要賠多久……
  答案是未知,一片空白。
  夜然默然的看著蘇年華,她現在的表情實在是……很抱歉……夜然實在是很想大笑。
  瘋羊羊的發型神奇的隨著蘇年華的情緒變成蔫羊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閃著無辜,又想英勇就義的光。手裏的花瓶已經被文斐拿過去了,可蘇年華的手仍舊呈托舉狀態,好像不甘心,想徒勞的抓住什麽。嘴唇半張,臉漲得通紅。夜然毫不奇怪的想,如果現在是在古代,蘇年華此刻一定是趴在地上哭嚎大老爺饒命……
  “文斐,錢數不多,算了。”夜然無奈的走過來,拍了拍文斐的肩膀。
  後者一向飛揚的眉眼竟前所未有的呆滯了:“不是15萬美金的問題,是我後半生的自由……老爺子會拆了我的骨頭。”
  “很嚴重?”蘇年華驚嚇過度,欲哭無淚。
  “嗯。”夜然和文斐不約而同點頭,極沉重的。
  “要不……要不拿出去清洗吧,我用的是普通的噴漆,應該清得掉……”蘇年華急病亂投醫,手足無措的解釋:“我真的不知道是古董,對不起,對不起……”
  “當然不關你的事。”文斐悲戚戚木然轉向夜然:“十五萬美金的花瓶,你隨便讓人拿去插花……”
  夜然無從解釋,聳肩苦笑。
  “也不關我老板的事,我負責,我一定負責。”蘇年華咬著嘴唇:“我知道有家清洗行就在附近,現在就去,馬上就去!”
第23章
  “夜……夜少,我先請個假……”蘇年華結結巴巴慌裏慌張拉住文裴就往門外走。
  文斐心情本來極煩躁想拒絕,清洗不外乎用汽油類的液體,噴漆也許是沒了,可同樣,鐵皮花瓶也會麵目全非。
  但是當蘇年華軟軟的手拉住他的手,文斐那股子煩躁竟忽然之間散了些。骨子裏惡作劇的性子枝枝埡埡伸了出來,他很樂於看到現在蘇年華的樣子,無措、緊張。
  文斐的表情夜然看在眼裏,也跟著鬆了口氣。
  他了解文斐,如此說來應該沒什麽大事了。不過……夜然禁不住看著蘇年華,這個小丫頭看似平凡無奇,可總有種神態無辜的讓人想去欺負,又不忍心去欺負。
  “文斐,適可而止。”夜然不得不出言警告文斐。
  文斐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應了句:“盛世的人果然強大,好像犯了錯誤的不是我。”
  說完也不再耽誤,隨著蘇年華出了辦公室。
  夜然目送他們出門,隨即拔通了唐婉的內部對講,交待了兩件事,第一:劃15萬美金到文斐的酒莊;第二:拿到明天S城拍賣行的邀請卡。
  此時的蘇年華卻並不知道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半,仍舊沉浸在天旋地轉的沮喪之中,15萬美金……她已經不敢想像自己什麽會還清了……
  文斐的車停在負二層的車庫,蘇年華認不出是什麽牌子,不過看樣子也應該是價值不菲了。
  上了車,蘇年華一言不發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懷裏緊緊抱著毀容的花瓶。文斐瞧著她慘白的臉,和當日在會所裏戲弄他的樣子截然不同,不禁冒出了一點點於心不忍的想法,當然,隻是一點點……
  “安全帶。”文斐故作冷冰的語氣。
  蘇年華騰出隻手,哆哆嗦嗦的摸索著安全帶的鐵扣,半天也插不進去。
  文斐無可奈何的幫忙,握著她的手幫忙係好。
  一聲幾不可聞的“謝謝。”蘇年華說完就羞愧的垂下頭,她覺得如果是文斐毀了她一個一千五百塊的花瓶,那麽她已經把文斐罵的狗血淋頭了。
  “你說的那個清洗行在哪裏?”文斐問,坦白講,他已經不報什麽希望了,就當是圓了這小姑娘的意願吧。
  蘇年華說出個郊區地址。文斐呆了片刻:“你剛才好像說就在附近。”
  “是……是附近……城市附近……”蘇年華急忙解釋:“油錢我來出,我來出!”
  文斐強忍著沒笑出聲,故作鎮定的發動車子,出了盛世大廈。
  “你放心,會清洗好的。我有個同學叫葉薇,她就愛收藏個瓶瓶罐罐什麽的,每次清洗都去那裏,手藝很好,很好!”蘇年華安慰著文斐,將心比心,一下子害人家損失了15萬美金,蘇年華內疚的要命。
  “唔。”文斐不置可否的應了聲,腦海裏已經開始編排要如何騙過老頭子的法眼了。幹脆全部推到夜然頭上好了,反正老頭子蠻喜歡他,更何況,對個外人也不好發脾氣。
  話說回來,夜然還真是過份,明知道那花瓶是文家的,居然拍回來還不當回事,隨便就拿給人用。狐疑的掃了蘇年華一眼,難道這小姑娘真的收了夜然?不會吧……夜然的品味還真是……一言難盡。
  非高峰時段,文斐的車技又好,半小時左右就出了主城區,朝著蘇年華說的那個地址繼續行駛,路坑坑窪窪的不大好走,時不時的有石子蹦響底盤,文斐有點心疼,他第一愛酒,第二就愛車。
  好在七拐八彎的總算快到了,這地方是S城的城鄉結合部,交通和市政都顯得有些混亂。文斐需要加倍小心才不會撞到從四麵八方鑽出來的雞或野狗。
  “你確定這裏有清洗高手?”雖然不大相信,文斐還是忍不住又問了次。
  “絕對的!”蘇年華肯定的點頭,眼神一錯,忽然手指路左側一家不起眼的門市房,大喊一聲:“快快,就那裏!”
  文斐被她的喊聲嚇了一跳,反正單行線,路又窄,就沒管什麽規則不規則,急打方向盤,刹在了路左側。
  車剛停穩,文斐習慣性的看了看後視鏡,後麵有個小車也正全速行駛即將近了。
  “等等下車。”文斐囑咐了句,可話音沒落,蘇年華就已解了安全帶,右手迅速的打開了車門,人正想往外衝。
  文斐餘光掃到這一幕,心裏大叫不好,顧不上再喊,潛意識伸手拉住蘇年華大力扯向自己這邊。
  “咚!”“咣”“啪”“嘩啦”“啊”——連珠炮一樣的聲音響起。
  聲音包括:
  一、文斐用力的拉過蘇年華,蘇年華手裏的鐵皮花瓶出於慣性砸向了文斐的額頭發出的聲音;
  二、蘇年華一側的車門很不幸的敞開了,被同樣急駛的後麵的車輛擦到之後發出的玻璃破碎及對方車輛急刹之後輪胎在地麵上巨大的摩擦聲。
  三、窄路上為數不多的車輛追尾聲;
  四、蘇年華的尖叫聲。
  一切仿佛塵埃落定……
  “文斐,撞到人了沒有?”蘇年華閉緊了眼睛,木然伏在文斐的懷裏,無法克刻的顫抖起來。
  文斐驚魂未定,頭被花瓶砸中疼的要命,方才如果不是他拉的快,現在壞了的就不是車門,而是懷裏幾近疲軟的蘇年華。
  外麵發生啥了……文斐一個角度一個角度看著……目測距離之內好像暫時沒發現人員傷亡……呃……有個司機額頭在流血,不過從他憤怒的揮舞手臂並且咆哮著朝自己的車跑過來的狀態看,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沒撞到人,有幾輛車追尾了,呃,好像軋到雞了。”
  “沒人受傷?”
  “沒……人”
  “那你的車呢?”
  “車門壞了。”
  “你的車多少錢?”
  “呃……沒多少錢,保險公司會負責。”
  他說了假話,鬼使神差的說了假話,他隻是怕說出外麵的真實混亂和自己車的價錢會讓懷裏的人幹脆暈過去。文斐頭疼不已,在心裏苦笑:夜然,你的秘書果然和我八字不合啊……
  可是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文斐硬著頭皮放開蘇年華,下車與所有發怒的人交涉……
  蘇年華總算睜開了眼睛,木木的看著車外的吵鬧,呆呆的摸出手機,一片茫然的拔了陸辰的號碼。
  響了三聲,通了,陸辰一如平常不耐煩的語氣,還多了份惡狠狠:“你還好意思找我?”
  “陸辰,有人流血了……”
  “啊?誰流血了?”
  “陸辰,那個車值多少錢?”蘇年華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
  “哪個車?喂,你哭了?”陸辰略顯著急。
  “我不認識牌子……”
  “你看標誌啊豬。呃,你問車幹嗎?”
  “我把人家車搞壞掉了,有個人額頭在流血,還死了一隻雞。”蘇年華哭聲漸大。
  “什麽車啊姑奶奶。”
  “標誌是……”蘇年華頭湊近了擋風玻璃朝前看,小聲說著:“一大一小兩個M疊在一起……”
  “……”陸辰沉默。
  “多少錢?”
  “要看哪個係列,大概在……700萬以上……”
  嘟嘟聲響起,蘇年華掛斷了電話。
  陸辰舉著手機愣住了,再打過去,沒人接了。
  光頭事件之後,這是蘇年華打來的第一個電話。方才看到手機屏幕上閃動著的名字,陸辰欣喜若狂的強製著自己在響了幾聲後才接聽。他以為蘇年華是道歉,至少也應該是道歉的語氣吧?
  可蘇年華哽咽的聲音打亂了他所有陣腳,太少見了,蘇年華會在電話裏麵哭,這太少見了。她說她搞壞掉別人的車子,如果她說的標誌沒錯的話,那車應該是MAYBACH,在S城隻有幾輛而已,她怎麽會和這車子扯上關係。
  想想愈發的擔心,雖然極不情願,還是拔通了夜然的手機:“蘇年華在哪裏?”
  夜然沒回答,聽聲音像是不高興,要掛斷的感覺。
  “別掛!蘇年華好像出事了,她和誰在一起?”陸辰忙軟了三分語氣,迫不及待的脫口問著。
  夜然的聲音終於從聽筒一側傳來:“她出了什麽事?”
  “她沒說清,隻說把車子弄壞了,是MAYBACH,你知道車主是誰?”
  “人怎麽樣?”
  “能打電話,在哭。”陸辰隻好回答:“喂,你還沒說車主……喂!”
  嘟嘟的忙音響起,夜然到底還是掛了他的電話。

第 24 章
  50分鍾後,夜然出現時,蘇年華正抱著花瓶,傻傻的站在路邊,文斐那輛車門損壞的MAYBACH剛被4S店的人開走,現場一片狼籍。
  她的蔫羊羊發型被汗水浸透了粘在頭頂,白晳的臉曬得通紅。神色沮喪、戒備。總算認出了自己的車,幾乎是有點欣喜若狂的跑了過來。
  “文斐人呢?”夜然下了車問。
  “被一群人拉著去醫院了,說是要驗傷賠償,讓我留下等交警和4S店的人來,處理完了。我們去找文少吧?”蘇年華應該是哭過,眼睛微腫,聲音有點啞,顯見是著了急。
  夜然接過她緊抱著的花瓶放回車上,愕然發現有個黃黃小小毛茸茸的東西還彎在蘇年華的手臂上。
  “那是什麽?”夜然驚訝極了。
  “小狗。”
  “我知道是小狗,你抱著小狗做什麽?”
  “狗媽媽被追尾的車軋死了,狗主人讓我賠兩百一,我給了三百,狗主人沒零錢找我,就把小狗塞給我了。”
  “什麽狗?”
  “中華田園犬。”
  “那是什麽品種?”
  “呃……就是土狗,小黃狗。”
  夜然微皺了眉看著那團髒兮兮的東西,又看了看汗漬漬的蘇年華,心裏的無奈彌漫的鋪天蓋地,他忽然有點同情陸辰了,卻也隻有擺了擺手,讓蘇年華上車。
  仍舊是副駕駛的位置,車裏的冷氣開得很足,蘇年華一坐下來忍不住就打了個噴嚏,小狗也極配合的動了下,嗚咽了兩聲。
  “剛和文斐通了電話,他那邊也差不多了,傷者碰破了額頭,縫了針。”夜然熟練的邊倒車邊說著:“酒莊的人已經去接他了,讓我們直接回市區。”
  “碰破了額頭?隻是縫了針?會不會有個腦震蕩什麽的?”蘇年華緊張的追問,車撞壞了錢能解決,可萬一人出了什麽事她就真的想撞牆了。
  “沒事。”夜然簡單答了,對著蘇年華笑了笑。
  看著他的笑容,蘇年華有片刻的失神。懸著的心卻莫明其妙的落了大半,夜然的聲音很好聽,給人安定的感覺。
  “你胳膊怎麽了?”夜然瞧著蘇年華已經把小狗放在膝上,可手臂仍舊保持著奇怪的姿勢。  
  “有點麻了。”蘇年華小聲答著,緩慢的活動著手臂,方才一直抱著那個死貴死貴的花瓶和小狗,現在手臂僵的又酸又痛。
  夜然左手打著方向盤,右手伸過來,不經意似的用力捏著蘇年華的手臂,力度不輕不重剛剛好。蘇年華腦袋一熱,別扭的躲了躲,車裏空間不大,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夜然愣了下,並沒繼續這樣的舉動,隻在心裏暗罵了自己幾句。
  瘋了嗎?
  小狗又嗚咽了兩聲。  
  蘇年華皮包裏的手機發出震動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變得尷尬的局麵。是陸辰打來的。
  “你在哪裏?出什麽事了?怎麽不接我電話?”一連串的問題砸向蘇年華。
  “沒事了,你……陸辰,我沒事了。”蘇年華能想像得到陸辰現在急的抓狂樣子,心裏忽然酸酸的,脹脹的。眼角又濕潤了,嘴唇卻不經意的向上揚起:“剛才車擦刮了下,已經處理了。”
  “誰的車?是……文斐?”陸辰的聲音帶著疑惑。
  “哎?你怎麽知道的?”蘇年華有些驚訝。
  陸辰心裏罵了句豬,全S市也沒幾輛MAYBACH,想想看能和盛世扯上關係的,也隻有文斐那家夥了。蘇年華你真行!
  “你現在哪裏?”   
  “不用了,我還有事。”  
  “你旁邊怎麽這麽安靜,誰在你旁邊?你為什麽會認識文斐!”陸辰忽然警惕心大增,蘇年華這麽快就鎮定下來倒讓他沒來的心慌。 
  “陸辰行了,我真沒事了,你怎麽問這麽多。”蘇年華感覺莫明其妙,陸辰的語氣活像吃了幾顆***。  
  “行,你行,你記住了,以後有事也別找我!”陸辰被噎的喘不過氣,又下不來台階,憤而掛斷了電話。
  蘇年華你真行,左一個夜然,右一個文斐,以後還會有誰?怎麽在學校裏不起眼的醜小鴨到了盛世就受歡迎了?難道不應該讓她進盛世?呃……也不錯啊,她有本事把自己推銷出去有什麽不好?可是……可是怎麽能是夜然和文斐,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陸辰騰的起身跑到浴室,看著鏡子裏的光頭,又在心裏把夜然和文斐的樣子做了個對比,越比心裏越沒底,大吼一聲:“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啊嚏!”車裏,夜然忽然打了個噴嚏。
  “夜少,現在去哪裏?”蘇年華遞過紙巾,有些鬱悶的問。
  “送你回家。”夜然簡單的說著,想了想又補充了問:“這小狗怎麽辦?你要養嗎?”  
  “呃……好養嗎?”蘇年華看著膝蓋上趴著的小東西,它正怯生生看著自己,心裏一下子軟了。
  夜然掃了小狗一眼:“應該有兩三個月大了,斷奶了,要吃幼狗糧。”
  “呃?你會養?”蘇年華驚訝的看著夜然。  
  夜然點點頭:“如果你不想養,我們就送到動物救助站去。” 
  “送到那裏會怎麽樣?”  
  “等待有人收養,如果沒人養,也許會人道毀滅,或是其它別的什麽。不過像這種土……中華田園狗,應該是沒太多人會收養。” 
  蘇年華明白夜然的意思,手默默的撫摸上小狗軟軟的耳朵,小狗扭過頭,伸出柔軟的舌頭輕輕的舔著她的手指,隻一會兒而已,好像就多了份依戀,真是個傻狗,可是傻狗當然也隻有傻妞來養了,雖說傻妞一天之內背了百多萬的債務……歎了口氣,肯定的說了句:“那我帶它回家。”  
  夜然看了看蘇年華:“也好,那先去超市,買點狗糧什麽的。”
  “我的錢都……”
  “我來付。”夜然打斷了蘇年華的鬱悶,見她漲紅了臉還想說話,隻得補充了句:“從你薪水裏扣。”
  蘇年華不作聲了。
  “方才打電話的,是不是那晚在你家門口遇上的朋友?”夜然不大習慣蘇年華這樣的沉默,轉移了話題。
  “嗯。”蘇年華點點頭:“我從小的好朋友,叫陸辰,人很好,就是性子古怪。”  
  “哦。”夜然點點頭:“挺好的,你有朋友這麽關心你。”
  蘇年華沒吭聲,仔細的想著夜然的話,忽然就笑了,搖了搖頭自嘲的語氣:“也許,我是傻人有傻福。”
  “傻人?”夜然笑了笑:“S大古文係研究生,不會傻到哪裏去。”
  “可是我今天做的事情,如果夜少你想炒我魷魚,也是應該的。”蘇年華苦笑了下:“那個花瓶的損失,我不知道要怎麽還,可我會還。文斐車子的損失我也會想辦法。”  
  “花瓶的事情是我的責任,是我拿給你的,也沒向你說明那是個古董。至於文斐的車,保險公司會負責。”夜然扭頭看了蘇年華一眼,她正死咬著嘴唇,一副狠狠的發誓表情,忍不住還是笑了起來。
  轉了個方向,車停在一個大型連鎖超市門口。
  超市不允許帶寵物進入,夜然就領著蘇年華把小狗寄放在門口的寵物箱裏,小狗極不情願的拚命朝外擠伸著頭,叫不響亮,隻是嗚咽,小爪子不斷的抓撓著箱門,發出的聲音讓蘇年華忽然的心疼,哄孩子一樣說了幾句:“你好好呆著啊,我一會兒就回來接你啊。”  
  夜然無語,隻有率先走在前麵,蘇年華馬上無主孤魂一樣跟了上來。  
  超市是倉儲式的,巨大的貨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貨品,由於是上班時間,購物的人也不多,通道裏顯得空空蕩蕩的。
  問了導購小姐,夜然和蘇年華直接到了一樓的寵物貨架前,大袋的寵物糧和寵物玩具、洗液整齊的擺放著,蘇年華有些驚訝於品種的齊全,一樣樣好奇的選。冷不妨覺得夜然不見了,轉身視線搜尋了下,原來他推著車到了貨架最前麵,正拿了兩袋狗糧在做著比較。
  蘇年華默默的看著夜然,從沒想過他會和自己出現在超市這樣的地方。他身上仍舊穿的是黑色,從頭到腳的黑色,一如他的姓氏。蘇年華一直不大喜歡黑色,她覺得黑色給人壓抑的感覺,可穿在夜然身上卻是說不出的妥貼,隻有安定的氣息四下彌漫著,如同疲憊的人終於有了安身之所,可以閉上眼睛小憩了。  
  這一天真是悲哀的一天,從她來到盛世開始好像就在不斷的闖禍,接二連三的突然事故讓她這個重點大學的研究生變得像個白癡一樣。她這個秘書,在盛世也算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了吧?可是夜然這個老板,似乎完美的超乎尋常了,難道自己真的這麽幸運,買彩票最多中過五元錢的蘇年華愈發覺得有點害怕,最近她實在是有點倒黴,她很怕這樣的好運最終也隻是海市蜃樓,水中花鏡中月。

第 25 章
  沒一會兒,夜然已選好了所有的必需品。蘇年華驚訝的看著購物車裏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什麽狗浴液,消毒液,小狗糧,最後愕然從購物車裏拿出雙紅色的寵物涼鞋。
  “還有鞋?待遇真不錯……”蘇年華瞪圓了眼睛喃喃自語,把自己的手指伸進去試了下,軟軟的底,很舒服。
  夜然隻笑了笑,看得出蘇年華的心情開始恢複平靜了,很好。
  付了款,夜然提著購物袋,領著蘇年華朝寵物寄存箱走。打開鎖,小狗竟然在裏麵呼呼睡著了,肚皮朝天,頭歪在箱子一側。蘇年華忍俊不禁抱出小狗,小狗睜開眼睛看了看就朝蘇年華懷裏鑽,極親昵的表情。
  “它喜歡我!”蘇年華心裏最軟的部分柔柔的被觸動著,轉而笑了起來麵向夜然:“看來我也不是那麽差,說不定這小狗會給我帶來好運氣。”  
  夜然皺了皺眉,他聽得出蘇年華聲音還是啞的。環視四周,剛好旁邊有個自動販售機,就走了過去。
  蘇年華抱著狗亦步亦趨跟緊了。
  販售機是手機方式使用的,夜然看了下說明,摸出手機開始按號碼。  
  “你還會用這個!”蘇年華蔫羊羊的頭湊了過來,驚訝的說著。
  夜然啼笑皆非:“你是不是以為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至少應該……應該不會自己在販售機去買水喝吧?”蘇年華仍舊不可思議的表情。
  “小姐,我念書的時候隻是普通學生,要自己賺學費的,別把我想的那麽有距離。” 
  “我能想的沒距離嗎……十五萬美金的花瓶你隨便送我插花……”蘇年華開始新一輪沮喪。
  販售機的取貨口咚咚響了兩聲,應該是飲料掉出來了。
  可為什麽是兩聲?
  夜然的目光被販售機上貼著的一條廣告吸引了,仔細看了看,回頭瞧著蘇年華的迷糊樣子,便彎腰取出一瓶飲料,擰開了遞給蘇年華,又刻意沒走,笑了說:“你有沒有看過電視劇裏的人,用力一踢販售機能把飲料踢出來?”
  “那是電視劇瞎演的。”蘇年華接過飲料喝了口,又忽然覺得對方是老板應該讓給他,想了想自己已經喝過了……
  “我們試試?”夜然躍躍欲試。  
  “別別,踢壞了我還要賠,我窮死了!”蘇年華匆忙搖頭。
  “傻瓜,我來試試。”夜然刻意忽視她的表情,抬腿就踢了販售機一腳。
  蘇年華屏住呼吸……好像沒壞,總算放下心來,不過當然也沒聽到飲料滾落的聲音。  
  “我們走吧。”
  “等等。”夜然拉住她,彎腰下去,手伸進取貨口,摸索半天,停了好一會兒,竟神奇的拿出第二瓶飲料!
  “瞧吧,我說會有,不試怎麽知道?”夜然朝著蘇年華揮了揮飲料。  
  “啊……”蘇年華眼睛瞪大了,驚訝的盯著夜然手中的飲料,真的能被他踢出第二瓶!!這這這……這太狗血了……這不是電視劇裏演的嗎?
  於是,在那個盛夏的午後,在S城城鄉結合處的大型倉儲超市門口,稀裏糊塗身背數百萬債務、汗漓漓的蔫羊羊蘇年華,抱著一條中華田園犬,為了一瓶價值三元五的飲料,毫無形象的開懷大笑起來。
  夜然也笑了,他出神的看著麵前的姑娘,她笑的那樣沒心沒肺,一如那年在巷口,她坐在陸辰的自行車上那樣的笑容。
  原來自己也可以帶給別人這樣的笑容,原來帶給別人笑容是這麽美妙的事情,原來笑也是可以傳染的,原來高興可以因為這麽簡單的事情。  
  原來土狗還有個好聽的名字:中華田園犬。
  其實販售機上貼著廣告:某飲料,買一贈一。  
  在坐夜然的車回家的路上,小狗又趴在蘇年華的膝蓋上呼呼睡著了。
  “它怎麽這麽能睡啊?”蘇年華感慨。
  “小狗都是這樣,需要很長時間的睡眠。”夜然自然的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了下小狗的背部:“給它取個名字吧。”
  “也不知道它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夜然回答。
  “你怎麽知道?”
  夜然猶豫的看了看蘇年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也沒想過她會問這個問題,難道要說:我看過了?  
  “呃……”蘇年華總算沒傻瓜到家,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問的話的確很不合時宜,急忙岔開話題:“那就取個姑娘的名字!叫妞兒?”
  夜然皺了皺眉。
  “叫美女?”  
  夜然歎了口氣。 
  “那你來取,我取名無能。”蘇年華幹脆把重任扔給夜然。  
  夜然邊開車邊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甜的小狗,茸茸短短的小黃毛,憨憨傻傻的睡姿,再配上蘇年華相似的表情,她們兩個還真是……像啊……
  “叫懶羊羊吧。”夜然隨口說。  
  “懶羊羊?”蘇年華有點興奮:“對啊,這個名字好,陸辰還說我是喜羊羊,這次又多了個懶羊羊。來,懶羊羊起床,認識一下我旁邊的這位,叫老板,叫啊!”
  小狗被蘇年華折騰的嗚咽了兩聲。 
  夜然無可奈何的笑了。
  開進小巷,蘇年華租住的舊樓就在前麵,夜然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巷口,一輛熟悉的車停在那裏,是陸辰。
  下意識看了看蘇年華,她正低頭逗弄懶羊羊。
  夜然不動聲色的把車開到樓前停穩了,開口問:“當了你的司機,請我吃飯總可以吧?”
  “呃?”蘇年華抬頭,愕然。
  “我們去買菜,你來做。”
  “啊?”蘇年華愈發愕然。  
  三十秒後,呆羊羊蘇年華抱著懶羊羊,被夜然拉下了車,問了路,又拉向附近的菜市場……
  陸辰發誓,他不是在監視,也不是在跟蹤。他隻是……隻是想考察一下蘇年華家附近的菜市場。
  很明顯,蘇年華對菜市場根本不熟悉,她平時最多就泡個方便麵或煮個白水麵。不過她懷裏抱了個什麽?土狗?夜然出手也太小氣了,就買個土狗送她?嘁!蘇年華你真行,剛才在電話說出車禍,轉而就笑眯眯跟夜然混在一起買菜了,你們兩個居然還一起買菜!才幾點啊就買菜,才下午五點!你上班就是幹這個?你們老板招聘你就是為了讓你遛狗買菜?陸辰壓低了帽簷,心裏翻江倒海的不舒服,忽然看見蘇年華和夜然好像正往自己隱藏的地方瞧,忙胡亂從臨近的攤位抓了根大蔥,惡狠狠的揪著、揪著。
  她們又在買什麽?蘇年華買了雞蛋,居然還買雞蛋!煮著吃還是炒著吃?煮著吃噎死你們,炒著吃鹹死你們!
  夜然在幹什麽?他幹嘛扶蘇年華的腰,旁邊有人經過就要扶腰?蘇年華又不是紙糊的!   
  實際上,陸辰在這邊發狠揪蔥,夜然看的一清二楚,當然,他十分巧妙的不斷變換著位置,隔斷了蘇年華的視線。
  好在蘇年華一直有點心不在蔫,否則以陸辰的醒目樣子,外加他揪了人家一攤位蔥的暴力形象,看不到他還真是難……
  這小子,又玩跟蹤,水平越來越差,沒半點長進。
  夜然有點頭疼,不過心情越來越好。 
  蘇年華的心情卻緊張極了,夜然的行為讓她摸不著頭絮,他為啥這麽好啊,自己毀了個十五萬美金的花瓶也沒見他說啥,還非要上她家吃飯,他就那麽餓?還是他有啥目的?難道是潛規則?可是唐婉多漂亮啊,有一個潛規則還不夠嗎?
  越想越怕,騰出隻手摸出手機,趁著夜然挑菜的時候編了個短信:“如果一個男的不計較錢,還送我回家,還要吃我做的飯,是不是愛上我了?”  
  編好之後,在葉薇和陸辰的名字之間稍做選擇,最後決定發給了陸辰。
  男人嘛,也許對同性了解的更清楚一些。葉薇那家夥寫小說寫多了,忒能胡編,嚴重不靠譜。
  陸辰正和賣蔥的交涉,手機震動,摸出來一看是蘇年華,緊張的打開信息看,一看之下心頭大喜大怒。 
  大喜的是蘇年華明顯處在迷茫狀態,嚴重不上路。
  大怒的是夜然果然有企圖,連自己弟弟的……的同學……連同學都不放過!  
  認真想了想,覺得像蘇年華這樣的人很容易被心理暗示,便回了個短信:錯,大錯特錯!記住,這樣的男人是不存在的,他不計較錢可能是因為他太有錢了,他要吃你做的飯隻能說明他是個色中餓狼,千萬不要上當,這和愛不愛完全沒有關係,記住,絕對沒有半點關係!絕對的!  
  蘇年華回複:可是他不像色狼啊……再說我又不漂亮……
  陸辰回複:色狼腦門兒上又沒刻字,男人口味不同的。
  蘇年華回複:哦!
  蘇年華和陸辰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發著短信,誰都沒注意到,夜然買了青椒……

第 26 章
  其實以陸辰這個光頭大帥哥的跟蹤技術,也隻有蘇年華看不到了,回家的路上,她抱著懶羊羊心不在蔫的走,邊走邊偷窺幾眼夜然。
  夜然一隻手裏提著最廉價的塑料袋,一隻手時不時的在人多的時候護自己一下。
  其實蘇年華很想說:夜少,我沒這麽脆弱,被人撞一下沒什麽的……可她開不了口,從小到大她也沒享受過旁邊有隻胳膊的待遇,小學的時候陸辰橫眉立眼的自不必說了,初中、高中、大學、研究生,這一路走來就夏寒還算是對自己關愛的,可是……可是夏寒畢竟沒夜然這麽好看……
  蘇年華被自己的惡俗念頭驚出一身雞皮疙瘩。陸辰說了,有種男人是色中餓狼、色中餓狼、色中餓狼!
  夜然當然不知道此時此刻蘇年華的想法,他隻想快點上樓,甩開背後那雙眼睛。坦白說,他也在心裏問自己:這樣對蘇年華,是為了陸辰嗎?
  答案是未知的,也許起因是陸辰,可事情的發展從不會以某個人的意誌為轉移。他承認自己對蘇年華產生了某種興趣,可這興趣也許暫時無關男女,而隻是因為寂寞。
  僅此而已。 
  兩個人從車裏取了超市買的東西,上了樓,摸出鑰匙開了門,小小的蝸居呈現在夜然麵前,蘇年華有了多多少少的不自在。
  萬幸的是還算整潔,因為有陸辰這樣的不速之客會偶爾造訪,所以蘇年華會注意不讓內衣或隱秘物擺在明處。
  放下懶羊羊,蘇年華手忙腳亂的從鞋櫃裏找出給夏寒新買的,擺在了夜然麵前。
  夜然換上了,卻也注意到鞋櫃旁邊歪著擺了雙VISVIM男式拖鞋。 他並不認為蘇年華會舍得花幾百元去買雙男式拖鞋,顯然,那應該是陸辰的。米色,也的確是陸辰喜歡的。
  “年華,懶羊羊現在應該是想解決個人問題了。”夜然邊對蘇年華說著,邊拿出狗砂盆,從蘇年華裏接過懶羊羊。
  蘇年華急忙領路到衛生間,看著夜然擺好砂盆,又熟練的訓練懶羊羊使用。也許是懶羊羊確實是忍了一路,現在竟然極聽話的蹲進了砂盆,暢快淋漓的飛流直下……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要讓懶羊羊記住這個地方,我還在超市買了誘便劑,一會兒也可以噴點兒。”夜然站起身,回頭對蘇年華交待著。  
  蘇年華正扯著脖子觀賞懶羊羊的“飛流直下”,冷不妨夜然忽然站直了回身。蘇年華後退不及,隻覺得額頭上擦過一個軟軟的東西,任她再笨,也明白那是什麽……
  那片柔軟,和陸辰強硬的啃截然不同,軟的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蘇年華嚇的渾身僵住,好在眼珠還是活的,腦海裏極其秀逗的居然還閃過一句歌詞:驚鴻一般短暫……
  夜然也愣了下,很快恢複常態,笑了笑說了句抱歉而已,走到洗手池前洗了手,出了衛生間,懶羊羊居然和他熟了,屁顛顛的跟上去。
  “深呼吸……深呼吸……”蘇年華華默默對自己說著,心裏有小小的疑惑。 
  夜然站在客廳,仔細打量著房間。
  整個房子麵積很小,客廳也兼了臥室,最顯著的應該就是整整一牆的書,沒有書櫃,隻是一排排的簡易架子,倒也極合理的利用了所有空間。窗子開著,偶爾有風吹進來,多了幾分涼爽。靠窗邊擺了張電腦桌,上麵鋪了白色小碎花的布,桌子左側是一張單人床,白色小碎花的床單,同色係的枕頭,清清爽爽,床上也沒有女孩子慣常擺放的玩偶,隻在床頭擱了幾本書。
  地板擦得很幹淨,不過很明顯已經遭到了懶羊羊的破壞,它剛才從衛生間踩到了水漬,地板上就留下它好多小腳印。  
  蘇年華嗔怒著從衛生間衝出來,手裏拿著地巾對懶羊羊進行了一係列的圍追堵截,嚇得懶羊羊一頭鑽進了床下麵嗚嗚的叫。
  夜然笑著看這一人一狗的奮戰,忽然覺得房間小也不錯,至少不會再感覺空蕩蕩的孤獨。其實這種充實的感覺自己也曾經有過,那是在美國讀高中的時候,本來和幾個同學同租了一個舊樓,可後來被父親知道了,派秘書來勒令自己搬回早就準備好的別墅。  
  那別墅的確很不錯,遠離人群,遠離喧囂。每晚,夜然在別墅的遊泳池遊泳的時候都會想,如果自己腿抽筋了會不會溺死,如果真的溺死了,會不會早上才會被來打掃的工人發現。那種感覺很冷,即使在夏天,也讓人不寒而栗。  
  “夜少!”蘇年華滿頭大汗的抓出了懶羊羊,打斷了夜然的發呆:“它要吃多少狗糧?”
  夜然瞧著瘋羊羊蘇年華和無辜的懶羊羊,無可奈何的笑了:“它的問題很好解決,現在你餓不餓?想吃什麽?”
  蘇年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我隻會做家常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提前聲明,我的手藝可是照會所差遠了。” 
  夜然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十分鍾後,站在廚房裏,圍著圍裙忙碌的人,是夜然。
  當然,蘇年華也有艱巨的任務:伺候懶羊羊。
  “不好了不好了,它不讓我洗!”蘇年華在衛生間大喊。
  夜然跑進來,一手按住懶羊羊,一手拿著淋浴噴頭首先衝掉了懶羊羊頭上的泡沫:“你這樣洗法它當然會難受。”
  蘇年華明白的用力點頭,夜然放了心,跑回廚房。 
  兩分鍾後。
  “站住,你站住,我的地板!!”客廳裏,濕淋淋的懶羊羊再次掙脫蘇年華的鉗製,瘋了一樣四處打滾亂竄,地板上再次慘不忍睹。 
  夜然忍不住探出頭來看,蘇年華正欲哭無淚,手裏拿了個大浴巾做掩護慢慢接近懶羊羊,最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去,總算抓獲了它,戰爭告一小段落。
  兩分鍾後。  
  客廳裏傳來吹風機的聲音,夜然還是忍不住探出頭看,懶羊羊四腳朝天極舒服的呈大字攤在地板上,蘇年華汗流浹背的幫它把毛吹幹,抬頭看到夜然的注視,淚眼婆挲說了句:“比伺候個爹還累。”  
  夜然哈哈大笑。
  其實夜然也並不會做什麽特別複雜的菜,為了能留在蘇年華這裏,硬著頭皮而為之而已。等到蘇年華把懶羊羊折騰的差不多了,他的飯菜也端上了小桌。
  “夜少,你以前是不是養過狗?”蘇年華吭哧吭哧蹲著擦地板,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上了件舊恤衫,領口鬆了,俯身隱約現出一點雪白,夜然愣了下,錯開了視線。
  “嗯,養過。”
  “那後來呢?”   
  “死了。”
  “呃……生病了?”蘇年華站起身來,遺憾的表情。
  “中槍,開槍的是我父親。”夜然淡淡的語氣答著,在懶羊羊的食物碗裏倒上狗糧,泡上溫水:“那是我母親送我的十歲生日禮物。”
  “那為什麽你父親還會殺了它!”  
  “因為我太喜歡它了。”夜然微笑著看著蘇年華:“因為我太喜歡它了,把手指伸到它嘴裏逗它,它也小,不知道輕重,咬傷了我,父親認為我會玩物喪誌,就開槍把它打死了。”
  蘇年華怔忡的看著夜然,他臉上的表情並不沉重,反而釋然的笑著。也許是因為經過的時間久了,傷心淡了。
  可夜然自己心裏明白,不是傷心淡了,是經曆過一件又一件的事,讓心冷了。
  天知道,他有多喜歡那小獵犬。即使母親不準,他晚上還是偷偷把它抱上床,摟著它一起睡。那是在他兒時記憶裏為數不多的來自其它事物的溫暖。
  可就因為自己的過份寵愛,害得小獵犬丟了性命。
  父親射殺了它,並且說:“養犬隻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不需要你投入太多的感情,僅此而已。”
  他記住了父親的話,也記住了母親的憤怒的眼淚。母親被父親的這句話而擊倒,一字一字的反問:“娶我也是你身份的象征,不需要投入太多感情,對嗎?”  
  父親隻回答了四個字:無理取鬧。
  “夜少,別想了,要不你就把我家懶羊羊當成你自己的狗吧,反正它也喜歡你。”蘇年華打斷了夜然的回憶,嗬嗬的笑著,順手拿過了電腦桌上擺著的一個小物件,不容分說就掛在了夜然的脖子上。
  夜然愕然低頭看著,細細的布鏈上拴了個奇怪的卡通玩偶頭,不禁啼笑皆非:“你給我戴這個幹什麽?”
  “你熱不熱?”蘇年華反問。
  夜然揚了揚眉毛,沒回答,可他臉上的細汗早就幫他回答了。房間裏沒有空調,方才又在廚房忙乎,不熱才怪。
  蘇年華二話不說,伸手就幫夜然按動了卡通玩偶頭上的按鈕。“嗡……”輕微的噪聲響起,玩偶的兩撇大胡子飛速旋轉起來,竟帶來一股小小的涼風。  
  這股來自脖子下方的涼風果然成功的嚇到夜然,他千年不變的表情變成了徹底的驚訝:“這,這是什麽東西?”   
  對麵的蘇年華爆發出一陣大笑,眼淚幾乎笑出來了。其實這種簡易的小風扇在年輕人當中並不稀奇,可是此時掛在夜然的脖子上……是那麽那麽的不協調,就好像皇帝的頭頂上戴了個鐵絲皇冠……
夜然怔怔的看看蘇年華,實在是不明白她為什麽永遠這麽高興……

第 27 章
  “懶羊羊好像很喜歡這個小狗糧,我的天,它是不是餓了幾天了啊?別搶別搶,慢慢吃,沒人和你搶啊……”蘇年華蹲在地上瞧著懶羊羊感慨不已。  
  夜然在沙拉裏加了千島醬,嚐了嚐,嗯味道不錯,就是雞蛋鹹了點。拿了小勺子盛了,順手遞到年華旁邊:“吃沙拉。”
  蘇年華目不轉睛的盯著懶羊羊,並且對它驚人的吃食狀態唏噓不已,看也沒看的接過沙拉勺子,一大口吃了進去。
  嗯,醬汁和菜都很新鮮,軟軟的雞蛋……呃……還有種脆脆的東西……有一點點澀澀的口感……怪怪的味道……記憶裏曾經吃過這種味道……吃了之後會……蘇年華有些頭暈,心裏湧上巨大的不祥感覺,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問夜然:“這是啥沙拉?”
  夜然微笑著遞過沙拉盤:“雞蛋青椒沙拉,不錯吧?”
  “嗬嗬……青椒……青椒……你真能幹!”蘇年華瞧著夜然,覺得自己這個大BOSS真是神奇啊,出得廳堂還入得廚房,拉出去選秀也能帥的驚動黨中央……蘇年華的意誌開始渙散,眼前的夜然一個頭變成兩個,沙拉盤裏綠綠碎碎的東西儼如魔鬼,讓她頭暈、耳鳴、心跳加速、渾身癢……
  “年華,怎麽了?”夜然終於感覺到不對勁,忙奇怪的問著。話音未落,眼前的姑娘已經倒在自己懷裏,人事不省。  
  …………………………
  話說陸辰,從菜市場跟回來,本來是想幹脆也上樓,像上次對付夏寒一樣正麵出擊。尋思尋思,不行,夜然可不是一般戰士,自己如果跟上去,搞不好他會刻意讓自己的身份露餡。哼,也許夜然根本就是故意的!即然如此,反正敵在明、我在暗,再等兩個小時,如果夜然過了飯時還不出來,自己再殺上去也不遲。
  勉強定了定心,胡亂買了兩個麵包在車裏對付著吃了。想想還是不踏實,車的目標實在太明顯,便隻好把車停在巷子外,自己則在蘇年華租住的小樓下麵溜達來、溜達去,時而抬頭往窗子瞧瞧,時而壓低帽簷在路邊蹲上一會兒。蘇年華家一直沒動靜,窗子開著,淡粉色的窗簾忽扇忽扇的,陸辰的心情也跟著一上一下搖擺不定。瞧著地上不知道是誰扔的煙頭,心裏唏噓不已,心酸不已。蘇年華啊蘇年華,認識我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啊,為保護你,我都蹲地上看煙頭兒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他這幅失落樣子,蘇年華和夜然自然是沒瞧見的,可樓上那一對惡霸夫婦卻看了個一清二楚,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公,樓下那男的鬼鬼祟祟的有一個小時了吧?”惡霸妻躲在窗簾後麵偷看著樓下的陸辰。
  “嗯,是有一會兒了,他誰啊?”惡霸夫拚命回憶,隻覺得好像有點兒眼熟。
  “看不清,帽子壓那麽低,好像還是光頭啊!天都快黑了還戴一墨鏡,一看就不是好人!”
  “會不會是小偷來踩點兒的?光頭……難道是剛從監獄裏放出來的?”
  “肯定是!老公怎麽辦啊?”
  “報警,打110!”
  “好!”  
  十分鍾不到,110警車開進小巷,停在小樓門口。
  陸辰也瞧見了,還在那兒當個熱鬧看,從車裏蹭蹭躥出兩個警察,一左一右就把陸辰給堵住了。  
  “幹什麽的!”胖警察語氣有點兒不客氣。
  “啊?我?”陸辰納悶的指指自己。
 “說你呢,裝什麽傻,身份證拿來!”
  陸辰終於摘掉墨鏡,啼笑皆非:“你們拍警匪片兒的?身份證沒帶,在車裏。”
  “在車裏?別耍花招,我們跟著你去拿。”胖警察又說著。
  “憑什麽啊,你們誰啊,你們有證嗎?這年頭,誰知道你們警車是不是偷來的。”陸辰心裏一股火正沒地方撒,歪著個脖子繼續說:“你們有證件嗎?我要看你們的警官證。”
  “嘿,小子行啊。”瘦警察倒樂了:“我們開著110車你都敢懷疑,挺有打假意識啊。好吧,有人報警說你行跡可疑。你剛放出來?混哪號兒的?”瘦警察斜眼打量陸辰,笑歸笑,腦海裏迅速回憶最近S市幾個通緝犯的照片。
_  “誰啊閑著無聊瞎報什麽警,我有什麽可疑的,我常來這兒啊。”陸辰不耐煩的解釋著,心裏卻把蘇年華再次罵了個底兒朝天,要不是她幹的好事兒剃他光頭,能有這麻煩?
  “警察同誌,是我們報的案。”樓道裏隱藏著的惡霸夫妻終於敢現身了,忙不迭的開始匯報。 
  “哎?是我啊,你們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住你家樓下的姑娘的朋友啊。”陸辰還是有點急了,不是別的,丟人啊,回頭被夜然看到了就更沒麵子了。
  惡霸妻仔細一瞧,還真認出陸辰了,心裏一喜,那晚她和蘇年華吵架也沒占著什麽便宜,心裏本就窩著火,這下可找著出氣筒了。陰陽怪氣的嚷了句:“誰啊,不認識,沒見過!”  
  “對,沒見過,警察同誌,這人忒可疑了,你說我們這兒又不是什麽商業區,他一個人在這兒晃啥?肯定沒安好心眼啊。對了,前兩天我家丟東西了,說不定就是他幹的!沒錯,一定是他幹的!”惡霸夫在一旁添油加醋。
  胖警察瘦警察一聽有案情,立馬加足了精神,狐疑的看著陸辰。
  陸辰很想吐血,很想打人,費勁的解釋:“我真不是壞人,樓上那個是我朋友,她今天……今天帶人回家,我怕她吃虧,所以在這兒守著。”  
  “朋友?”胖警察明顯懷疑。
  可這邊正熱鬧著,從樓道裏又跑出一人,是夜然,懷裏還抱著昏迷的蘇年華。 
  話說蘇年華吃了口沙拉之後忽然就暈了,緊接著臉上就越來越腫,還起了一片片的紅斑,把夜然嚇了個夠嗆。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便急忙抱起她就下樓,準備送急救中心。
  這一跑出樓道,正與陸辰打了個照麵。  
  陸辰正被糾纏的焦頭爛額無法脫身,瞧著橫著出來的蘇年華就慌了神。推開胖瘦警察衝著夜然大吼了一聲:“你把她怎麽了?”
  胖瘦警察一扭頭,嘿,橫著出來一個,又有案情?
  夜然愣了下,腳步也慢了三分,忙問陸辰:“你看她這是怎麽了,她平時有沒有什麽急症?”
  陸辰早衝了過來,使勁拍了拍蘇年華腫脹的臉頰,又挽起她袖子看到了手臂上的紅斑,氣憤的問:“你是不是給她吃青椒了?”  
  “她不能吃青椒?”夜然皺緊了眉頭,心裏卻也有了答案。有些人有嚴重的食物過敏症,看來蘇年華明顯也是其中之一,居然青椒過敏。這病說重不重,可處理不當也是有生命危險。  
  “怎麽個情況,怎麽個情況?”胖警察一臉嚴厲,隨時準備抓人了。 
  “看吧看吧,警察同誌,他們三個是一夥兒的,平時就橫行霸道,都不是好人!應該都抓回去審審。”惡霸妻插言,得意三分。
  “關你P事!”陸辰扭過頭對著惡霸妻就是一聲罵,他看見蘇年華這樣子心裏早急冒了煙兒,哪有半點理智了。對方如果不是女的,恐怕他已經一腳踢過去了。
  “我送她去醫院。”夜然不想再耽擱,沉了臉抱著蘇年華就朝自己的車跑去,卻被陸辰攔住。  
  “把她給我。”陸辰一字一字的說著,直視著夜然,旁人看起來似乎是平靜下來了,可隻有夜然感受得到他眼睛裏的怒火。 
  陸辰的確很生氣,蘇年華食物過敏的事實不得不讓他浮想連翩。難道說夜然的“美色”力量如此之強大?強大到讓蘇年華稀裏糊塗的吃下從小就不吃的青椒?
  蘇年華你太過份了,我記住你了!
  “這個時候你還計較這些嗎?如果不放心,你可以跟著來。”夜然並不打算退讓,說出的話比陸辰還要冷上三分,他隻覺得現在的情況已經夠狼狽了,自己並不知道蘇年華不吃青椒,可陸辰隻一眼就能判斷出發生了什麽,他和蘇年華之間畢竟有一個那麽漫長的過去。
  兄弟兩個對麵氣勢而立,中間橫著個腫羊羊蘇年華。  
  “救人要緊。”瘦警察察言觀色,直覺告訴他,這三個人並不是什麽新案情,有點像個三角戀。不過許多案情都是三角戀升級發生的,誰知道呢……
  “開我的車,我的車停在巷口。”陸辰也不想再耽誤,做了最後一步退讓。  
  夜然不再反駁,跟著陸辰朝巷口跑。瘦警察朝他們兩個喊了句:“外麵那條街塞車,等等我們,警車給你們開路!”
  於是乎,蘇年華有生以來第一次享受到警車開道的待遇,卻沒想到是在自己變成腫羊羊的情況之下。

第 28 章
  有了警車開道,遇到塞車就不成問題了,不過陸辰這個司機卻越來越鬱悶。他本來想的是夜然的車停在樓口,繞過警車再開出來一定會耽擱時間,所以才自告奮勇開自己的車,可現在……悔之晚矣……
  後視鏡裏,能看得到蘇年華的頭枕在夜然的腿上,夜然則低著頭。難道在盯著蘇年華?臉都腫成那樣了有什麽好看的!還有夜然脖子上掛著的卡通玩偶電風扇,那是蘇年華的破東西!  
  “我認為你開車的時候專心目視前方比較好。”夜然忽然抬頭,陸辰臉漲紅了,別扭的錯開了視線。
  “她沒事?”夜然繼續問著。
  陸辰不再看後視鏡,冷冷的答了句:“小時候暈過幾次,醒來照樣活蹦亂跳,沒事,她是打不死的小強。”
  夜然“嗯”了聲。  
  “你不會是故意的吧。”陸辰忍不住要問。
   夜然笑了笑:“沒錯,我是。”  
  陸辰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現。
  “陸辰,不是隻有你可以交朋友,我也可以。我的確好奇她為什麽會永遠那麽高興。”夜然悠悠的說著,眼睛看著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路上車水馬龍,每個人都急匆匆的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隻有蘇年華那麽安靜的躺著,不會跳起來忽然離開。 
  “她不是你研究的對象。”陸辰提高了聲音打斷了夜然的話:“她不是永遠都在高興,她發生過什麽你根本不知道。她從你那裏隻是想得到一份工作,僅此而已。”
  “那麽我又從她這裏想得到什麽,你又知道嗎?”夜然看著戴著帽子的陸辰:“或者,你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你知道嗎?”
  “她是我好朋友,你說我想得到什麽。”陸辰冷笑了聲:“你和老頭子一樣自以為知道全世界發生的事。”
  “老頭子是你父親,我是你哥哥。”
  “我姓陸。”
  “可你花的卻是姓夜的錢。”夜然的語氣波瀾不驚,輕描淡寫。
  陸辰的憤怒瞬間升級,夜然的話生生的鑿著他的意識。沒錯,他花的錢的確姓夜,從去美國開始,他就盡著自己的意願拚命花錢,而老頭子也由著他,隻要是他想要的,總會在第一時間幫他辦到。可樣的妥協更造成了陸辰的反感,這算什麽?補償嗎?從小沒有父親的陸辰痛恨這種補償,他嫉妒夜然,他嫉妒他有個完整的家庭,而自己卻隻能在花錢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也有父親,而這個父親隻能給他金錢。
  “我花他的錢,生活在他身邊的卻是你。”陸辰的手輕輕的顫抖著。  
  夜然笑了:“生活在他身邊的是你的母親,陸辰,我不欠你什麽。別以為全世界都對不起你。要講公道的話,最大的受害者是我母親。”
  “你那個偉大的母親逼得我和我的母親流離失所。”
  “你流離失所?我以為你得到的快樂好像還要多些。陸辰,憑什麽你會覺得隻有你在受害?還有,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還是姓夜,我和你的身上還是留著一樣的血。”夜然針鋒相對。
  “所以呢?” 
  “所以,我想什麽你猜得到。”夜然不再回答,腿上的蘇年華不安份的動了動,呼吸逐漸平穩,臉上的紅斑好像也淡了些,過敏的症狀開始在消退,此時倒像是熟睡了一樣。喜羊羊的頭發篷鬆淩亂蓋住了眼角,夜然忍不住幫她拔開。  
  “你別碰她頭發。”陸辰近乎惡狠狠的說著,他還是忍不住要從後視鏡朝後瞧,心裏愈發的後悔,自己怎麽這麽笨,剛才就應該讓夜然開車,那麽現在抱著蘇年華的就應該是他陸辰!
  “你要找女人多得是,別耍蘇年華!”  
  夜然不置可否的抬頭:“為什麽你以為我會耍她。”
  “難道不是嗎?蘇年華又笨、又不是很漂亮,性格嘛……有點溫和,可那都是裝的,其實她是絕對的麵善心狠,最主要的是還天然癡呆。三天兩頭丟三落四、說話不經大腦是家常便飯,吃個青椒都暈倒、不會做飯、打掃衛生也馬馬虎虎、剪個頭發都能被騙……”  
  “還有呢?”一個柔柔的聲音忽然顫顫的響起。  
  “還有多了!總之她這個人幾乎是沒什麽優點!”陸辰硬著頭皮說著,絞盡腦汁的回憶蘇年華究竟幹過什麽令人發指的事情,大腦出現間斷性短路,導致剛才那個柔柔的聲音延遲了三十秒之後,才和陸辰記憶庫裏的聲音對上了號——是蘇年華。  
  心髒瞬間缺血,手一抖,車子在馬路上劃了個大大的弧形。後麵的車超上來,打開車窗指著陸辰的車一陣大罵之後揚長而去…… 
  “你……你怎麽醒了?你什麽時候醒的?”陸辰顫抖的聲音心灰意冷的問,後視鏡裏,蘇年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沒錯,蘇年華終於醒了,有氣無力的坐了起來,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一直枕著夜然的大腿,臉瞬間漲得通紅。可現在也顧不說謝謝,因為她聽到了夜然和陸辰的最後一部分對話。  
  夜然會那樣問,想必是陸辰還說了些莫明其妙的話。
  天啊,夜然是BOSS啊,終極大BOSS啊!蘇年華氣的火冒三丈,可過敏症狀還沒有完全消退,有些頭暈,況且當著夜然的麵也不好大肆的發作,便隻有強做鎮定的俯身朝向駕駛位置的陸辰,腫腫的臉上帶了抹詭異的笑容,看得旁邊的夜然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沒事了?”夜然柔聲問著,駕駛座位上的陸辰也打了個冷顫。
  “沒事,大概是沒事了,我暈一會兒就好,老毛病了。”蘇年華沮喪的半側了臉,她不想讓夜然看見自己的醜樣子,真是難堪啊……
  “還是到醫院再檢查一下,反正快到了。”夜然習慣性的吩咐口氣對著陸辰。 
  陸辰大力的哼了一聲,顯然極為不屑。
  蘇年華心裏恨恨的苦歎,左手佯裝扶著駕駛椅,實際上卻是撚起兩根手指,撚住陸辰左手臂上的一丁點肉,撚起,旋轉……  
  陸辰疼的冷汗直流,強忍著、忍著,絕不能被夜然看了熱鬧,絕不能!  
  “陸辰。”
  “……嗯?”
  “我真沒想到,自己有這麽多的缺點,委屈你和我做了這麽多年的朋友。”
  “……沒……沒……不委屈……”
  “哪裏哪裏,委屈了委屈了。”蘇年華虛弱的說著,手上的力度卻又加了三分。
  夜然微笑著,斜靠在座椅背上悠閑的聽著蘇年華隱忍的質問陸辰。
  其實蘇年華半睜開眼睛即將蘇醒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於是刻意問了陸辰那句話:為什麽你以為我會耍她? 
  陸辰的回答讓他相當滿意。他承認自己的行為愈發的幼稚,完全不像他一貫的作為。可麵對永遠和他針鋒相對的陸辰,麵對喜羊羊蘇年華,他就控製不住的想去接近,想去招惹。他知道自己的寂寞不應該歸咎於陸辰,他也知道飛蛾撲火傷害的並不是火,而是飛蛾自己……  
  “年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吃青椒。”夜然打斷了蘇年華對陸辰的興師問罪,解釋著。
  蘇年華愕然看向夜然,有些無措的表情:“夜少,那個……我好像整天都在製造麻煩,你不用說對不起。”
  “他當然要說對不起,他害得你休克!你製造什麽麻煩了啊,你當員工也不用當的這麽受氣吧?”陸辰忍不住還要插話。 
  “我受什麽氣了,我受什麽氣了啊!沒你的事。”蘇年華忍無可忍,大力伸手拍向陸辰的頭。
  也許是力氣太大了些,也許是角度問題,陸辰的帽子竟被打落,光頭豁然呈現,這幾天倒也長出了些黑黑的發茬,可仍舊足夠的觸目驚心。
  夜然驚訝的注視著陸辰,脫口問著:“你怎麽把頭發剪成這樣。”
  蘇年華咽了咽口水歪了歪脖子:“他一直光頭,他喜歡,他小時候就夢想著有一天能夠少林寺學武來著。”  
  蘇年華越說聲音越小,她看到陸辰的脖子和耳朵都紅得通明了,顯然是……傷自尊了。
  怨歸怨,蘇年華還是有點心虛的撿起帽子幫陸辰戴好了,心裏有了小小的內疚,她知道陸辰的自尊心有多強,可是……這還不怪他自己嗎?可是……他沒事吧……
  陸辰終於沉默下來,光頭就這樣展現在夜然的麵前,讓心高氣盛的他栽了個天大的麵子。他很想停下車,揪過蘇年華狠狠的打上一頓,或者是像拍皮球一樣拍她一頓,又或者像揉包子一樣揉她一頓。  
  可是他仍舊跟著前麵的警車開向醫院的方向,因為剃掉他頭發的是蘇年華,因為打掉他帽子的也是蘇年華。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人會比蘇年華更加的囂張討厭,還有什麽人會如此的囂張討厭還讓他恨不起來?隻有蘇年華。  
  陸辰在一分鍾之內恢複了平靜,他不得不在心裏悲哀的承認了這個事實:不論出於什麽原因,自己好像被蘇年華吃定了……

第 29 章
  從舊樓到醫院不遠的車程,陸辰卻好像開足了一個世紀,如同多年前那個夏日的午後,他背著逃離王鞋匠魔掌的蘇年華回家那段路。隻不過,王鞋匠的角色變成了夜然。
  很明顯,夜然比王鞋匠難對付一百倍還不止!  
  在醫院車庫停好,陸辰搶先夜然一步,扶著蘇年華走路。胖瘦警察也尾隨著三人找到急診室,又反複確定了陸辰肯定沒有犯罪跡象之後才離開,他們認真的態度讓蘇年華大為感慨、讓夜然啼笑皆非、讓陸辰顏麵掃地。
  再看急診室醫生的態度就四個字:畢恭畢敬。   
  陸辰覺得很奇怪,為什麽蘇年華一進診室就被各科主治大夫迅速包圍,連去驗個血都是護士長親自帶領,難道她是什麽特殊體質?國家一類保護人種?蘇年華這種食物過敏休克症雖然不常見,可很明顯患者自己緩過來了,況且蘇年華小時候也犯過病,那時候沒見醫院的人這麽緊張嗬護啊。  
  問題當然不是出在蘇年華,而在夜然。  
  陸辰狐疑的看著夜然,後者正抱肩靠牆而立,隻在蘇年華被輸血的針頭紮的輕聲喊痛的時候才略皺了眉。好家夥,他這一皺眉,旁邊一幹察言觀色的醫生護士全部倒吸一口冷氣,個個如臨大敵。
  “你什麽時候聯係過醫院?”陸辰走近了夜然,忿忿的低聲問著。
  “在你耍花腔的時候,我發了幾個短信而已。”夜然並不刻意隱瞞。
  “以錢壓人,真過份。”
  夜然微笑起來:“你希望蘇年華來的時候急診室沒人理?”
  陸辰氣噎。
  折騰了將近一個小時,蘇年華在醫院樓上樓下把該做的體檢都挨個兒做了一遍之後,最權威的大夫們麵色極嚴正的總結出病因:食物過敏引發的昏迷。
  “嗬嗬……”蘇年華抽搐式的笑著:“我知道病因,我從小就有這毛病。呃……我隻想知道怎麽治。”
  “不吃青椒!”權威大夫們再次麵色極嚴正的、科學的、集體的做出論斷。
  蘇年華無語望天,當然,有房頂在,望不到天……
  之後,夜然和蘇年華的意見是,不用留在醫院觀察了,直接回家。
  陸辰強烈反對,極其反對。
  原因很簡單:他很想嚐嚐陪床的滋味。當然,這個近乎弱智的原因是不能說與任何人聽的。  
  蘇年華本來想爭執一番,鑒於在車上讓陸辰露光頭丟了麵子便忍下了,隻能在心裏暗自抱怨。交費的時候,陸辰倒也自覺,主動獻出自己的錢包。可蘇年華卻很不開眼的硬跟護士要了張紙,記下錢數,寫了個借據給陸辰。
  蘇年華這個超級見外的舉動讓陸辰大為惱火,夜然隔岸觀火的死樣子更是在陸辰的火上澆了一勺油,可畢竟這裏是醫院,況且衝呆羊羊蘇年華發脾氣是基本沒用的,她最拿手的一招就是:視而不見。
  夜然明白陸辰的小心思,並不便於點破,安頓好蘇年華之後就準備告辭離開了。一來,他畢竟是蘇年華的大BOSS,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再留在醫院。二來,留下未必代表了什麽。
  於是乎,愣羊羊蘇年華在浩浩蕩蕩的醫生護士陪同下,有史以來第一次享受了高級病房的待遇……
  病房設施倒不見得多豪華,勝在足夠安靜,也沒有醫院裏慣有的來蘇水味。病床前的小案幾上還擺了水晶花瓶,裏麵插了束百合。陸辰倒幹脆,直截了當的下了逐客令,趕走了一幹醫生護士人等,他反正不在乎,有夜然在,他盡可能的顯得橫行霸道些,反正最好讓夜然跟著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護士長還留下了,裝模作樣的幫蘇年華量體溫。
  “年華,明天上午你可以休息。不過下午要回盛世跟我出席一個拍賣會。”夜然交待著,順手拿走了花瓶放在離病床稍遠的沙發旁邊:“這香氣太近了對你不好,還有,你明天最好早點回家看看,懶羊羊有可能大鬧天宮,我先走了,晚安。”
  “夜先生,你常來啊……”護士長眯著心心眼,甜蜜蜜的聲音。  
  蘇年華一陣惡寒,這醫院還能常來?
  “謝謝。”夜然微笑著應了,轉身出門。護士長不錯時機的繞到他前麵,殷勤的拉開門。
  “嗯嗯,晚安。”蘇年華回過神來,也想起來送夜然出病房,可手腳被陸辰按在被子裏動彈不得。  
  “你躺著,我來送夜先生。”陸辰怪笑著,臉色愈發鐵青的站起身親自“押送”夜然。 
  護士長和夜然前腳剛出病房,門就“砰”的一聲在身後被關上了。夜然沒計較,隻是心裏有種預感,陸辰會把這個晚上變得更糟。
  “說吧,你和他怎麽回事?”病房裏沒了外人,陸辰索性摘了帽子,扯過椅子坐到病床旁邊,一幅破罐子破摔的嘴臉。 
  病房裏很安靜,蘇年華歎口氣,扯出腋窩裏的體溫計,鬱悶的抱怨:“陸辰,那個護士長忘記拿這個了。”
  並不是蘇年華善於轉移話題,實在是因為她會自動忽略懶得答的問題,她一向認為最好的解決問題辦法就是看不見問題……
  陸辰皺著眉看著憐羊羊蘇年華,她的頭發亂七八糟不成樣子,臉上的腫消的差不多了,不過這一溜折騰,倒多了些紅暈,嘴噘著,可能有點渴,舌頭不經意的舔了舔嘴唇。  
  陸辰看著她的嘴唇,腦袋一熱,眼裏有點兒充血的感覺,木然拿過蘇年華手裏的體溫計,忽然忘記了自己應該是正在向蘇年華興師問罪的,反倒一幅傻瓜樣。
  “多少度,幫我看看。”蘇年華說著。  
  陸辰回過神,低頭認真看著體溫計的水銀柱,那根細細的水銀柱好像消失的無影無蹤,稍離遠了看,又好像這水根柱變成了孫悟空的金箍棒,隻不過棒子上刻了很多的圖案,再細看……是蘇年華的嘴唇……很多個……  
  “到底多少度啊?”蘇年華不耐煩了,催促著。
  陸辰抬頭,下意識的伸手向蘇年華。蘇年華略躲了下,沒躲開,便由著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可是半天也沒見他把手挪開。  
  “發燒了?”蘇年華狐疑的問:“額頭很燙嗎?” 
  “嗯,很燙,真燙。”陸辰忽然變得口齒不清,手按在蘇年華的額頭上不肯再放下來,逐漸下滑著,滑到蘇年華的眉間,那眉毛倒是顯得清秀,不需要描畫的清秀;滑到蘇年華的臉頰,臉頰很滑,也有點燙,可陸辰現在根本沒辦法分清楚,燙的究竟是蘇年華的臉頰,還是他自己的手。
  直到滑到蘇年華的嘴唇,陸辰的呼吸開始變得緊張,他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不受大腦控製,開始輕微的顫抖。 
  陸辰的失常表現,任蘇年華再遲鈍也覺察出不對勁了。她努力的思考著今晚到了醫院之後發生的事情,首先是那麽多的專家給她化驗,左一個驗血又一個啥啥輻射還是共振之類的。緊接著陸辰又不讓她回家,還安排了這麽好的病房,然後自己好像還在發燒,再然後陸辰就一幅快要死了的怪樣子。
  難道說……自己的食物過敏嚴重了?又或者是……變異了?
  難道變異成絕症!
  難道自己才二十四歲就要告別人世?
  難道幸福的青春還沒開始就要結束?
  怎麽辦?爸爸媽媽雖然離婚了,可……可也不能接受自己這麽早就離開的事實啊……
  蘇年華心裏怕極了,忽然扯下陸辰的手,提高聲調語無倫次的逼問:“我是不是生病了?不是食物過敏對嗎?你和我說實話,我是不是得什麽怪病了!我就知道,哪有人像我這樣吃個青椒都腫成豬頭的,陸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求你告訴我,我是不是有病?”
  陸辰本來正沉浸在自己的熱血裏沸騰著,忽然被蘇年華攔腰打斷,詫異的反問:“誰說你有病了?你幹嘛忽然問這個?”  
  “你別騙我了,你看你自己的樣子,好像我明天就死了,你現在在做遺體告別一樣!你說,我是不是有什麽病了!”
  聽了蘇年華一連串激動的問題,陸辰心裏鬱悶的翻天覆地翻江倒海,他很想推開窗子大喊三聲蒼天啊!難道說就不能有個閃電忽然劈下來,劈中病床上那隻蠢羊羊的書呆子腦殼嗎?難道說老天爺在造出蘇年華能夠考高分的同時,就忘記了配備個有感情的腦子給她嗎? 
  陸辰抓耳撓腮捶胸頓足,大吼了一聲:“沒錯,你有病,你有精神病!”
  蘇年華愣愣的看著陸辰,確定了一件事:陸辰有問題,一定有問題,強啃自己那件事就是他發病的前兆,現在……嚴重了!

第 30 章
  蘇年華的這間病房有獨立的衛生間,門緊關著,燈光透過磨砂玻璃從裏麵映出來。
  陸辰站起身把病房的吊燈關了,又坐回沙發,側著耳朵,仔細的聽著裏麵嘩啦啦的水聲。
  是蘇年華在洗澡。
  嗯,水聲大了,她大概離開淋浴頭了。
  嗯,水聲又小了,她大概又站在淋浴頭下麵了。那剛才在做什麽?呃,大概去拿浴液之類的吧?
  水聲停了,她洗好了?有吹頭發的聲音,哼,就她那頭發還用吹?
  陸辰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剛長了一點發茬的光頭,又有點鬱悶。  
  衛生間的門輕動,陸辰迅速倒在沙發上裝睡,他聽見蘇年華朝這邊走了過來,急忙屏住呼吸緊閉眼睛。  
  腳步聲就停在他旁邊,蘇年華柔柔的說了句:“陸辰,你睡了?”
  陸辰自然是不會吭聲的。
  “商量件事兒吧,你下次要裝睡的時候,眼睛別在眼皮底下骨溜溜動行不?”蘇年華慢條斯理的說著。
  她頭發上沒吹幹的水滴落在陸辰的臉頰上,陸辰不甘心就這麽睜開眼睛,可也覺得再裝下去更傻……  
  “蘇年華。”陸辰騰的坐直了,沒好氣的回應:“我睡著了眼睛也骨溜,怎麽著?”
  “那你睡著了還能說話?”蘇年華無耐的坐在他旁邊,陸辰覺得沙發的一側往下一沉。
  “你能不能減減肥啊。”陸辰鄙視的打量著蘇年華。
  “我都瘦成這樣了還減什麽啊!”蘇年華憤憤的把袖子挽上去,細細的手臂在陸辰眼前晃著示威。
  陸辰的鼻端縈繞著蘇年華熟悉的氣息,他咽了咽口水又有點腦充血:“你把家裏的沐浴露帶來醫院了?”
  “豬頭啊,我暈著上的車,還能帶沐浴露?”蘇年華放下手臂,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腿伸出去老長,極舒服的歎了口氣:“這病房和賓館似的,一直住著也行啊。”
  “胡說八道。”陸辰忍不住微笑著,拍了拍蘇年華的頭。
  “陸辰。”蘇年華沒有躲開他的手,由著他的舉動,臉色卻很平靜。
  “有話要說?”陸辰斜靠在沙發上,換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好了看著她。雖然沒開燈,可光線也並不十分的暗,能看得清蘇年華側臉柔和的線條,小小的鼻子,向上翹著的嘴唇。
  “也沒什麽,就是每次生病都要想家。”蘇年華輕聲說著,說完,長舒了口氣,扭過頭看著陸辰,臉上用力擠出一個笑容。  
  “你家裏不是……不方便”陸辰錯不開眼睛的看著蘇年華,嘴裏說著話,腦海裏卻想的是另一件事:數蘇年華的睫毛……
  “想小時候的家。”蘇年華明白陸辰的意思。她父母離婚了,當初的蘇家小院歸了母親,後來母親又改嫁,那個本來溫暖的小院變成了她不大想回的地方。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不在國內,幫不到你。”陸辰少有的溫柔語氣,倒叫蘇年華有些不適應了。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蘇年華淡淡的語氣,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那些讓自己不愉快的記憶忘記了才好。
  況且,那個時候陸辰也還小,隔著個太平洋,又能指望他多操心自己的家事?  
  “好吧,過去的事不談了。你是不是要和我說一下,今天究竟發生了些什麽?”陸辰收起了笑,一本正經的說著:“不止是今天,從你去盛世說起吧。”
  “你不累?” 
  “我不累,呃……你如果累……累也得說!反正明天上午你不用上班。”陸辰霸道的下了命令,他很怕今晚不問以後更沒機會問了。
  “那好吧。”蘇年華嘿嘿笑了起來,一幅心滿意足的樣子。  
  陸辰刹那間悔悟:蘇年華這人表麵上安靜,其實和熟悉的人就愛沒完沒了的聊天,在QQ、MSN、校內、開心,隻要她熟的,沒一個不被她聊怕過。為此,葉薇送了她一個外號:大水神。
  可是現在,自己居然扯著大水神逼著她來水?豈不正中她下懷?陸辰心裏一寒,長夜當哭……  
  半個小時過去了,蘇年華講到了JP中分男,陸辰安靜的聽著,適時給予簡單的回應,他對中分男不感興趣,因為他明白那在蘇年華的生活裏是個正牌炮灰。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陸辰成功的把話題繞到了夜然帶蘇年華去會所的那個晚上,蘇年華滔滔不絕的講著粉紅香檳、和文斐之間的較量、夜然幫她等等。這部分,陸辰的話多了些,他敏感的針對文斐肯給蘇年華使用他專用的鬱金香酒杯而氣惱。看來這小子也意圖對蘇年華不軌,陸辰當即立斷,把文斐劃歸為一級有害份子。 
  第三個半小時過去了,蘇年華一直在講盛世的工作如何如何,蛇妖如何如何、夜然的另外兩個秘書如何如何。陸辰仔細的盤問了另兩個秘書的身世背景、人品相貌、學曆愛好等等。雖然目前沒什麽可疑現象,可難保今後不會犯錯誤。於是,陸辰在心裏把這兩個秘書劃歸為二類有害份子。
  第四個半小時,蘇年華濃墨重彩的講述了有關於古董花瓶、邁巴赫和懶羊羊的故事。在她的口述中,那個花瓶不像是十五萬美金,倒像是五十萬美金;邁巴赫也不像是普通車,更像是坦克;懶羊羊根本不是土狗,那完全就是世界冠軍名貴狗,而且還得一朝落難、蒙受不白之冤,被蘇年華慧眼識金狗帶回身邊。
  陸辰聽的愈發的仔細,想抓住她話裏每一點細節去分析。於是,夜然在陸辰的心裏被劃為特類有害份子。
  蘇年華講述的聲音愈發的低了,口齒開始含糊,陸辰明白,她想睡了……
  “喂,你拉著我說話,現在自己又先睡了,不行!”陸辰推醒蘇年華。  
  蘇年華皺了皺鼻子故作醜樣,命令似的口吻:“你也去洗澡,別以為當陪床的就可以不洗澡隨便汙染空氣!”
  “我說,我住在這裏你就不怕?不別扭?哪有你這樣的女孩子,放個大男人在房間裏又是洗又是漱的!”陸辰忽然來了脾氣,對著蘇年華橫眉立目。
  本來就是!這樣的單獨相處,為什麽蘇年華就不能表現的羞澀一些……溫婉一些……可人一些……難道她壓根就沒把自己當男人?
  想到這裏,陸辰心裏油然而生巨大的沮喪。
  …………………………
  入夜,病房裏靜悄悄的。 
  陸辰擠在病床對麵的沙發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方才他悶著頭進去洗澡,心裏多多少少企盼著蘇年華能夠像他一樣的偷聽,至少會好奇吧?
  可他磨磨蹭蹭走出衛生間,羞答答抬頭看了一圈,發現蘇年華居然已經躺到病床上睡了個一塌糊塗。
  老實說,剛才蘇年華犯傻的表情讓他心裏像貓抓一樣癢癢,很想揪光她的頭發,或者是像小時候一樣抽她屁股。 
  可這兩種明顯都不行了,於是他隻能一個人躺著心癢癢。  
  按說,如果忽略掉醫院這個大背景,今晚應該是算個美好的夜晚吧?房間裏有兩扇大落地窗,有白色的窗簾和紗窗,透過紗窗還能看到天上掛著一輪黃色的月亮;窗外有樹、有林蔭路、還有蟬聲輕唱。
  最主要的,是房間裏還有蘇年華。
  可是……陸辰不喜歡躺在沙發上看蘇年華,因為從他的方向,隻能看到蘇年華的兩個腳丫子!  
  透過從窗子傾瀉進來的月光,蘇年華的兩個腳丫子白的近乎透明。小小的腳趾,肉肉的,間或晃動一下,大概是夢到什麽了。
  這男人的腳和女人的腳確實是不一樣啊。陸辰出神的看著,可距離太遠了看不太清,便盡量輕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光腳搬了個折凳放在病床的一側坐下了,最後實在忍不住,把自己的一隻腳抬高了伸上床,緊貼著蘇年華的,又摸索出手機打開照相功能,黑暗中閃光燈驟亮,小小的手機屏幕上,定格出一大一小兩個親密無間的腳丫子。
  “嘿嘿……”陸辰拚命忍著不讓自己笑的太大聲,這張照片太神奇了,感覺就像是他和蘇年華一起躺在這床上……
  折騰夠了,陸辰把腳放下來,本來是打算躺回沙發上,可瞧著蘇年華的睡姿又錯不開眼睛了。原來她睡著的時候這麽安靜,就像……像一具僵屍。
  沒錯,就像僵屍!

第 31 章
  她倒好,惹了那麽多事情,自己睡的這麽香。陸辰忿忿的看著蘇年華,又忍不住坐在床上湊近了。
  她頭發燙的卷打開多了,喜羊羊看多了也有了幾分美羊羊的樣子,嗯,是看多了,絕對是看多了。
  不過……方才在送院的路上夜然也這麽摸過她的頭發!
  陸辰心裏忽然有點不舒服,取出錢包,拿出裏麵的一個薄片型瑞士軍刀卡,輕輕抽出裏麵的微型小剪刀,俯身揪住幾縷蘇年華的頭發,左比劃、右比劃。
  嗯,應該把這幾縷被夜然摸過的剪掉。
  另外也算報了她剃自己光頭的仇。  
  可是……
  
  陸辰下不去手,端詳了半天還是沒敢,他很怕剪的多了,蘇年華醒來之後看出來會直接把他踹回大洋彼岸。這丫頭,麵軟,心黑著呢!
  不過她當初剃自己光頭的時候怎麽就不見猶豫?忒黑了!
  陸辰惡狠狠的隔空扇了扇蘇年華頭頂上方,扇出兩股小風,意思就是抽過耳光了……
  扇完了,陸辰繼續對著“僵屍”發呆。
  這一晚上就這麽過去了?小時候在蘇家小院,蘇年華也沒見這麽能睡啊,到了夏天的晚上還要纏著蘇爸爸講故事。就蘇爸爸那幾個破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蘇年華也沒記住,豬頭!
  不過豬頭長大了……陸辰一陣感慨,變長了……躺在這裏有一米六幾了吧……模樣也變了……腿看上去還挺長,醫院的病號褲又肥又大,褲管早被蘇年華蹭上去了,露了小半截腿,嗯,挺白。
  腰嘛……看不出來,都被衣服擋住了。陸辰小心翼翼的撚起蘇年華的病號服衣擺,輕輕掀開道縫,嗯,腰還有點細……上麵呢?
  多年前那個夏日的午後,蘇年華穿著蘇媽媽的大恤衫洗衣服,那恤衫也像這病號服這麽肥大,當時的蘇年華俯下身,那兩個小櫻桃,粉紅粉紅的。現在粉紅櫻桃也長大了吧?陸辰偷偷的、輕輕的、繼續把衣擺往上掀,頭也不由自主的湊近了……順著黑古隆冬的衣擺洞往裏看……看不大清……繼續……隱約小山坡……繼續
  “啊!”一聲慘叫,是陸辰,他的光頭被響亮的捶了。
  蘇年華“騰”的坐了起來,扭身就打開了台燈,劈頭蓋臉對著陸辰就是一陣猛捶:“壞蛋!不學好!不學好!我叫你不學好!”
  “啊!唉喲!啊!……唉喲……”陸辰不斷的嚎叫。
  其實蘇年華早在陸辰折騰她腳丫子的時候就醒了,這回她留了個心眼,想悉心觀察,推測陸辰最近的反常究竟是怎麽回事。
  果然,他神經兮兮拍腳丫子照片。蘇年華腦海裏浮現出三個字:戀腳癖。
  他又神經兮兮的摸出小剪刀想給自己剪頭發。蘇年華腦海裏又浮現出兩個字:下蠱。
  然後,他在自己頭頂做了些古怪的手勢,呼風喚雨似的。蘇年華覺得:天靈靈、地靈靈。
  最後,他居然掀自己衣服,頭往裏鑽!蘇年華腦海忍無可忍的下了判定:大BT! 
  這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家留學回來的下場!
  夜然料想的沒錯,這個夜晚果然更糟了……
  第二天上午,蘇年華是自己辦的出院手續,因為陸辰早被她趕跑了。
  回到家,懶羊羊果然大鬧天宮了,屎尿就不說了,蘇年華早有心理準備。懶羊羊還把年華家裏所有它能拖動的東西全部拖到他的“臨時床榻”上。
  蘇年華對著那堆東西愣了半天,尋思著懶羊羊原來的主人是不是撿破爛的啊……
  抓緊打掃了房間裏的衛生,蘇年華驚喜的發現夜然甚至還買了定時的喂食器和自動喂水器,真是細心,否則自己上班的時候還真怕會餓到懶羊羊。
  唉,自己真是燒到高香了,有這麽好的大BOSS。
  昨晚由陸辰而引發的小小不愉快暫時被蘇年華忘記了,不過在上班之前,蘇年華還是專門上街給陸辰買了一樣禮物,包裝得嚴嚴實實的。
  蘇年華認為,現階段,這是送給陸辰最合適的東西。
  ……………………  
  下午來到盛世,沒等屁股坐穩,唐婉就從夜然辦公室裏出來了,上上下下打量起蘇年華,一臉的疑惑,吩咐了句:“通知司機送夜少去拍賣行,你也去。” 
  “好的唐小姐。”蘇年華應了,迅速內部對講通知了司機,心裏覺得自己還是蠻像個小白領,偷笑。
  蘇年華正偷笑著,冷不妨唐婉湊近了,幾乎是臉貼臉的問:“年華,你昨晚住院了?”
  豁!連這事兒她都知道,肯定是夜少講的。嗯,果然她和夜少之間有點啥……要不然能事無巨細和她說?
  蘇年華內心極八卦的腹誹,嘴上卻答了:“是啊,過敏而已,老毛病了。”
  “你男朋友送你去的醫院?”唐婉追問。
  蘇年華心想:哦,開始試探了。硬著頭皮答:“也不是男朋友,好朋友而已,也是老朋友。”
  “哦……不是男朋友?真的?”
  “不是。”
  “那就好。”唐婉甜蜜的笑了起來:“總之不要影響到工作。”
  “哦對不起唐小姐,我以後不會隨便請假……”
  “請假也要看是因為什麽。”唐婉更甜蜜的笑,蘇年華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好在還要去拍賣會,十五分鍾後,蘇年華已擺脫了唐婉的問東問西,跟著夜然下樓。
  來盛世這麽久,夜少好像是第一次不自己開車。蘇年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從後視鏡偷瞄著夜然。
  他閉著眼睛靠在後麵的位置上,眼底有隱約的青色,顯然是昨晚沒休息好。
  失眠?會不會是因為那十五萬美金花瓶的損失?蘇年華心裏開始發虛。
  呃……難道是因為他昨天和自己在一起,唐婉吃醋了?蘇年華心裏更虛。
  要不要說點什麽,還是讓夜少好好休息?蘇年華忐忑不安的看著後視鏡裏的夜少,內疚的感覺愈發強烈。
  也許這個世界真的存在感應,或是巧合,蘇年華發呆偷瞄的瞬間,夜然忽然睜開了眼睛,視線把蘇年華逮了個正著。
  沒錯,夜然的確是不大舒服,可和蘇年華所想像的兩件事都完全無關,他隻是老毛病犯了:頭痛。
  可是後視鏡裏蘇年華那雙眼睛,讓夜然暫時忘記了自己仍然在頭痛的事實。
  小說裏或者電視劇裏,經常有描寫誰的眼睛會說話,對此,夜然一向不相信,甚至嗤之以鼻。父親教過他,單憑觀察一雙眼睛是根本不可能看出過多的性格,有性格極複雜的人也會長著一雙極單純的眼睛。
  可蘇年華的眼睛,確實……在說話,滿滿的兩個字:抱歉。  
  這兩個字,讓夜然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身邊一向不缺乏人圍繞,從在美國念書、到回國學習執掌盛世,大家對他的眼神不外乎有欣賞、憤恨、躲藏、坦然。
  能對他施以抱歉的,目前為止隻有蘇年華。因為他隻以行動,給了蘇年華一個人這樣的資格。
  蘇年華的眼睛很漂亮,這點,連唐婉都承認。為此,唐婉甚至還用了句話來形容:腹有詩書氣自華。
  她很少這樣誇讚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這點,讓夜然有些驚訝。
  他和唐婉說了昨天發生的事,他當故事在講,唐婉當笑話在聽。
  唐婉說,如果事情不是蘇年華搞出來的,她會認為是白癡所為。可放蘇年華身上,她隻覺得無比恰當、無比的可能。
  人和人之間的感覺就是這麽奇妙。
  蘇年華給人的感覺就是一隻傻羊羊,無害的傻羊羊。可神奇的是這隻傻羊羊的身上卻有種不一樣的東西,讓人不能輕易去拒絕、去輕視。唐婉還警告他:兩兄弟喜歡同一個女人的戲碼並不好玩,已經過時了。他笑著否認,的確,生活很狗血,而他沒時間狗血。 
  夜然收回了視線,因為蘇年華的臉開始愈發的紅,像火燒雲。  
  “昨晚你那個朋友很有趣。”夜然一隻手按著額角說著,他忽然間很有了說話的欲望。

第32章
“哦,他人很好。”蘇年華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昨晚陸辰莫明其妙的表現,心裏有隱隱的擔心,這孩子咋變成這樣了……
夜然沒有再問下去,他看得出蘇年華有些心不在焉,他更聽得出蘇年華對陸辰在言語上的諸多維護。
沒錯,朋友之間就是這樣,不論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對外的時候總會保持一致的態度,我可以說你,因為你是我朋友,別人不能說你,因為你是我朋友。
“夜少,我們今天要去競拍的是什麽?”蘇年華把話題扯向工作方麵,她從沒參加過此類活動,心裏很怕會出糗。
夜然簡單答了,“是一幅傳世繡品,叫百鳥朝鳳。”
“很名貴嗎?”
夜然沉默了會,隻笑了笑,“對夜家來說的確很珍貴,而且它本來就屬於夜家,已經找了很多年了,想不到會流落在S城。”
“哦。”蘇年華了解的點點頭,原來是家傳的東西,難怪會這麽重視,看來今天是勢在必得了。
車裏恢複了安靜,各自想著不同的事情。
S城義信拍賣行在業內頗具知名度。夜然雖很少參加此類活動,可也聽說過義信拍賣的大名,根據唐婉拿來的資料看,義信拍賣最主要做的是文化藝術品和海外回流私人文物方麵的生意。
今天正午要拍賣的大部分是海外回流文物,從價值和意義上來講,並不屬珍品範疇,所以拍賣行並沒有大肆的做什麽宣傳,文斐能拿到消息也純屬偶然。
昨晚從醫院回來後,夜然連夜上網遊覽了義信拍賣的預展,那幅百鳥朝鳳果然在其中,拍賣品介紹也隻有簡單的數句,天印朝雙麵華繡絕品,相傳為華繡最後一位傳人夏微眠所出,後因戰亂,輾轉流失到海外。
夏微眠……這個夜氏子孫永世傳記的名字,在百鳥朝鳳終於重現的時候卻沒有和夜家扯上一絲半縷的聯係。
夏微眠……名字纏綿在唇齒間,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夜家祖先的故事。
夜然正胡亂想著,車停了,義信拍賣行到了。
蘇年華先衝下車,極其靈俐的幫夜然打開車門,瘋羊羊頭探進車裏笑著,“夜少,請下吧。”
車外的陽光隨著她打開車門的舉動傾瀉進來,包裹著蘇年華一臉的甜蜜撞進夜然的視線,讓夜然促不及防。
這丫頭,永遠這麽高興嗎?夜然有些恍然的下了車,站在蘇年華的身旁,由著她接過自己手中的資料夾,忽然間很想再摸摸她的綿羊卷頭發,就像昨晚她昏迷的時候一樣。
可又怎麽可以呢?
正猶豫著,身後有車駛來,不客氣的朝著他們按起了喇叭。
夜然下意識的護住蘇年華,手臂環起她的腰朝安全的方向帶了帶。
蘇年華粗枝大葉的根本沒留意到夜然的舉動,她隻是驚訝的瞪著對方車裏的人:文斐。
文斐今天開的不是那輛maybach,換了輛藍色敞篷跑車,車頭上的標誌蘇年華依舊是不認識……
蘇年華瞧著文斐極囂張迅速的把車停在夜然的車旁邊,然後跳下車,更囂張的姿態朝她和夜然走了過來。
想到昨天的事,蘇年華有點心虛,下意識後退了半步,縮在夜然的身後。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文斐不太對勁,昨天毀了他十五萬花瓶的時候也見他這樣的表情啊……感覺就像個未來戰士走過來一樣……
“今天也有你感興趣的東西?”夜然疑惑的問文斐。
“有啊,我衝著百鳥朝鳳來的。”文斐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夜然皺了眉頭,“一點也不好笑。”
“不好笑?這個好不好笑?”文斐惡狠狠的摘了墨鏡,直視著夜然。
蘇年華驚訝的發現,文斐的一隻眼睛變成了烏眼青……
“你爸不是在法國?”蘇年華脫口而問,花瓶的事兒昨天才事發,今天他就這樣了?他爸從法國飛回來揍他也沒這麽快吧?
“不是我爸!是個女人幹的!”文斐悲憤異常,“就抱抱那女的!不就軋死她狗嗎?把我打成這樣。”
蘇年華腦海裏馬上回憶起昨天的那個凶悍的姑娘,長的倒是清清秀秀的,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可是說出的話來一字一字和刀子似的。蘇年華有點疑惑,“可是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啊,還把小狗賣給我了……你不是陪傷者去醫院了嗎?她追過去的?”
“誰知道她怎麽那麽神,簡直就是個女超人,把她那狗說的和外星狗似的,非要賠錢。錢是小事,我文斐不是小氣的人,可我最看不慣像她這種愛占便宜的!我絕對有理由懷疑她根本就是縱狗死亡,伺機敲詐!”文斐怒火衝天的抱怨。
夜然啼笑皆非,聽說過縱狗行凶的,還沒聽說過縱狗死亡,也隻有文斐想得出這詞。不過也難怪他會生氣,眼睛都被打成這樣了,那姑娘還真是超人,文斐一向自命英俊不凡,吃了這麽大的虧,不氣暈才怪。
“可是我已經賠錢給她了……”蘇年華憤然。
“賠了多少?”文斐追問。
“三百,本來是兩百一,她說沒零錢找,就把小狗給我了。”
“三百!我昨天跑到狗市專門問了,還有天橋底下,土狗二十塊一隻還送個籃子。這個女人貪得無厭!”文斐氣的毛兒都快炸起來了,烏眼青幾乎變成烏眼紫。
“可是這和夜少有啥關係啊,為啥你要搶百鳥朝鳳。”蘇年華難得機靈一次,抓回話題。
她沒法不機靈,方才文斐一說來意,她腦袋裏可上想的是夜然會不會把罪怪到她身上,然後罰錢……扣工資……一生為奴還債……
“和他沒關係,難道你要一個人扛?”文斐從夜然身後揪出蘇年華,湊近了,烏眼青對上蘇年華,“花瓶是不是他給你的?”
“嗯……”
“他明知道那是我家寶貝,他就這麽隨便拿給你玩,這擺明了輕視我文家的東西。”文斐慢條斯理的繼續說,“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找件夜家的寶貝隨便玩玩,讓我想想,那百鳥朝鳳給我家貓當門簾,當屏風?”
蘇年華大急,看向夜然,夜然苦笑了下,拉回蘇年華,隻是看了看表對著文斐說了句:“時間快到了,咱們進去再說,百鳥朝鳳不會落到你手裏。”
“走著瞧。”文斐示威一樣站近了,一字一字的說著:“即使我不要那個百鳥朝鳳,總能想辦法讓你多花些錢,多花些精力,也值了。”
他和夜然的身高相仿,年紀相仿,氣勢也相仿,磁場更加的相仿。
蔫羊羊蘇年華站在中間,欲哭無淚中……
離拍賣會正式開始還有一刻鍾,蘇年華坐在夜然的旁邊,緊張的盯著斜左側的文斐。
“你這樣瞧著他也沒用,除非你眼神是激光,可以讓他憑空消失。”夜然並沒抬頭,仍舊翻看著手中的拍賣圖片資料冊。
“怎麽辦,他一會兒肯定把百鳥朝鳳的價錢往高了哄抬。”蘇年華一想到錢,心疼的要命。
夜然沒接話,隻笑了笑。
他知道蘇年華說的對,他也了解文斐。坦白說,文斐的確是一個……非常之閑著無聊的人……他絕對有時間,也有精力來搞一場損人不利己的惡作劇。
在文斐的心目中,丟什麽不能丟麵子。昨天花瓶被毀了,他明知道會被文家老頭子責罵的狗血淋頭也沒怎麽生氣。可當被一個姑娘揍了之後他卻跑來撒火,可想而知那姑娘讓文斐丟了多大的份兒。
想到這會兒,夜然真對昨天的事兒有了幾分好奇,扭頭問蘇年華,“昨天賣你狗的女人是什麽樣的?敢動手打文斐?”
蘇年華的頭朝大廳的方向扭成一個奇怪的角度,眼神變得直勾勾的,臉上現出可怕的微笑,中了邪一樣說著,“長頭發,梳個馬尾,清清爽爽的,上身穿白T恤,下身穿藍色牛仔褲,大眼神。”
“年華,你怎麽了?”夜然覺得不大對勁,猶疑的朝著蘇年華的視線瞧去。
大廳門口處,一個長發,梳個馬尾,清清爽爽的,上身穿白T恤,下身穿藍色牛仔褲,大眼睛的姑娘正在探頭探腦往裏瞧。
已經有保安朝她走過去了,大概是向她要拍賣會的邀請卡吧。
“夜少,”蘇年華的笑容無比的燦爛,一激動,竟拉住了夜然的手,半眯了眼睛,極WS的說了一句話,“我不會讓文斐得逞的,哈哈。”
夜然無語的看著WS羊羊蘇年華,又看了看斜對麵玩著手機的文斐,心裏湧上巨大的同情。
文斐,你自求多福吧。

第 33 章
  “喂……啊,行……好的好的……就這麽定吧。”蘇年華手裏拿著手機,裝模作樣的往門口走著。
  手機裏自然是沒人應她的。
  “哎?你是……請等等。”那馬尾姑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蘇年華吸引了,猶豫的開口攔下蘇年華。
  “呃?哦,你是……昨天賣狗給我的?”蘇年華放下手機,佯裝恍然:“你怎麽在這裏?”
  “對,是我。”馬尾姑娘利落的甩了甩頭發:“我來找人,昨天和你一起姓文那男的在裏麵吧,我進不去,你幫我叫他出來唄。”
  “呃,你說文斐吧。我今天沒和他一起,我和他也不熟……呃準確說來,他是我的債主。”蘇年華淒淒默然。
  “債主?”馬尾姑娘驚訝:“我以為你和他是朋友。”
  “我可沒有那麽有錢的朋友,對了,你找他什麽事?”
  “讓他道歉,還要賠錢!”馬尾姑娘斬釘截鐵的回答。
  “我不是賠了你狗錢了?”
  “那是狗錢。我還要找他賠我的精神損失費!本來錢也是小事,我就煩他那態度,昨天我也去了醫院,他一幅臭顯擺的死樣子,好像我們老百姓一個個都想敲詐他一樣。嘁,即然如此,我非要和他說個明白不行。你知道他昨天說我什麽了?他說我是刁民!奶奶的,他以為他是皇上嗎?我就刁民給他看!”馬尾姑娘一臉的憤憤不平。
  “啊?他真這麽說了。”蘇年華一臉加倍的同情:“那你一定要找他說清楚,讓他道歉。他如果不道歉,你就死纏著他。士可殺不可辱。”  
  “是啊,我昨天搶了張他的名片,今天打到他那個什麽酒莊才知道他來這兒了,我就跟來咯,可是沒邀請卡不讓進。”馬尾姑娘有點沮喪:“沒關係,我就在門口守著,等他出來。”
  蘇年華心道你要是在這兒等著,我的事兒就壞菜了……急忙從包裏摸出備用的邀請卡遞給馬尾姑娘:“我這兒還有一張,你用吧。”
  馬尾姑娘猶豫的接過:“你,你真的不是他朋友?”
  “他是我債主,我是白毛女!”蘇年華眼淚汪汪:“我欠了他十五萬美金,賣身都還不清。” 
  “什麽?他居然讓你賣身還債?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這事兒,連你這樣的都不放過!這個禽獸!”馬尾姑娘一聽就炸了毛兒了,氣惱程度瞬間升級:“行,謝謝你,我進去連你的仇一塊兒報了。”
  剛想走,又拿出錢包翻出一百元塞到蘇年華手裏:“你和他不一樣,你是痛快人,這錢還你。另外,我叫方大大,有機會咱們再聊!”
  說完,風風火火的就朝裏麵走去了,還大肆的把邀請卡在保安臉上揮了揮。  
  保安愣了愣神,檢查了下邀請卡,居然還是貴賓級的,便也不好再攔,由著她進去了。  
  蘇年華在門口呆了一會兒,手裏拿著一百塊錢,咽回沒說完的幾句話:文斐沒讓我賣身……另外……我哪兒樣的啊……他為什麽就得放過我這樣的啊……難道我很差?方大大,這名字有個性哎。
  之後的事情,蘇年華不知道了,她溜到衛生間躲了十分鍾才出來。
  先是探頭探腦在大廳門口看了一會兒,文斐果然不見了。舒了口氣回到夜然身邊坐著,拍賣會剛好開始。
  “文斐走了?”蘇年華小聲問。
  “走了。”夜然簡單答了,臉上的表情依如平常的鎮靜,心裏卻笑翻了天,他知道必定是蘇年華幹的好事兒。
  方才夜然瞧著那馬尾女孩凶神惡煞的進來,俯到文斐耳朵邊兒上說了幾句話,竟然就把一臉悲憤的他給帶出去了。  
  厲害!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即使放在善羊羊蘇年華身上也同樣適用。
  正在蘇年華糾結於內疚還是不內疚的情緒當中時,第一件物品的競拍終於開始,是個N年前的墨硯,蘇年華心煩意亂的聽了會兒,精神明顯很難集中。
  “夜少。”
  “嗯?”
  “那個,方才文斐沒出什麽糗吧?”
  “出了。”
  “那個女孩……看起來挺斯文的吧?不會動粗吧?”蘇年華開始緊張。
  “斯文?你覺得她斯文嗎?”
  “啊?”蘇年華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隻覺得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份了,人家花瓶毀了都沒找自己算帳,自己卻……
  “夜少,那個女孩兒……你有沒有看清她拿沒拿什麽大瓶大罐啥的……比如像琉酸鹽酸啥的東西?又或者是有沒有武器”
  夜少強忍著沒有笑出來:“呃……這不好說,我看她的包挺大的,裝個罐子進去也不稀奇。”
  “啊?”蘇年華快哭了:“我其實不是壞人,我隻是尋思著……我不想讓你再損失錢了……文斐一會兒一定會抬百鳥朝鳳的價。完了,我是不是太壞了。”蘇年華開始了害怕,不過很明顯是遲到的害怕。她的眼前呈現出被毀容後的文斐,惡狠狠的朝她撲過來:還我的臉……   
  “我明白。”夜然一本正經的回答:“你是盛世的員工,幫盛世省錢是應該的。” 
  蘇年華沒吭聲,仍舊隻顧著害怕。
  其實她當時出去給那個方大大邀請卡的時候,心裏想的是:要是讓夜然損失錢,就一定會炒了自己,甚至把損失算到她頭上……
  可是怎麽辦?要出人命啊?好吧,和葉薇說說。
  摸出手機心跳肉跳的編短信:如果我為了自己,出賣了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是不是太壞了?
  葉薇回信:那朋友我認識嗎?
  蘇年華:不認識,是文斐,就是和你提過的比賽喝紅酒的那個。
  葉薇:他活該,誰讓他那麽有錢,記住,給有錢人使壞不叫壞,叫替天行道!
  蘇年華:哦……
  放回手機,看著拍賣行的天花板,蘇年華再次有了淚奔的衝動……自己交的還真是損友啊……
  果然物以類聚!
  第三件展品是著名畫家黃石素的作品《玉蘭花》。1平尺大小,底價10萬元人民幣。夜然好像忽然來了興趣,問蘇年華:“你喜不喜歡?”
  蘇年華愣了下,尋思著這要是直接擺十萬塊錢她更喜歡,可也不能就這麽實話實說對不,隻能臉露豔羨狀:“真美,真藝術,真喜歡。”
  “喜歡就好,送你。”夜然的聲音不大,可也沒有刻意的壓低,語氣裏的曖昧引人旁人略有側目,蘇年華傾刻漲紅了一張臉,擺了擺手,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是說笑還是當真。
  競價開始,每次舉牌不低於兩萬元人民幣。  
  夜然隻是笑著,懶洋洋第一次舉了牌子,價錢變為十二萬。
  “還有人比十二萬更高嗎?還有嗎?”拍賣師高亢的聲音問著全場。
  隔了幾秒,前排左側位置就有人響應,價錢變為十四萬。
  “夜少,你不是來買百鳥朝鳳嗎?咱為啥要競這個畫?”蘇年華湊近了夜然耳邊小聲問著。
  “你說過你喜歡,你想要的,又有什麽難。”夜然所答非所問,表情一幅理所當然,眼神一睛意亂情迷。
  蘇年華愕然,對著夜然的明顯放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是想著夜然是不是耳朵有點背啊……
  一來二去的,價錢已經漲到二十萬。  
  競拍大廳裏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蘇年華和夜然,從禮貌的側目變成禮貌的好奇,正所謂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嘛。蘇年華沉不住氣了,她瞧著夜然的樣子,完全就是想千金搏她一笑啊。可是……可是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不帶這樣嚇唬人的啊……蘇年華冷汗流了一背,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裏了,
  終於,在夜然再次想舉牌把價錢抬到二十四萬的時候,蘇年華忍不住出手,死死的拖住夜然的胳膊,也顧不上什麽禮儀、顧不上規矩。
  夜然揚了揚眉,並沒掙開蘇年華的“鉗製”。 
  “不要了,我不喜歡那個,真的不喜歡。”蘇年華頭腦一熱,不管不顧的就嚷嚷了出來。  
  “二十二萬第一次……第二次……真的沒有人再舉牌了嗎?……二十二萬……成交!”一錘定音。  
  二十二萬的價錢,前麵最左側的人競拍成功,一陣祝賀的掌聲響起。  
  蘇年華擦了把冷汗,沒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握著夜然的手腕。  
  “年華,沒買到,你可以鬆開了。”夜然湊近了蘇年華的臉旁輕聲說著。
  外人眼裏,又是兩個小情人在甜甜蜜蜜了。
  蘇年華隻覺得臉側癢癢,夜然突如其來的舉動超乎了她二十四年的想像力和承受力之外,她實在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夜然吃錯藥了?
  夜然當然沒有吃錯藥,相反,他是忍笑快忍到吃藥了。不過現在還不能向蘇年華揭開謎底,不急,拍賣會結束了再說。
  很快,展廳恢複了平靜,開始了第四件展品的拍賣程序:百鳥朝鳳。  
  LED屏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展示了這件精美絕倫的繡品。看得出,年代雖然有點久遠了,可繡線的色澤仍舊很鮮豔。蘇年華不懂這些,隻有仔細聽著拍賣師的介紹。哦,原來是華繡的絕品,蘇年華想起上大學的時候聽導師念叨過,大概和天印抗琉那段曆史有關。  
  這個繡品不才是夜然的傳家寶嗎?
  蘇年華偷眼打量夜然,他卻是一幅百無聊賴的表情,隨便翻看著手中的畫冊目錄,時不時還拿出手機玩弄下,眉宇間神情淡淡的,顯得心不在蔫。  
  究竟是搞什麽名堂?
  蘇年華費解。
 
第 34 章
  “總而言之,這百鳥朝鳳繡屏是深具曆史價值與藝術價值的繡中珍品,起拍價五十萬元人民幣,每次舉牌不低於五萬人民幣。”拍賣師終於介紹完畢,喊出起拍價。
  蘇年華強作鎮定,心裏感歎,瞧瞧人家就是不一樣,隨便個傳家的繡屏都幾十萬不眨眼。好在把文斐給支走了,要不然再競拍下去,不得上百萬?
  萬幸萬幸!
  “年華,你不覺得剛才那幅畫很可惜嗎?如果拍下來,放在客廳好不好?或者你喜歡放在書房?”夜然忽然又問著。
  蘇年華悲哀的看著自己的終級大BOSS,她確定了一件事:他是故意的。  
  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可一定是故意的。
  “夜少,我覺得可以放在窗子上當窗簾,還是個卷簾。”蘇年華無比真誠的回應著:“二十幾萬的窗簾,顯得多麽有錢。” 
  旁邊有人偷笑,竊竊私語,夜然愣了愣,不自然的附合了句,果然閉緊了嘴。
 
  “有沒有?好,那位先生出價五十五萬。”拍賣師的視線看著前排最左側的人。
  蘇年華有些奇怪,那人就是方才和夜然一起競拍畫的,怎麽他現在又想要繡屏?
  “有沒有出價高於五十五萬的?有沒有?”拍賣師環顧著展廳內場,所有人都不大感興趣的表情。
  蘇年華下意識看向夜然,他不是就奔著這繡品來的?怎麽還不競價啊?心下茫然。  
  拍賣師又天花亂墜的說了好長一通,無外乎是這繡品如何如何精致,如何如何價值連城,如何如何國寶。蘇年華聽的都快流口水了,這哪是介紹繡屏啊,完全是介紹重建的圓明園啊……
  “有沒有出價高於五十五萬的?有沒有?”拍賣師口幹舌躁的最後一次詢問,底下還是沒動靜。
  “五十五萬第一次,五十五萬第二次……五十五萬……成交。”拍賣師落錘。  
  蘇年華的心髒隨著那一錘音撲通落地,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遺憾,她很不喜歡這種猜測的感覺。
  這就結束了嗎?不是一直在說要務必拍到嗎?連牌子都沒舉過一次,反而在個莫明其妙的畫上倒耽擱了那麽長時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走吧。”夜然站起身來,示意蘇年華。
  蘇年華抬頭看了看他,不再多問,沉默著跟在他身後,繞過別人的座椅出了拍賣大廳。
  外麵的廳空空蕩蕩的,顯然提前離席的人並不多。
  “不想回盛世,年華,陪我去個地方。”夜然平靜的語氣,即沒有競拍失敗的沮喪,也不像剛才在拍賣會上的刻意張揚。
  “嗯。”蘇年華點點頭,不再多問,仍舊跟著夜然。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問題: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了跟著夜然的腳步朝前走?
  夜然的身材很挺拔,肩膀很寬,走路的時候不大喜歡說話,不過總會留意周邊的環境,就好像後背也長了眼睛一樣。有一次在盛世等電梯,從另一部電梯上走下來個抱著很高一疊文件夾的員工,幾乎撞到了心不在蔫摳手指頭的蘇年華,是夜然拉過了她,而當時夜然明明是背對著這個方向。
  嗯,也許就是從那次開始吧?反正跟著他就相當於安全了,蘇年華暗自給自己的想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出了拍賣行,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停穩在門口。夜然想了想,安排司機回盛世,他親自來開車。
  蘇年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仍舊有點糊塗,忘記了安全帶,報警聲響起,夜然無奈的笑了笑,伸出手拉過安全帶,幫她係好。
  開到主幹道,夜然忽然開口問:“你餓不餓?”  
  蘇年華看了看車上的表:“還不到三點。”   
  “去吃下午茶。”夜然轉著方向盤,斬釘截鐵的決定了。  
  蘇年華張了張嘴,咽回了連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的話。鬱悶的摸出手機,發短信給葉薇:我老板和陸辰都喜歡幫別人做決定,為什麽我討厭陸辰這樣,不討厭我老板這樣?  
  葉薇迅速回複:因為他是你老板,給你發工資,不能得罪金主,切記,切記!  
  蘇年華:可是陸辰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葉薇:朋友如手足,老板如衣服,誰脫我衣服,我砍他手足!
  蘇年華忍無可忍:你可以滾嗎?  
  葉薇:行,一圈五百!  
  忍俊不禁,蘇年華還是笑出了聲,心滿意足的放回手機。唉,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和葉薇聊聊就行了。
  “多雲轉睛。”夜然忽然悠悠的來了句。  
  “呃?”蘇年華愣住了。
  “從競拍那幅畫開始你就在生悶氣吧。”夜然把車上的冷氣開的稍大了些,蘇年華的綿羊卷吹的一動一動。
  “我隻是助理秘書,哪裏敢生悶氣。”
  “你心裏一定在罵我,獨斷專行、故弄玄虛、一意孤行,對吧。”
  “不敢不敢。”
  “年華,你的表情全在臉上了,還說不敢?”夜然微笑著繼續說:“其實我在盛世第一次見你是在電梯裏,記得嗎?”
  電梯?蘇年華腦袋迅速倒帶,回憶起來盛世麵試那天,電梯裏那個恐怖悠長的P。臉上開始發燙,他還記得?他不會還以為是我放的吧……  
  “你放心,我知道那不是你。”夜然就好像會讀心術一樣,給蘇年華吃了顆定心丸:“其實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不是你幹的。”
  “為什麽?”
  “因為你的表情,要怎麽說呢?”夜然忍俊不禁:“你當時就像一個不小心走進了老虎籠子的兔子,即無辜,又無奈,好像天要塌了一樣。”
  “我有那麽喜怒形於色?”蘇年華下意識摸了摸臉:“我一直以為自己挺老練的……老成持重……”
  “嗯。”夜然看了看她:“剛才在拍賣會我的確是故意的,不過你也配合得很好。”
  “夜少,不是我說啊,方才到底是怎麽回事,好賴給我個提示啊。我稀裏糊塗跟著你去拍賣會,稀裏糊塗就變成了配合者,可是……可是我雲裏霧裏啊,那個繡屏究竟還要不要?”  
  “這就是我要說的問題。”夜然淡淡的語氣打斷了蘇年華的抱怨:“你是我的助理秘書,將來你也有可能幫助盛世的繼承人繼續工作,所以請你從現在開始,認真聽,認真學習每一件事。”
  “呃……盛世的繼承人,不是你嗎……”蘇年華納悶的問。 
  “那隻是一個職務,可能是任何人。你不是為我工作,是為盛世。”夜然輕描淡寫點了句。  
  蘇年華有些隱約的不安。這句的道理她懂,可是從夜然嘴裏說出來,就有了種很奇怪的感覺。按說像盛世這樣的家族企業,繼承人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指定嗎?
  “好,我來解釋。”夜然繼續說著:“我昨晚查了資料就覺得有點奇怪。義信拍賣行近年涉足的海外回流文物非常多,按說,夜家在尋找百鳥朝鳳的事情在業內並不是新聞,以義信這樣的規模沒理由不清楚。可是我回S城這麽久了,才會忽然從文斐的嘴裏才能知道這件事,很蹊蹺。”
  “啊?你的意思是文斐是奸臣?”蘇年華咬牙切齒。
  夜然方向盤差點打滑,啼笑皆非:“文斐是可信的,你不用懷疑他。”  
  “那還好。”蘇年華惡狠狠的錯了錯牙齒。
  “不知道你注意了沒有,拍賣會一開始,坐在前排最左側的那個男人就一直在和場內的另外三個人有交流。”夜然繼續說。  
  蘇年華苦笑著搖頭,她哪兒意識到啊,她那會兒全神貫注的在想文斐會不會被那個叫方大大的女孩潑硫酸了。 
  “你沒注意也不奇怪,畢竟是第一次帶你來參加這樣的拍賣。拍賣看著簡單,其實裏麵的問題很多,那三個人,也許根本就是義信的托兒。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什麽我本來不敢肯定,不過從和我搶拍那幅畫開始,我想他們的目標是我。”
  “那幅畫最後被他們拍到了,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他們自己的腳?”蘇年華有點明白了。
  “這要感謝你的配合咯,關鍵時刻拚命按住我的胳膊。”夜然想到剛才那一幕,笑了起來。
  蘇年華呃了半天:“那要是我沒按你胳膊呢?豈不是一直要競下去,不然就露餡了吧?”
  “我想你一定會攔住我。”  
  “為什麽?”  
  夜然沒馬上回答,扭頭看了看蘇年華才簡單說了:“感覺。”
  沒錯,就是一份感覺。
  應該來說,義信這個套子下的還不夠專業。夜然從小和父親出席的拍賣會,比這凶險幾倍的也有。畢竟這次隻是投的幾十萬的展品而已,夜氏在美國競拍地皮、油田的場麵才稱得上是波瀾壯闊。
  一般來說,這樣的小規模拍賣,拍賣的又沒有特別出名的展品的時候,拍賣行往往會安排幾個內部人競拍,又或者是展品的主人自己會安排一些人來哄價。夜然和蘇年華坐的位置靠後,他從進入大廳起,就在觀察著每一個舉牌的人。前排左側的舉牌人初看之下沒什麽不同,可他過多的肢體語言就不得不讓夜然多看了兩眼,一看之下才發現他竟然在使用拍賣界少有的肢體“密碼”和別人互通有無。隔他稍遠的位置上,就有另一個人在和他遙相呼應,示意他跟價,或者不跟。

第 35 章
  關係到百鳥朝鳳,夜然不得不多留心了下,那個看似做主跟拍的顯然也並沒有太大的權利,他手裏拿著的手機恐怕一直沒有掛斷吧。
  就是說,場外另有人在指導。
  幾十萬的拍賣而已,會動用這麽大的陣仗?如果對方的目的不在錢,那就有更有趣了。借著拍賣那幅畫的機會,夜然小小的探了對方的底。
  最後一錘,蘇年華死命的按住了他的手臂,而他也適時的表演出了自己的遺憾。另外他也確定了一件事,那幅百鳥朝鳳,恐怕今天還拿不到。其實夜然心裏隱約想到了一個名字,類似的無聊伎倆,也隻有那個人會一玩再玩,樂此不疲。
  百鳥朝鳳的真正賣家也許就是那個人。唐婉上午收到的資料顯示,百鳥朝鳳最後一次現世的時間地點,剛好和那個人的行蹤吻合。幾年前在Christie那個人就和夜然交過手,也是在最後一錘輸給了夜然。他一定想不到,今天他還是贏不了,因為夜然根本不接拍。
  可是如果賣家真的是他,恐怕在有生之年,夜氏也難以再得到那幅百鳥朝鳳了。有些問題,的確是錢沒辦法解決的。
  轉了個彎,夜然的車子駛進一條安靜的馬路,兩邊的建築不同於S城慣常的高樓大廈,反而以低矮為主,青磚碧瓦的很有古樸的感覺。
  蘇年華知道,這是傳說中的S城“皇城區”。
  左彎右繞的,駛進一條狹長的小巷,迎麵就是一個外觀看上去類似四合院的地方。院門敞著,夜然直接把車開了進去。
  蘇年華下了車,覺得眼睛有點兒不夠用了,夜然帶她來的地方總是這麽……神奇。上次的會所就夠小徑通幽了,這次的四合院更是恍若隔世。
  青磚碧瓦自不必說了,這四合院中庭麵積大的嚇人,蘇年華開始懷疑這條小巷的長度是不是都相當於四合院的內庭寬度了。
  左邊廂房前排一溜串的樹蔭架子,爬了各類樹藤纏纏繞繞的垂遮下來,底下還擱了兩三個青石圓凳,看上去倒是個消暑的絕佳地方。
  中庭擺了個碩大的青花瓷缸,裏麵波光斂灩的。
  蘇年華忍不住走過去,湊近那水缸看。水缸裏的水很深,缸壁是青綠色,透著水也泛著碧。奇怪的是,缸裏什麽都沒養,隻在缸底有個圓圓的東西在動,蘇年華仔細辯認著,也看不出是個什麽物件。
  “這是活的還是死的啊。”蘇年華喃喃自語,頭朝缸裏探的更深了。 
  那圓圓的物件居然蠕動的更歡實了,左扭扭右扭扭,煞是可愛。就在蘇年華看的入了神的同時,忽然間,那圓東西瞬間擴大,極飛速的鑽出水缸,破出水花直衝向蘇年華的麵門。
  眼瞧著蘇年華的腦袋就要遭殃的同時,夜然大力的從後麵扯開她,可仍舊有水花濺在她的頭發上。 
  蘇年華心有餘悸愣在當場,瞧著水麵鑽出的東西,居然是個下麵有彈簧支撐的皮質拳擊手套,上麵還印了個京劇小醜臉譜,隨著彈簧的擺動,晃晃悠悠的,就好像在嘲笑蘇年華一樣。 
  這水缸原來就相當於是個大的吃驚盒!
  “呸呸!死小子壞我好事!好久沒樂過了。”四合院正房一間門打開了,裏麵走出個穿對襟麻質衣料的白發老太太,一臉的皺紋,一臉的不悅,開口抱怨。
  “阿妹,這麽大的東西打上來,你越來越狠了。”夜然笑著,一手拉著蘇年華,一麵走上前去單手抱那個老太太。
  蘇年華還是沒回過神,心髒跳的厲害,這老太太也太匪夷所思了,居然躲在一邊等著看人上當!況且夜然叫她什麽?阿……還妹?
  “又打不壞,怎麽,心疼?”被稱做阿妹的老太太斜眼打量著蘇年華,表情就三個字:不滿意:“嘖嘖,又瘦又矮的,死小子品味太差。”
  夜然為難的看了看蘇年華,臉上罕見的抱歉神色。
  蘇年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選擇性耳聾,望天。  
  “怎麽,不服氣?”阿妹好像就和蘇年華扛上了,句句緊逼。 
  “服,不敢不服。”夜然擋在一老一小兩個女人中間,忙不迭的說:“阿妹,我們進去了,你在這裏慢慢玩兒,一會兒肯定還有上當的人進來。”
  說著,連拉帶扯的拽了蘇年華就朝西廂一間房子走去。房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夜然示意蘇年華先邁了進去,他隨後關緊了門,留那個“阿妹”在中庭嚷嚷個沒完,什麽她年輕時候如何如何之類的話。
  其實不用他這樣拉,蘇年華是不會與那老太太一較長短的,她隻是覺得有趣罷了。
  不過顯然,這間屋子更加有趣。古,真古,裝修的倒像個古代大家大戶的格局,屏風、雕花仿古紅木桌椅一應俱全。再擱點兒輕紗什麽的就完全像個武俠拍攝地了。
  夜然倒是對這裏極熟,不知道從哪兒翻出個遙控器,對著一側的竹壁按了下,嘀的一聲,原來是隱藏著的空調,沒一會兒,悶熱的房間就涼快起來,果然舒服。
  “過來坐。”夜然席地而坐,地板上擺了個矮型的木桌,上麵擺了整齊的一套茶具。 
  蘇年華知道夜然是茶道高手,盛世他辦公室裏也有這些個東西。學著夜然的樣子盤腿坐下了,可越看夜然盤的越仙風道骨,可越看自己盤的越像大媽……
  “夜少,這裏你常來?”蘇年華沒話找話,隻覺得靜了不好。 
  “也不常。”
  “那個阿妹……是誰?”
  “是我家的老管家,現在這裏養老,閑不住,就幫她開了個這樣一個茶莊。你也看到了,生意並不大好,她沒事兒就整客人。”夜然想到阿妹的種種“事跡”,忍俊不禁。  
  蘇年華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哇,老管家都有這待遇……這個地界可是S城的“皇城”啊,有錢都買不到的地皮……這麽大的四合院,就開個沒人來光顧的茶莊,眼睛都不眨一眨……哇……是不是在盛世做久了都有這待遇……哇……做到退休!一定做到退休!
  夜然看著傻笑起來的蘇年華,水煮沸了都忘記管了:“怎麽了?”
  “沒,沒什麽。”蘇年華強自平息了情緒,裝模作樣的環顧了下四周:“這裏是不是缺少特色,所以生意不好?S城裏像這樣古色古香的茶莊也蠻多吧。” 
  “沒特色?”夜然揚了揚眉,嘴角的笑帶了抹意味深長:“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說這裏沒特色,要不要試試看特色?”
  “呃……”蘇年華有點心虛:“類似於水缸裏的拳頭,就不要試了吧,我比較脆弱……”  
  “當然不是。”夜然搖了搖頭,想了想又說:“你閉上眼睛。”  
  “啊?還要閉眼睛?不用了吧。”蘇年華咧了咧嘴,她膽小,很怕忽然從哪兒鑽出個“特色”。
  “聽話。”夜然輕聲吩咐,他的聲音本來就低沉,現在說起來更是帶了三分蠱惑的味道。  
  蘇年華一邊在心裏詛咒自己沒出息,一邊還是閉上了眼睛。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夜然好像在翻找著什麽東西,蘇年華的眼睛忍不住偷睜開一道縫,夜然背對著她從箱櫃上又拿了個什麽東西出來。
  “偷看!”夜然忽然回頭,抓蘇年華個正著。  
  他後背果然長眼睛了!蘇年華心裏嘟囔,不得不再次閉眼。  
  夜然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過來,他又坐在了蘇年華旁邊。蘇年華剛想開始說話,雙眼忽然一熱,蘇年華後背瞬間僵直了。
  那溫度,來自夜然的手心,他的胳膊環過來,用一隻手蒙住了蘇年華的眼睛:“你太喜歡偷看了,這不好。”
  他離得很近,幾乎是緊貼著。蘇年華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忽然說話時胸腔輕微的震動。還有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淡淡的氣息,也許是須後水的味道,也許是別的什麽。
  蘇年華大腦一片空白,現在別說是水缸裏的拳頭了,就是天打雷劈,蘇年華估計也不為所動……
  夜然和陸辰都是男人,為什麽這麽不一樣?蘇年華疑惑極了,為自己心跳加速的表現。  
  “準備好了沒有?”夜然故意把聲音壓的更低,含了三分期待。
  “我願意!”蘇年華脫口而出。  
  “你願意什麽?”夜然愕然。
  “呃,準備好了!”蘇年華臉上巨燒,很想抽自己幾個耳光,胡說什麽啊,什麽就願意了啊!  
  正胡思亂想著,鼻梁上又多了個硬硬的東西,好像是夜然幫她戴上個眼鏡。  
  “好了。”夜然微笑著:“年華,睜開眼睛。”
  即使在很多年後,蘇年華永遠忘不了那個午後,有人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年華,睜開眼睛。 
  有的人,會記住一個聲音一輩子;有的人,會記住一種味道一輩子;有的人,會記住一個笑容一輩子。
  就像《雪山飛狐》裏的平四,因為胡一刀的一句:小兄弟,而記了胡一刀一輩子,幫了胡家一輩子。
  這就是執念。
  年華有這種執念,即使無關風月、無關情愛,她仍舊記住了那種溫暖的感覺:年華,睜開眼睛。
  
第 36 章
  蒙著蘇年華眼睛的時候,夜然甚至能感覺得到她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輕輕翕動,像兩排小蟲子,動得他掌心微癢,一直癢到心裏。  
  不是沒接觸過別的女性,可蘇年華第一次讓夜然有了想去“揉捏”的衝動。可畢竟也隻是想想而已,僅是一瞬間,就不得不鬆開手再幫她戴上特製眼鏡,可掌心上酥癢的感覺久久散退。 
  蘇年華慢慢的睜開眼睛,透過特製的鏡片,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方才還大亮的房間暗了下來,古香古色的窗格掩上了一層帷幕,變成了藍黑色的海底。四麵遊來不同種類、色彩斑斕的海洋生物,蘇年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伸出去手去,觸碰著離自己最近的一隻透明的水母,可自然是落了空,手指穿過水母的身體,這一切都隻是光影而已。
  紅色的珊瑚、紫色的貝殼、透明的水母、張牙舞爪的螃蟹,蘇年華目不轉睛的看著,腦海裏所有用來表示驚訝或讚歎的形容詞消失殆盡,所有用來修飾美好的古典詩詞消失殆盡,此時此刻,她能想到的,唯一能表達內心興奮的就隻有一個字:靠!
  如果蘇年華的研導知道得意門生如此的詞語匱乏,一定吐血三升。
  “怎麽樣?”夜然不想打斷蘇年華的目瞪口呆,可蘇年華的表情讓他實在忍俊不禁。
  蘇年華猛的回過頭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變的那麽近,近到兩個人不自覺的愣住了,蘇年華的意識再次飛到外太空,或許更遠。
  很明顯,夜然也沒正常到哪裏去,蘇年華嫣紅的嘴唇近在咫尺……
  “夜然,你泡妞都泡到這兒來了,看來你變了太多。”不知道從房間裏的什麽位置傳出一個年輕男人冷冰冰的嘲笑聲,透著七分不屑。
  在夜然心裏,海底世界瞬間變成了冰川時代,無奈的笑了笑,拿起遙控器邊按邊說著:“是嗎?不過你倒是沒變,出場永遠以讓人討厭的方式。”  
  懸掛在房間四周的藍黑色帷幕緩緩升起,窗欞木門逐漸展現,陽光大肆的透射進來,海洋生物隨之消失。
  原來這屋子是一間3D投影廳。
  “阿妹,你裝了攝像頭?”夜然苦笑著對著天花板問,天知道她把攝像頭裝在哪個角落了。還有這音箱,裝哪兒了?  
  老太太阿妹的聲音忽然爆發:“怎麽的,不批準嗎?公安局都不敢查我!”  
  “可你沒必要幫他吧?”夜然回答。
  “我沒幫他,隻要好玩就行。”老太太滿不在乎的聲音:“行了,本老太婆還有事兒,你們兩個冤家自己談!” 
  屋裏安靜了下來,夜然隻有搖頭苦笑。視線定格在天花板的最頂處縫隙,那裏伸出個暗黑觸角,估計是罪魁禍首攝像頭所在。
  蘇年華適應了忽然的光亮,費力的咽了口吐沫,艱難的問夜然:“這個……這就是傳說中的偷窺?那個,哪個冤家?”
  夜然聳了聳肩:“你不認識的冤家,不過放心,他馬上會出現。”
  好像應證著夜然的話一樣,門忽然從外麵被推開,兩個人站在門口,擋了一半兒的陽光。  冤家果然來了。  
  “年華,茶快涼了。”夜然笑了笑,看都不看那兩個人,隻給蘇年華端了杯茶。
  蘇年華很想學習夜然的鎮靜,可她做不到,因為門口那兩個人已經“雄糾糾”的走了進來,並且不打招呼的也坐在了本就狹小的小桌旁邊。  
  四個人,一張紅木茶桌。夜然低斂著眉目飲茶,蘇年華“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對麵的兩個人:一男一女,年輕、漂亮。那男的和夜然差不多的年紀,如果說夜然帥的慘絕人寰,那麽這男的就是帥的驚動黨中央,一身超乎尋常的白衣衫褲,活像剛從漂白水裏走出來一樣的幹淨。更出奇的是,他竟然留了一頭長發。說來也怪,這種隻在漫畫裏麵看過的發型,擱在這男人頭上竟離譜的合適。再看那女的更誇張,臉上的五官精致的沒話說,蘇年華心想,活了二十幾年,終於知道了什麽叫絕世美女。 
  與此同時,這一男一女也在打量著蘇年華,五秒鍾之後,他們的眼神不約而同的露出三分失望、三分不屑、四分輕視。意思明顯是:真普通……  
  蘇年華瞧著他們刻意誇張的眼神,心裏再次罵了一個字:靠!
  神啊,原諒我一天之內罵了兩次髒話吧……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那年輕男人不再理會蘇年華,隻是對著夜然說話,並且懶洋洋的在小桌下伸長了腿,甚至伸到了蘇年華這邊。
  怎麽會比陸辰還囂張?這簡直是明顯的挑釁,看來冤家就是他。蘇年華喝了口茶,告訴自己:先忍了。
  “我專門來這裏等你,自然不會驚訝。”夜然掃了一眼他的腿,不經意的皺了皺眉:“夜零,百鳥朝鳳的賣主是你吧。”
  夜零?蘇年華再次驚訝的看著那男人,原來是姓夜的,哥哥?弟弟?堂哥?堂弟?這一家人怎麽長的啊,都這麽好看。
  夜零沒回答,隻是嘲笑的語氣:“麻煩你讓你女人把眼神從我身上挪開,我熱。”  
  蘇年華腦袋一炸,血一上湧,不經思考對著夜零脫口而出:“對不起,我看到美女就忘形,兩位姐姐,喝茶、喝茶。”
  夜零臉色大變,回國以來因為自己的長發不知遭受了多少奇怪的眼神,去酒吧還被當成同誌,連對麵這不起眼的柴禾妞兒都敢暗諷自己像女人!
  夜然無聲微笑,心想蘇年華果然有吵架潛質。隨即一本正經的對蘇年華說:“年華,這位是夜零,我堂弟,不是堂妹。你不能因為別人的長相而懷疑別人的性別。”  
  蘇年華一本正經的點頭:“是的,夜先生。”
  夜零身邊的美女完全沒進入狀況,懵懂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夜零從胸腔裏哼笑了聲,聰明的轉移了話題:“還以為你這麽閑,工作時間帶女人出來玩,夜然,是我小瞧你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夜然沒理會他的諷刺。
  “比你晚幾天而已。”  
  “阿妹都要幫你,有本事。”夜然意指攝像頭的事情。  
  “阿妹是夜氏的管家,不是你這房的管家,別忘了我也是姓夜的。”夜零忽然笑了起來:“即使是被驅逐的,還是姓夜。” 
  夜然收了笑,直截了當的說:“即然你把百鳥朝鳳拿出來拍賣,那開個價吧。玩那些把戲,很幼稚。”  
  “我不覺得幼稚,夜然,這些遊戲可是從你的父親,我敬愛的伯父那裏學來的。你如果要怪,源頭可是在他那裏。” 
  “我父親沒想鬥什麽。” 
  “沒想鬥?那在Christie害我家損失十幾個億的人是誰?你不會告訴我那是幻覺吧?”夜零嘴角向上揚著,笑也不像是笑。
  “在商言商,我不覺得那件事有什麽不對。更何況,先設陷井挑釁的是誰?”
  “涉及到你們的利益了就叫做在商言商,涉及到我這房的利益了就叫做幼稚。那是不是個陷井不是你一人說了算,我們兩房的恩怨也不是始於那次。夜然,不是隻有大房才有權利繼承夜園,百鳥朝鳳在我這裏沒錯,可我現在不打算賣,今後也不打算,不過我也覺得把它擺在夜園不錯,當然,是等我這房名正言順的回夜園那天。”
  蘇年華緊張的聽著這兩個姓夜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話是中國話沒錯,可理解起來……好難啊,反觀和夜零坐在一起的那個美女,已經無聊的開始望天了……
  蘇年華心裏有了些許的安慰,看來迷糊的不隻她一個就好。  
  “這麽說來,你不打算把百鳥朝鳳還給我?”夜然直視著夜零,沒有了慣常的溫和,語氣中的冰冷讓蘇年華嚇了一跳。  
  身旁的夜然,又回複到初識的時候,黑無常。  
  “糾正你的錯誤。”夜零伸手端了茶一飲而盡:“百鳥朝鳳本來就不是你的,何談還一說?”
  “哈。”夜然笑了起來:“要不要翻翻族譜,看看它屬於誰?”  
  “沒那個必要,在我手裏,就是我的。”夜零不以為然的收回了腿,準備起身,不妨在桌底碰了蘇年華一下。  
  蘇年華沒說什麽,他反倒皺了眉,摸出手帕仔細擦起褲角上碰到的地方那並不存在的灰塵。
  還真是欠抽啊……蘇年華心裏鬼火蹭蹭往上冒。
  夜零帶來的美女一見談話終於要散了,麵露喜色,撒嬌似的繞上夜零的手臂:“去買那個古董表吧,你不是最喜歡收藏?”
  夜零冷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的起身。
  “古董……”蘇年華下意識接話,朝向夜然:“夜少,中庭那個青瓷缸有年頭了哦,很不錯。”
  夜然不明白她的意思,沒有馬上回答。 
  說著話,夜零和那個美女就已經出了門,朝中庭走去,他們的車停在夜然車的旁邊。
  到了中庭,美女果然被那個巨大的青瓷缸所吸引,高跟鞋踩的哢哢響的跑去看。夜零本不想跟著,無奈他還真的對古董收藏一直極感興趣,想了想,也走了過去。  
  正如蘇年華所料,美女隻顧欣賞青瓷缸的花紋,而夜零則深深的探頭,想要看清缸底的圓物。
  不過顯然,夜零沒有蘇年華的幸運,當那個拳擊手套蹦出來的時候,沒有人會拉他脫險。 
  於是乎,水花四濺時,夜零驚呼刻……
  “嘖嘖。”蘇年華站在台階上讚歎:“多麽雪白的衣服,就這麽濕了,不知道會不會縮水?哈哈哈哈……”
  還是這樣一個夏日的午後,蘇年華沒心沒肺的笑了個痛快淋漓,笑聲響徹小院中庭,眼底的興奮無邊無際的漫出來,足以感染到所有的人。  
  夜然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蘇年華,很美。

第 37 章
  與此同時,夜零捂著被水缸裏鑽出的拳擊手套捶了一拳額頭,不怒,反而朝著蘇年華微笑起來。他帶來的美女反而一臉緊張的翻出手帕,手忙腳亂的幫他擦拭被水花濺到的頭發和衣服,一幅如臨大敵的表情,順便還嘰嘰喳喳罵了一串話。
  夜然掃了一眼那美女,和腹黑的蘇年華比起來,她果然差了一大截。
  阿妹婆婆大笑著從正房鑽了出來,朝著蘇年華嚷嚷了句:“丫頭片子膽不小,我家夜零他記仇,還有潔癖,丫頭,你慘了。”
  蘇年華愕然,迅速止了笑,縮在夜然身後不做聲了,無辜的像從沒搞過惡作劇的兔子。夜然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手上的溫度瞬間帶給蘇年華踏實的感覺。
  不過,阿妹婆婆說的對,夜零記仇的本事是絕對不容小覷的。
  就在喜羊羊歡天喜地的時候,真正的灰太狼來了……
  ……………………
  黃昏時分,葉薇的小窩。
  “這麽說,他們是表兄弟?”葉薇的臉上貼了張麵膜,不敢有太多的麵部表情,嘟著嘴問著蘇年華。
   “是啊,嘖嘖,大家族果然是大家族,左一個右一個的狗血事件,葉薇,你要是在盛世就好了,可以寫本書:《人生如此狗血》”蘇年華大肆的躺在葉薇的懶漢沙發上,唏噓不已。
  “不是我說你,夜然都送你到我家門口了,你倒是發個短信讓我瞧瞧他是啥模樣啊,光聽你說如何如何好看,也得有個直觀感受不是?我還沒見過資本家是啥樣呢。”葉薇不滿的捶了蘇年華一下。
  “呃……如何好看……”蘇年華仔細想了想:“要不你就拿陸辰當參考吧,我覺得他們兩個哪裏有點像,呃……但是氣質不一樣,陸辰呢,禽獸一點兒,夜然呢,道貌岸然一點兒。”
  “去死吧你,敢情兩個都不是好人!蘇年華你究竟是不是古文研究生畢業,我懷疑你的文憑是假的!”葉薇啼笑皆非,尋思著這麵膜是白做了,蘇年華一來,自己還得憑空多幾條皺紋。
  “那個夜零呢?”葉薇又問。
  “夜零嘛,夜零給人的感覺像啥呢?”蘇年華費力的尋思,腦海裏出現了夜零最後在水缸旁邊那個詭異的笑容,靈光一現,脫口而出:“就像你家小區那個名牌那個狗。”
  “哪個名牌那個狗?”葉薇很鬱悶。
  “就那個,哈啥?眼睛上麵兩個白點那個。”
  “哈士奇?”葉薇回憶了半天,終於和蘇年華的描述對上了號。
  “哎對,哈士奇,狼的感覺!”蘇年華感歎:“還是我家土狗懶羊羊好,傻傻的可愛。”
  “別提你家土狗了,呃……你不回家喂狗?”葉薇反問。
  “夜少幫懶羊羊買了自動喂食器,餓不著它!”蘇年華喜滋滋的報告。
  葉薇狐疑的看著一臉緋紅的蘇年華:“你們那個夜少是不是看上你了?咋對你這麽好?”
  “不會吧。”蘇年華漲紅了臉坐直了:“夜少已經有蛇妖了,呃,就是那唐婉,我可比不上她。”
  葉薇望天:“也是,有了蛇妖還會要喜羊羊?應該不會。”
  蘇年華忽然覺得心裏怪怪的,卻找不到之所以怪怪的原因。
  “對了,陸辰這幾天忙什麽呢?”葉薇忽然問。
  “他?在家反省吧。”蘇年華提到陸辰有點蔫了。
  “他又犯什麽錯了?”
  “不是,我覺得可能是我對他關心不夠,他最近有點反常。也有可能是在美國學壞了。”蘇年華說著看了看表,時間還早,想了想,拿出手機編輯短信給陸辰:八點鍾,我家巷口大排檔,不見不散。
  五分鍾後,陸辰回了兩個字:沒空。
  蘇年華笑了笑,不再耽擱,收拾了包準備出門。她篤定陸辰會去。
  臨走前葉薇朝她扔了句:“哎,你瞧我這麵膜管用不?臉皮兒嫩了沒有?”
  蘇年華仔細看了看:“嗯,嫩了,你這張老臉現在如同雨後春筍了。”
  說完,換了鞋離開。
  葉薇心裏還是美滋滋的,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尋思尋思又覺得不大對勁:什麽叫老臉啊……雨後春筍是用來誇皮膚的嗎……  
  晚七點五十分,蘇年華急趕慢趕的到了巷口的大排檔,那一溜小吃味道很不錯。
  打眼一瞧,陸辰的車果然極醒目的停在一家門口。
  蘇年華抹了把從公車上擠出的汗,打開包瞧了瞧,給陸辰的禮物好好的放在裏麵。
  嗯,今天要和他好好談談,朋友之間,絕不能聽之任之走向墮落。蘇年華默默的給自己加油鼓氣。  
  與此同時,陸辰已經看到她了,發呆中。  
  這一天,陸辰過的並不好受。先是被蘇年華趕出醫院,然後回到家又是一陣摔摔打打拿家俱撒了陣氣。 
  痛定思痛,他決定找出自己無聊行為的真正原因。  
  首先,有可能是思春,難道是想女人了?
  好吧,找出症結所在,陸辰開始翻箱倒櫃想找點“露肉”的雜誌來驗證驗證,可滿屋子雜誌類型除了汽車就是電腦,別說露肉了,連半個女人頭都沒有。
  陸辰無力的趴在床上,心裏說著:我實在是太純潔了……
  雜誌上沒有,網絡上一定有! 
  說到網絡,陸辰在美國的時候和同校的眾兄弟曾經通宵下載A片來觀摩,種類頻多、花樣繁多。時代跨越古今、地理跨越中西。
  毫不誇張的說,為了看這些片子,陸辰的電腦光驅都看壞了幾個。
  不過這東西看多了反而無趣了,除了學會幾句日語之外,陸辰也沒記住啥。  
  回國以後,陸辰換了電腦,以前存的那些存貨也沒了,沒現成的不要緊,上網,重新下載吧。  
  打開搜索引擎,腦門一熱,不自覺的輸入三個字:蘇年華。 
  果然啊,出來一溜有關蘇年華的條目,排第一的條目居然是個HTML版的Excel 表格,研究生交費名單。
  陸辰傻笑著打開那表格看,蘇年華排在第444位,嘿嘿,這妞兒交個費也這麽不吉利。
  打開第二個搜索條目,是中國優秀碩士學位論文數據庫。裏麵居然有蘇年華的論文,打開一看,陸辰笑噴:論紅樓夢裏食物特征。
  這妞兒估計是做夢都在想著吃吧?
  一條接一條的看下去,枯燥的引擎被陸辰搜索的津津有味,不自覺的笑個不停。眼睛不經意掃下電腦右下方的時間顯示。
  暈,居然搜了一個小時了!
  呃……不是搜A片嗎?怎麽又搜到蘇年華了!
  陸辰鬱悶極了,連罵自己三聲:沒出息。
  百無聊賴的,也該幹點正事兒吧?好吧,繼續搜A片下載。
  搜索引擎搜了半天也沒找著啥關鍵字,完全和國外的網站不一樣啊……不過某個BT論壇上,有個種子的標題吸引了陸辰的注意:純潔少女愛上身殘誌不殘的少年,色情、暗黑、血腥、懸疑、黑社會。
  呃,陸辰看著色情兩個字,尋思著這個大概有戲?下吧,下啊下啊下啊,一個小時後,視頻下載完畢。
  滿含期待的打開,熟悉的片頭音樂響起……居然是……居然是……名偵探柯南!
  陸辰哭的心都沒了,隻覺得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在床上攤呈大字,陸辰拿著遙控器,一會兒開空調,冷,一會兒關空調,熱。
  翻來覆去,怎麽都不舒服,心裏長了草一樣的難受。蘇年華昨晚鄙視的眼神釘子一樣讓他難堪,自己這是怎麽了?怎麽會有那樣的舉動,怎麽會掀妞兒的衣服啊?瘋了?一定是瘋了!  
  拿過手機,找出蘇年華的號碼,可就是沒勇氣按下通話鍵。接通了要說什麽?昨晚不是故意偷看嗎?可明明就是故意的。陸辰的腦海裏甚至還隱約記得那隱約的雪白,隱約的山坡……  
  心煩意亂,燥熱不安。翻到手機相冊,蘇年華和自己親密無間的腳丫子豁然出現。 
  當時,自己的腳就靠在蘇年華的旁邊,離的那麽近,那種親近的感覺,那種相互依靠的感覺那麽強烈,是自己在別人身上從來沒有過的。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蘇年華被大白鵝追著跑,是自己救了她。長大了些,蘇年華被王鞋匠騙去家裏,是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把她背回了家。高中以後,她的信不多,是自己一封接著一封的催,可她居然……居然在大學裏有了牛奶男!
  蘇年華,你太沒良心了,是誰吃掉你從小到大的青椒?是我陸辰。
  是誰把自行車送給你?是我陸辰。
  你的初吻給誰了?是我陸辰。
  你的……櫻桃……被誰看了?還是我陸辰。  
  我陸辰占據了你生命中這麽多的第一次,憑什麽你現在要剃我光頭?憑什麽我看看你的小山坡還要偷偷摸摸的?憑什麽你對夜然就那麽溫柔?憑什麽牛奶男都可以和你走那長一段的路?
  憑什麽?你不就憑我喜歡你嘛!
  大腦瞬間空白,被雷擊中一樣。  
  巨大的驚恐油然從陸辰心底生出,隻是因為他自己在內心問出的簡單一句話:你不就憑我喜歡你嗎?  
  蘇年華,我喜歡你?
  原來,我喜歡你。

第 38 章
  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陸辰心裏反倒靜下來了。 
  從小到大和蘇年華的生活一幕幕電影一樣回放,傻笑的蘇年華、掉眼淚的蘇年華、不服輸的蘇年華……
  蘇年華,年華……反複的念著這簡單的名字,陸辰的心裏澀澀的甜。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想她的時候心會隱隱的痛,念她名字的時候心會隱隱的甜,即使知道她就在你身邊,她離你不遠,還是會痛、會甜,中毒一樣。
  陸辰把在醫院拍的兩個人的腳丫照片設成手機桌麵,左看右看,百看不厭,想了想,又跑到衛生間,信誓旦旦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真的勇士,敢於麵對傻羊羊蘇年華!  
  可是麵對蘇年華容易,難的是讓她清醒的認識到:她蘇年華也喜歡陸辰。
  嗯,她蘇年華一定喜歡陸辰。隻是……隻是她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而已……吧?
  陸辰想,從小在一起反而遲鈍了蘇年華的感官細胞,她也許會認為這種青梅竹馬隻是好友之間的感情,也許兩個人距離越近越容易被蒙蔽,換句話說,這個時候的蘇年華是最脆弱的堡壘,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別有居心的人攻占。
  陸辰不再耽擱時間,他決定愛情攻堅戰第一步:知已知已。
  西點軍規第二十二條:立即行動!
  首先,“潛入”蘇年華博客,嗯,日誌蠻多,陸辰一目十行的翻看,內容大多數是些雞毛蒜皮的事,什麽大學食堂的饅頭又漲價,還摘錄了些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呃……詩詞歌賦,看看她喜不喜歡愛情方麵的!
  呃?她喜歡辛棄疾?她說最完美的男人要在戰場上死去,然後她會是虞姬自盡?
  暈,這妞兒為啥不喜歡什麽“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之類的啊?  
  再往下看,提到的朋友最多的也隻是葉薇而已,完全沒有什麽價值。
  蘇年華的人生怎麽這麽純粹,就沒點兒花邊兒新聞?連牛奶男都不算?
  陸辰即滿意,又苦惱。
  滿意的是蘇年華的感情明顯至今為止是空白的,苦惱的是……這妞兒明顯沒開竅。
  都這麽大年紀還沒開竅,說明她的情商不是一般二般的低啊,陸辰深覺:任重而道遠。  
  可是要怎麽啟發她?去她家,把燈關了給她放A片
  呃,等於找死!
  給她講愛情故事?給她講山無棱天地合?
  呃,這丫頭學古典文學的,滿腦子經典,自己可別把曆史整差了露了怯,倒讓她笑話。
  要不到百度知道去問?
  呃……會不會太傻了點。 
  陸辰忽然覺得自己在美國讀數學係簡直是一點用處沒有,那麽多的方程式也不能解答自己現在的難題。
  愛情這東西屬於心理學範疇吧?是不是還要找心理學科的師兄谘詢一下?
  說幹就幹,不管時差幾何,陸辰立即拔通了Stanford心理學係一鐵哥們兒學長的電話,那學長可是高材生,理論知識強的讓IUPsyS的專家們都歎為觀止啊,行,請教他肯定行,具體通話內容如下:  
  陸辰:有一個妞兒,從小到大書呆子品學兼優,就是情商為零,我想讓她知道,其實她喜歡我怎麽辦?  
  學長答:呃,你這個屬於犯罪心理學範疇。要不要我教你催眠?  
  陸辰:啊呸,犯什麽罪啊,她真的喜歡我!不需要催眠她也喜歡我!   
  學長沉思,回答:心理學是關於靈魂的科學,靈魂在希臘文中也有氣體或呼吸的意思。
  陸辰:氣體和呼吸關我P事,抓緊說辦法。
  學長答:你要用你釋放的氣體吸引住她,你要用你的呼吸去熾熱她。  
  陸辰:……學長你改學古典文學了?
  學長答:呃……你一定要現在追她嗎?
  學長:等明年吧,明年春天,氣溫適宜,新陳代謝加快,動物體內性激素分泌開始增多,容易發情。  
  陸辰淚奔:學長,美國也放《動物世界》?
  學長:你別不信這些,這都是科學,有科學依據的,人類在大自然中……  
  陸辰:打住,學長打住,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交過女朋友嗎?
  學長:我還年輕,我才三十二歲而已,交女朋友的問題我準備放兩年再考慮,最近我在攻讀……
  陸辰:學長再見!
  掛電話,通話完畢,結論:浪費電話費! 
  陸辰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戴上帽子出發,目的地:知識的發源地……新華書店。
  還算不錯,在書店賊眉鼠眼的逛了半個小時之後,陸辰終於欣喜若狂的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付款,買了!
  剛出了書店,手機短信響了,居然是蘇年華約自己晚上八點見麵!
  陸辰的心花大朵大朵的怒放,他想,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不過男人要學會矜持,蘇年華昨晚那麽粗暴的對自己,不能就這麽放下尊嚴去遷就她。
  刻意等了幾分鍾之後,給蘇年華回了個短信,就兩個字:沒空!
  發完短信,立即發動車子,飛駛向蘇年華租住的小樓……
  就這樣,從下午等到天黑了,當滿頭大汗的熱羊羊蘇年華終於出現在陸辰的視線裏時,他已經在大排檔等了兩個小時。
  “你啥時候來的?”背著大包的蘇年華呼哧氣喘的坐在陸辰對麵,夏天擠公交真是痛苦的一件事。
  “剛到五分鍾。”陸辰刻意的冷淡語氣,順便扭回頭朝老板吼了一嗓子:“來杯冰水!”
  “哦,還好還好,沒讓你久等。”蘇年華舒了口氣。
  聽到召喚,大排檔的肥胖老板穿著跨欄背心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眉頭皺成個川字朝著陸辰就嚷嚷:“我說,你整我咩?你在這兒坐了兩個小時了,居然就點杯冰水?啤酒都不點?小子,泡妞不能這麽小氣!”
 
  陸辰臉漲的通紅,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蘇年華可不依了:“老板你咋這樣呢,我朋友明明剛來五分鍾,冰水咋了嘛,你做生意不讓人喝水咩?”
  “五分鍾?”胖老板怒指陸辰的車:“他剛停的時候鳥飛過拉了泡屎在車頂上,現在鳥屎都幹了!五分鍾?”
  “呃?”蘇年華愣了,眼睛真的去尋找那灘鳥屎的蹤跡……
  “行了行了,你有完沒完。”陸辰的謊言被揭穿,惱羞成怒衝著老板:“你所有的好吃的都來一份!行了吧!”
  胖老板滿意了,還是有些訕訕的表情,哼了聲算是應了,出於禮貌,又問了問蘇年華:“那你喝點啥?”
  “冰水!”蘇年華惡狠狠的呲牙。
  胖老板不再做任何反應,扭著就走了。
  “找我什麽事兒?”陸辰極聰明的抓住話題的主動性,盡量避免讓蘇年華去思考關於他究竟到了五分鍾還是兩個小時的問題。
  “陸辰,我今天去了一個超神奇的地方!”蘇年華半眯了眼睛,喜不自勝的表情。
  陸辰著迷的看著她的舉動,蘇年華的一舉手一投足竟好像變成了慢動作,順便還能撩一陣香風那種……
  “啪!”一杯冰水被大力的擱在桌上,是胖老板。  
  陸辰從慢鏡頭的暢想中清醒過來,精中集力繼續聽蘇年華口水橫飛的描述。  
  “那個地方就是S城傳說中的‘皇城區’,你也聽過吧?我的天啊,我從來不知道那裏那麽漂亮,還以為全是高樓大廈什麽的,結果全是獨門獨戶的青石磚房啊,有錢人真會住!我覺得那裏的四合院應該也都有些年頭了吧,快趕上北京那些胡同了吧?”
  “等等,你去那裏了?夜然帶你去的?”陸辰心中警鍾大鳴。  
  “是啊,我們去了那裏一條小巷,我的天啊,那整整一條巷子都是他家的啊?嘖嘖真有錢,他居然幫他的管家開了個茶莊。可是那個茶莊的生意一點都不好,沒什麽人去。”蘇年華喝了一大口冰水。  
  陸辰咬牙切齒的回答:“那不是他給的錢!那是夜家的錢!那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主意,他沒那麽好心!”
  “呃?你怎麽知道?”蘇年華愣了愣。
  “你繼續說,他帶你去幹什麽!”陸辰聲音開始發顫了。
  蘇年華瞪了他一眼:“要吃人咩,這麽凶,再凶我不說了。”
  陸辰哆嗦了一會兒,盡量低壓了聲音,獻媚的笑語:“年華,我愛聽,你說吧。”
  蘇年華白了他一眼,繼續:“那個茶莊明顯不是為了賺錢,茶莊的主人,呃,就是夜家原來的管家,是個老太太,很……特別的老太太,好像是以整人為樂,她在院子裏放了個青花大水缸,大多數人都會好奇的去看吧,結果缸底有個紅外遙感的拳擊手套,會忽然鑽出來打人。我今天差點中招!”
  “差點?那你為啥沒中招?”陸辰語氣的甜味讓他自己都一陣惡寒。
  “多虧了夜少拉住了我。”蘇年華羞澀的低頭:“他反應可真快。”

第 39 章
  如果蘇年華這個時候看陸辰,她會發現陸辰很像一隻噴火恐龍。
  可她看了嗎?沒有。
  她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無法自拔,滔滔不絕的形容詞從她的嘴裏源源不斷的砸向陸辰,陸辰眼冒金星,哦不,是眼冒火星。
  “那破地方有什麽好玩的!”  
  “破地方?你去過那麽浪漫的地方嗎?我的天啊……”蘇年華半眯起眼睛說著。  
  “不許再說我的天啊,你這一晚上說了N次了。”陸辰沒好氣的打斷她。  
  “哦,好吧,我的地啊……太浪漫了。普普通通的仿古屋子就變成了藍色的海洋,海水是那樣的透明、清澈……”
  “你剛才說海水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陸辰忍無可忍。
  “我說了?你聽錯了吧,我不可能說是黑的,怎麽不見五指,那麽多海洋生物在遊動怎麽可能看不見。”蘇年華有點怒了:“我說你到底聽不聽,聽不聽,你專心些好不好?”  
  “你……”陸辰氣的嗓子開始冒煙兒,搶過蘇年華的冰水喝了一大口,咬牙切齒:“聽!” 
  蘇年華瞪了他一眼,繼續:“海水是那樣的清澈,就好潛到了海底一樣,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那些紅色的珊瑚、還有透明的水母。陸辰,太神奇了,太浪漫了,不去一次真的無法想像……”
  “哼。”陸辰冷哼:“我去了也沒覺得怎麽樣,類似的3D館在美國玩的多了,妹莊的隻不過在國內比較潮而已。” 
  “妹莊?”蘇年華驚訝:“那裏叫妹莊?你也去過?”
  “去過啊,我覺得一般,就你傻妞沒見過世麵。”陸辰努力想把“浪漫”的回憶從蘇年華的記憶中摳掉。
  蘇年華眼睛一立,有點兒生氣了:“你居然去過也不帶我去!行啊陸辰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發現好東西好玩兒的都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居然……行啊,你等著,我記住你了!” 
  “呃……”陸辰心慌的解釋:“我是去過……可我覺得沒什麽意思啊,都是小孩兒喜歡……呃我不是說你小,我是說……我是說……”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了,下次我有好東西絕對不會再同你講!”蘇年華憤憤的想走,尋思尋思飯還沒吃呢,不如吃了再走,反正不能便宜了陸辰。
  陸辰“悲哀”的看著蘇年華,剛剛蘇年華那羞澀的一低頭,直接把他從喜馬拉雅山頂撞到了馬裏亞納海溝。
  那種表情,蘇年華從沒因為他而展示過,就因為她從來不展示,害得自己幾乎把她當成“哥們兒!”
  兩人正僵持著,胖老板終於把菜都端了上來,所謂“最好”的,不過就是各類燒烤,反正全是肉。老板還算厚道,份量不算太過誇張。
  “你真的喜歡那樣的地方?”陸辰痛恨自己的奴隸腔調,可又不得不使用。說完了,又獻媚似的遞給蘇年華一串羊肉。
  “誰會不喜歡那樣的地方”蘇年華接過羊肉就吃,也不多客氣:“唉,我活了這麽多年,總算知道什麽叫做浪漫……唉……”
  “你是不是對夜然……呃”最後關頭,陸辰收住了口,他忽然反應過來,絕不能質問蘇年華是不是喜歡夜然,免得她真的以為自己喜歡夜然。
  這家夥豬的很,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絕不能說。  
  “對夜然什麽?”蘇年華反問。
  “對夜然……領你去的地方好奇?”
  “是啊。”蘇年華點點頭。
  “簡單,明天周末,我帶你去更好玩的地方,包接、包送、包吃……呃,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包住。”陸辰利誘蘇年華,又遞了串烤翅。 
  “不行,我得在家照顧懶羊羊,夜少說狗狗如果覺得孤單也會得憂鬱症。”蘇年華接過烤翅,撕下烤焦的部分,遞著塞進陸辰嘴裏:“你也吃啊,你看你光照顧我,自己餓著了吧。”
  陸辰感動的嚼著黑糊糊的焦皮,心滿意足的看著蘇年華一點一點吃掉細嫩多汁的部位……
  “陸辰。”蘇年華吃的差不多了,終於準備抽空教導:“其實吧,我一直想和你說說。”   
  “什麽?”陸辰皺著眉,拿紙巾擦掉蘇年華嘴角一小塊油漬。
  “其實你這樣閑著也不是個事兒。你還年輕,找點事做吧,真的,閑著不好。”蘇年華極其誠懇的勸著:“其實你在家閑著容易胡思亂想,提前進入更年期什麽的。上次在醫院……好吧,是我對你關心不夠,我有責任,陸阿姨不在國內,我應該承擔起照顧你的責任。” 
  “得了得了,你會照顧人?你把你自己照顧好就行了,我就怕你在盛世被賣了還幫別人數錢。”陸辰不滿意的打斷她,心裏暗想要如何才能把話題拉回來。
  “總之,工作著才是美麗的!”蘇年華一句話定了性。
  陸辰心裏不安:“那你覺得……你們那個夜少……不錯?”
  蘇年華愣了下,夜然的樣子忽然湧到腦海裏,一時間倒讓她不知道要怎麽表述了,隻是一字一字的說,一點一點的想:“他好像生活的很簡單,可是……我感覺他很……很孤獨,你知道吧,他家是有槍的!他以前養的狗就是被他父親射殺了,我想他的父親一定是個很可怕的人,會這樣的訓練自己的兒子成為商場上的工具。他很有錢,可我覺得他一點沒因為錢得到快樂。嗬嗬,也許是我這樣的窮人沒辦法體會他的快樂也說不定。”
  “可他畢竟有父親。”陸辰笑了笑,突如其來的沉默。
  蘇年華心道不妙,她忘記了“父親”這兩個字是不能在陸辰麵前輕易去提及的,這是他從小就反感的稱呼。
  “年華,你不要去同情別人。別人也許根本就不需要。他有他的生活,你有你的,也許他根本不孤獨,他會有他的生活圈子,他的朋友圈子。可是我……”陸辰的聲音平靜了下來,直視著蘇年華:“可是我……” 
  蘇年華就坐在對麵,近在咫尺的距離,可臨開口了,陸辰卻緊張的想打退堂鼓。就這樣表白嗎?說出來嗎?
  蘇年華眼裏的不明白讓陸辰沒來由的失了勇氣,他不確定自己告白之後會讓對麵的傻羊羊有什麽樣的反應,他也不確定蘇年華的心思……到底是不是也喜歡他。
  前所未有的不自信,前所未有的左右為難,陸辰想,自己一定是要瘋了。  
  “可是我……”陸辰第三次開口。
  “老板買單!”與此同時,蘇年華高聲和胖老板打著手勢,她吃飽了……
  “陸辰,這頓我請!盛世的待遇不錯哦,嘿嘿。”蘇年華一幅小人得誌的模樣摸出了錢包。
  陸辰怔怔的看著她,費力的咽回了四個字:我喜歡你。
  “我有禮物送給你。”蘇年華從大包裏找出包裝好的一個方形物,遞給陸辰。
  陸辰強打精神笑了笑,也拿出包好的禮物:“總算心有靈犀了一次,諾,這個給你,交換。”  
  “你回家再看!”兩人不約而同的向對方說出同一句話。
  蘇年華笑了起來,陸辰也笑了起來。在旁人眼裏,他們兩個是多麽美好、多麽年輕的一對金童玉女。
  吃好了,陸辰就送蘇年華回家。
  這麽近的距離,不用再開車,步行,蘇年華安靜的走在前麵。 
  越往巷裏走,周圍越安靜,路燈照射下來,把蘇年華的影子拉得老長。  
  陸辰跟在她後麵,看著她的手臂有規律的輕擺著,細長的手指朝下,陸辰想,一定是柔軟而溫暖。
  小的時候他還拉過她的手上學,當然,是在她的哭泣強迫之下,陸辰才肯拉。
  可是現在陸辰很想握住她的手,卻沒有了一點兒勇氣。  
  數年的時間,足夠滄海桑田了。
  陸辰苦笑了下,誰讓他自己反省的這麽晚,誰讓他在美國的時候沒有醒悟,兜兜轉轉這麽長時間,這麽多圈,他也許從來就沒逃出過蘇年華的手掌心吧。  
  先苦惱的,永遠是先醒悟的那個。如果你再不醒,我……我怎麽辦?陸辰有些恍惚了。
  “到了。”蘇年華轉身,對著陸辰笑著:“就送到這兒吧,你開車小心點兒,到家給我打個電話,還有,一定要看我送的禮物。”
  “嗯。”陸辰笑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蘇年華的卷發,毫不意外的惹得蘇年華一陣不滿的抗議。
  可誰會真的生氣呢? 
  蘇年華上樓了,陸辰轉身離開,走到巷口就忍不住拆了禮物包,他可等不到回家才看了。
  禮物是一本書:《青少年性心理谘詢一百問》。扉頁上是蘇年華的筆跡:陸辰,你現在的性成長並不可恥,重要的是引導,多學學這本書吧,會對你有幫助的。放心,我不會歧視你的,加油!  
  與此同時,蘇年華進屋,打開燈,迫不及待的拆開禮物包。  
  禮物是一本書:《青少年性心理谘詢一百問》。扉頁上是陸辰歪歪扭扭的字:年華,你現在長大了,有了性的追求並不可恥,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內心,多學學這本書吧,會對你有幫助的。放心,我將和你一同成長,加油!  
  果然,路燈台燈下,天涯共此時……

第 40 章
  好一個周末,可蘇年華沒法睡懶覺,昨晚上倒是真的翻了翻陸辰送的書,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想通陸辰為啥要送這個。
  難道陸辰覺得我蘇年華也BT了?
  不會吧……我又沒掀他衣服看……再說他個大男人有什麽可看的啊。
  總之,沒有結論。
  沒睡懶覺的原因倒不是因為苦惱這本書,而是由於懶羊羊一大早就鬧翻了天,在屋子裏上躥下跳。
  外麵的太陽挺毒,好在蘇年華租的這棟是舊樓,又不高,即使沒空調也不會讓人熱的受不了。蘇年華把窗簾遮下屋裏就曬不到了,沒事兒幹,那就打掃衛生吧,懶羊羊可高興了,圍著拖布轉圈兒咬。
  樓下忽然有汽車喇叭聲,隨即就是陸辰一如既往的大嗓門:“蘇年華,下樓!”
  蘇年華哭笑不得,這家夥永遠這麽囂張,回頭樓上那對惡霸夫妻又該多話了。
  “蘇年華!下樓!”陸辰的喊聲一聲比一聲大。
  蘇年華扔了拖把衝到窗口,掀了窗簾回應。
  “morning!”陸辰戴了個棒球帽,一身淡色休閑衣褲歪倚在車旁仰著頭朝上看著蘇年華,臉上有異常燦爛的笑容。
  蘇年華在心裏讚了下,老實說,就陸辰這樣子,站在街上能迷倒一群小LOLI,健康的皮膚、深遂的眼神、挺直的鼻子,還有旁邊的車……呃?又換車了?還是個敞篷的。
  “年華,下來,帶你去玩兒!”陸辰看到蘇年華,朝她揮手。
  “去哪裏?我還沒吃飯,懶羊羊也沒吃飯。”蘇年華皺了眉回答。
  “快點兒,給你十分鍾,哦不,五分鍾,你不去一輩子後悔!”
  “煩人!你趕時間不早點兒給我打個電話!煩人!”蘇年華忍不住大聲抱怨。
  “少廢話!”陸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順勢指了指樓上,意思就是惡霸夫妻在偷看……
  這招兒管用,蘇年華果然不說什麽了。
  九分鍾之後,撲騰著下樓的聲音響起,陸辰滿意的微笑,蘇年華別的不好,就出發快這點好,一點兒不磨蹭。正想著,樓門裏衝出一隻雷羊羊……蘇年華。
  陸辰臉上的笑僵住了,決定收回剛才對蘇年華的評語,她快是快,可是……可是好賴照照鏡子再出來吧……蘇年華的發型……估計是昨晚上洗完頭發沒幹就睡了……又是龍卷風重災區。再看她身上的衣服……陸辰心裏有點發虛。
  倒不是不好看,而是……蘇年華居然穿了條那麽短的裙子。汗……她就這樣坐自己旁邊?露兩個白大腿?陸辰覺得天氣真熱……可是最重要的是:蘇年華懷裏還抱著懶羊羊!
  “你抱它幹什麽?”陸辰急了。
  “我也不能總不陪它啊,好容易休息,我要陪它。”蘇年華懇求:“沒事兒,咱們不去不讓帶狗的地方不就行了?呃……話說回來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陸辰皺著眉嚷嚷:“就你這破土狗,帶出去丟死人,不許帶!”
  蘇年華心裏冒火,她現在最容不得別人批評懶羊羊什麽,不由得瞪圓了眼睛,災區發型跟著頭晃了晃:“土狗怎麽了?我告訴你,它行的正,坐的端,帶到聯合國也不丟人,你居然嫌棄我們,行了陸辰,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還勢利,你還種族歧視啊,行了我不去了,我記住你了。”
  ……
  兩分鍾後,蘇年華抱著懶羊羊,得意洋洋的坐進了陸辰的汽車,旁邊是被批鬥的發蔫的陸辰……
  “呃,陸辰,你又換車了?”蘇年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好奇的問。
  “沒有,借的。”陸辰沒好氣的回答。
  “你自己有車幹嘛和別人借車啊?”蘇年華有點兒奇怪。
  陸辰沒回答,心裏腹誹:還不是為了你。
  事實說來話也不長啊,昨晚上陸辰回家,拿著蘇年華送的書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難道蘇年華在暗示自己要行動?她的意思是……生米要抓緊做成熟飯?
  嗯,一定是,不然送他性心理谘詢幹啥?一定是和自己的想法一樣。
  唉,蘇年華啊蘇年華,其實我早就……早就熟了……X方麵早就熟了啊……A片是白看的咩?
  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興奮。
  陸辰對自己說:一定要對得起蘇年華,人家姑娘都肯把最寶貴的……感動啊!好吧,一定要把最好的東西給蘇年華。
  她想吃什麽就給她吃什麽,想穿什麽就給她穿什麽,想生幾個孩子就讓她生幾個。不想生就不生……呃,她不會不想生吧?不想生就把她的避孕藥換成維生素,話說,一會兒上網查查哪個牌子的避孕藥好些,婚前還是要吃,不能讓蘇年華挺著肚子辦婚禮吧。嘿嘿……婚禮要辦幾桌?她喜歡到哪裏拍婚紗?
  唉,第一次結婚,沒經驗啊,下次可能會好點……
  好,說對她好就對她好,明天就帶她出去玩兒。她不是說夜然領著她去妹莊是浪漫嗎?我就讓她見識一下,什麽才叫真正的浪漫!務必把夜然留給她的浪漫記憶徹底從她腦袋裏麵抹去,抹的一幹二淨!
  陸辰迅速製定了計劃,整整一天的計劃,首先,他連夜打電話給一哥們兒借了敞篷車。
  嗯,浪漫一定從敞篷車開始。想像一下,蘇年華坐在他的身邊,頭發被風吹起,呃,她是短發,沒事兒,短發也能吹。
  頭發被風吹起,她扭頭對自己甜甜的微笑,車裏再放上美國鄉村音樂,唉,演電影一樣啊。雖說沒有沿海高速,可是S城郊區高速兩邊也是有綠化帶啊,也不錯不錯。
  於是乎,昨晚上陸辰一番設計下,就有了今天的這個場麵……
  可是,想像和事實永遠是有差距的,還可能是很大的、巨大的差距,比如現在。
  “陸辰,我好熱。”蘇年華坐在敞篷車裏,周末S城車流量很大,車速不敢提快,好家夥,這個太陽就直接曬進來了,暴曬。
  陸辰心道:我也熱。
  懶羊羊也被曬蔫了,舌頭不斷的伸在嘴外呼扇,無精打采的趴在蘇年華腿上。
  “再等等,一會兒開到郊區就有風了,有風就不熱了。”陸辰安慰著蘇年華,隻覺得自己的汗水順著頸子往下流啊,棒球帽雖然遮了點兒太陽,可是也捂啊……
  蘇年華心裏鬱悶極了,其實不止是熱的原因,而是……路兩旁總有人盯著他們的車看,還要指指點點。另外,坐在這樣的車裏,簡直就是在呼吸別人的汽車尾氣,唉,S城的空氣治理啥時候見個成效啊。
  也是啊,蘇年華住的這區本就是極普通的,現在鑽出一輛這麽炫的車,不被指點才怪。唉,陸辰可真是,好好的換車幹嘛啊。
  好不容易車少點了,車速一提起來,新的問題又來了:
  “啪!”一個塑料袋飛過來,正呼在蘇年華臉上。
  “啊!什麽啊!”蘇年華怒氣衝天的扯掉塑料袋,裏麵還有一棵爛白菜葉子。
  陸辰心裏這個火啊,臉上還得賠著笑:“年華,沒事兒,這都是維生素,維生素好啊。”
  “汪汪你個太陽,有這樣補充維生素的咩,有咩!”蘇年華悲哀啊……
  “啪!”一團淡灰摻白的東西,正落在陸辰的棒球帽上。
  “年華,你看我帽子上有個什麽東西?”陸辰疑惑的問蘇年華。
  蘇年華憤憤的抬眼一看,笑得慘絕人寰,居然是鳥屎……
  陸辰心裏大罵:都是電影惹的禍啊!
  好吧,終於開到了高速路,兩個人的耐心也快被磨沒了。
  陸辰心想,這次可以浪漫了吧?
  高速路兩旁的綠化帶的確也算不錯,可方才這一路上吃的灰、頭頂上越來越囂張的太陽、忍無可忍開始鬧騰的懶羊羊、身上的瀑布汗、出的油……陸辰隻覺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想洗澡啊,偷眼打量蘇年華,她正盯著自己,眼神裏的話……大概叫怒氣衝天吧……
  再瞧蘇年華的頭發就更別提了,根本不會像陸辰想像的那樣“迎風飄揚”,本來就是個龍卷風災區,現在幹脆就沒法兒看了。
  “陸辰,你是故意整我吧?”蘇年華忍無可忍,要不是念在陸辰還在開車,她幾乎想打人了。
  “年華。”陸辰想哭:“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咱們把車篷升起來吧?”
  “毆死你!毆死你!能升你為啥不早升起來!升起來!!”
  “馬上馬上。年華,我以為這樣挺浪漫的……”
  “浪漫你個頭啊!你也不看看這周邊環境,陸辰不是我說你,別的沒學會,虛榮這東西你是掌握到位了啊,你顯擺啥,你開個敞篷車顯擺啥,自己有車不開,非借別人的,我和你說……(此處省略五千字)”
  老天爺,還有比我更冤的嗎?陸辰無語凝噎,現在是夏天,飛個雪吧……

第 41 章
  一在高速路上開了一刻鍾左右之後,車子終於拐入一個出口,蘇年華認真看了路標:蓮花溫泉高爾夫會所。
  “你帶我去高爾夫會所?”蘇年華有點興奮的問陸辰。
  陸辰瞧著蘇年華的臉色,“略感欣慰”的點頭:“是啊,你不是說我從來不帶你到好地方玩,今天就去咯。”
  “很貴吧……這多不好意思。”蘇年華虛情假意的客套起來。
  “蘇年華,你笑的別這麽奸詐行不行?”陸辰後背發寒。
  蘇年華不滿的掃了他一眼,這家夥,果然不能給他好臉色。
  蓮花溫泉高爾夫會所在S市相當有名,蘇年華早有耳聞,可僅是“耳聞”而已。陸辰的車子駛出高速路進入山穀地帶,遠遠的就可以看到會所別具特色的大門了。蘇年華忍不住想起夜家在山上的會所,兩個會所單從外觀相比,已經有了不同的感覺。
  進入會所時,陸辰把會員卡在掃描上掃過,電子門無聲無息的敞開了。
  “你是不是經常來腐敗?”蘇年華惡狠狠的問陸辰。
  陸辰不明究裏的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常來,辦了會卡也沒來過兩三次。”
  “腐敗,真是腐敗。”蘇年華嘖嘖搖頭。
  “喂,夜然帶你去會所你也嫌他腐敗了?”陸辰不滿的抱怨。
  “那不一樣,他是自己賺的錢,你呢?你有工作咩?勞動者最高榮。”蘇年華得意的晃了晃綿羊頭,早就忘記了她在數月前也是失業一族……
  懶羊羊十分配合的嗚嗚了兩聲,陸辰在心裏暗罵了句:小人得誌!
  通往主建築的綠化帶造型很漂亮,配上音樂噴泉和鄉村大水車,讓這個酷熱的夏日多了份清涼。陸辰直接把車開到會所門口,立刻有服務生熱情的迎了上來,先幫蘇年華打開了車門。
  蘇年華腦海裏馬上浮現出電影裏的畫麵:車門打開之後,緩緩伸出一隻塗著蔻丹的、穿著精致鑲水鑽高跟鞋的玉足,隨後是修長的腿、窄窄的禮服裙,玉足的主人以韓劇的速度下車,戴著能遮住大半個臉的墨鏡,懷裏抱著一隻白色的、長毛修剪極整齊的貴賓犬。
  可是……
  真實的情況是,車門打開後,“啪”,一隻穿著人字塑料拖的腳落地,當然是沒有塗蔻丹的,好在還挺白淨。禮服裙沒有,超短裙一條,以神七的速度下了車,懷裏抱著一隻中華田園犬。
  陸辰把車鑰匙順手扔給服務生,自己拉著蘇年華就朝會所大廳走。
  “小姐,您的狗需要交給我嗎?”進入大廳後,一個領班模樣的男人走過來問著蘇年華。
  “不需要了,謝謝。”蘇年華忙回答。
  “小姐,不要緊的,交給我吧,我會把它照顧得很好。”領班保持職業性微笑,手已經朝著懶羊羊伸過來了。
  “呃,不用,它認生。”蘇年華朝陸辰身後縮了縮。
  “沒關係的,來,交給我吧,這樣您才會在蓮花溫泉度過美好的時光。”領班的笑容更甚。
  “呃,不用……”
  “裏麵不讓帶狗!”陸辰皺了眉,簡明扼要的朝著蘇年華說了。
  蘇年華迅速把狗遞給領班。心裏暗自腹誹:早說狗不讓進不就行了,真是!
  領班微笑著接過懶羊羊,把一個編了號碼的項圈戴在了懶羊羊脖子上,優美的轉身離開。
  “交給他不會丟吧?”蘇年華小聲問陸辰。
  陸辰歎了口氣,拍了拍蘇年華的頭:“你認為,在這裏有人會偷你的土狗嗎?”
  蘇年華凶狠的朝陸辰呲了呲牙,陸辰笑著把蘇年華的頭發揉的更亂。
  與時同時,大廳暗角處的休息沙發上,有個年輕的男人一邊擺弄著手機,一邊頗有興趣的看著陸辰和蘇年華,一直目送他們離開去更衣室。
  是夜零。
  手機震動起來,夜零懶洋洋的接聽:“你在哪裏?”
  聽筒裏是個嬌滴滴的女聲:“夜少,再等我五分鍾就好,路上塞車。”
  “我沒問題。”夜零隨即掛了電話,揮手招來一個服務生吩咐:“我今天沒有帶朋友過來,一會兒打著我旗號想進會所的,不要放行。”
  服務生點頭,立即用對講通知了會所保安。
  夜零站起身走向更衣室。
  方才給他打電話的就是那天他帶到妹莊的女人,剛認識不久,她算是個小明星。不過,他等待女人的耐心一向隻有三分鍾,她遲到了。
  那麽抱歉,再見。
  方才夜零看到了蘇年華居然會和陸辰在一起,態度還挺親密,不禁有些奇怪,他聽說夜然和陸辰兩兄弟關係很差,幾乎是不相往來的。
  那麽,蘇年華是腳踩兩隻船?嗬嗬,其貌不揚的女人果然有幾分手腕。
  夜零忽然覺得,今天即使沒有女伴,也會是有趣的一天。
  ……
  女更衣室裏,蘇年華已經恢複了“活力”,她方才進來後先衝了個澡,把被陸辰的敞篷車搞出來的汗洗了個徹徹底底。
  換上了會所給她準備的有領恤衫和短裙白襪高爾夫鞋,又配了頂帽子,站在穿衣鏡前正左顧右盼,心裏算著這身裝備得花掉陸辰多少銀子……
  這家夥,太腐敗!
  “蘇小姐,您的教練已經在外麵等您了,您的衣服換好了嗎?”服務生走進來,禮貌的問蘇年華。
  “教練?”蘇年華愕然。
  “是的,您第一次來,您的朋友專門請了教練領您去練習場。”
  “哦……”蘇年華了解的點點頭,心想陸辰還挺體貼。
  蘇年華隨著服務生出了更衣間,認識了下“教練”,竟然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學生模樣的小夥子。
  “蘇小姐,請上車吧。”教練靦腆的說著,指了指停在會所大廳外麵的專用電瓶球車。
  “不等我朋友嗎?”蘇年華瞧了瞧四周,沒看到陸辰。
  “呃,您的朋友先去練習場了,專門讓我在這裏接您的。”
  “哦哦,好。”蘇年華點頭應了,三步兩步跑出大廳上了電瓶球車。
  會所建在山腰,參天樹木又多,再加上有個S市唯一的天然湖,所以這裏倒比市區涼快的多。
  電瓶球車最前麵坐了另一個穿了有領恤衫的男人,呃……從寬寬的肩膀看應該是男人,不過竟梳了一頭長發。如果忽略他的頭發,蘇年華在心裏覺得他的背影很“陽剛”……很“男人”,同時也很像一個人……那個叫夜零的人。不過夜零怎麽會在這裏出現?應該不會。蘇年華在心裏認為:沒這麽巧!
  “蘇小姐,您是第一次來?”教練在電瓶球車座位的另一側搭話。
  “是啊,第一次打,不知道會不會出糗。”蘇年華笑了起來。
  “不會的,很簡單,一學就會,反正又不是打比賽,休閑就好。而且我們會所的所有景色都是天然的,果嶺也是,會讓您心情愉悅。”教練一副輕鬆的語氣。
  蘇年華點點頭,認可他的話,就是不打球,看看這裏的湖光山色也不錯啊。嗯,陸辰總算帶她來了個好地方,嘿嘿。
  進入練習場區,連綿的果嶺呈現在眼前。嫩綠嫩綠的草坪不由得讓蘇年華驚訝起來,在這樣的盛夏會看到和別處不一樣的新綠,倒真是少見。
  下了電瓶球車,教練引著蘇年華到專門為初學者準備的開場六號區,那個長發的年輕男人走在最前麵,仍舊是不回頭。
  蘇年華心想,原來他也是初學的。不過從跟著他的球童拿著的裝備來看……很複雜……好像和球場準備的公用的不大一樣。
  管他呢。
  蘇年華到了指定位置,四下看了看,沒看到陸辰,這家夥不是先來了,動作這麽慢?
  再看帶自己來的那個教練,正和練習場的工作人員交待著什麽。
  呃,那就自己先玩玩吧。蘇年華隨便挑了根球杆,學著別人的樣子把球放在球架上。回憶著電視裏看到過的姿勢,高高的揮起了杆。
  “收腹挺胸”身後有人站了過來,簡單的說了句。
  “哦哦。”蘇年華明白是在對自己說,心道這個球場真好,還配了兩個教練。
  按照教練的教導,蘇年華收腹、挺了挺不大“突出”的胸。
  “上身微微前傾。”身後的教練又說。
  “哦哦。”蘇年華照做,雖然覺得自己的姿勢很僵硬,不過應該算標準吧?
  “提臀。”教練吩咐,聲音還挺好聽,比剛才那個教練的好聽。
  蘇年華把屁股動了動。
  “是提臀,不是要你撅出去。”教練的聲音有些微的不滿。
  “哦哦。”蘇年華重新動了動屁股:“這樣行嗎教練?”
  身後的教練悶聲笑了笑,就好像是強忍著的聲音。蘇年華咬了咬嘴唇,開始冒汗,自己本來就沒什麽運動細胞,真是的……
  忽然腰間一熱,一隻大手扶了上來,蘇年華全身一僵,怔住了,心想這還有貼身服務啊……正嘀咕著,屁股上一熱,另一隻大手竟托著自己的屁股朝上抬著。
  “啊!”蘇年華扔了球杆迅速轉身,腰上的那隻手並沒有要鬆開的跡象,反而用力的把蘇年華朝著手的主人的胸前帶了帶。
  蘇年華愕然抵住這個流氓教練的硬硬的胸,氣不打一處來,抬頭就準備開罵了,視線所及處,瞪目結舌。
  這哪是什麽教練啊,這不就是那個無恥缺德流氓長發男:夜零!

第 42 章
  蘇年華看著眼前逐漸放大的夜零的臉,腦袋裏“嗡”的一聲。
  如果葉薇在,她會對夜零說:蘇年華“嗡”的一聲就代表她震怒了,讓她震怒的人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陸辰在,他會對夜零說:蘇年華“嗡”的一聲就代表喜羊羊變身地獄天使了,讓她變形的人會後悔出生在這個人世上。
  可是葉薇和陸辰都不在,何況蘇年華腦袋“嗡”的一聲夜零又聽不到,所以,夜零仍舊唇角上揚,極“優雅”的笑著,左手仍舊扶著蘇年華的腰部,右手放在蘇年華的臀部。
  話又說回來,夜零是怎麽“拐”到蘇年華的,那要從會所的更衣室說起……
  方才陸辰和蘇年華分別進了男女更衣室,夜零自然是尾隨著陸辰。
  更衣室裏人不多,陸辰由服務生帶著走到自己的櫃前,剛脫了恤衫,耳邊就傳來一個頗熟悉的聲音。
  “讓我猜猜看,你帶來的姑娘,是不是你有生以來第一個女朋友。”說話的,當然是夜零。
  陸辰愕然回頭,他知道夜零回國了,可沒想到這個世界這麽小,居然會在這裏遇上:“是你?”
  “嗨,好久不見。”夜零斜倚在更衣櫃門旁邊,微笑著和陸辰打招呼。
  “好久不見。”陸辰有些許的錯愕,出於禮貌,還是扯出個笑容回應。
  說實話,陸辰並不討厭夜零,畢竟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戚,更何況,陸辰聽說夜然和夜零兩個人經常鬥的頭破血流,他在潛意識竟有些希望夜零會贏幾次,打擊一下夜然不可一世的樣子。
  其實陸辰也明白,如果沒有夜然,那夜零要找的對手會是他陸辰。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奇妙。
  陸辰和夜零能夠和平相處,隻是因為他們都討厭夜然而已。
  “我去了妹莊,看到了夜然和……和你帶過來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以為她是夜然的女朋友。”
  “怎麽會,蘇年華是我的女朋友,和夜然沒關係。”陸辰心頭暗惱了下,又為夜然。
  “你的女朋友?”夜零微笑了起來:“那就奇怪了,夜然居然會帶她去妹莊,而且……舉止那麽親昵……”
  陸辰緊咬牙關,不置可否的看著他。
  “不信?”夜零皺了眉:“好吧,也許是我看錯了,難得我們這麽有緣份,我的伴兒也沒來,咱們在一起打球吧?”
  陸辰有些遲疑,如果是平時倒也沒什麽,可今天……今天是浪漫的日子啊……
  “一起吧,我也幫你探探她的口風,老實說,我還是有點奇怪她怎麽會對夜然那麽好。”夜零故意皺了眉頭。
  陸辰嚇了一跳,連忙擺手:“別別,她不知道我和夜然的關係。”
  “嗯?不會吧……”夜零啼笑皆非的表情。
  “她隻是夜然的員工而已,另外……她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別問她什麽。”
  “哦,原來你對她隻是玩玩而已。”夜零了解的點點頭。
  陸辰瞬間漲紅了臉:“誰說我是玩玩,我什麽時候玩玩了。她是我女朋友。”
  “那你還瞞著她。”
  “隻是暫時而已,免得她在盛世不自在,就這麽簡單。”陸辰坦白的交待了來龍去脈。
  夜零聽的津津有味,不斷點頭。
  “不許說漏!”陸辰頗警告的口吻對著夜零。
  “如果我SAY NO,你奈我何?”夜零忽然半眯了眼睛笑問。
  陸辰怔了怔,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光頭:“那我就讓你和我一樣的發型。”
  “哈哈!”夜零忍俊不禁,拍了拍陸辰的肩膀:“行了,你先去洗一下吧,放心,我不會揭穿你。”
  “那有機會再聚。”陸辰放了心,揮了揮手,先脫了衣服去衝涼。
  夜零“嗯”了聲,轉身離開,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了句:“我不會揭穿你,可我沒說不會揭穿你哥哥。”
  再然後的事情就簡單了,夜零打了個時間差,趁著陸辰衝涼的功夫,跑到女更衣室門口,“拐”走了不懂門道的蘇年華。
  又故意帶她到VIP練習場,夜零知道陸辰隻是會所的普通會員,沒有辦法進入這區的。
  夜零心想,今天之後,他連陸辰也算是交惡了,可又能怎麽樣?要怪,也隻能怪蘇年華這小丫頭自己找的刺兒。
  他假模假樣的站在蘇年華身後,頗有興致的當起了教練,並在蘇年華屁股撅的老高的時候,“幫助”她把屁股縮回去而已。
  他本來不想如此,可是……可是蘇年華的屁股實在讓他手癢……
  “原來是你。”蘇年華迅速跳開,警惕的防備。
  防狼守則第一條:觀察周邊環境。
  蘇年華大概掃了眼四周,人煙稀少。
  防狼守則第二條:尋找凶器,哦不,尋找自衛武器。
  這個簡單,手中的高爾夫球杆就可以。
  蘇年華握緊了球杆,隨時準備出擊。
  和蘇年華的全身心武裝剛好相反,夜零此刻顯得無比輕鬆、無比愜意。他好笑的看著麵前的蘇年華,按說她不算特別的漂亮,勝在皮膚嬌嫩,可是她的頭發……嘖嘖……女人嘛,要不就長發依人,要不就卷發嫵媚,類似鳥窩的發型,頂在這個巴掌大的小臉上……呃……好像也不特別醜……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夜零走近了蘇年華說著。
  “我沒擔心你會把我怎麽樣。”蘇年華故作鎮定:“這裏大庭廣眾的,別忘記了現在可是法製社會。”
  “嗯,有道理,這裏大庭廣眾的,的確不方便,怎麽,你現在是提示我,要我帶你去僻靜的地方?”夜零嘴角上揚。
  蘇年華後背一冷,腦海裏隻想到一個很惡俗的QQ表情:邪魅一笑……
  “您是叫夜……貳?”蘇年華正了正心神,努力讓自己不在這樣一個酷暑天感覺寒冷的語氣:“我不知道你故意帶我來這裏幹什麽,抱歉,我要走了,我有朋友在等我。”
  “首先,我叫夜零,不叫夜貳,另外,和你一起來的那個?他即然把你丟了,你還找他幹嘛?”夜零靠的愈發的近了,忽然就湊到蘇年華的耳邊,輕聲說了句:“如果覺得熱,我有讓好地方可以去。”
  蘇年華實在憤怒:“你這人怎麽自來熟啊?”
  夜零也不氣,反而更加保持一臉欠揍的微笑。
  電光火石間,蘇年華忽然想起葉薇的箴言,並迅速在腦海裏做了判斷:夜零,此人乃沒事兒找抽型兒。
  “不好意思,我要去找我朋友了,借過。”蘇年華扭頭就朝左側走。
  夜零上前一步,堵到左側。
  蘇年華怔了怔,扭身走右側。
  夜零錯開一步,堵到右側。
  “你叫蘇年華是吧,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生氣的時候蠻好看?臉頰紅潤,像一朵玫瑰花?”夜零的語氣半真半假的極盡調侃。
  蘇年華皺了皺眉頭,極認真的回答他:“那啥,我臉頰像玫瑰花咩?我不覺得,我覺得我臉上的紅血絲沒那麽嚴重吧,你什麽眼神啊?另外,你關於像玫瑰花的言論已經過時了,要擱網絡上發表足可以被投訴你抄襲了。夜零同學,你是不是很少看書啊?沒事兒多學學習是有好處的,至少誇人的時候不會隻有一朵玫瑰花。”
  夜零習慣性的半眯了眼睛瞧著蘇年華,臉上的笑滯也沒滯一下,反倒更顯得意味深長些了。他很高,蘇年華就是踮了腳估計也隻到他下巴而已。趁著蘇年華說話的功夫,倒愈發站的近了,旁人看起來隻覺得他們像是一對兒親密愛人,在趁著打球的這一會兒功夫還得卿卿我我。
  蘇年華站穩腳步,心道,此人乃妖孽,千年道行那種。
  “我叫你年華好了,可能那天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道歉。至於今天嘛……的確,我是故意拉你出來的,是我不好,你可以懲罰我,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希望成為朋友,畢竟我隻是討厭夜然,我不討厭你。”夜零大肆的扶過年華的肩膀就往旁邊的休息椅帶,順便小聲說了句:“拜托,給我留點麵子,那麵的人認識我,在等著看我出糗。”
  蘇年華全身一僵,極別扭的掙開夜零的手,這次真如夜零所說:臉如玫瑰紅豔了。
  她長了這麽大,除了被陸辰啃過兩次之外,還沒被人這樣摟過了。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到夜然,夜然在妹莊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邊輕說的那句話:年華,睜開眼睛……
  夜零餘光看到蘇年華的表情,心裏笑了起來,在他的理解裏,這個蘇年華要不就是太會演戲,要不就是很傻很天真。
  無論是哪種,都足夠有趣。
  “謝謝……”夜零半鉗製半扶持的把蘇年華拉到休息椅上坐好,他自己則坐在對麵,極為紳士的幫蘇年華打開礦泉水瓶。
  蘇年華默然看著他,不得不承認,夜家的兄弟都有極好的外貌基因,夜然如此,夜零也如此,第一天在妹莊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他像個漫畫男了,現在陽光底下湊近了看,更好看了。
  尤其那雙眼睛,真是迷死個人。
  夜零知道到蘇年華在審視著自己,不以為意,更加“深情”的看著蘇年華,臉上的招牌笑意也更深。
  “呃,夜零同學。”蘇年華把礦泉水瓶擱在桌子上並不喝,輕了輕嗓子說道:“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有個願望,那就是當個有錢人家小姐,沒事兒帶著一群狗腿子上街調戲調戲良家少男。挺俗氣是吧,我也覺得俗,我一直以為這世上就我一個俗人才有這俗願望。想不到我在今天遇到了你,真是緣份,原來你不但實現了我的願望,還把我的願望引申的更徹底了,你不需要狗腿子都能調戲良家少女,你強,你真強。”說罷,忽然手一指天:“快看,天上有飛機!”
  夜零正聽的無比錯愕,認真思考蘇年華所說的每一個字,還沒等回過味兒來,忽然間眼線又不由自主的跟著她的手指看向天空。
  天空上根本沒飛機!
  可是收回視線再一看,蘇年華跑了,真是跑了,撒丫子跑了……

第 43 章
  跑是跑了,可是……往哪兒跑?這不但是個問題,還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跑出練習區沒多遠,蘇年華四下張望了下,呃,上北下南左西右東。上北:天空,沒翅膀當然是飛不上去了;下南:不是土行孫鑽不進去;左西……得,夜零從西邊兒慢條斯理的追過來了;右東,那就隻有右東了!可是東邊……過了一坡又一坡兒啊,這坡還比那坡高,敢情這高爾夫球場地勢還這麽複雜!可是這坡……呃?從坡上開過來一車,準確的說是高爾夫電瓶球車,可開車那人怎麽那麽眼熟啊?
  電瓶球車從遠處綠草坡上忽忽悠悠的衝將過來,速度還挺快,沒一會兒,蘇年華總算看清了、確認了,全S市,沒誰比他更熟悉了,雖說換了件有領T恤,帽子也換了,可他就是化成灰蘇年華都認得出,是陸辰!
  在這樣的陽光高爾夫草場,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前方出現的陸辰簡直無比的英俊、可愛、勇敢、紳士……蘇年華激動的快冒出心心眼了,腦袋一熱,忽然短路一樣冒出一句台詞:我的意中人,有一天會開著高爾夫電瓶車來接我……
  使勁晃了晃腦袋,蘇年華命令自己:清醒些,那是陸辰,不是意中人。
  陸辰愈發的近了,蘇年華心裏有了底氣,斜著眉眼就扭頭往後看,夜零抱著個肩,歪歪的站在不遠處,也不過來,臉上的笑容更加的欠K。
  哼,你等著,一會兒我就讓陸辰拍死你!蘇年華對夜零暗自腹誹完,扯著脖子就朝陸辰喊:“這裏,我在這裏,你快過來。”
  說話功夫,陸辰就“翻山越嶺”到了。
  他剛才從更衣室出來,神清氣爽的去找蘇年華,沒想到被球童告知:被夜少接走了……
  僅一瞬間,他就流了一背的汗,說如同五雷轟頂誇張了點,可說是翻江倒海也不過份了。他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底朝天,怎麽就讓夜零鑽了個空子?可是……蘇年華啊蘇年華,你說你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有個牛奶男不夠,到盛世就有了夜然,有了夜然還不夠,現在又多了個夜零,有完沒完,這還有完沒完!為啥你有這麽多的桃花,雖然一朵朵都是爛桃花,可是……可是煩人啊!
  等等,等等,夜零也是桃花?不會吧,他的品味一直比較主流啊,除了明星就是模特,他什麽也轉到蘇年華這樣的非主流型了?
  不是,一定不是,陸辰心裏暗叫不妙,搞不好現在蘇年華已經從夜零那裏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了。
  心頭火起,來不及投訴球童,問清了夜零的去向,陸辰搶了個電瓶車就朝VIP區開去了。
  好在找到了,遠遠的他已經看到那個喜羊羊咬著牙往這邊跑,表情……很視死如歸的樣子,陸辰的心立馬揪起來了,說不上是心疼還是忐忑不安,完了,也許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吧?
  可是,當蘇年華朝著他招手,並且“親切”的“呼喚”他時,太陽也升了、風也輕了、鳥也歌唱了,心花也大朵大朵的怒放了。
  看來事情並沒有敗露!
  仔細瞧,蘇年華就站在草坪上,一身球場準備的嶄新的恤衫短裙球鞋,頭發被風吹的淩亂了些,不過沒事,絕對沒事,就這發型,啥發型屋都吹不出來,純天然啊。看她那小臉紅紅的,嫩嫩的,果凍樣的嘴唇,咋就那麽好看呢?
  再聽她的聲音:這裏,我在這裏,你快過來。
  聽聽,這聲音比播音員還富有磁性,啥叫磁性,那就是一發音都能震得人顫抖啊,豆腐腦一樣的顫抖啊!
  陸辰燦爛著就把電瓶車開過來了,當然,在最後時刻終於注意到了蘇年華身後不遠,抱肩而立的夜零。
  在沒見到蘇年華之前,陸辰打定主意要狠狠和夜零打上一架,反正自己是空手道黑帶二段不怕打不過他,再說了,這可是奪妻之恨,雖說隻是奪了一會兒會兒,可性質惡劣,絕對不能姑息養奸。
  可是現在情況變了,夜零即然沒揭穿自己的秘密,那如果再打他,他一惱羞成怒怎麽辦?
  三十六計,走為上。
  於是乎,電瓶車穩穩當當的停在了蘇年華旁邊,陸辰壓低了帽簷,一把扯過蘇年華的手臂,低聲說了句:“快上車。”
  “陸辰,你幫我打一架吧,真的,打一架吧,要不罵罵他也行,這人太過份了,還冒充你。”蘇年華扯著陸辰不想走,順便跳到陸辰身後的安全地帶,露出個腦袋看著夜零。
  夜零離他們並不遠,當然把蘇年華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樂。
  陸辰慌亂的擺了擺手:“蘇年華,你大學白念了啊,用武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那什麽,回去我幫你請教一下律師咱們再來哈。”
  蘇年華愕然,剛剛從心裏萌成的陸白馬形象轟然倒塌,瞬間演變成窩囊男,實在是恨鐵不成鋼:“你怎麽了啊,敢情你就隻敢對付我家樓上那對惡霸啊,你咋能這樣啊?”
  夜零這場熱鬧瞧的越來越愜意,他明白陸辰果然是不敢在這個時候說什麽的,遊戲才剛剛開始而已。
  “走了走了,你真多話。”陸辰不敢再耽擱,他餘光看到夜零的笑容越來越詭異,腳步還有朝著他和蘇年華這邊挪動的傾向,算了算了,不要冒這個險再留在這裏。
  急向膽邊生,連拉帶抱的就把蘇年華弄上了電瓶車,迅速掉頭朝來的方向開。
  “年華,下次去你公司找你。”夜零在後麵忽然喊了句,絕對意猶未盡的表情。
  蘇年華牙癢癢的,扭頭回了句:“有事找我老板講!”
  電瓶車疾速行進,終於把夜零拋在了後麵……
  太陽還是剛才那個太陽,風也還是剛才那個風,可是陸辰隻覺得自己右邊半邊臉灼熱起來,因為蘇年華此刻正“惡毒”的盯著他,激光一樣恐怖。
  嘿嘿笑了笑,陸辰沒話找了句:“蘇年華,我們去吃飯吧!”
  “吃,又是吃!”蘇年華隱忍著的怒意爆發:“陸辰,你究竟是怎麽回事,我都被人欺負成這樣了你都不幫我出氣。即便我隻是你的普通朋友,你也不能這樣任由我被不認識的人帶走吧?如果換成是你女朋友遇到今天這種事情呢?如果是那個晴晚遇到呢?你也這樣無動於衷?”
  “呃……”
  “陸辰行了,我記住你了,我真的記住你了。”蘇年華越想越委屈,用力捶了陸辰一掌,可自己手倒痛了,忍不住皺眉小聲抱怨了句。
  陸辰一愣,下意識的伸出右手,強行握住了蘇年華的左手,就那樣握著,也不說話,也不解釋,任蘇年華怎麽掙也不肯鬆開。
  蘇年華起初還拚命往回抽,可陸辰這手就像個鐵鉗一樣強硬。蘇年華有些奇怪,忍不住看向陸辰,他好像是專注的看著前麵的草坡在駕駛,草坡逐漸升高,他用一隻左手牢牢的掌控著方向盤,眉頭皺緊了,語氣竟低的像求饒一樣:“年華,別打你自己。”
  年華,別打你自己。
  蘇年華安靜了下來,陸辰這句話,真怪,可忽然間又讓她的心窩裏熱熱的,打陸辰,疼的是她自己,他明白的。
  恍然間想到了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夏日,陸辰騎著自行車,自己坐在他的後座上,摟著他的腰,偶爾有風吹過,還會聞到他身上好聞的陽光的味道。
  那個時候,陸辰的語氣可不會像現在這樣溫柔,他會命令似的說:蘇年華,你別晃;蘇年華,你太重了;蘇年華,你什麽時候自己買一輛自行車啊;
  被陸辰握住的左手一會兒就熱出了汗,也許這汗也是陸辰的吧?可他好像並沒有鬆開的意思,就那樣抓的牢牢的,就好像一個不小心,她又會丟失了一樣。
  蘇年華心裏的氣,無聲無息的在消退著。電瓶車已經開到了草坡的最高處,連綿不斷的草坡,碧綠的草坪,草坪的最低處還連著個很大的湖,水碧青的色澤,陽光下波光斂灩的,好像整個景色都比剛才和夜零來的時候漂亮多了,因為身邊換成了陸辰。
  “陸辰,這個球場的坡可真多。”蘇年華徹底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柔聲說著。
  “嗯,這裏的草坡都是天然的,很難得。”
  “呃,可是真高啊……我還不知道你會開電瓶車呢,開過幾次了?”
  “第一次,以前都是球童開。”
  “呃,大概和開汽車差不多的吧?”
  “嗯,差不多,就是重心不大對勁……有點兒晃。我們要下坡了,你坐穩。”
  “陸辰,你慢點,我害怕,好晃啊。”
  “呃……我,這個,好像慢不下來,這個草坡怎麽這麽陡啊,這誰設計的啊。”
  “這是天然的,你說的。”
  “呃……天然的。”
  “啊……啊……陸辰減速啊……”
  “啊……啊……減不下來啊……坡太陡啊……”
  “啊……前麵是湖……轉向啊!轉方向啊!”
  “啊……轉不動了!車瘋了!車瘋了!”
  “湖!湖!湖!我們要掉湖裏啦!”
  “啊————”
  “茲茲……咣……當……嘩嘩”
  “撲通……嘩啦……”
  “救命啊……”
  “咕嘟……我來救你……蘇年華別怕,這湖裏水不大深……啊我腿抽筋……啊……救命啊……”
  “咕嘟……陸辰,我救你,啊……別拉我頭發……啊,你別怕別怕!陸辰,鬆開,別掐我脖子……咕嘟……靠!”

第 44 章
  那天的墜湖事件,成為陸辰引以為憾的終生糗事之一。
  當然,他一直認為自己如果腿部沒有抽筋,那麽他一定會來一場華麗麗的英雄救美,救蘇年華於湖水之中。
  可事實上他抽筋了,還抽的異常強烈,於是乎,美女還是那個美女,英雄卻變成了狗熊。如果他老老實實由著蘇年華拉他上岸,那麽大家也不會太過狼狽了,可他偏偏動了歪心思,借著腿抽筋在水裏使不上力,一雙狼手拚了命的摟上了蘇年華柔柔的小蠻腰,當胸膛隔著濕透的衣服貼上蘇年華的柔軟小山坡的那一刻,陸辰的心都酥了,可他忘記了,這個時候並不是心酥的好時候……
  心酥的後果就是兩個人一起灌了好幾口水,一起下沉,之後的事情,陸辰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反正他醒過來的時候蘇年華正騎在他的肚子上,拚命的按壓著他的右胸。
  “醒醒,陸辰醒醒!”蘇年華急的漲紅了臉,方才她和陸辰被湖邊的球童“撈”上來之後,陸辰就一直昏迷著。
  陸辰緩緩睜開眼睛,意識慢慢恢複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活生生的蘇年華,這讓他感覺很欣慰,不由自主的還扯出個笑容:“蘇年華,你捶我胸幹嗎?”
  “你醒啦?醒啦!你嚇死我了陸辰。”蘇年華臉上不知道是水漬還是淚漬:“我幫你做心髒啥啥術啊,急救啊。”
  “我的心髒在左側,謝謝。”陸辰虛弱的回應著,蘇年華的手仍舊停留在他的右胸上,那樣溫暖。
  “呃……嗚嗚……陸辰你嚇死我了……嗚嗚……”蘇年華沒功夫研究左還是右,方才自己急紅了眼,陸辰安靜的躺在草地上的樣子讓她害怕極了,她從沒想過陸辰也許有一天會以這樣的方式消失,現在看到陸辰沒事,甚至還會在醒來的第一刻就調侃她,終於忍不住趴在他胸口哭了起來。
  陸辰被蘇年華的體重壓的氣悶不已,哭笑不得,他心想蘇年華現在這個姿勢是不是太不雅了?容易讓人聯想起蛤蟆之類的。可是……不雅就不雅,這個世界上隻有蘇年華有權利像個蛤蟆一樣趴在他身上哭,也隻有他有權利笑話蘇年華像個蛤蟆。再說了,蛤蟆又如何?有柔軟的腰肢、有小山坡、山坡上還種了兩棵櫻桃樹……在這樣的陽光充足的天氣下,在這樣波光斂灩的湖旁邊、在綠綠的青草地上,有這樣美好的蛤蟆趴在自己身上……這一刻,陸辰的心裏充滿了飛來飛去的兩個字:甜蜜。
  一個小時後,換好衣服的陸辰開著車帶著蘇年華離開高爾夫會所,在會所門口,兩人受到了異乎尋常的隆重“送行”儀式。
  “蘇小姐,您受驚了,您放心,您的愛犬我們照顧的很好。”球場經理一臉誠懇的拍了拍手,身後的漂亮的女服務生走到蘇年華,把懷裏的狗交給蘇年華。
  蘇年華愕然看著這狗……這狗……還是懶羊羊?
  狗的小短毛上係了個大大的水鑽蝴蝶結、腳蹬四隻大紅色的狗皮鞋、身上還穿了件夏季款鏤空狗狗運動衫裙,運動裝上有個極熟悉的標誌:Adidas
  蘇年華接過陌生的懶羊羊,驚訝的反複察看,想不到中華田園狗也可以打扮的這麽名貴……
  “陸先生,球車失控一事是我們的責任,讓您受驚了,作為賠償,我們將免費送您今後一年的黃金級會籍,哦還包括蘇小姐的,我們也送一年。”會所經理親自出麵解釋,無比真誠的握著陸辰的手,不斷的道歉:“此事務必請陸先生不要對外界聲張,您放心,我們……”
  “你們球場的球車質量有問題,那個草坡那麽陡,連個提示標誌都沒有,還不讓我們對外界聲張,這怎麽行,我們今天算幸運,那其他客人呢?其他……”陸辰冷聲說著。
  “陸先生,這個,這個我們會注意,一定會注意!”會所經理不斷擦著冷汗:“兩位見諒,見諒啊,所以補償給兩位一年的黃金級會籍,給兩位壓驚,壓驚啊。”
  “黃金會籍?多少錢?”蘇年華小聲問陸辰。
  陸辰聳了聳肩:“不大清楚,大概幾萬塊一年吧。”
  “幾萬塊!”蘇年華瞪圓了眼睛,聲線瞬間增大,震得會所經理冷汗又冒出一身。
  “這個……這個黃金會籍好像……好像是少了點哈,要不這樣,我做主了,送兩位鑽石會籍!”會所經理咬了咬牙,換了承諾。
  “鑽石又是多少錢?”蘇年華瞪著眼睛問陸辰。
  “呃,大概二三十萬一年吧。”陸辰又聳了聳肩。
  “二三十萬!”蘇年華的嘴裏可以塞下雞蛋了。
  “兩位……我的權力……真的隻有這麽多了,真的……”會所經理快哭了。
  “行了,就這樣吧。”陸辰一手摟過蘇年華,一手捂住蘇年華的嘴,強拉扯著朝大廳外麵走,蘇年華掙紮不已,所有人麵麵相覷。
  十五分鍾後,陸辰的車開在了高速路上。
  “行了,你的嘴可以合上了,總張那麽大不累嗎?”陸辰餘光看到蘇年華仍舊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好笑的說。
  “二三十萬,二三十萬啊!”蘇年華皺緊了眉,滿臉的遺憾:“掉進湖裏就有二三十萬啊!早知道你早幾年帶我來掉一次多好,我上大學的時候也不用那麽節衣縮食了……”
  “小樣!那是價值二三十萬的會籍,不是現金。”陸辰伸手拍了拍蘇年華的頭:“別做夢了。”
  “我可不可以賣掉?你玩你的,我把我的那個賣掉好不好?”蘇年華一臉獻媚的笑。
  陸辰立起眉頭:“那怎麽行,讓人知道我陸辰的女朋友的在外麵轉賣會籍,我還要不要混了,要不要混了!”
  話一說完,陸辰自己先紅了臉,“女朋友”這三個字他剛才是脫口而出,脫口而出啊……偷眼瞧蘇年華,她仍舊一臉悲憤的算計那二三十萬到不了自己手裏的問題,難道她沒注意聽?沒注意這個字眼兒?還是她聽到了也不好意思點破?
  嗯,一定是不好意思點破,陸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二三十萬啊……”蘇年華一想到不能賣就心疼的滴血:“二三十萬我可以做很多事,可以買個小房子付了首付,就不用住在惡霸夫妻樓下了,唉,陸辰,為了你的麵子我就得放棄二三十萬啊……我恨死你了。二三十萬我得賺多少錢啊,你知道我在大學的時候幫出版社校對佛經眼睛都花了才賺多少錢啊,我幫學校批試卷才賺多少錢啊,我……”
  “你上大學的時候很辛苦嗎?”陸辰打斷她的話,心裏有隱隱的疼。
  蘇年華怔了一會兒,沉默了下來,忽而又笑了笑:“也不是,比我難的同學有很多,我嘛,好歹學費是父母能給出的。”
  “那你打那麽多工。”陸辰柔聲問著。
  蘇年華沒馬上回答,車裏安靜了下來,隻有車子高速行駛時會有的些許的風聲。陸辰不再為了“浪漫”而敞車篷,車裏的冷氣開的很足,蘇年華忽然覺得有點冷,懷裏的懶羊羊倒極舒服的睡著了,它也許是太累了,美容也是件體力活啊。
  “那個時候你怎麽沒找我幫忙?”陸辰的語氣澀澀的。
  “我自己可以處理。”蘇年華微笑了起來:“其實真的不苦,反而挺有意思的。我校對佛經的工作室離學校不遠,校對的時候是挺煩,可每天中午也很熱鬧,夏寒也在,你看他挺斯文的吧,其實他很搞笑,中午休息的時候他還會扮大猩猩,現在想起來還想笑。”
  陸辰沉了臉,心裏不是個滋味:“說點別的工作。”
  “別的……我也做家教,有一次我負責的孩子要期末考試,我就在她家留的晚了點兒,結果回學校的都有十點多了,很黑,很怕,沒想到夏寒和葉薇在校門口等我,夏寒手裏還拎著一袋麵包,我當時真的很餓,看到麵包的那一刻我簡直覺得夏寒就是個天使。”
  “呃……夏寒和葉薇都在等你?”陸辰岔開話。
  “是啊,他們兩個都在。”
  “哦”陸辰刻意的意味深長:“你呀,你就會當電燈泡,人家夏寒是不是和葉薇當時在談戀愛?要不然那麽晚了會一起等你?”
  “啊?”蘇年華的思路果然轉移,有些猶豫:“不會吧,我沒聽葉薇說啊。”
  “什麽不會啊,葉薇那人多悶啊,她怎麽好意思承認她喜歡夏寒啊。我看一定是這樣,你說你這好朋友當的也真是不稱職,這都看不出來。”
  蘇年華咬了咬嘴唇,開始回憶:“葉薇真沒說過,呃,夏寒也沒說過他喜歡葉薇啊,他們兩那次隻是因為關心我才會一起在校門口等吧。”
  “不會這麽巧,那麵包說不定是夏寒給葉薇準備的,讓你給吃了,你說你那麽耽誤事兒啊。”陸辰添油加醋:“我問你,夏寒是不是對你很好?”
  “是啊。”蘇年華猛點頭。
  “這就對了。”陸辰斬釘截鐵的說:“很多男的吧,不好意思直接向一個女的示愛,就采用拐彎戰術,拐彎抹角的對這個女的最好的朋友好,呃,我說簡單點:就是夏寒對你好的目的,是想接近葉薇,你的明白?”
  “啊?”蘇年華愕然。

第 45 章
  “真的?”蘇年華仍舊有些猶豫。
  “當然是真的。”陸辰繼續誘導著說:“我問你,夏寒在大學的時候有沒有交女朋友?”
  “沒有……吧。”
  “葉薇有沒有交過男朋友?”陸辰又問。
  “沒有!”
  “對哦,以夏寒那樣的條件……還算是,還算是可以吧?雖然比我差點。可他一定也有很多女同學追求。至於葉薇……也還不錯吧?也一定有很多男同學追求。為什麽他們兩個到現在都單身?就是因為互相愛慕,可由於你這個電燈泡的原因,誰也不好意思開口造成的。”陸辰斬釘截鐵下了定論。
  蘇年華被陸辰繞的有些發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尋思半天,難道自己耽擱了最好的好朋友的姻緣?有點鬱悶……
  “所以說,今後你要有眼力,夏寒約你出去的話,你就叫上葉薇,要多給他們兩個創造些機會,懂不懂?如果她們兩個真成了,你可是紅娘,月老,功德無限啊。”陸辰少有的多話,一臉的語重心長。
  “哦……這樣啊。”蘇年華認真點頭,心裏有點當紅娘的小興奮:“陸辰,如果他們兩個成了一對也不錯啊,還是你聰明,我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看出這個苗頭啊?你真聰明!”
  陸辰斜了斜眼:“你早和我匯報就早看出來了。”
  “真好,真好。”蘇年華臉上緋紅,不斷點頭,葉薇是她最好的朋友,夏寒人品也非常好,嗯,不錯不錯,想入非非中。
  陸辰看蘇年華安靜下來,心裏明白她是在開始盤算這事兒了,竊喜。
  他太了解蘇年華了,如果讓她產生夏寒喜歡葉薇的想法,那基本上夏寒再怎麽向她示好也沒用了,她會認定:朋友夫,不可欺……
  嗯,夏寒這件事兒算是解決了,可還有個炸彈:夜零。
  “年華,今天帶你走的人,你認識?”陸辰小心翼翼的詢問。
  “嗯,認識,我和你提過他,他是夜少的堂弟,那天在妹莊遇到的人。”蘇年華很鬱悶:“他是典型的紈絝子弟,和夜少完全是兩種人,真不敢相信他們會有血緣關係。”
  “你很討厭他吧?”陸辰繼續誘導。
  “當然了,他可能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對他有興趣。”蘇年華撫摸著熟睡的懶羊羊,一想起夜零的樣子就有點生氣。
  “你不討厭夜然?”
  “呃?他是我老板,我討厭他幹嘛?”蘇年華反問。
  “也不是讓你討厭他,不過……不過呢”陸辰搜腸掛肚想用什麽樣的話來說夜然,說重了容易起反作用,說輕了他又不甘心。
  “其實夜少人真的很好。”蘇年華微笑了起來:“剛進盛世的時候以為他很難接觸,其實不是。還有唐小姐,他們挺般配的。”
  “嗬嗬”陸辰傻笑起來。
  “笑什麽?”蘇年華皺著眉看他。
  “嗬嗬……哈哈……哇哈哈哈……”陸辰當然知道唐婉的真實身份是什麽,顯然蘇年華不知道,哈哈哈哈……
  “不正常。”蘇年華拍了拍陸辰的頭,不再理他。
  唉,今天運氣怎麽這麽好,陸辰還在心花怒放中,心想一會兒按計劃行事,趁熱打鐵向蘇年華表白!
  其實今天的安排是陸辰昨晚就計劃好了的,先去高爾夫球場湖光山色浪漫一把,然後找個最有特色的地方吃飯。雖說高爾夫球場的浪漫有點超出陸辰的計算之外,可吃飯的地方陸辰自認是無可挑剔了,這是他征集了自己最會玩、最擅長玩的狗朋狗友們的意見而選取的地點:盤絲飯莊。
  那些朋友一致認為,單從特色來講,盤絲飯莊在S城論第一,就沒有地方敢論第二!好吧,一聽這名字就好,盤絲飯莊……看看你蘇年華要如何逃出我的魔,哦不,手掌!
  半個小時後,目的地到達,是幢半新不舊的高層大廈。
  “帶你去個好地方吃飯?”陸辰按了電梯22層,朝蘇年華誌在必得的微笑。
  “是私房菜館嗎?開在大廈裏。”蘇年華被他的笑弄得有點好奇了,懷裏的懶羊羊終於睡醒了,汪汪叫了兩聲。
  “去了就知道了。”陸辰並不回答,抬手整了整蘇年華的頭發:“亂七八糟的,蘇年華,你的頭發太要命了。”
  蘇年華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一定是慘不忍睹的,別扭的躲開陸辰的手,皺起了眉。
  陸辰卻瞧不夠似的打量著她,蘇年華頭發亂是沒得說了,抱著個懶羊羊一幅迷途羔羊的神情,讓人忍不住很想“蹂躪”的無辜樣子,實在忍不住,伸手大力捏住了蘇年華的臉頰……
  “啊……”蘇年華慘叫的同時,電梯裏忽然暗了下來,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隻剩電梯的樓層示顯屏上那熒紅的數字發著慘人的光:22。
  忽然靜了下來,蘇年華和陸辰都愣住了,兩個人的汗毛不約而同豎了起來。
  電梯門,緩緩的打開了,外麵居然也是黑洞洞一片!
  蘇年華愈發害怕了,縮到陸辰身後,露出個頭往外看,聲音顫抖:“陸辰,這樓是沒竣工的?”
  陸辰正努力讓眼睛適應黑暗,拚命的想從黑暗中看出個頭絮,猶豫的看了看液晶屏:“是22樓沒錯啊。”
  話沒說完,從電梯門外緩緩飄進冰冷的白煙,與此同時,聊齋片頭音樂響起,配以一個嘶啞的、分不清男女的顫抖聲音:“歡迎來到盤絲洞……成為盤中餐……”
  還沒等蘇年華和陸辰來得及反應,忽然,從電梯門兩側伸出兩個魔鬼頭,厲聲尖叫:有客到!
  “啊……汪汪……”陸辰、蘇年華和懶羊羊的驚聲尖叫,回繞在電梯裏,久久不散。
  五分鍾後,索魂閣包廂,蘇年華淚眼婆挲的打量中。索魂閣包廂,顧名思議,裏麵橫七豎八掛滿了一條條的索魂鐵鏈,包廂裏兩個服務生打扮成牛頭馬麵的樣子,直愣愣的站在旁邊,“目光炯炯”的盯著她和陸辰。再瞧這裏的裝修,完全就是個小型地獄,黑七抹黑的石壁、抹了些紅色的塗料裝飾成噴血的感覺,燈光慘黃慘黃,連燈罩都是幾個大骷髏頭,桌子活像個大型動物的骨頭架子,椅子更恐怖,就相當於蘇年華被個人骨模型抱著一樣。再看旁邊的陸辰,一臉的絕望……
  “陸辰我恨死你了,你和我有仇嗎?你明知道我膽小還故意嚇唬我,有你這樣的嗎?行了,我記住你了,我真記住你了。”
  陸辰悲憤極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這裏是這樣的,我打聽過了說這裏有特色啊……你不是就喜歡特色嗎?我尋思著帶你來嚐嚐鮮!”
  “嚐嚐鮮!你看這菜名!”蘇年華憤憤的指著印刷恐怖的菜單:“屍骨未寒肉、腦漿迸裂湯、肝腸寸斷、嬰靈小鬼丸。你當我是食人魔咩,這都什麽啊什麽啊,你有食欲咩?”
  “死鬼,這都是我們特色菜,要不我再給你介紹幾個?”旁邊鑽出一個馬麵,細著嗓子和蘇年華說著。
  “死鬼?你才是死鬼,你才是!”蘇年華忍無可忍。
  “呃,客人別生氣啊,我們這裏管客人統稱為死鬼。”看不到馬麵的表情,他麵具下隻露兩個眼睛,滿含了真誠……
  “年華,別生氣,你再看看別的,一定有你喜歡吃的東西。”陸辰很想哭,雙手顫抖著翻開菜單捧給蘇年華。
  “我不看了,這菜的圖片都太嚇人了,沒法看。”蘇年華抹了把眼淚,小聲說著。
  “死鬼瞧這個!”說話間,一直候在旁邊的牛頭怪忽然遞過個血淋淋的物件兒:“這個好吃!”
  蘇年華愕然瞧那物件兒,一口氣沒抽上來險些暈過去,那大概是個牛舌,紅紅的、軟軟的、還滴著血,懷裏的懶羊羊聞到血腥味就炸了毛兒了似的汪汪猛叫。
  “這,這是個啥?”陸辰看著蘇年華發白的臉色,又生氣又心疼。
  “話說,人世間不能說錯話,不能妄議別人,妄議者,說是非者,死後會下第三層地獄,即拔舌地獄……活生生的拔下舌頭!”牛頭的聲音愈發的淒厲,央視沒找他去配音簡直是浪費人才。
  蘇年華抱緊懶羊羊,捂住自己的嘴:“我沒說你們的菜不好吃,我覺得好,真好啊……”
  說完,眼睛猛瞪向陸辰,那眼神裏的恨意啊……陸辰覺得自己的胸膛被刺穿了幾百個洞了。
  “蘇年華,我真以為這裏有特色才帶你來的,你不是喜歡妹莊那樣的古典莊園嗎?我尋思著,我尋思著你會喜歡這兒。”陸辰把凳子拉近了,握住了蘇年華的手,急的聲音都顫抖了。
  “我能不喜歡嗎?我敢說這裏不好嗎?妄議的都下拔舌地獄了。”蘇年華湊近了陸辰,也顧不上懶羊羊了,伸出手捧著陸辰的臉頰逐漸的用力,擠得他變形,臉上卻還帶著笑,語氣裏的寒意快現出白煙了一樣:“陸辰,你對我真好,我謝謝你。”
  陸辰由著蘇年華的舉動,心裏頭把自己的狐朋狗友罵了個四腳朝天:真是誤交損友,損友啊!
  不行,自己的浪漫表白不能毀於一旦,不能毀在這個魔窟裏!

第 46 章
  陸辰想了想,拉著馬麵出了房間,蘇年華還在後頭喊:“你幹啥去?”
  “我去看看有沒有你能吃的東西。”陸辰隨便編了個理由應付,又指了指站在蘇年華身後的牛頭:“你,別嚇唬她!”
  牛頭禮貌的頷首。
  蘇年華淚眼朦朧用力點頭:“隻要那菜長的模樣不是人,就行了!”
  “死鬼,要不要去我們廚房?”出了包廂,馬麵極體貼的詢問。
  陸辰耐著性子沒發火,把馬麵拉到一旁,偷偷看了看蘇年華並沒跟出來,方才小聲說:“我一會兒要和我女朋友告白,你們兩個就不要在一邊兒裝神弄鬼了,把氣氛全弄沒了!”
  “啊,行,行,死鬼的吩咐我們一定照辦,死鬼就是上帝。”馬麵的回答那是相當的專業啊。
  陸辰很想打人,強忍著:“你把你們那個陰陽怪氣的音樂給我關掉,放點煽情的,讓人一聽就特別感動的,給我造點效果出來。”
  “呃?啥樣的?”馬麵不懂了。
  陸辰沒好氣的教他:“你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步嗎?電視裏演過的你總看過吧,在餐廳裏求婚的時候,旁邊有拉小提琴的那種配合,明白不?”
  “哦哦,明白了,要煽情的氣氛對不對?明白,太明白了!”馬麵搓著手:“造氣氛是我們餐廳的專長啊,放心,一定照您的要求。”
  “真明白?”見他答應的這麽痛快,陸辰很心虛,很猶豫。
  “我這就去準備。”馬麵自信非常:“這樣吧,咱們定個暗號,您一咳嗽幾聲,我馬上就換音樂。”
  “嗯,好。”陸辰豁出去了,心想即然已經都這樣了,爭取把下麵的環節弄好,一定要把妹莊在蘇年華腦海裏造成的浪漫感覺徹底壓過去。
  回到包廂,牛頭果然中規中矩的站在蘇年華背後,蘇年華好像已經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勁兒來了,正蔫蔫的坐在骨頭架子椅子上,撫摸著懶羊羊。
  “蘇年華,小時候你挺膽大啊,現在太差勁了。”陸辰坐了下來,大力的拍著蘇年華的肩膀,刻意的大聲幹笑。
  蘇年華猛抬頭,麵無表情的盯著陸辰,陸辰的幹笑果然愈發小聲……直到無聲。
  包廂裏仍舊播放著聊齋音樂,那個牛頭倒也真是老實,一直不開腔,像個柱子似的站著,威嚴無比。
  陸辰心想,氣氛差不多了吧?夜然在妹莊也用的這招,現在自己這樣,算比他做的好的?心裏沒底……管他呢,硬著頭皮幹吧。
  “咳咳。”尋思著時候差不多了,陸辰用力咳了兩聲。
  “你也冷吧?我也冷,這裏真冷。”蘇年華蔫蔫的抬頭看著陸辰。
  陸辰剛想說話,發現聊齋的音樂漸漸關了,心想這馬麵還挺機靈的嘛,好吧,開始煽情,呃,要從哪兒說起呢?從小時候說起吧,說自己從小的遭遇,用以襯托蘇年華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位置!好,就這麽辦,陸辰清了清嗓子:“蘇年華,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在蘇家小院的時候。”
  “嗯?怎麽想起說小時候了。”蘇年華有些奇怪,不過臉上還是露出笑意,提起小時候,確實是美好的回憶。
  陸辰心想,嘿,有戲,繼續……“小時候,你也知道我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沒爸爸,媽媽一個人帶著我去C城,那段日子,我隻有你一個朋友。”
  正說著,音樂響起……居然是二胡,《二泉映月》!
  陸辰邊說邊聽清楚了,隻覺得一口血衝到嗓子眼,讓馬麵放個浪漫煽情的,居然放這個啊啊啊啊!
  蘇年華顯然也聽到音樂了,表情疑惑,側著頭望天中。
  陸辰忙扯過蘇年華繼續說,聲音盡量放大,想壓過這段悲慘的二胡音樂:“那段日子,我隻有你一個朋友,你明白嗎?沒人理我,沒人理我這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在學校裏還有人嘲笑我……”
  “陸辰,你小點聲,你喊啥,別激動,別激動,慢慢說。”蘇年華的注意力果然轉移到陸辰身上了:“那段日子是不好過,可是……可是畢竟過去那麽久了,你這麽激動幹啥?”
  陸辰心裏吐血,腦袋被馬麵氣的嗡嗡作響,還不能停下來,隻有繼續大聲說:“我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後來我和媽媽走了,可我心裏特別的不情願,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在美國過的是什麽日子?媽媽那個時候已經和那個男人和好了,我希望媽媽幸福,可我從心裏不接受那個男人,那個男人……”
  “哇……”一直不開腔的牛頭老兄忽然失聲痛哭:“我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我也是啊……咱倆……咱倆都太悲慘了啊……嗚嗚……所以我現在每天隻能戴著麵具過日子啊,我每天都生活在盤絲飯莊這個地獄當中啊……嗚嗚……”
  懶羊羊又被驚到了,開始了新一輪的汪汪。
  蘇年華無語的看著陸辰,陸辰無奈的看著蘇年華。於是,一段浪漫的告白,就在悲慘的二胡獨奏,懶羊羊的汪汪聲,以及牛頭老兄的痛哭共鳴聲中,夭折了。
  並且,還有一個惡果是讓陸辰始料未及的:盤絲洞冷氣開太大了,再加上蘇年華本來就落了水,又受了驚嚇,於是乎,感冒了……發高燒……
  星期六就這麽浪費掉了,接下來的星期日……也沒好到哪裏去,陸辰陪蘇年華呆了整天,伺候病人。本來這也是個好機會,近距離照顧蘇年華多好。
  可陸辰的心情卻沮喪極了,因為蘇年華對他幾乎恨之以極,還扔了句狠話:陸辰你以後要是再這麽抽風,我把你送精神病院去!
  病來如山倒,蘇年華躺在床上,看著陸辰垂頭喪氣的坐在一旁削梨,心裏那個鬱悶啊,她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撞邪了?這麽倒黴,一會兒吃青椒住院,好容易出去玩吧,還能掉進湖裏又在大夏天的感冒。
  不過,陸辰畢竟也是好心,雖說害得自己生病,可畢竟也陪了自己一天了,也不怕被傳染。蘇年華把毛巾被往下蹬了蹬,忍不住看著陸辰。他應該很熱,悶在自己沒有空調的小屋,額角都浸出細汗了,不過他長的確實挺好看,垂著眼睛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很長,側臉很有棱角,像雕塑一樣。看看他現在高大的樣子,再想想小時候他那個拽樣,蘇年華一時間有些對不上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陸辰愕然的抬起頭,蘇年華終於又笑了……
  伸出手試了試蘇年華的額頭:“嗯,燒退了,嗓子疼不疼?要不要吃梨?”
  “我吃一半,你吃一半。”蘇年華清了清嗓子說著。
  “你豬啊,沒聽說過不能分梨咩?”陸辰不以為然的皺了眉頭。
  蘇年華剛剛準備原諒他的好心情又沒了,賭氣側了身,背對著陸辰。
  “呃,我是豬,豬不吃梨。”陸辰坐到床邊,嬉皮笑臉的湊近了蘇年華頭,討好的語氣說著。
  蘇年華心下好笑,忍不住扭過臉,沒想到陸辰居然近在咫尺了……他長長的睫毛,幾乎像是就在蘇年華自己的眼前一樣。蘇年華覺得自己好像發熱又嚴重了,出現了頭暈、眼花、心跳加速的症狀……
  陸辰同感。
  關鍵時刻,放在桌上的蘇年華手機響了,顯示屏上兩個字:葉薇。
  陸辰“惡狠狠”的把手機遞給蘇年華,心裏暗罵電燈泡葉薇電話來的真不是時候。
  “葉薇。”蘇年華有氣無力的接聽。
  “晚上出來玩啊?我約了網友見麵,你陪我吧?”葉薇生龍活虎的聲音。
  “不去了,我生病了。”蘇年華鬱悶的回答。
  “好好的怎麽病了?”
  “別提了,都怪……”蘇年華看了看陸辰,換了語氣:“都怪那個長頭發的家夥,就那個,我上次和你說過的我們老板的堂弟夜零。”
  “他怎麽了?”
  “說來話長,總之他害我掉到湖裏了,於是就著涼感冒了。”
  “嚴重嗎?我陪你去醫院吧?那我現在過來吧?”
  蘇年華剛想回答,手機被湊在一邊偷聽的陸辰搶了過去,他朝著話筒一陣亂吼:“你來幹啥?不用了,我照顧蘇年華就行了,你別來,來了也是添亂。”
  說完,掛了電話,索性關機。
  蘇年華愕然:“幹啥呀,葉薇得罪你了?”
  陸辰心虛的怔了怔,吱吱唔唔的回答:“不是,我是想……呃……今天不是星期天嘛,萬一人家葉薇想和夏寒聚一聚呢?你別總讓她來。”
  “夏寒出差了。”蘇年華好笑的回答:“不過確實不用她來,我怕傳染她。”
  “那你不怕傳染我?”陸辰斜著眼睛又湊近了。
  那種發熱的感覺又來了,蘇年華別扭的推開陸辰,同時搶過梨子啃著:“你百毒不侵。”

第 47 章
  “我是百毒不侵,可你不是……”陸辰嗓子發緊,蘇年華近在咫尺了,真的隻有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她的體溫和呼吸,她的嘴唇微張著,顯得有些緊張,眼睛瞪的溜圓,有點迷惑,陸辰咽了咽口水,越湊越近:“蘇年華,我是毒,你吃了吧……”
  蘇年華愕然:“我神經病咩?要吸毒?”
  “呃,不是,我是說……”陸辰皺眉反駁,剛開口,電話鈴又響了,這回換成是座機,鈴聲在滿屋莫名的氣氛中顯得異常刺耳。
  “陸辰。”蘇年華討好似的笑,示意陸辰幫她把電話扯得近些。
  陸辰心裏冒火,臉上還不敢展現出來情緒,強作鎮靜的拿起電話聽筒遞給蘇年華。
  “喂?”蘇年華接聽。
  陸辰看著蘇年華慵懶的樣子,忽然想到一個很……不可思議的詞:性感……隨即又很有種搶過電話、拔掉線、踩碎耳機,然後衝到床上撲倒蘇年華的衝動。
  禽獸!陸辰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個底兒朝天。
  “啊,夜少,您好。”蘇年華忽然坐了起來,表情變得極認真。
  流氓!陸辰看了蘇年華的樣子,又在心裏把夜然罵了個底朝天。
  嘁,不就是老板嗎?你囂張什麽囂張?周末還給員工家裏打電話,你個無恥的剝削階級!呃,蘇年華為什麽把家裏電話也給了夜然?難道兩個人還經常秉話夜聊?
  陸辰狐疑的側耳傾聽,順便尋思有空去趟電信公司,查一下蘇年華的通話清單……
  “哦,那個資料放在一號文件夾的,對,紅色的那個。”蘇年華認真的說著:“呃……是有點……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嗓子有點,嗯,不咳嗽,沒事的。呃……不用了夜少……真的不用,小病,不需要去醫院。呃……啊……哦……”
  蘇年華說完,聽筒還給陸辰,表情仍舊有些疑惑。
  “他和你說什麽!”陸辰的聲音忽然高了八度,倒嚇了他自己一跳。
  蘇年華一臉夢遊神情:“他說要來我家看我……”
  “他為什麽要來你家看你?”陸辰想吐血,強作鎮靜。
  “他說我的聲音不大對,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說是,他說去醫院,我說不用了,他就說他要來。”蘇年華一股腦說著,不自覺的朝床裏縮了縮,不知怎麽回事,瞧見陸辰的樣子竟讓自己覺得有點心虛。
  “你-——為——什——麽——要——答——應!”陸辰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字的說著,雙手抬起來,在蘇年華的眼前慢慢捏成兩個拳頭狀。
  “我為啥不能答應?”蘇年華白了他一眼,被子蒙住頭。
  陸辰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他極為後悔的看著電話,為什麽剛才沒拔掉線!為什麽!夜然,你這個流氓!姓夜的沒一個好東西!呃……我除外……我姓陸!
  “蘇年華,他為什麽對你這麽好?”
  蘇年華不回答,仍舊蒙著頭。
  “呃,不對,他其實沒有特別對你好,他隻是把你當成他的員工,呃……有可能你工作比較得力而已,你可別多想,別想歪了,喂,蘇年華你聽到沒有!你可別想歪了!”
  懶羊羊睡醒了,從窩裏溜達出來,溜達到陸辰身邊,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那樣的不屑……
  ……
  S城昆侖飯店一樓咖啡廳,極低的鋼琴聲烘托出靜謐的氣氛,正是周末,客人倒也頗多,不過都不約而同的壓低了說話的聲音。
  咖啡廳一側的沙發上,坐了個很特別的年輕人,他五官輪廓很深、隨意的衣著透著低調的奢華,更讓人側目的是,他梳了一頭長發。
  沒錯,是夜零。
  夜零斜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的聽著電話:“查到了沒有?嗯,剛畢業不久嗎?進盛世多久了,哦,她和夜然走的近不近?嗯,和陸辰呢?什麽?……原來如此。她家住哪裏?好你說,嗯,我記一下,X區X路X號X樓,好,有事我再找你。”
  夜零掛了電話,越想越有意思,原來蘇年華果然來曆複雜,看來陸辰並沒撒謊,能讓陸辰這樣去幫忙的人,有趣、真有趣。正想著,頭忽然被拍了一下。
  “先生,這是你的嗎?”一個女聲在身後響起。
  夜零回過頭看,是一個年輕的大學生模樣的女孩,白色T恤、牛仔褲、齊耳的直短發、圓圓的臉上戴了個圓圓的寬邊近視眼鏡、笑眯眯的看著他,手裏還遞過一包皺巴巴的紙巾。
  夜零皺起了眉,他頂討厭別人摸他的頭發,更何況還是個陌生人。不過騷擾他的人永遠有很多,尤以女人居多,從國外如此,回國也如此,怎麽現在國內的女孩都這麽大膽了?
  “不是我的。”夜零不屑的抬頭看著那女孩:“小姐,麻煩你搭訕的時候找個像樣點的借口,你認為這樣簡陋的紙巾會是我的嗎?”
  “哦,不是你的?那我就用了。”女孩不以為忤,依舊笑眯眯的,當著夜零的麵抽出一張,然後大力的、驚天動地的、旁若無人的——擼鼻涕……然後舒舒坦坦笑著:“你真是的,都說了我隻是小感冒,好吧,那我先走了。”
  夜零怔住,旁邊的客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他耳朵:
  “嘖,這小夥子看上去挺有素質,怎麽交這樣的朋友。”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
  夜零臉上開始發燒,狠狠的看向已經走了出去的女孩背影,隻覺得被耍的莫明其妙,可也沒辦法,隻有咬牙切齒的:“買單!”
  出了昆侖飯店,夜零的下一個目的地非常明確:蘇年華家。
  他的目的地是很明確,可他的目的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對蘇年華感興趣嗎?還不如說是對夜然和陸辰兩兄弟有興趣。夜零一直覺得,與這兩個堂兄弟爭鬥,其樂無窮。
  雖說都是姓夜的,可兩家一直以來的“特殊”關係,已經說不清究竟是哪方麵造成的了。其實夜零也知道最早的那段關於兩家的故事,可那又怎麽樣。
  他承認他自己這房的祖先的確是……不光彩,可那是曆史,是過去,憑什麽直到現在這房還得不到夜氏宗祠的承認?
  夜園,他也有繼承的權利,不是為了錢,而是為自己這房爭口氣。
  包括蘇年華這個小丫頭,夜零敏感的看得出她在夜然和陸辰心目中非同小可的地位,真夠混亂的,好吧,那麽就讓混亂的場麵更激烈些,很有趣,不是嗎?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一路胡思亂想著開到電話裏說的蘇年華的地址,停到樓前,隨即看到了兩輛車——陸辰的,和夜然的。
  夜零笑了起來,這個蘇年華還真是……
  停了車,上樓。
  此時此刻,蘇年華家樓上的那對惡霸夫婦正躲在窗簾後感歎:看,三輛車了……全是好車……樓下那個看似忠良的小姑娘,不簡單啊不簡單。
  與此同時,蘇年華的家裏正展開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話說夜然剛到的時候,是陸辰開的門。
  夜然倒不意外,他在蘇年華的樓下已經看到了陸辰的車。
  “年華啊,你老板來了。”陸辰麵無表情的開門,刻意的強調了“老板”兩個字。同時為了顯示他和年華之間的親密無間,他甚至還省掉了一下以來會叫出來的“蘇”字。
  隨即,陸辰拿起擱在鞋架上的藍色塑膠鞋套,有些得意的遞給夜然,還不忘記把自己穿著拖鞋的腳刻意朝前伸了伸……
  夜然沒接,明白陸辰炫耀的意思,隻是笑了笑。
  “不用那個,有拖鞋。”蘇年華早跟了過來,打開鞋櫃拿出拖鞋放在夜然腳下。
  “什麽時候買的!”陸辰愕然,心裏憤憤不平。
  “前兩天,怎麽了?”蘇年華奇怪的問。
  “年華,你別起來,你看,你就是不聽話。”陸辰忽然緊貼著蘇年華,顯示出極大的熱情。
  蘇年華推開陸辰,這家夥吃錯藥了?
  “夜少,還麻煩你來一趟,真不好意思,我沒事的。”蘇年華抱歉的語氣。
  夜然低頭換鞋,懶羊羊早跑了過來,興奮的搖著尾巴。
  謅媚!陸辰心裏把懶羊羊罵了個底朝天。
  “沒事,反正周末,況且我也想懶羊羊了。”夜然笑著抱起懶羊羊,懶羊羊舒服的把頭靠在夜然的胸前,極愜意的樣子。
  陸辰看的眼睛直冒煙兒,這死狗,為什麽見到自己的時候狂吠?看到夜然就這麽溫順了?
  “年華,你如果不舒服就躺著,不用招呼我,我坐一會兒就走。”夜然坦然的看著蘇年華說著。
  “我沒事,夜少,你坐坐,我去倒水給你。”
  “我來,你招呼客人。”陸辰又刻意的強調了“客人”兩個字,自己則擺出“主人”的姿態。

第 48 章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了,蘇年華的小屋裏異常安靜,就隻有電風扇尷尬的轉動聲和懶羊羊偶爾的嗚嗚聲。
  而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幹坐著。
  蘇年華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緊張的感覺,按說和陸辰這麽熟,不可能緊張,和夜然雖並沒相處太久,可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有啊?為什麽有第三個在場就感覺不同了?難道是因為陸辰的眼神……
  陸辰的眼神的確有點……銳利。他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掃對任何事情漫不經心的態度。他很想說些什麽,可又覺得說什麽都有可能露怯,他相當明白夜然不是一般戰士,所以,他最好的戰術就是:敵不動,我不動。
  夜然不經意的打量著屋子,和上次來的時候比,多了些雜亂,陸辰的車鑰匙隨便的掛在電腦桌旁一個小擺設上麵,桌上擱了水果,有啃了一半的梨、還有切成小塊的蘋果,上麵插了兩個小小的叉子。
  一切都那麽自然,那麽協調,多出來的,好像就隻有自己。夜然心裏苦笑了下,想了想,還是打破了沉默:“怎麽會忽然感冒?”
  “說來話長,夜少,我昨天去蓮花高爾夫了,你猜遇到了誰?”蘇年華一想到昨天的事情就有點鬱悶。
  夜然示意他說下去。
  “夜零,他還把我騙到VIP區,害得陸辰找不到我,之後……總之一言難盡,回來我就感冒了。”蘇年華看了看陸辰,出於照顧他的麵子,還是隱去了掉湖的烏龍事件。
  陸辰感激的“凝望”著蘇年華。
  “總之,離他遠一點。”
  這句話,由夜然和陸辰共同說出。
  “噗。”蘇年華忍俊不禁:“原來你們兩個真的有共同點,我一直覺得你們不知道哪裏長的像。”
  “嗬嗬。”夜然不表態。
  “哼。”陸辰以鼻子表態。
  房間又陷入沉默的尷尬之中,蘇年華無奈的端起水杯小口喝著,瞧瞧這個、看看那個,搜腸掛肚的尋找話題,未果。
  “我來的時候,被文斐跟蹤。”夜然忽然打破了沉靜,笑著說。
  “嗯?為什麽?”蘇年華驚訝的問:“他還玩跟蹤?”
  “都怪我不好,不該告訴他我是到你家來,他聽了就非要一起來,我當然不同意,他就出此下策。”夜然聳了聳肩。
  “為什麽不讓他來?我歡迎他啊。”蘇年華反問。
  “你歡迎他?你忘記在拍賣行怎麽整他了?你害得他被那個叫方大大的女人折磨,他一直叫囂著不會放過你。不過你放心,我把他的車甩掉了。”夜然一想到文斐眼睛上明顯被揍出來的黑眼圈就忍俊不禁,他真是不敢相信那個叫方大大的女人會有這麽大的能量,可是……這可是蘇年華幹的好事兒……
  “我才不怕文斐。”蘇年華得意洋洋的表情。
  “為什麽?”陸辰和夜然又一次異口同聲發問。
  “不為什麽,感覺,他就是一隻紙老虎,還不如我家懶羊羊,是吧懶羊羊?”蘇年華心情愉悅的用腳勾起懶羊羊的兩隻前爪逗弄著它。
  氣氛終於鬆馳了下來,不過陸辰仍舊在胡思亂想:為什麽他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什麽方大大?他們一起做了什麽?安排蘇年華進盛世果然後患無窮啊。
  “咚咚”敲門的聲音驟然響起。
  陸辰示意蘇年華坐著,他去開門,門一拉開,陸辰石化。
  “誰呀?”蘇年華側頭看:“啊!”
  蘇年華也跟著石化。
  當然,夜然也看到了來者是誰:夜零。
  夜零極滿意的看著屋裏的三個人的反應,應該說來,他覺得此次衝上來的結果完全超乎了他預計中的精彩。看來時間剛剛好,想不到夜然在,陸辰也在。嘿,蘇年華這個女人未免太牛了,劈腿都劈得這麽有技術含量。
  “你來幹嗎?”蘇年華忍不住站了起來,縮在陸辰身後對夜零怒目而視,順便偷偷捶了陸辰的後背一下,意思是讓陸辰趕緊出手。
  陸辰從石化中清醒過來,本能的隻想關上門,把夜零那張討厭的臉關在門外,可僅存的意識告訴自己:不行,惹惱了他,秘密就不保。
  “夜零,你來找我嗎?出門談。”夜然迅速走到門口,不經意的剛好站在陸辰的旁邊,隔斷了蘇年華瞧向夜零的視線。
  蘇年華愕然的站在兩個高大男人的身後,心裏有點發蒙:這什麽世道,綁架犯還敢找上門?
  “不好意思,我沒找你,我找我的新朋友,蘇年華小姐。”夜零從門口擠了進來,極熟絡的關上門,開始翻鞋櫃,裏麵果然還有一雙男式拖鞋,扔在地上準備換。
  “等等,那是夏寒的。”蘇年華眼尖,踢走拖鞋:“我和你又不熟,你來我家幹嘛?夜先生,我覺得你真的挺無聊的。”
  居然還給夏寒準備了一雙?蘇年華你真行啊!陸辰在心裏不合時宜的抱怨了句。
  “不熟?不熟認識認識不就熟了?”夜零完全不以意,聳了聳肩:“況且我和這兩位熟,對不對?不介意我進來吧?其實如果我吃了閉門羹的時候心情往往會不大好,很難保證不會亂說些什麽,比如……”
  “請進。”夜然冷聲打斷了夜零的陰陽怪氣。
  “給你。”陸辰極配合的遞過藍色的塑膠鞋套。
  夜零極滿意的拍了拍夜然,順手推開鞋套:“這麽醜的東西,我從不穿。”
  說完,大肆走進房間,坐在了窄小的沙發上,舒服的攤開雙臂四下打量,懶羊羊也跑過來衝著他拚命的搖尾巴。
  蘇年華看著地板上豁然出現的大大的腳印,再瞧不斷掐媚著的懶羊羊,在心裏用力對自己說:不要生氣、不要失態、他是夜少的堂弟、雖然很討厭,可是他是國外回來的,我一定要展現出國內淑女的典範是什麽樣子的……
  一定要很用力的在心裏說,不然真的……很想衝上去把他揪出自己的地盤!
  陸辰心虛的在一旁看著蘇年華,以他對蘇年華的了解,她越生氣就表示越安靜,比如小的時候,她生氣自己騎自行車的時候不帶她,整整一天沒和他說話啊,一天啊!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壞菜了,陸辰忽然覺得手腳冰涼。
  “和兩位熟悉?你為什麽和陸辰也熟?”蘇年華終於捕捉到奇怪的信號。
  “是啊,我為什麽和陸辰也熟?”夜零笑眯眯的反問陸辰:“陸辰,你說,我為什麽會和你也熟?”
  無賴!陸辰在心裏咬牙切齒的罵,隨即展開最燦爛的笑容朝向蘇年華:“那個,我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嘿嘿,這個世界真小啊,真小啊。”
  說完,擦了擦額頭浸出的細汗。
  “就是,這個世界真小啊。”夜零滿意的表情:“年華……”
  “請叫我的全名,謝謝。”蘇年華一本正經的回答:“你是陸辰的朋友,還是夜少的堂弟,按說我應該好好招待你,可抱歉,你沒提前預約,如果有下次,下次碰巧您還有雅興光臨寒舍的話,請務必預約,即使我隻是個秘書,我也很忙,謝謝。”
  陸辰自豪的看著蘇年華,他最愛看蘇年華和別人吵架。
  夜零揚了揚眉頭,不置可否的掃了蘇年華一眼,又轉向夜然:“這可怎麽辦?你的秘書不歡迎我,這讓我覺得心裏不大舒服,我心裏不舒服的後果一般就是話多,話多的後果就是……”
  “夜零,適刻而止。”夜然打斷了他的話。
  “你是警告我見好就收?可是我沒得到什麽好處。”夜零有兩兄弟的把柄在手,誌得意滿。
  “夜零,有什麽事出去說。”陸辰慢條斯理的說著,語氣變冷。
  室內氣氛劍拔孥張。
  “鈴……”座機電話再次響起。
  蘇年華鬱悶的走過去接聽:“喂?哦夏寒你好。”
  屋裏另外三個男人不約而同豎起耳朵傾聽。
  “嗯,我在家,哦沒事,聲音不對?哦有點小感冒,不用去醫院……真的不用……啊?你在樓下了……哦……那……我家有客人……啊?……哦。”蘇年華放下電話。
  “夏寒做什麽?”陸辰迫不及待的問。
  “他要過來。”蘇年華攤手,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怎麽自己這小屋成了五A級旅遊景區?
  “夏寒又是哪個?”夜零饒有興趣。
  沒人理他。
  “呃,蘇年華,杯子沒有了,你去給夏寒準備個。要洗幹淨哦。”陸辰木著臉吩咐蘇年華。
  蘇年華有些奇怪,陸辰不是討厭夏寒嗎?怎麽現在倒這麽體貼了,還關注到沒有杯子了?奇怪歸奇怪,陸辰說的也是事實,便沒說什麽,哦了一聲去廚房。
  “幫我也洗一個。”夜零極為自來熟的在後麵喊了句。
  蘇年華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陸辰見蘇年華進了廚房,馬上到鞋櫃旁邊撿起蘇年華給夏寒準備的那雙拖鞋,輕輕開門就想往外走。
  “你做什麽?”夜然開口問。
  “扔掉!”陸辰惡狠狠的小聲回答。
  “他就在附近了,你不是想當著他的麵扔他的鞋吧?”夜然皺眉起身:“你就這麽討厭他?”
  陸辰冷眼對夜然:“他陪著蘇年華渡過了最好的青春時期,你別告訴我你不討厭。”
  夜然沉默了片刻,拿過陸辰手裏的拖鞋扔在地上,隨手又拿起擱在鞋櫃上的小瓶噴霧,對著拖鞋猛噴了一通。
  “你噴什麽?”陸辰愕然。
  夜然沒回答,隻是把懶羊羊抱了過來,蹲下撫摸著懶羊羊的肚子,懶羊羊不情願的扭頭對著拖鞋聞啊聞,滿意了,屁股如夜然如願,對準了拖鞋,噗……一泡新鮮的……狗屎……應聲而出,不偏不倚,正落在拖鞋的鞋窩裏……
  “你噴的什麽!”陸辰喜出望外,再問。
  “寵物導便液。”夜然站起身,簡單的回答。
  屋內啞然,幾秒鍾後,陸辰和夜零異口同聲低聲罵了句:“卑鄙!”
  夜然淺笑:“承讓。”

第 49 章
  蘇年華洗好杯子回到小廳,隻覺得氣氛更多了份古怪。陸辰自不必說了,麵部肌肉緊張、眼神飄移不定。
  再看夜然,專注的看著一份過期了N天的報紙。
  夜零更奇怪,悶著聲笑個不停,一幅快笑斷了氣的死樣子。
  “怎麽了?”蘇年華忍不住問。
  “沒怎麽。”三個男人異口同聲。
  門被敲響,夏寒的聲音:“年華,是我。”
  蘇年華放下杯子開門,夏寒提著一袋水果,神清氣爽的站在門口。
  “每次都是水果,沒點新意。”陸辰懶洋洋小聲嘟囔了句。
  夜然抬頭打量了下夏寒,然後繼續看報紙。
  夜零倒躥到了門口,笑眯眯的伸出手:“歡迎你,夏寒。”
  “你好,年華,這位是?”夏寒有些意外,還是不卑不亢的和夜零握了握手,隨即把水果遞給蘇年華。
  沒等蘇年華有所反應,夜零搶先自報家門:“我是她劈的第三隻腿……哦,也許是第四隻,恐怕你才是第三隻。”
  “夜零!”蘇年華忍無可忍,臉漲得通紅:“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胡說些什麽啊!”
  夜零聳聳肩:“我一向如此,蘇年華,你不請你朋友進來坐嗎?你不是還專門給他準備了拖鞋?”
  蘇年華狠狠瞪了夜零一眼就低頭找拖鞋,於是乎……一眼就瞧見拖鞋窩裏那一新鮮的大坨……
  “啊!是懶羊羊幹的好事!夏寒對不起,我養狗了,它……它平時不這樣的。”蘇年華鬱悶的一個頭兩個大,順便狐疑的看向夜零:此人可疑。
  懶羊羊見到又來了人,興奮的圍上來前躥後跳,一點沒意識到自己被利用,犯了錯誤。
  夏寒臉上的表情連變都不變,仍舊千年春風的笑啊笑,甚至還蹲下來撫摸了下懶羊羊的後背:“沒事,小狗都調皮,它叫懶羊羊?很好聽。”
  屋裏另外三個男人看了夏寒的樣子,不約而同在心裏念了句:高手!
  陸辰下意識看向夜然,眼神裏的含義是:看看你和夏寒哪個更腹黑些。
  夜然掃了眼陸辰,仍舊看報紙,看不出有什麽意思。
  “好聽吧,是挺好聽的,挺像年華的是吧?”厚臉皮的夜零一手環上了蘇年華的肩膀,一臉的笑容。
  “是很好聽,年華也很可愛,不過她可不懶,她這麽多年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關於這點,恐怕你們都不大知道。”夏寒自顧自的撿出藍色的塑料鞋套穿上了走進房間,又接過讓蘇年華拎著的水果:“我去洗一下再放冰箱裏。”
  蘇年華看著夏寒穿著鞋套去廚房,即內疚又感激。
  夏寒一直如此,永遠不會讓她覺得為難,和他相處總是如沐春風的感覺,溫和、平靜,不激烈,可很舒服。
  夜零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陸辰,又看了看夜然,前者一臉悵然,後者若有所思。
  夏寒剛才的話讓陸辰和夜然都沉默了,他說的沒錯,在座的人之中,隻有夏寒陪著蘇年華走過那段最重要的青春歲月,在那段時候蘇年華究竟經曆過什麽樣事情,隻有夏寒清楚。
  陸辰的悵然源於沮喪,他其實也知道並不是所有的愛情都必須要經曆從小到大的成長,可無論如何,他也隱約的感覺到:如果那段時間他沒有離開蘇年華,恐怕現在所有的競爭對手都不存在,或者說沒有威脅性了。
  夜然的若有所思源於對夏寒的另眼相看。他看得出,夏寒舉手投足透出的是良好的教養和學識,蘇年華身邊有這樣出色的朋友,難怪陸辰會這麽緊張,甚而幼稚的想通過丟鞋的方式來惡搞,而更讓夜然無奈的是,自己明明覺得陸辰幼稚,可竟也做出比陸辰更幼稚的行為,而且還是當著夜零的麵。
  恐怕在場的所有人裏,最怡然自得的隻有夜零。
  他處在旁觀者的角度,非常高興能欣賞到自己的兩個堂兄弟吃癟,總之他的宗旨是:唯恐天下不亂。
  很明顯,事情似乎是朝著夜零所希望的方向繼續發展著。
  夏寒洗了水果回來,蘇年華拉過凳子給他,小沙發已經被另外三個男人占據了,蘇年華自己隻好坐床。
  夜零愜意靠在沙發上,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得意,讓蘇年華看見他就一陣火大。
  “呃,夏寒是吧,你……”夜零坐直,忽然皺了皺眉頭,方才他的後背離開沙發背的同時,頭發上很奇怪的感覺到一點粘力。夜零的心裏咯噔一下,他的長發相當於他的個性標誌,基本上是嚴禁別人碰觸的禁區,可剛剛的粘力明顯是有不明物體造成的……夜零心虛虛的抬手摸上後腦,觸手處,果然是粘粘的。
  “什麽東西。”夜零瞬間慘白的臉色嚇了大家一跳。
  陸辰和夜然離他最近,不約而同側過身子看向夜零的後腦部,等看清了之後,夜然明顯是強忍著笑意,而陸辰才不管那麽多,直接就哈哈笑彎了腰。
  “什麽東西,什麽東西!”夜零怒氣衝衝吼了起來,一掃他“斯文敗類”的形象。
  蘇年華奇怪的跑到沙發前,扳過夜零的腦袋看,一看之下瞪圓了眼睛,夜零的後腦頭發上,粘了個指甲大小、白白的東西。這東西明顯很頑固,不知道在夜零的腦後存在多久了,糾纏了許多的頭發,都快粘成一縷了……
  “什麽啊,快幫我拿下來,不許弄亂我的頭發。”夜零猶自命令著。這次連夏寒都忍不住好奇湊過來看了。
  “天啊,這好像是……”蘇年華話說了一半就和夜然一樣,強忍著笑。
  “鈴……”座機電話又響了。
  又是哪個啊?陸辰惶恐的看向座機,又看看蘇年華,她究竟要招來多少人啊,不管了!陸辰三步兩步衝到座機前麵,按了免提鍵,便於監聽。
  葉薇的愉悅聲音立刻從座機裏傳了出來,前所未有的大聲……
  “蘇年華,哈哈哈,我今天幫你報仇了!你猜我碰到誰了?我碰到你說的害你掉進湖裏的長頭發夜零了。本來我認不出他,可我聽到他和別人通電話說了你的名字,還有你的家庭住址。看他那長頭發德性我就猜出是他了。那啥,我猜他是去找你麻煩,小心些哦。還有,你想不到啊,哈哈哈,你猜我幹什麽了?”
  蘇年華對著電話大喊了一句:“你幹什麽了?”,順便看向夜零,他的臉色已經從慘白到漲紅了。
  “哈哈,我把我嚼過的口香糖粘他頭發上了!讓他留長頭發,讓他再留!哼,以為自己是漫畫男咩,臭美!”葉薇的話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行了,我就告訴你這事兒,回見,我和網友見麵換地方了,先不說了,你自己小心哈。”
  啪,電話掛斷了,免提聽筒裏傳出嘟嘟的長音。
  房間裏靜極了,夏寒輕咳了聲,夜然長歎了聲,陸辰捂著肚子無聲的癱倒中。蘇年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笑,又怕惹瘋了夜零。
  總之,在那一刻,蘇年華終於切實的體會到了書本上講的,什麽叫做麵如死灰。何止是死灰,簡直是死的不能再死,灰的不能再灰的灰。比陸辰被剃光頭還要灰!
  夜零的腦海裏過電影一樣,瞬間倒放:咖啡廳,自己接聽完電話,頭上被拍了一下、回頭、圓臉戴眼睛的女孩朝自己笑、然後把擼了鼻涕的紙扔在他的身上……等等,鏡頭回放,頭上被拍了一下!原來如此。
  “她是誰?”夜零的聲音活像從冰窖裏鑽出來的,冷餿餿的衝向蘇年華。
  “沒誰,你個大男人,不能和小姑娘一般見識。”蘇年華心虛的往後退,陸辰下意識站起來,擋在她前麵。
  “她還是小姑娘?她看上去都快孩子他媽了!說,她是誰!”夜零的聲音又朝零下降了幾度,騰的站起身,氣勢驚人。
  “你嚷什麽啊。”陸辰皺了眉:“不就個口香糖嗎,摘了不就行了。”
  “摘不掉……”蘇年華扯住陸辰手臂小聲說著:“洗也洗不掉,隻能剪掉粘住的部分,這招很損……”
  “呃……那剪就剪吧,反正夏天,你看我光頭多涼快。”陸辰猶自強硬的態度,反手護住了蘇年華,他瞧著夜零好像就要衝上來殺人的表情了。
  “好,蘇年華,你不說是不是?你不要以為護在你前麵的男人是好東西,你知不知道他是……”夜零氣急,瞧著陸辰事不關已的態度更是冒火,好吧,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反正要不痛快也大家一起!尋思著,陸辰身份的秘密就要脫口而出。
  “夜零!”夜然也站了起來,一把扯住夜零的手臂,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一件歸一件,別扯上其他人。”
  “他是什麽?”蘇年華好奇心害死貓。
  夏寒隔岸觀火。
  陸辰瞬間掉入冰窖,從頭到腳開始發麻,絕望的看著夜零:“那什麽,你別禍及無辜啊……你那個……我那個……我們好賴是堂……好賴是一起留過學的,你那個別太過份啊。”
  “我過份?那你說,那個女的是誰!”夜零一個字一個字的擠著。
  陸辰開始在是否出賣朋友來保全自己的身份中苦苦掙紮,他終於切身體會到建國前地下黨的不容易……
  “百鳥朝鳳。”夜然忽然打斷了夜零對陸辰的逼問:“就先放你那裏。”
  蘇年華大為驚訝,夜零究竟要說些什麽,為什麽會讓夜然連百鳥朝鳳都暫時放棄了。
  不過很明顯,夜然的話還是起了作用,也或者是夜零又想到了別的什麽,他怔了怔,似乎在品味百鳥朝鳳是否具有交換的價值。
  事態似乎暫時朝平息的方向發展了,瞧著夜零慢慢恢複正常的神色,房間裏所有的人,不管是心知肚明還是一頭霧水,也都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
  “咚咚”房門再次被敲響。
  房裏的人麵麵相覷,苦笑,還有誰沒來嗎?
  蘇年華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去開了門。
  果然,來者是除了夏寒以外大家都很熟,相當熟的人,並且,一進來就以高八度的聲音極興奮的嚷嚷起來:“哈,蘇年華,被我找到你了吧,嘁,夜然還想把我甩了,沒門兒!憑我的車技……哎?陸辰也在,啊?夜零也在,靠!蘇年華你真本事,他們三兄弟都跑你家來了啊。他們不是老死不相往來嗎?你怎麽讓他們一笑抿恩仇的,介紹介紹經驗啊。”
  “三兄弟?你說誰?”蘇年華小聲問。
  “夜然、陸辰、夜零,他們三個是堂兄弟啊,你不會不知道吧,哈哈。陸辰也是夜家的,哈哈哈。呃?你不知道?他們沒說?”
  蘇年華怔然,陸辰呆然、夜零木然、夏寒無語中。
  “文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夜然一字一字的,咬牙切齒的,怒視著最後一個漏網的來者:文斐。

第 50 章
  “啊?我,我好像沒說什麽啊……”文斐一頭半霧的水,好像還有個線頭一樣的思路鑽出來,張牙舞爪的告訴他:你壞菜了!
  “你不是沒說什麽,你是沒什麽沒說了。”夜零的心裏總算好受了些,由頭發引起的火氣成功轉移,現在他更多的想法是幸災樂禍。
  “呃,那個什麽,我還有事,我先走一步哈,先走一步,你們慢聊,慢聊。”文斐終於變聰明了一次,大而化之笑的極為瀟灑,邊說邊退後,等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人已經在下一層樓梯了。
  蘇年華安靜的站在門口,竟連門也忘記了關,沒人知道文斐的話到底帶給她多大的衝擊。她的表情就像隻是剛剛送一個朋友下樓而已,沒有任何的特別。
  和她一樣沉默下來的,還有陸辰。
  “你……姓夜?”蘇年華轉過身,問著陸辰。
  “他當然姓夜,夜然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怎麽,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連這點都不清楚。”夜零饒有興致的湊近了蘇年華:“其實也不怪你,他們兄弟兩個演起戲來,沒幾個人不上當。”
  “年華,我出差剛回來,家裏還有些要處理,我先走了。”夏寒站起身,走到門廳處換了鞋,微笑著拍了拍年華的肩膀:“笑一笑,其實很多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的。”
  蘇年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她仍舊是感激夏寒在這個時候離開,而不是像夜零一樣留下來添亂。
  夏寒走了,隨手還替蘇年華關好了門。
  “年華,對不起。”是夜然先開了口:“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怕你知道了以後會……”
  “他們是怕你自卑。”夜零吊兒郎當的接過夜然的話:“本來嘛,我還在奇怪,以你的學曆和閱曆,怎麽會一進盛世就坐到那個位置上。其實你自己也夠笨的,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嗎?你還真以為你憑的是真本事?所以說,這事兒大部分也怪你自己,要不是你……”
  “你閉嘴!”陸辰怒不可遏的打斷了夜零。
  “你沒權利命令我做事。”夜零的微笑更甚:“還是多替自己操心比較好,是不是,年華?”
  年華麵無表情的看著夜零,沉默了少許。夜零臉上的笑容稍滯了滯,沒來由的竟有些心虛的感覺,這感覺讓他自己很奇怪。
  “夜零先生。”蘇年華終於開了口:“我實在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高興,發生了什麽事?什麽事給你帶來巨大的利益了嗎?”
  蘇年華的聲音不高,語氣也不尖銳,可也讓夜零靜了下來,他並不意外蘇年華會把戰火引向自己,一般來講,城門失火自然會殃及池魚。
  他不介意做池魚,隻要能讓城門失火。
  “巨大利益倒沒有,不過看到一些事情的發生,挺有趣的。蘇年華,你怎麽想?”夜零調笑的口吻:“其實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最信任的人聯合別人騙你,把你騙的團團轉。你習慣就好,有的時候,連同樣的血緣都不可靠。”
  “我永遠不會習慣。”蘇年華打斷了夜零的話:“對於你的教誨,我會當成耳旁風聽聽就算了。沒錯,陸辰騙我了,原來我進盛世是他安排的,對嗎?”
  蘇年華看向陸辰。
  陸辰安靜的站在那裏,沉默著,心裏涼涼的。他不知道這一天是怎麽了,前一刻還準備向蘇年華表白,後一刻他就感覺自己像個罪人一樣站在蘇年華麵前了。沒錯,當初是他安排蘇年華進盛世,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後悔這麽做了,可當初……
  他沒話可說,做了就是做了。
  “並不完全是,如果你的麵試成績不合格,也進不了盛世。”夜然平靜的說著:“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該相信你自己。”
  “嗬,真是冠冕堂皇。”夜零笑了起來,很愜意。
  “夜零。”蘇年華打開了門,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今後,我家不歡迎你。”
  “沒問題,今天我想我也不會來了。”夜零聳了聳肩:“那他們兩個呢?”
  “他們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蘇年華一字一字的說著:“你有什麽可高興的?你以為真相大白了我就會大發雷霆然後和我最好的朋友絕交嗎?讓我告訴你,對於陸辰,我隻有兩個字:感謝!”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夜零的表情終於有了幾分詫異。
  “你雖然姓夜,可你並不了解陸辰。我和他從小在一起長大,我很清楚他對自己的身世有多麽討厭,沒錯,我問過他到底姓什麽,可他沒說,不是想保持什麽神秘,他隻是在怨,怨拋棄他和他母親的父親。我還要感謝文斐,他讓我知道了陸辰究竟為了我做了些什麽,沒錯,陸辰為了我,甚至甘心去做一些以他的性格絕不屑的事情。甚至於,他所求的人,姓夜!你以為我會因此而生陸辰的氣嗎?我以為我是那麽不知好歹的人嗎?夜零先生,你是不是言情電視劇看多了,你是不是以為我該把陸辰轟出去,然後傷心的大哭,和他絕交?還有我老板,他是盛世最高行政長官,你如果質疑他對員工的判斷,就請在商場上和他決一高下,而不是跑到他員工家裏來挑撥離間,這是小孩子的把戲,當然,也許你的心智還停留在兒童時期。哦,我忽然想起來了,在商場上你從來沒贏過他對吧,不管是在商場,還是在拍賣行,你永遠是輸的那個!原來我並不清楚你為什麽會輸,現在我明白了,因為你根本沒有長大,你把什麽都當成玩,什麽東西在你眼裏都能被玩。可你錯了,有些事情,有些人,不喜歡你的玩法,鄙視你的玩法。沒錯,我不怪陸辰,不怪夜少,可我可憐你,真的,也許你從沒有過真心的朋友吧,所以你才不了解陸辰!”蘇年華慢條斯理的說著,就像在和夜零說著家常話,可句句犀利。
  “請吧。”蘇年華再次往外請了請夜零:“你的頭發再不去整理,恐怕會和陸辰一樣的發型了。”
  夜零的微笑冰凍了,眼底有了一觸即發的怒意,隻有他自己明白,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來盡量收斂情緒。
  坦白說,在商場上更為難聽的話他也聽過,他以為自己刀槍不入,可卻被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姑娘擊潰。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小醜,好好的天氣,不去泡美女、不去談生意,非巴巴的跑到這個悶熱的破屋子,頭發上還頂個別人嚼過了的口香糖,擠坐在一個失去了彈性的沙發上,幸災樂禍的看別人爭風吃醋?
  可是蘇年華憑什麽?憑什麽是蘇年華?
  不想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夜零強自笑了笑出了門,樓梯很窄,他的手臂甚至蹭到了牆壁上的灰塵,可他連拭淨的心思都沒有,多留一刻,徒惹恥笑,不是嗎?
  可是為什麽被恥笑的人變成了自己?
  “夜零。”陸辰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
  夜零停下腳步,並不回頭,後背凜了凜。
  “沒事兒別總看那些肥皂劇了,不好,真的,劇情挺老土的,現在都什麽社會了,其實你也該充充電了,去商學院再進修幾年吧,當然,如果你考得進的話。”陸辰恢複了元氣,極過癮的落井下石。
  蘇年華的房門終於關上了,把夜零關在了門外。
  方才還極熱鬧的小屋,現在就隻留下了三個人和一隻狗,隻有夜零踩出的鞋印證明剛才有著怎樣的一番混亂。
  “蘇年華,謝謝。”陸辰囁嚅的說著。
  蘇年華並不理會他,轉身進廚房拿出抹布,蹲在地上,一點點的擦著。
  夜然瞧著地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他並不知道蘇年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幹活,可他也明白,方才支撐著蘇年華說完那些話的力量,就隻是因為她的不甘在夜零麵前示弱而已。
  夜然明白,陸辰的身份被揭開,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開了刃的刀,不碰無害,一碰就會流血。他不知道蘇年華的心理承受能力究竟有多大,他隻知道,現在蘇年華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十分鍾後,夜然和陸辰也離開了,他們終於有了一次默契,一次沉默的默契。
  下了樓,各自開了各自的車子。
  陸辰習慣性的朝蘇年華的窗子看了看,碎花窗簾半掩著,遮住了裏麵所有光景。剛才他出門的時候,蘇年華還客氣的說了句“再見”。
  她從沒對他說過“再見。”
  夜然透過車窗可以看得到陸辰的側臉,蘇年華是怎麽想的他真的猜不到,可是他明白,陸辰,徹底淪陷了。

第 51 章
  晚上的時候,蘇年華的感冒好像不藥而愈了,原來吵架還有這樣奇特的功效。蘇年華苦笑:早知如此,早該找誰吵上一架。
  可是找誰?陸辰嗎?或者應該說:夜辰。
  的確,蘇年華並不怪陸辰,她也根本沒有理由去怪,她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讓陸辰去求他父親那邊的人有多難。
  可陸辰為她破例了,這種破例,讓她沒來由的心痛。
  對著陸辰,她覺得心痛,而對著夜然,她覺得慚愧。
  沒錯,其實夜零說的對,以她這個剛出校門不久的學生來說,又憑什麽能夠當上盛世這樣規模公司的秘書。
  她不想中了夜零的圈套,她不想讓自己糾結在這件事情上,可說的容易,做起來有多難。
  蘇年華想,也許自己還沒有具備明知有假,還坦然接受的能力。
  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打開看,是陸辰:蘇年華,我不會說對不起,因為如果不讓我幫你是不可能的。你也不許怪我,因為你不接受我的幫助是神經病!你想當神經病嗎?
  這短信是陸辰一貫的風格,胡攪蠻纏,不知所雲,蘇年華皺眉苦笑。
  電腦開著,有MAIL發來的提示音,是夜然。
  蘇年華猶豫了一會兒,這郵件是夜然的解釋?其實他究竟明不明白,她不會怪任何人?她隻是沮喪而已,就像當初她沒考上博士的時候一樣,隻是沮喪。
  過了不知道多久,蘇年華還是觸動了鼠標點開郵件。
  郵件內容簡單的出乎意料:年華,明天一早和我出差。隻需帶上身份證和換洗衣服,而且,在我開除你之前,你還是盛世的員工,希望你明白。
  夜然
  夜然以他一貫的強硬口吻,從反方向提示她:你根本就是個合格的員工。
  蘇年華反複讀了郵件,啞然失笑。
  可雖然是笑著,眼角卻濕濕的。
  ……
  第二天一早,蘇年華準時起床,剛洗漱完畢,門又被拍響了,而且是震天響。隨即又傳來熟悉的喊聲:“蘇年華,開門!”
  蘇年華怔了下,在心裏歎了口氣,拉開門,有氣無力的朝來人問了句:“你可不可以不要象上班一樣出現在我麵前?”
  “上班?我上班一般在晚上,可你看我到你家多早。蘇年華,你該表揚我才對。”文斐笑容可掬的擠了進來,懶羊羊也湊近了他,歡實的轉悠。這狗,不管看到誰都高興。
  “吃早餐,呃,這是方大大賣給你的懶羊羊。”文斐摸了摸懶羊羊的頭,自顧自的換了蘇年華扔給他的拖鞋,又把手裏提的早餐盒子隨手放在了客廳的小折桌上,環視了下,自顧自的去洗手。
  蘇年華瞧著文斐悠然自得登堂入室的模樣又無奈又好笑。這家夥,臉皮越來越厚了。
  打開早餐盒,裏麵真可以說是琳琅滿目種類繁多。
  怔忡間,文斐已洗了手出來,拍了拍蘇年華的頭:“傻瓜,吃飯。”
  “你怎麽買這麽多?”蘇年華扯過凳子先坐下了,撚了個蟹黃包入口,果然香極了,還冒著熱氣。
  “這個是阿炳記的蟹黃包子,這個是你說好吃的黃金糕,喏,我還買了紅豆雙皮奶、水晶餃子、芝士蛋糕、芝麻燒餅、油條。”文斐一個一個的介紹著,一本正經。
  蘇年華“嗯嗯”的隨口應著,嘴裏又塞了個水晶餃。
  文斐看著蘇年華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一大早就出現在你家?”
  蘇年華頭也不抬:“是陸辰吧?”
  “你為什麽不猜是夜然?”文斐反問。
  “黃金糕上還淋了花生醬,我喜歡這麽奇怪的吃味,隻有陸辰知道。”蘇年華直言相告。
  文斐沉默了稍許,也挾了塊黃金糕仔細嚐了嚐,皺起眉頭:“你的口味果然與眾不同。”
  “是小的時候養成的習慣。”蘇年華看著桌上的黃金糕:“小的時候陸辰騙我說多吃甜食就會笑得甜蜜蜜。你看,他從小就喜歡騙我。”
  “呃……昨天的事情……那個……其實蘇年華,你就看在我二十幾年也沒起過這麽早的麵子上,別生任何人的氣了吧?”文斐費力的解釋著。
  他何止是二十幾年沒起過這麽早,他從小到大也沒向誰這麽低聲下氣的說過話。
  “陸辰昨晚上在我家住的,喝了很多的酒,又吐,我都以為他會把膽汁吐出來了,太可憐了,他還隔十分鍾就看看手機,我估計是等你回電話。你一晚上沒回電話,他就歎了一晚上的氣。其實相較我和夜然,我和陸辰的接觸畢竟少了些,可是兄弟之間的感覺不是靠時間堆出來的,坦白講,陸辰很對我胃口,真的。他身上的那種傻勁和大熊貓一樣珍貴。我覺得他已經受到懲罰了,況且他也沒完全錯啊,他隻不過出於好心幫你找了個工作而已,其實憑你的能力和學曆即使不在盛世也會有個不錯的職務,現在隻不過當個助理秘書而已,你完全能勝任啊。”文斐一一細述,表情極為誠懇。
  “我的能力?你覺得我有什麽能力?”蘇年華斜著眼睛看向文斐。
  “當然有能力,比如吧,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把十五萬美金的花瓶大膽設計成十五塊錢路邊貨,你還有本事讓那個野蠻的方大大追殺我。”文斐脫口而出。
  蘇年華一口氣沒順下去,差點嗆著:“咳……你確定你是陸辰派來安慰我的?不是害我的?”
  文斐皺著眉拍了拍蘇年華的後背:“我當然是他派來做和事佬的,他說了,你要是還在生氣,他就刮花我的車,砸爛我酒莊的酒。我就奇了怪了,明明是你害我,為什麽所有人都幫著你?你也幹缺德事兒了,為什麽大家都視而不見?”
  “他不會刮花你車的,放心好了,呃……他昨晚上說的?”蘇年華問。
  “是啊,這家夥,打電話和我說的,這還不算完,一大早就跑到我家,拉著我跑遍S城給你買早點,還命令我來幫他來做和事佬。”文斐歎了口氣:“要不是衝在昨天是我壞了事兒,我才懶得理他,這家夥從不主動找我,一找我也沒什麽好事。”
  “哦……”蘇年華用力點頭:“打電話說的?”
  “是啊。”
  “哦,是這樣吧,那剛才是誰說陸辰昨晚上在他家住來著?還喝多了酒來著?還吐出膽汁來著?嗯,難道你家大的不得了,他要打著電話和你交流?”
  “呃……”文斐臉色泛紅:“這個……我……我不是尋思著……添點油加點醋,呃……我是不是又壞事了。”
  蘇年華好氣又好笑:“我真是對你無語了,你不幫倒忙會身亡?”
  文斐擺出一幅無辜又無耐的神情顧左右而言他:“今天天氣不錯啊年華,聽說股市會跌,你買了沒有?如果買了抓緊拋啊。”
  “不和你閑扯了,我還要上班。”蘇年華吃飽喝足,準備站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麽,又笑問:“對了,那個方大大怎麽樣了。”
  文斐正端起杯子喝水,年華話音沒落,他剛喝到嘴裏的水便噴了出來。
  蘇年華倒愣住了,她還是頭一次看到文斐會有這樣的驚恐表情,又想笑,又吃驚。
  “我和陸辰那麽多年的朋友了,他像熊貓沒錯,我看你更像!”蘇年華捶了捶文斐的胸:“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
  “年華。”文斐笑了起來:“其實吧……”
  “咚咚”,忽然有敲門的聲音:“有人在家嗎?”
  “誰啊?”蘇年華愕然問文斐。
  文斐搖了搖頭:“這次和我真沒關係。”
  蘇年華瞪了他一眼,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竟然站了兩個穿製服的年輕警察!
  “你是這家的戶主?”其中一個警察客氣的問著。
  “我不是戶主,我隻是租這房住。”蘇年華奇怪的回答著,順便又問:“有什麽事情嗎?”
  “這人你認不認識?”另外一個警察手指向樓梯一側。
  蘇年華探出頭,視線所及處,長出青青頭茬的陸辰狼狽的靠著牆壁站著,臉色陰晴不定,即尷尬又猶豫。
  “啊!”蘇年華大為吃驚:“陸辰,你站這裏幹嘛?”
  “你們認識?”年輕警察警覺的問。
  “不但認識,還相當熟。”文斐懶洋洋的擠了出來,看到陸辰的表情,忍不住笑彎了腰。
  “呃……警察同誌,他怎麽了?”蘇年華緊張的問。
  “如果認識就沒問題了。剛才有人拔110,說這個人一直貼在你門口,鬼鬼祟祟的!”
  “都說了我們認識。”陸辰漲紅了臉:“我哪裏有鬼鬼祟祟,我光明正大的來看朋友,隻不過……隻不過……肯定是樓上那對惡霸夫妻幹的好事,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處理他們,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驚動110了,您說這不是給警察同誌沒事兒找事兒嘛。”
  “沒事兒找事兒?”年輕警察上下打量著陸辰,又打量了文斐:“我怎麽看有點可疑。”
  蘇年華無語望天,心裏暗想,何止可疑,如果這兩警察同誌昨天在場,就會知道場麵是多麽可怕了。
  好說歹說,兩位盡職盡責的110同誌終於走了。
  蘇年華心想,再在這樓裏住下去,恐怕附近派出所所有的民警都能認識了……

第 52 章
  “那個什麽,你們兩個聊著,我走了。”文斐把別扭陸辰扯進蘇年華的屋裏,自己拍屁股走人。
  陸辰無奈的半垂了眼,蘇年華站在他麵前比他整整矮了一頭,可沉默著的蘇年華氣場格外強大,陸辰腦海裏就仿佛出現自己動畫樣縮小的畫麵……覺得應該說點什麽,可心裏悵悵的,好像說什麽都有些多餘。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抬手揪了揪蘇年華的雷羊羊頭發問:“起床了?”
  蘇年華愣了下,鬱悶的回答:“這不是顯而易見咩?”
  “呃……真巧,我也起床了……緣份吧。”
  蘇年華無語。
  “那個……你要去上班?”陸辰沒話找話:“上班是……”
  “陸辰。”蘇年華打斷了他的話。
  陸辰倒吸一口冷氣,緊張的聽著蘇年華即將說出口的話,就像在聽法庭上最後的判決,他明白蘇年華即使生氣也不會氣太久,可現在是非常時期,蘇年華身邊前有狼後有虎,自己絕不能出任何岔子讓別人占了先機。
  可蘇年華卻不說什麽了,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陸辰,表情極為認真,當陸辰終於被看的頭皮發麻的時刻,忽然,蘇年華擁抱了陸辰。
  火星撞地球了?天翻地覆了?外星人來襲?當蘇年華胸前柔軟的小山坡緊貼上陸辰身體的這一刻,陸辰陷入了短暫的缺氧型腦短路,同時的突發性病症還包括:四肢無力、酸麻、失憶、癡呆、口水分泌旺盛。
  “陸辰,其實我一直欠你一句謝謝,不對,不是一句,是很多句。”蘇年華終於鬆開了陸辰說著,聲音不大,喃喃的,可在陸辰耳裏無異於天籟:“昨天對夜零的話,是我的心理話。雖然我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舒服,可那不是生氣,隻是懷疑自己的能力而已。不過,我想懷疑也沒有用,無論如何我要去試試,試著去把工作做好,就這麽簡單。
  陸辰哆哆嗦嗦的有點站立不穩,糾結了一整晚的內疚情緒被這一大早的驚喜所衝的片瓦不存,心情就好像在坐著火箭,直接從穀底鑽到九霄雲外。
  “蘇……蘇年華。”陸辰結結巴巴漲紅了臉:“你不生氣?不……不帶這麽嚇唬人的。”
  “擁抱你一樣表示感謝而已,不用這樣說我吧”蘇年華捶了陸辰一拳:“知道啦,我知道我沒你那個晴晚女人味行了吧!你真是不打擊我會死星人。”
  陸辰拚命搖頭,心裏堵的話爭先恐後的往外鑽,可嗓子眼兒太小,沒一句有用的鑽出來,反倒鑽出一句最沒用的:“蘇年華,太難得了,今天太陽打東邊兒出來了?”
  蘇年華白了他一眼:“太陽每天都打東邊出來,謝謝。”
  陸辰無言以對……
  “不和你說了,再耽擱就遲到了。”蘇年華提了小小的皮箱準備出門。
  “拿箱子做什麽?”陸辰有些奇怪。
  “昨晚夜少,呃,你哥哥說要帶我出差辦事。”
  “昨晚!”陸辰聲音忽然提高:“昨晚他明知道你心情不好,怎麽還會安排你做事,這人還有沒有良心。”
  蘇年華無耐搖頭:“陸辰,他給我安排工作是天經地義,況且,你認為我不能處理好自己情緒上的問題嗎?”
  “那懶羊羊怎麽辦?你要走幾天?”
  “我昨晚上和葉薇說了,一會兒她來接懶羊羊,她有我家鑰匙。走幾天我也不知道。”
  陸辰皺了眉不再說什麽,他看得出蘇年華認真的態度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幫她打抱不平,不要再幫她什麽,不然真要翻臉了。
  “你拿這麽多東西,我開車送你吧。”鬱悶歸鬱悶,陸辰還是不忍心讓蘇年華提著箱子一個人上班。
  “呃,也行,反正你無業遊民閑著也是閑著,不過隻送我到盛世旁邊那條街就行了,我可不願意讓同事看到你那輛囂張的車。”
  “行,行。”排開剛才小小的不愉快,陸辰的大部分心花仍舊處在怒放狀態中,這個時候就是蘇年華說讓他把車扔進太平洋,他也不會有任何異議。
  兩人直接下了樓。
  “車停哪兒了?”蘇年華四下張望,小巷空空如也。
  陸辰張口結舌。
  “停哪兒了?”蘇年華奇怪的問。
  “呃……停文斐家了……我坐文斐車來的……要不先去他家取車?”
  蘇年華頭頂三道汗……
  十分鍾後,打車打不到,又怕遇到塞車,兩人隻好擠進了地鐵。
  正逢星期一早晨上班高峰時間段,地鐵裏人滿為患,車廂就等同於人肉罐頭集中營,好在空調開的足,倒也不至於太過氣悶。
  蘇年華兩手扶著不鏽鋼柱,努力讓自己站的穩些,而她的身後,則是臉通紅的陸辰。
  陸辰心旌蕩漾的環住蘇年華,呃……準確的說,是和蘇年華扶著同一根柱子,借以環住蘇年華。他覺得這個早上真的是太幸福了,先是和蘇年華的小山坡正麵接觸,現在又相當於抱著蘇年華,雖說兩人之間還是隔了些距離,可陸辰認為這距離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巨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炸的他頭暈暈甜蜜蜜。不禁在心裏覺得沒開車來這個決定是多麽的無心插柳柳成蔭,早知道能這樣的和蘇年華親密接觸,他早這麽幹了!還好,不能讓夜然單獨和蘇年華出差,得想個辦法,呃……幹脆跟著走!
  與此同時,蘇年華卻昏昏欲睡中,她可沒陸辰那麽多浪漫的想法,她心裏隻有一條:嗯,陸辰在,挺安全的,至少小偷不會光顧了吧,行李放在腳下,那我還可以閉上眼睛眯一會兒……如果有個座位就更好了。
  在兩個人截然不同的想法中,目的地到站。又轉了一道公交之後,到達盛世大廈。
  “蘇年華,進去吧。”陸辰送到門口,手插在褲兜裏美滋滋的說著。
  蘇年華點點頭,剛想離開,冷不妨的陸辰忽然又在旁邊喊了聲:“年華,加油加油!”
  蘇年華愕然環視了四周,看到已經有聽到陸辰這話的人開始偷笑了。心裏暗自叫苦,回頭壓低了聲音朝著陸辰嘟囔句:“大哥,你韓劇看多了咩?”
  陸辰也不生氣,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年華,自以為是無比欣賞的表情,自以為是足以表達出自己內心愛慕的表情。
  蘇年華一陣惡寒,頭皮發麻,訕笑著揮了揮手:“再……見。”
  說完,轉身快步離開,心想著真要給陸阿姨打個電話了,陸辰最近精神越來越不正常。
  陸辰目送蘇年華離開,馬上打車出發到他的下一站:機場。
  他準備在機場守株待兔,等待蘇年華。
  ……
  進了大廈,蘇年華直接乘電梯到五十層。
  好在還沒遲到,蘇年華不想讓夜然覺得她脆弱到受點所謂的傷害就拿工作開玩笑了。
  夜然辦公室的門開了一道縫,想必他也到了,從裏麵傳出來談話的聲音,應該是夜然和他另兩個秘書。
  蘇年華放下包,按照慣例先衝了茶端進去。
  夜然稍顯疲憊的神色,手按著太陽穴,對麵坐著趙家安和張芒在一一向他做著匯報,是最近盛世在並購的一個項目,蘇年華大概知道一些,也幫助查過資料,不過主要是張芒在負責,看他們的樣子,大概情況是不大好。
  蘇年華輕輕把茶擱到夜然麵前,盡量讓自己揚了揚嘴角。
  夜然剛好抬頭,捕捉到她微乎其微的笑容,怔忡了瞬間。
  “夜少,今天要出差?”蘇年華提及昨晚MAIL裏的內容,並不多問。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馬上走,去K市。”夜然站起身說著。
  “年華,有什麽需要處理的事情交待給我就行了,一會兒我把訂好的航程和入住酒店信息交給你。”張芒接過話題,他是夜然的公關秘書,偶爾也會代年華處理一些事務性的工作。
  “哦,謝謝,不過沒有什麽特別的急件。”蘇年華想了想,隻要帶上筆記本,應該沒有需要別人幫忙做的事情了。
  張芒了解的點點頭,他其實一直比較欣賞蘇年華的工作態度,雖說由於剛畢業經驗不足會偶爾出差,但至少她肯學肯改。
  “家安,這些資料我帶走。”夜然翻揀著桌上的資料,略選擇了下,放進文件袋裏遞給蘇年華。
  趙家安扶了扶眼鏡,與張芒對視一眼。他們都清楚,夜然對那些資料早就爛熟了,這次出差卻還要帶著,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給蘇年華看。不過蘇年華一直沒介入這個項目,卻在這個時候安排她做事,真不知道夜少是出於什麽用意。
  蘇年華當然更不清楚這中間還有環節存在,她隻是認真的把資料放好,然後隨同夜然出門,行李交給司機放在車的後備箱。
  下電梯的時候碰到唐婉,她好像是專門等候在電梯口的,和夜然小聲耳語了幾句。
  蘇年華禮貌的站了稍遠了些,並不想偷聽什麽,可仍舊有隱約的聲音傳進耳朵。
  她聽到唐婉說夜先生要回國了。
  蘇年華想,這個夜先生應該就是夜然和陸辰的父親。

第 53 章
  夜然親自開車駛在機場高速上,蘇年華安靜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其實,蘇年華很喜歡夜然開車的感覺,方向盤在他的手裏用什麽詞形容好呢?雖不恰當,可應該是“流暢”。
  沒錯,是流暢,帶給人心安。
  真沒想到,他竟然是陸辰的哥哥,蘇年華偷偷打量著夜然的側臉。難怪一直覺得他們兩個不知道哪裏像了,原來是有血緣關係的,可是性格差異倒蠻大的,因為彼此生活環境不同造成的吧。
  不知道他們相比較起來,哪個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更幸福一些。呃……應該是陸辰吧,想到陸辰的傻樣子,蘇年華忍不住無聲的笑了起來。
  “看來你沒有被夜零影響到。”夜然忽然開了口,倒讓蘇年華嚇了一跳。
  “要說完全沒有影響也不確然,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蘇年華鼓足了勇氣說著。
  “如果你想問,我是不是因為陸辰的原因而任你為助理秘書,那麽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夜然坦白的說著。
  蘇年華怔怔的看著他,瞪圓了眼睛:“夜少,你要不要這麽坦白……”
  “我是因為陸辰的原因而任你做秘書,是因為我可以近距離觀察你,如果你不符合盛世的要求,同樣會失去這份工作。”夜然笑了笑:“別以為我說的是官方語言,盛世發展到今天並不是靠裙帶關係,你來這麽久,應該看得出有很多老資格的員工希望看到我犯錯或出糗,你以為,我會笨到放個不合格的秘書在身邊嗎?”
  蘇年華咬了咬嘴唇,仔細想著他的話,心裏苦笑。沒錯,自己剛才的確是想問那個愚蠢的問題:錄取,是否因為陸辰。
  可現在想起來,這個問題似乎毫無意義。自己之所以會問,無非隻是想聽到些好聽的,比如我錄取你完全是因為你的能力之類的。
  如果夜然真的這樣說了,自己就會相信嗎?不會。
  “所以,這次出差是給你的一次機會。”夜然繼續說著:“剛才交給你的資料,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完並記牢,是關於華誠企業並購案的。坦白講,前期談的並不好,基本宣告失敗了,我這次去K城是因為要參加華誠董事長的壽宴,同時也做最後的努力。你願意把這個項目當做一次考試嗎?證明你絕對有資格進盛世的考試。”
  “我知道這個項目,可是我不大懂並購。”蘇年華愕然。
  “盛世不乏並購專家,可他們還是失敗了。”夜然笑了笑。
  “可是我……我要做些什麽?”蘇年華很為難。
  夜然隻簡單的回答:“你要做的就是告訴我,你要做些什麽。”
  蘇年華無奈的靠在座椅上,再沒什麽問題可以問了,夜然果然給她出了一道相當不錯的考題。那些資料看上去蠻厚重,可即然是前期談判不成功,就說明資料基本也沒起到什麽作用,最多隻能了解華誠的概況吧?想了想,掏出手機拔通葉薇的號碼:“葉薇,你在哪裏?”
  聽筒裏傳來的環境聲音有點嘈雜,葉薇的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精神:“我到你家巷口了,來接懶羊羊啊。”
  “嗯,行,等你回家之後幫我查個資料啊。”
  “什麽資料。”
  “華誠企業的……沒聽過?呃,沒聽過不要緊,找百度大叔全知道……對對。”
  “百度大叔知道的全世界人民也都能知道。”葉薇不屑的哼了聲:“說吧,你是要正經的還是不正經的?”
  “我要不正經的!”
  “嘁,早說啊,我就愛查不正經的!行,沒問題,回頭電聯!”
  葉薇利落的掛了電話,說話間已經到了蘇年華家的樓下了,剛要進去。樓門口停著的香檳色BENZ的車窗是打開的。葉薇好奇的朝車裏掃了一眼,眼神與車內的人對了個正著。
  嗯,五官非常完美,網絡小說裏一般會用希臘雕塑來形容,就是眼神不大友善,看上去……怎麽那麽怪異啊?
  葉薇心裏有點奇怪,正尋思著,車裏的人居然朝她說了句:“你愛查不正經的?”
  “呃?”葉薇愕然,心想這人還偷聽到她的電話了啊:“你哪位啊?新上任的居委會主任?”
  “那麽,把口香糖粘到頭發上這招,也是你查到的不正經招術之一吧。”車裏的人下了車,“嘭”的一聲用力關上車門,三步兩步走了過來站在了葉薇的麵前。居高臨下的、惡狠狠的瞪著葉薇:“又見麵了,口香糖小姐。”
  葉薇倒吸一口冷氣,瞳孔瞬間收縮,扯出個最天真的笑容:“哦……你把頭發剪啦?哈,你看,多清爽、多漂亮、多時尚,嘖嘖,多帥氣,嘿嘿,不錯不錯,那什麽,你先忙著哈,咱倆素不相識的說太多話也不大合適,你忙著哈,一麵之交嘛……啊……”
  沒等葉薇的喊聲拉長,夜零早已用力捂住了她的嘴,三下五除二攔腰扛起她,然後把她塞到車裏,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樓上,窗簾縫裏的兩雙眼睛瞪大了看著樓下發生的這一幕。
  “老公……我們要不要報警啊……”
  “他會不會是黑社會吧?綁架了?”
  “我就說樓下住的不是什麽好人,你看看每天來她家的都是些什麽人啊,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老公我們搬走吧。我們把她得罪了沒好果子吃啊。”
  “老婆……”
  “老公……”
  兩人抱頭痛哭中。
  與此同時,蘇年華和夜然已經步入機場大廳。走1號門,夜然一隻手拖著一個行李箱,蘇年華臉紅紅的跟在他身後,懷裏還抱著個大文件袋。
  方才在停車場已經就關於誰拿箱子的問題起過爭執了,蘇年華執意認為秘書就該提箱子,可夜然也不跟她解釋什麽,隻是幹淨利落的把文件袋塞給她,二話不說拖了箱子就走。
  好人啊,真是好人啊,蘇年華追在夜然身後不停的想著,唉,他們家風水好咩?怎麽兩個兒子都這麽出色……
  夜然自然不知道蘇年華在心裏表揚他了,他的注意力都在另一個方向。
  是陸辰,邊接電話邊正要從辦票島跑向2號門旁邊的下行電梯。
  他來這裏做什麽?怎麽又走了?那電梯是通往底層的入境大廳,陸辰來接人?夜然忍不住回頭看向蘇年華,蘇年華的眼光也正要看向二號門方向。
  “年華。”夜然忽然開口喊住了蘇年華。
  “嗯?”蘇年華被忽然停住的夜然嚇了一跳。
  “呃……身份證帶了沒有。”
  “帶了。”蘇年華點點頭,低頭翻包。
  隻這一耽擱,陸辰已經站上了下行電梯離開。
  其實陸辰已經在機場等了一個早上了,可所有的計劃都被剛剛接的電話打亂,他的確是去出境大廳接人,接國際航班。
  陸丹青回來了。
  ……
  半個小時後,去K城的航班開始登機了。
  蘇年華一直拔葉薇的電話總是無人接聽狀態。
  “奇怪。”
  “怎麽了?”夜然看著蘇年華。
  “葉薇去我家接懶羊羊,我想問問她情況,可她一直沒接電話。”
  “也許是路上吵吧,登機了,先進去吧。”夜然笑了笑,順手要拿過蘇年華的資料袋。
  蘇年華立即把資料袋護在身後:“這個再不讓我自己拿的話,我真懷疑我是靠裙帶關係才能在盛世站穩了。”
  夜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蘇年華的雷羊羊頭發:“這麽強。”
  話音剛落,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愣住了,這麽親昵的動作,這麽親昵的話,忽然讓氣氛變得遊離中的暖昧。夜然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年華,而蘇年華則半紅了一張臉,瞪目結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還好,手機響了,蘇年華一看屏幕,是葉薇。
  馬上接聽:“喂,你在哪兒了?”
  “呃……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了。”
  “啊?”蘇年華奇怪極了,葉薇迷路了?
  剛想繼續問清楚,葉薇的聲音忽然換成了一個明顯氣急敗壞的男人聲音:“蘇年華!蘇年華!”
  “呃,你是……”
  “蘇年華,你是個魔鬼,你的朋友是魔鬼中的魔鬼!”男人咬牙切齒的吼著。
  “啊!你是夜零?你怎麽會和葉薇在一起。”蘇年華愕然。
  “她-是-魔-鬼……年華,行了我沒事,掛了吧啊,你那個不正經的資料我晚上回家發。”電話裏的聲音由夜零換成葉薇,隨即掛斷。
  蘇年華無奈的歎了口長氣,關機,準備登機。
  夜然皺著眉:“夜零去報葉薇了?要不要我和他打個招呼,不過你放心,夜零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麽太過份的事情。”
  蘇年華搖了搖頭,極可惜的語氣:“不是,夜零啊夜零,你惹誰不好偏去惹葉薇,唉,自求多福吧。”
  夜然忍俊不禁,看來蘇年華的朋友也不是一般戰士啊。

第 54 章
  飛往K城的航班準時起飛。
  蘇年華小人得誌的坐到了頭等艙。辦票的時候夜然幫她升艙她還裝模作樣的說:“夜少,這不好,我還是坐經濟艙吧,要給公司節省一些,我不想搞特殊待遇。”
  其實她心裏想的是:等老子憑能力站穩盛世的時候,老子天天坐頭等!
  夜然當時一臉強忍著的笑意還是幫她升了頭等艙,並湊近了輕聲告訴她:“盛世是VIP客戶,隻要是國內航班,員工都可以持經濟艙票要求升頭等艙。”
  蘇年華咬牙切齒的點點頭,深為自己剛才的虛偽和自作多情而後悔。
  起飛後,夜然閉目養神,蘇年華朝前伸長了腿,打開隨著帶著的資料,開始背華誠企業的概況。她不大懂並購,可至少這些文字上的信息是她做為一個秘書要去處理並消化的,對於這點,沒別的竅門,就隻有死記硬背。
  天也怕地也怕,蘇年華唯一不怕的就是死記硬背!不過看起來華誠的背景倒真是複雜,本來是中西部地區最大的機械裝備製造集團,董事長李華誠現年67歲,無兒無女,大概是想退休了,所以近兩年旗下的企業不再有什麽大的動向,盛世這次想並購的隻是華誠旗下的裝備公司之一,也算是盛世進軍機械裝備行業的初步嚐試。
  資料上一堆堆的數字,無非是華誠的一些可以公開的財務報告和公司概況類的。蘇年華念念叨叨的背著,倒也算是打發無聊的航程。
  “先生,請問需要什麽飲料?” 一個甜的發膩的聲音來自通道一側。
  蘇年華麻酥酥的抬頭看過去,是空姐在對著夜少說話。
  這空姐長的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啊,神色之愉悅、嗓音之甜、笑容之燦爛讓蘇年華歎為觀止。
  夜然睜開眼睛麵無表情的答了句:“謝謝,咖啡。”
  把句很有禮貌的話說的是冰凍三尺寒,蘇年華愕然。
  “小姐,您呢?”空姐對著蘇年華,嗓音甜度從三個加號變為一個加號。
  “我也咖……”
  “給女士來杯熱鮮奶。”夜然打斷了蘇年華:“你昨晚休息不好,現在應該睡一會兒。”
  蘇年華下意識看向空姐,空姐的笑容裏分明帶了……
  算了還是不分析了,蘇年華決定選擇性無視。
  沒一會兒,兩人的飲料送過來了,還有兩個精致的盒子。
  蘇年華打開盒子,在心裏讚歎了下,水果、西點、巧克力一應俱全,果然比經濟艙的點心好多了。
  夜然本來想把自己的盒子退還給空姐,可瞧到蘇年華的樣子,便把自己的也塞給了蘇年華。
  蘇年華很滿意,拿起鮮奶喝了一大口,朝夜然笑了表示謝意。
  夜然愕然看到她唇上一圈白白的鮮奶漬,就像一圈白胡子,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一旁的空姐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裝模作樣的檢查行李架,眼神時不時的朝夜然斜一斜,極好奇的樣子。
  蘇年華自然注意到了空姐的過份熱情,明顯是對夜然這個大帥哥感興趣,可也沒啥,至少自己能享受到超值服務。嘿嘿,自顧自的把巧克力塞到嘴裏吃。
  “味道怎麽樣?”夜然忍不住要問,看蘇年華的樣子吃的實在是太香了。
  “嗯嗯,不錯不錯。”蘇年華半眯了眼睛,極享受。
  “先生,請問您還需要些什麽嗎?午餐是需要牛排還是羊排?”空姐彎腰俯身笑問夜然。
  “你要什麽?”夜然扭頭問蘇年華。
  “呃……”蘇年華認真思考。
  “女士要一份牛排、一份羊排,我要羊排。”夜然幹脆的點餐。
  空姐豔羨又遺憾的表情看了看蘇年華,笑意變得勉強,轉身去準備。
  “我想我已經變成了這組空姐的頭號公敵。”蘇年華嘖嘖有聲:“夜少,你要是再對我這麽體貼,我怕會被空姐扔下飛機了。”
  夜然笑了笑,並不說什麽。
  “其實走到哪裏都被女性包圍和關注,也不大好受吧?”蘇年華卷起手中的資料充當話筒,記者模樣的伸到夜然麵前,笑著問。
  “呃……這個問題,請我的秘書代為回答,謝謝。”夜然故意思索了下,認真的把“話筒”拔還給蘇年華。
  蘇年華清了清嗓子:“咳,我老板說了,這純屬個人隱私,你如果胡說,我可以告你誹謗。”
  夜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機艙內,蘇年華左側的遮光板是打開的,偏偏在這一瞬間陽光好像強了一分,映得蘇年華臉部的輪廓愈發的鮮明,雷羊羊發型現在倒是服貼的倒在臉頰幾絡,光線下,並不是純黑,是略帶著細碎金色的褐,和蘇年華的眼睛一樣的色澤,透著別樣的柔和。
  “年華……”夜然喃喃的開口。
  “嗯?”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樣子……很溫柔?”
  “噗。”蘇年華一臉的不可思議:“夜少,我醜成這樣了?”
  “啊?”夜然不解。
  “如果我漂亮,你會直接誇我漂亮,實在不行,你會誇我氣質好,如果我連氣質都不好,你才會誇我溫柔。夜少,不帶這麽打擊人的!”
  夜然啼笑皆非,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陸辰和蘇年華這麽多年的朋友,可感情還處在遊離階段。
  “先生,需要我幫您把遮光板擋下來嗎?”另一個空姐笑眯眯的問夜然。
  夜然有些煩了,沒有回答。
  “呃,我來我來。”蘇年華見不得美女難堪,和事佬一樣,自動拉下了遮光板。
  夜然瞧著她的舉動,忽然刻意湊到她耳邊,很小的聲音問著:“你知不知道,通常我遇到類似的情況會怎麽處理?”
  蘇年華納悶的搖了搖頭。
  夜然一本正經的咳了咳,隨即頗高的聲音問空姐:“小姐,這裏空氣很悶。”
  空姐笑眯眯的剛要回答。
  夜然又來了問:“你把飛機窗戶打開,讓我透透氣。”
  空姐的表情進入石化狀態,費力的解釋著:“先生,飛機的窗戶是不能打開的。”
  “為什麽不能打開?我買的可是頭等艙的票。”
  之後,空姐是如何回答的,蘇年華已經沒注意了,她縮在左側,抱著肚子無聲的狂笑。
  不過夜然這招果然好用,至少在飛機降落之前,再沒有空姐借故來打擾了,蘇年華倒是在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了兩個空姐在竊竊私語,其中包括幾個字眼:帥……可惜了……土財主……沒文化真可怕。
  蘇年華很小人得誌的跑回來向夜然匯報,伴以竊竊的笑。夜然皺著眉頭看像蘇年華的小老鼠樣子,心想這丫頭果然是表麵溫順,實則唯恐天下不亂的典型。
  “很好笑?”
  “嗯,好笑。”蘇年華猛點頭。
  “不覺得沒麵子。”
  “不覺得。”
  “那你的心情好點了沒有?”夜然忽然問。
  蘇年華愣了下,心裏有個空落落的角落瞬間填的很滿,沒錯啊,從昨晚到剛才,她不是一直在笑嗎?早上出門的時候對著文斐在笑、對著陸辰在笑,方才對著空姐在笑、對著夜然還在笑。
  “我……我心情沒不好啊。”
  “我隻想讓你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剛回國的時候也被人說是借著父親的提拔才能坐上高位,還有人說我是二世祖,紈絝子弟,換句話說,如果說你是憑關係進的盛世,那麽我才是最憑關係的那個,可那又怎麽樣?”夜然不以為然的繼續說著:“我隻需要繼續做下去,僅此而已。”
  蘇年華沒有馬上回答,隻是默默的點點頭,這些道理她都明白,她也是這麽對自己說的,可是做起來,天知道有多難。
  “華誠今年的銷售總額是多少?”夜然忽然提問。
  蘇年華嚇了一跳,想了想,報出一個數字。
  “負債多少?”
  “股價多少?”
  一個接一個問題問出,蘇年華開始還有些緊張,逐漸的就恢複了平靜的情緒,如同在學生時代一樣,她從不怕考試,用葉薇的話來說,蘇年華一直是考試型選手,而且絕對是越挫越勇型。
  她認真的回答著夜然的提問,並看到了夜然眼中讚許的神色。
  “你的記憶力真好,真的隻是第一次接觸華誠的資料嗎?”
  “是啊。”蘇年華晃了晃雷羊羊頭:“我的記憶周期很短,可是短期記憶很牢固,比如一個星期後你問我相同的問題,恐怕我一道都答不上了。”
  “那麽我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夜然忽然問了句。
  “嗯?”蘇年華有些奇怪。
  夜然微笑著看著蘇年華,不再猶豫,直截了當的說:“我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因為現在呆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即使有人在從前占據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位置,可那隻是過去。而我,卻是現在。”
  蘇年華怔怔的聽完夜然的話,麵無表情的呆了一會兒,隨即無意識的按動了招喚按鈕,空姐走過來禮貌的問:“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
  蘇年華目光渙散的說:“我要下飛機。”
  “呃,對不起小姐,飛機還有半個小時才會降落。”
  “我不管,我一定要下飛機,我坐的可是頭等艙!”
  夜然在一旁哈哈大笑。

第 55 章
  飛機準點到達K市,盛世在K市的分公司經理早等待在機場接機,下午的行程也已經安排好,首先回酒店休息下,然後馬上開會,商議接下來的並購事宜。
  到了酒店,乘電梯到房間,由於分公司的隨行人員太多,夜然並不方便和蘇年華說些什麽。他看得出,自己在飛機上說的那段話嚇到了蘇年華,從機場到現在,蘇年華都處在一個遊離和躲避狀態。
  不是沒有挫敗感,夜然隻在心裏苦笑:我有那麽差勁嗎?
  蘇年華的房間被安排在夜然的隔壁,商務套房。進了門,蘇年華馬上撲到柔軟的大床上趴著,她覺得自己好像在發燒,臉上的熱度足有四十度了吧。
  方才夜然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是別有含義,還是普通平常?
  “我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因為現在呆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即使有人在從前占據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位置,可那隻是過去。而我,卻是現在。”
  蘇年華神奇了記住了夜然這段話的每個字,她在腦海裏反複的,運用她古文係全部所學,一字一字的把這句話解剖、分析。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夜然的意思有可能是說……兩個人坐飛機蠻好,有人說話聊天。
  嗯,一定是這個意思,不要多想、不要瞎想、不要胡思亂想。可是……可是……臉上的熱度怎麽還是不褪啊?
  蘇年華忍不住衝到衛生間,鏡子裏的自己果然麵紅耳赤雙眼放光。
  蘇年華,你要挺住,不要自作多情。夜少條件是蠻好的,可是你要清醒些、清醒些!嗯,蘇年華對著鏡子默默念著,覺得已經恢複了助理秘書該有的正常情緒。
  “叮咚”門鈴響了。
  處在自我催眠狀態的蘇年華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馬上跑去開門,是去機場接機的那個姓……什麽的經理。沒記住人家的姓名真不禮貌,可方才實在是神遊太虛去了。
  “蘇小姐,休息好了嗎?要出發去公司了。”什麽什麽經理禮貌的問著。
  蘇小姐下意識看了看腕表:剛進房間三十分鍾……
  “我休……息的很好,可以走了。”蘇年華自認為以最職業的微笑回迎給什麽什麽經理,之後問了句:“夜少呢?”
  “夜少已經在車裏等候您十五分鍾了,他說蘇小姐需要三十分鍾的休息。”什麽什麽經理繼續說著。
  蘇年華腦袋炸了一下,心想夜少還真是未卜先知的神算啊。也不敢再耽擱,回房間拿了皮包和資料就跟著什麽什麽經理下了電梯。
  出大廳,腳步剛站穩,車子就靜靜的駛近了,蘇年華透過車窗隱約能看到夜然坐在後排右側,她下意識的就想去拉副駕駛座位的車門,卻身不由已的被那個什麽什麽經理給帶到了車子左側,又幫她開了車門。
  蘇年華隻有硬著頭皮坐進去,坐到了夜然的旁邊。偷眼打量了夜然,夜然好像並沒注意她,手裏仍舊拿著文件在認真看。
  蘇年華心裏鬆了口氣,屁股往外側不經意的挪了挪。
  其實天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夜然已經沒辦法不去注意了。從她從酒店大廳出現的那一刻起,夜然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他看著她跟在王經理的後麵心事重重亦步亦趨,又好氣又好笑。
  自己已經給了她三十分鍾的時間去單獨消化飛機上那段已經半明顯的告白,可顯然,三十分鍾也不夠用。
  夜然用餘光看著她坐進車子,隨即就聞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不是香水,大概隻是普通的香皂,像是酒店裏最常用的那種香皂,忍不住偷偷看她的臉,嫣紅的色澤從臉頰一直泛到耳邊,耳邊卷卷軟軟的頭發是半濕的,衣領上也有些微的水漬。
  夜然的腦海裏馬上反映出蘇年華撲到衛生間痛苦的洗臉,想洗去尷尬的場麵,心中大樂,如果不是前麵有王經理和司機,如果不是要去開會,他真的很想擁抱住旁邊的怯羊羊蘇年華,然後嚴肅的告訴她:“麵對表白,不能再躲。”
  難道自己告白的太急了?時間不對,氣氛也不對。蘇年華,等忙完了這段時間,我會重新來過。夜然在心裏對自己說。
  手裏的文件忽然變得無比的枯燥,夜然發覺蘇年華坐在自己身邊真是個巨大的誘惑,讓他沒辦法全神貫注的去處理任何事情。
  可是她……她可不可以不要表現得那麽緊張?
  蘇年華的身體已經盡量慢慢蹭到了離夜然最遠,她極嚴肅、極專注的審視著車外的馬路,馬路上的行人,路過的風景。
  什麽時候,她的那雙眼睛能夠這樣的看我?夜然心裏苦笑,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這麽沒自信了?
  十五分鍾後,車子到達盛世在K城的分公司,一行人進入會議室召開關於並購華誠企業旗下部分公司的工作會議。
  會議整整開了六個小時,蘇年華如饑似渴的旁聽著,這是她進盛世以來第一次參與類似的並購項目,與平時聽到的常務性質的會議完全不同。一串一串的專業詞匯從與會人員口出鑽出來,蘇年華從開始的一頭霧水漸漸到聽出些大概眉目,能夠聽明白大概的意思。她用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字符快速的記錄著會議的內容,她明白,這個項目即使最後不能成功,她也必須表現出一個不一樣的蘇年華,一個有著深厚古文功底、足以擔任盛世集團高層助理秘書的蘇年華。
  這並不代表她要向誰證明自己的價值,正如夜然說的,她唯一需要交待的人隻有自己。
  可是……夜然的專業究竟是什麽?做了他秘書這麽久,好像連他的背景都知道的很是模糊。看著他平靜的、有條有理的安排著分公司的工作,看著他針對並購環節所提出的一個個切實可行的問題,蘇年華的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出色如斯。
  會議終於結束了,大家對自己所需做的工作都清楚明了,夜然隨即宣布了個讓大家更高興的決定:今晚,集體HAPPY,公司買單。
  分公司的人早知道夜然會請大家吃飯,紛紛笑著向夜然坦白:該訂的娛樂項目,他們早就訂好了。
  蘇年華羨慕的看著分公司的人興高采烈收拾東西準備馬上出發的樣子,看來在地方工作果然更舒服些,在盛世總部好像每天麵對的同事大部分是極“正常”的表情,各做各的事,能夠偶爾這樣的狂歡下該有多好。
  “不用羨慕他們,你隻是對盛世還不了解,參與的項目少,其實在S城也是一樣的,我以後會多讓你接觸這些。”夜然的聲音忽然在身邊響起。
  蘇年華愕然抬頭,夜然正微笑著注視著她,並毫不意外的又看到她的臉再次變成關公。
  “夜少,你能不能……不要總能看出別人在想什麽?”
  “蘇年華,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讓別人看出你在想什麽?”
  蘇年華頹然、鬱悶的歎氣,心裏抓狂:我看上去就那麽單純嗎?
  大多數公司晚上的聚會不外乎吃飯、喝酒、唱K、泡吧。
  那麽狂歡第一項,當然是先去填飽肚子。
  看來分公司的人是不打算跟夜然客氣,訂了K城最高檔的飯店包房。席開一桌,桌麵很大,剛好坐下二十位,分公司的高層基本到場。
  K城是西部經濟重城,K城人性格尤以豪爽為鮮明特點,好家夥,菜先不提,光是一口氣打開的酒就已經讓蘇年華歎為觀止。
  一、二、三、四……蘇年華數著擺在席麵上的白酒瓶數量,整十瓶!兩人一瓶?
  “我的天,半瓶酒是多少啊……”蘇年華默默自言自語,順便為自己祝福。
  “呃……應該不止半瓶,這隻是第一輪。”夜然坐在她旁邊的位置,糾正了她的說法。
  “當然不止半瓶,今天誰都不許站著走出這房間!”那個什麽什麽經理“咚”的一聲,把一瓶酒按在了蘇年華的麵前。
  “大哥,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吧……”蘇年華皺著眉感慨。
  “小姑娘,能給夜少當秘書的酒量肯定了得!”什麽什麽經理到了這種非正式場合竟像變了一個人,也不稱呼蘇小姐了,也不客套了,充份讓蘇年華見識到了這些精英們人前人後可以有多麽巨大的變化……
  “誰說的秘書就得酒量了得?”蘇年華心虛不已。
  “嘁,夜少那麽多應酬,你如果不能喝怎麽行?說不過去的嘛。”什麽什麽經理毫不憐香惜玉,拿起酒瓶子開始朝蘇年華的杯子裏猛倒:“不管,反正你和夜少兩個人算一組,先幹掉這一瓶,你們內部消化,你想喝的少也行,那就讓夜少多喝。”
  “啊?啊?酒也內部消化?還分組?”蘇年華看著滿滿一杯白酒,眼珠子快瞪出來了。

第 56 章
  一瓶酒,分公司的人起哄,要求夜然和蘇年華為一組,來個內部解決。夜然本想一人“獨吞”了算了,其實這事如果放在幾天前大概蘇年華也就十分樂意讓夜然“獨吞”了,可偏偏現在不行了,知道了陸辰的身份,蘇年華明裏暗裏都要著一把強,硬著頭皮也不願意再接受夜然的照顧了,還真就把半瓶白酒倒進了自己麵前的玻璃杯,分毫不少。
  偏偏酒量又差,於是當蘇年華喝到大概二兩不到的時候就已經人麵桃花醉眼朦朧了。
  過程簡單概況如下:
  第一回合:
  “蘇小姐,來,初次見麵咱們碰杯。”
  “呃,我不會喝酒,我喝一小口好嗎?”
  第二回合:
  “年華,我就叫你年華了好吧,來,歡迎以後再到K城”
  “必須的,我肯定還來,別的不說也得找你喝酒,來,喝!”
  第三回合:
  “小丫頭,看不出來,酒量可以啊,喝!”
  “我是誰,我是蘇—年—華,酒缸裏泡——大的!”
  俗話有說,酒品即人品。
  夜然想,這句話放在蘇年華身上大概……不算正確吧。因為蘇年華的酒品還真不是一般的差,本來以為她還會像在夜家會所那次一樣全身而退,可很明顯,這已經是一個太大的奢望了。夜然越來越擔心,蘇年華根本已經把他拋到九霄雲外了,如果隻是耍酒瘋倒沒什麽,就怕她喝多了難受傷身體,半瓶酒可不是鬧著玩的。
  趁著大家都在拚酒的功夫,夜然借口接個電話,出了包房。又叫出了站在門口傳菜的服務生,壓低了聲音囑咐著:“麻煩你把蘇小姐的白酒偷偷拿走,再換一杯清水給她好嗎?”
  “這……先生,咱們K城可都是豪爽人、實在人,咋能幹這事呢?”服務生是個精神的小夥子,麵有難色:“不好辦啊,萬一被別的客人看到了咋整?”
  夜然怔了下,從錢夾裏摸出百元鈔票塞到服務生手裏:“她確實不能喝酒,你會做得很巧妙的。”
  “先生,你這是把我看成啥人了,我可是實在人!”服務生臉色更難。
  “謝謝你。”夜然又給他加了一百。
  “大哥,你咋是個這樣人呢,你咋這不實在呢,做假啊?”服務生臉紅了。
  夜然沒說話,又加了一百。
  “大哥,我是你的人了,不就換杯水咩,簡單!”服務生口出狂言:“別說換杯水了,就是把整瓶酒都換了,我也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夜然苦笑,這個服務生還真是……實在人。
  實在人辦實在事,夜然回到座位上不到兩分鍾,那服務生就真的趁著傳菜布菜的空檔,變戲法一樣以一杯同樣的水杯換走了蘇年華的酒杯,手法之高超不禁讓夜然歎為觀止。
  這功夫,蘇年華正在激動的跟什麽什麽經理在玩老虎棒子雞,三分鍾不到她贏了十局,興奮的無與倫比。
  “我就不信邪了,再來!誰輸了就幹掉半杯!”什麽什麽經理輸的太沒麵子,決定和蘇年華大決戰。
  “半杯?”蘇年華瞪了瞪眼睛,舌頭打結的說著:“誰……怕誰,來,半……杯就半杯。”
  一桌人開始起哄,夜然也不再攔著,反正蘇年華麵前的是清水,怕什麽。
  可是,凡事就怕可是二字啊,這次決戰還真就是蘇年華輸了個徹底。
  “半杯!”什麽什麽經理和一幹分公司高層可是樂慘了,哈哈大笑。
  蘇年華以武鬆的氣勢一拍桌子,端起麵前的酒杯,二話不說,咕嘟嘟還真就一口氣喝了半杯,正當眾人對她的豪邁欽佩不已萬分景仰的時候,她又以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身姿吼出一句:“這是誰幹的好事!誰把我的酒—換—成—水—了!”
  夜然無力的以手扶額,無話可說,無奈無語問蒼天的站起來,按住蘇年華正在搶酒瓶的手:“我代她喝了。”
  說完,舉起自己的酒杯一口氣喝了半杯……
  “不行,不要代,我是憑自己的實力當秘書!”蘇年華八爪魚一樣纏上來奪走夜然剩下的半杯,一飲而盡。
  夜然忽然之間很有種想吐血的感覺,門口站著的服務生無奈的一攤手。
  之後的事情就更別提了,夜然開始相信蘇年華在開始的時候說的那句話:她真的是從小在酒缸裏泡大的……
  半個小時後,夜然連拉帶拽的把酒醉後變的喜怒無常、暴跳如雷蘇年華弄出了飯店,直接塞上車,回酒店房間。
  分公司的人在門口目送著他們離開,紛紛從心裏讚了句:這姑娘,實在啊。
  ……
  酒店,蘇年華的房間裏,空調雖然開得很大,可夜然也是折騰的一身是汗了。蘇年華一路上處於半癱瘓狀態,沒想到到了房間卻生龍活虎精神了,整個一個黃大仙附身。無論如何不肯洗臉、不肯睡覺,好容易把她按倒在床上了,她就瞪著眼睛狂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年華,別笑了,起來喝點水。”夜然輕輕的拍著蘇年華的關公臉頰:“口幹,喝點水。”
  蘇年華口齒不清的大吼一聲:“不要,不喝,你是不是想使壞?水裏放啥了?我告訴你,葉薇說過,不要喝陌生人給的東西!”
  夜然頭疼的輕言細語:“我不是陌生人,我不是你的網友,乖,喝水。”
  “你不是網友?”蘇年華眼睛眯成了月牙,笑的格外燦爛:“嘿嘿,你是帥哥,我喜歡帥哥。”
  夜然啼笑皆非,剛想說什麽,蘇年華忽然騰的一聲坐了起來,按住夜然的頭,臉湊近了仔細看,邊看邊嘖嘖有聲:“還真是帥哥啊,真好看。”
  夜然後背一凜,身子僵住了,蘇年華溫熱的手在他臉上遊走著,而且還有逐漸向下的趨勢,可是……並沒有挑逗的意味,更像是……像是買馬在挑牙口。
  “嘖嘖,有肌肉,很硬。”蘇年華已經摸到了夜然的胸口,隔著衣服捏。
  夜然推開她,她又撲上來,推開他,再撲上來,邊撲還邊笑。
  夜然無奈的牙根癢癢的,很想就此從了算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蘇年華根本是在無意識的耍酒瘋。這丫頭,今後絕不許她再喝半滴酒!夜然忍氣吞聲的摸出手機,調到錄音狀態,放到自己和蘇年華之間,開始錄音。
  “年華,我好不好看?”
  “嘖嘖,你好看,真好看,還有肉,嘖嘖。”
  “你喜歡我嗎?”
  “我喜歡,哇哈哈,我喜歡帥哥,哇哈哈,葉薇也喜歡,哈哈哈。”
  “那好,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喜歡我?”
  “我喜歡!”蘇年華口齒不清的嚷嚷起來:“誰不讓我喜歡我跟誰急,天下的美男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夜然一愣,還沒等他笑出聲,蘇年華的臉忽然間放大,她的嘴唇已經貼了上來,吸吮著夜然的嘴唇,嘴裏還念念有聲:“先蓋個章,不許人家和我搶。”
  夜然徹底石化了,木然的坐著被蘇年華啃了許久之後,心裏軟軟的溫甜一絲一絲的湧了出來,甜得他無法自拔,甜得他不能去思考,隻能以更多的溫柔去回應。摟住蘇年華,一點一點的親吻著她的嘴唇,她的吻很生澀,夜然便一點一點的教著,直到她潛意識的放鬆了下來,陷入更深的愜意,甚至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以舌尖勾勒起夜然嘴唇的輪廓,夜然的大腦出現空白,手指探進蘇年華的襯衫下擺,觸碰到那一片極柔軟細滑的腰部皮膚。蘇年華,如果我真的……你醒來的時候會怪我嗎……夜然的手很想繼續向上,讓她為酒後亂蓋章而負責。蘇年華並不是夜然的初吻,可絕對是夜然的第一次被強吻……
  可是蘇年華卻在關鍵時刻終於安靜了下來,床頭燈下,她的關公臉變得嫣紅,嘴唇濕潤的嘟著,長長的睫毛也不動了,雷羊羊頭發已經變成了軟羊羊。
  夜然強迫自己鬆開了她,手從她的衣服裏滑出,怔怔的看了她許久,直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沒那麽繃緊、發熱,最後,隻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年華,晚安”。
  隨即蓋好她的被子,把空調溫度調高,關上床頭燈,出門。
  第二天清早,夜然被morningcall叫醒,隻覺得頭痛欲裂。他其實一晚上也沒睡踏實,夢裏全是蘇年華,一會兒夢到她從床上掉下來,一會兒夢到她生病了,住院打吊針。
  昏沉沉衝了個溫水澡,總算舒服了些,剛穿好衣服準備去看看蘇年華,門鈴就響了,打開一看,門口站著的,正是神清氣爽唇紅齒白的蘇年華。
  “啊,夜少,昨晚喝多了?你眼睛都是腫的,哎呀不能喝就不要喝嘛。”蘇年華看著夜然的狀態,臉上表現出虛偽的大吃一驚。

第 57 章
  夜然側了身子示意蘇年華進來,順便盡量忽略掉她一臉的洋洋得意。想了想,還是狐疑的問了句:“你確定你沒事?不用再休息一下?”
  蘇年華已經坐在小沙發上用力搖頭:“我一點兒事兒沒有,酒量還是很可以的。”
  夜然啼笑皆非,此時的蘇年華和昨晚的蘇年華判若兩人,不過都很可愛,要強的可愛。
  不再多問什麽,夜然係好了襯衫的袖扣,從衣櫃裏取出兩條不同顏色的領帶問蘇年華:“哪條好看?”
  蘇年華認真的看著夜然,從現在的角度看過去,他眼底隱約有些沒休息好的青色,大概是剛洗了澡,頭發濕濕的,渾身上下散發著清新的味道,古人雲食色性也,一大早看美男的感覺果然也是不錯的,想入非非中。
  “哪條好看?”夜然又問了次。
  “呃,其實我覺得今天不要穿西裝了吧。”蘇年華故作內行的回答:“李華誠一向喜歡很隨性的裝扮,想必他也喜歡對手不要太過正式的衣著。”
  “哦?”夜然笑了起來:“看來你做了功課了,沒錯,李老是很隨意的性子。”
  “當然了。”蘇年華很高興:“我今天淩晨就起床了,葉薇果然發了MAIL,全是關於華誠不正經的……哦全是關於華誠的有用的資訊信息。”
  “說說看,什麽是有用的資訊信息?”夜然饒有興致的走過來,俯身攔在蘇年華的上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並毫不意外的看著蘇年華的臉色轉紅。
  “嘿嘿。”蘇年華輕輕推開夜然,尷尬的站了起來:“都是葉薇找的內部消息,比如李華誠的愛好呀、興趣呀什麽的,也許對談判的時候有用也說不定……夜少……我們出去吧,我再慢慢匯報。”
  夜然故意皺眉:“出去是可以,可是怎麽辦?你又說不能穿西服,那我隻好聽令了。”
  “呃,不是不是,我隻是諫議,夜少你可以不理會的。”蘇年華費力的解釋,自己隻是助理秘書而已,夜然這樣說是什麽意思啊……
  “不行,你的意見我當然要聽,總不能讓喜歡自己的姑娘失望吧?”夜然刻意的加重了“喜歡自己”四個字。
  “啊?誰喜歡你?”蘇年華脫口而問。
  夜然笑了起來,抬手把蘇年華按回沙發坐好,拿過手機調出昨晚的錄音。
  蘇年華醉後囂張的大舌頭聲音和夜然明顯克製笑意的聲音噴薄而出:
  “嘖嘖,你好看,真好看,還有肉,嘖嘖……我喜歡,哇哈哈,我喜歡帥哥,哇哈哈,葉薇也喜歡,哈哈哈……我喜歡!誰不讓我喜歡我跟誰急,天下的美男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隨著錄音的逐漸播放完畢,夜然就好像已經在蘇年華臉上看到了七種色彩,紅的害羞、綠的尷尬、紫的無語、藍的望天……
  “這,這個是我?”蘇年華呲著牙,晃晃悠悠的站了起身,眼睛緊盯著那手機問著。
  夜然攤了攤手:“怎麽辦呢?這就是證據,不能抵賴的,說了就要做到。”
  “我要做到啥啊?”蘇年華瞪圓了眼睛,左腳朝前一步,隨時準備逃跑的預備動作了。
  “天下的美男,您老就委屈些,不能都要了。目前隻有我一個,您就先對付著喜歡,怎樣?”夜然堵住她的左邊。
  “還我!”蘇年華趁夜然不備忽然發力,猛撲向夜然拿著手機的手,心裏隻有四個字:毀屍滅跡!
  當然,毀的是手機的屍。
  夜然身子一側攔腰環住了蘇年華,笑著把手機舉得高高的,以蘇年華的身高想拿到是太難了。
  門鈴響了,兩個人處在熱鬧情況下的人自然是誰也沒聽到。
  於是乎,當分公司王經理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如下場麵:
  夜然的襯衫領子被拉扯到胸口部位,右手像自由女神像一樣高舉著,左手摟著蘇年華的腰大笑不已。而蘇年華的頭發像張飛一樣爆炸著,臉像關公一樣紅著,神態像劉備托孤一樣絕望,整個人幾乎貼到了夜然的身上,動作活像要順著夜然爬上天花板……
  “咳咳。”王經理震耳欲聾的假咳聲,旨在提醒房內發瘋的二位:來人了。
  蘇年華瞬間冰凍,手忙腳亂的推開夜然,悲憤的大吼了一聲:“我是秘書,助理秘書!沒別的!”
  王經理一臉無辜:“我沒說有別的。”
  “呃,王經理,請在餐廳等我就好。”夜然被下屬撞到這樣一幕,自然也尷尬不已,又被蘇年華無聊的解釋弄的好笑不已,隻好暫時支開王經理。
  一秒鍾內,王經理已經轉身衝出房間,消失。
  “我憑能力的!”蘇年華快哭了。
  “是,是,你是憑能力。”夜然心裏有點發慌,看得出來,蘇年華好像真的要生氣了。
  “我不搞潛規則!”
  “我,我也沒讓你搞潛規則啊。”夜然心更慌了,這是扯到哪去了,怎麽自己現在就像個調戲下屬的無恥份子。
  “我不當第三者!”
  “我,我還沒結婚。”
  “沒結婚你都有唐婉了,我憑能力的,我憑能力!我這就憑能力去!”蘇年華麵紅耳赤語無倫次的轉身就往門外跑,張飛發型恢複到閃電羊羊狀。
  “你去哪裏?”夜然急忙問了句。
  “我找李華誠去,我有他的不正經,呃……有用資料,我先認識他去,你等著,我憑能力!”蘇年華站在門口回了話。
  “別亂跑,手機帶好!”夜然明白,蘇年華這個狀態拉也拉不住了,讓她對著王經理恐怕會羞憤而死,幹脆就當讓她去散心也好。
  看著她狂奔而去的背影,夜然一瞬間隻想到兩個詞:視死如歸、舍生取義。不過話說回來,什麽叫做:你都有唐婉了?
  難道她以為唐婉是我女朋友?
  ……
  K城好吃街,位於城西一個不起眼的區域,所謂好吃街,是當地老百姓取的昵稱,街上以小飯店或大排檔為主,基本上沒什麽高檔餐飲,主營都是特色小吃或家常菜。
  好吃街的最東頭,有個不到二十平的小飯店,連招牌都沒掛一個,裏麵桌子椅子擺的是見縫插針橫七豎八,一大早上的,生意就出奇的好,早點隻有一種:湯麵!
  蘇年華眼睛精光四射的坐在靠牆的單人小位置上,餘光觀察著隔壁坐著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那老人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穿的很平常,白色老頭衫看上去也就像十元錢一件的,黑色大短褲、黑色敞口布鞋,很像早上剛去公園溜彎回來的。正悶頭吃著麵前的湯麵,吃的唏裏唬嚕嘖嘖有聲。
  “老板。”蘇年華聲音不大不小的叫了麵店老板過來:“你家這麵真好吃,不過我愛吃酸的,再幫我加點醋吧,另外……再加點大醬,我就愛吃醬味。”
  “成!”老板見慣不怪怪口味,反正極熟悉的笑了笑,轉身走了,沒一會兒就端來了醋壺和醬碗,二話不說,醬碗直接就扣到了蘇年華的湯麵裏。
  蘇年華咽了咽口水,費力的挾著深色糊糊湯麵,心裏念著經把麵塞到嘴裏一大口,難吃的想哭,臉上卻洋溢著極大的笑意誇讚:“絕,太絕了,好吃!”
  老板不亦樂乎,白胡子老頭也抬眼瞧了瞧蘇年華。
  蘇年華一碗麵吃完,剛好那老頭也要剛結了帳。
  “老板,多少錢?”蘇年華摸出錢包。
  “二十。”老板樂嗬嗬的報價。
  “這碗麵二十!”蘇年華瞪圓了眼睛。
  “嫌貴?”
  “呃……不不,好吃,值,真值。”蘇年華咽了咽口水,拍出二十元,白胡子老頭看了看蘇年華,眼裏有讚許的神色。
  五分鍾後,白胡子老頭已經走在了好吃街上,走的不緊不慢,一會兒停下來看看這家店,一會兒站下來摸摸那家娃娃。
  蘇年華地下黨一樣跟著那老頭,不急不緩。
  終於,白胡子老頭在一個彈吉它的流浪歌手麵前站定了,認真聽著支離破碎的歌聲,顯得極陶醉的樣子。
  蘇年華心裏暗笑,葉薇的消息果然準確。沒錯,那白胡子老頭就是李華誠。他每天的生活軌跡就是早上來好吃街吃湯麵,還喜歡這個流浪歌手的音樂。說來也怪,這歌手隻在早上出現,一點不像其它歌手是跑夜場。
  “唱的真好,你這民謠唱的太好了。”蘇年華不再耽擱,動情的走到歌手麵前,摸出錢包,拿出二十元錢擱在了琴盒裏:“藝術是無價的,希望你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有人欣賞你的音樂,加油啊!”

第 58 章
  說完,蘇年華偷偷斜倪了白胡子老頭,後者正笑的無比慈祥和藹。
  嘿,有戲,至少李華誠不會討厭自己了吧,興趣愛好都和他吻合哎,嘿嘿,蘇年華竊喜。
  “喏,十元。”流浪歌手並沒理會蘇年華的“鼓勵”,反而從琴盒裏拿了十元錢,直接遞給旁觀的李華誠。
  “呃?”蘇年華愕然,看著李華誠接過那十元滿意的揣進褲兜。
  他們認識?怎麽流浪歌手還倒給聽歌的錢?
  蘇年華有種不妙的預感,可仍舊是摸不出什麽頭緒。正愣著,李華誠又轉身返回方才吃早餐的小飯店方向,臨轉身前,似乎還對著蘇年華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她也跟來?
  這是怎麽個狀況,蘇年華極為困惑,下意識的隻好跟上。
  走了一會兒,李華誠再次返回小街的目的地果然還是那個小飯店。
  一進門,店老板就迎了上來,像流浪歌手一樣,也摸出十元錢拍給李華誠,嘴裏還嚷嚷著:“老爺子,今天生意不行啊,就一個冤大頭。”
  “唉,有得賺就賺吧,現在能上當的人確實不多了,不多了啊。”李華誠歎息著搖了搖頭,轉身出門,經過蘇年華的身邊停了下來說了句:“小丫頭,做人要實在啊,投機取巧成不了大事。”
  “啊?什麽……意思。”蘇年華心虛不已,聲音都低了個八度,攔住李華誠。
  “每個月都有想和華誠企業合作的人用你這招,不新鮮啦。小丫頭,談生意就擺明了談嘛,除非你是對你自己的公司沒有信心。”李華誠簡單的答著。
  “呃……就是說你早看出來我是……那錢怎麽回事?哦我明白了,難怪一碗麵條要二十元這麽貴,你居然從中賺一半的錢!你提成50%!”蘇年華堵塞的大腦終於通開了,方才的情景一幕幕回放著,又問:“可是你為什麽和我說?”
  “因為我喜歡看冤大頭們懊悔的表情。”李華誠見慣不怪攤了攤手,表情反倒像嗔怪蘇年華多此一問。
  蘇年華瞪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回過氣來,對著李華誠抬手,緩緩的伸出大拇指。
  李華誠笑眯眯的一抱拳:“小丫頭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吧。”
  “開車?好啊,華誠企業。”
  “這麽巧,順路哎。”
  “是啊,真巧,更巧的是我們老板約了您十點在華誠見麵。”
  “夜然是吧,走啊。”
  “走啊”。
  ……
  二十分鍾後,夜然和分公司的幾個助手已經提前到達了華誠企業大廈。可蘇年華的電話仍舊是接不通,她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剛想走進大廳,身後由遠即近傳來一陣……不同的……機動車聲音。
  夜然轉身看向發聲源,果然,是李華誠李老沒錯,他親自駕駛著他那輛聞名業界的,6成新的木蘭輕騎。
  他開木蘭輕騎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還載了個乘客,停穩後,那乘客摘下頭盔,露出一頭卷卷的雷羊羊發型,除了蘇年華還有誰。
  “車開的不錯。”蘇年華把頭盔還給李華誠,理了理雷羊羊頭發:“多少錢?”
  “路還是有點遠,咱這汽油也花了不少,你給二十吧。”李華誠開了口,同時伸出兩個手指頭。
  “二十?二十我打車了,還坐你這破車。”蘇年華搖了搖頭,伸出一個手指頭:“五元!不二價。”
  “你出去打聽打聽,在K城的摩的起步價都要十元!”
  “給你五元算不錯了。”蘇年華擺了擺手,極豪氣的摸出五元錢扣在李華誠手裏:“差不多行了,別忘記了你可是黑司機,你有運營執照嗎?有發票嗎?”
  “這小丫頭。”李華誠笑了起來,也不再計較:“看來下次要提前講好價,免得被你占便宜。”說話的時候,早有華誠的工作人員過來推走了李華誠的摩托。
  “李老,您好。”夜然走了過來,不經意似的站在蘇年華前麵,笑著和李華誠握手。
  李華誠拍了拍夜然的肩膀:“小子,又長高一截,你爸呢?”
  “最近要回國了,還想約您喝茶。”
  無比的熟絡啊,蘇年華驚訝的看著麵前這一老一少寒喧,夜然不是說前期談判不成功嗎?還以為他們不認識呢……看來自己又是多此一舉了。
  蘇年華正深感挫敗著,盛世和華誠的兩大巨頭算是打完招呼了,華誠的人也圍了上來,迎著盛世的幾位進入華誠大廈。
  華誠的電梯很寬敞,可出於禮貌,所有的人也自動分成了兩批,夜然和李華誠自然是第一批進入電梯的。本來吧,蘇年華摸不準李華誠會不會告自己的狀,本踮了腳尖想縮到第二批人的隊伍裏,夜然卻眼尖,身子總是不偏不倚的擋了蘇年華的微不可測的移動。電梯到達後,蘇年華“被迫”跟了進去。
  “怎麽樣,回國還適應嗎?好好幹,你爸可是以你為榮啊。”電梯上行,李華誠仍舊和夜然聊著家常。
  “我畢竟是晚輩,很多事情需要長輩的提點。”夜然微笑著回答。
  “這小丫頭是你的秘書?”李華誠指的當然是蘇年華。
  夜然點點頭。
  “嗯,有錢人,一早上就讓我賺了二十五塊。”李華誠得意的語氣。
  蘇年華無語望天,臉上有些發熱,卻也自動過濾掉李華誠明顯打趣的語氣。生意場上的人果然是不同的,即使是再好的關係,涉及到利益卻是永遠不會含糊的,所以盛世才會在第一輪談判中處了下風。正糊思亂想,夜然又往自己這邊站了站,蘇年華後退半步,後背抵上了電梯壁,正納悶著,右手忽然被握緊了。
  是夜然。
  夜然的手臂朝後,緊緊的拉住了蘇年華的手,雖說別人看不到這一幕,可夜然仍舊驚訝於自己的舉動,卻也喜悅於自己的舉動。
  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克製住不要當眾去揉亂蘇年華本來就雷極了的卷發。從剛才在大門口,看著蘇年華脫掉頭盔從摩托車後麵下來的那一刻起,他就想了。昨晚在酒店,蘇年華柔軟的嘴唇和甜甜的笑反複湧上腦海,刺得他心裏癢的要命。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是時時刻刻想去親近她、想去招惹她,不分場合、不分情況。夜然心裏有莫明其妙的、隱約的恐懼,在不確定蘇年華的感情之前,他很怕自己會失敗,在蘇年華麵前,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丟失了一種最重要的東西:自信。
  至於早上蘇年華究竟是如何讓李華誠賺到了三十塊,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去幫忙,她很想幫自己去贏了這個項目。
  當然,夜然如果知道蘇年華這麽努力的原因隻是想在盛世站穩腳甚至能橫著走的話,他就會明白自己是多麽的一廂情願。
  蘇年華的手很小,很軟,大概是緊張所致,潮潮的。而且,她在掙紮。夜然心裏有些不滿,握的更緊了。
  “叮”電梯終於到達。
  蘇年華鬆了口氣,看著夜然走出電梯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她忽然很想打個電話谘詢一下葉薇,要如何處理上司的……騷擾。
  可是……那是騷擾嗎?
  “年華。”夜然忽然回頭招呼著她。
  “哦來了。”蘇年華跟了上去,把胡思亂想拋在腦後。
  “今天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企業的負責人,和你們談的是相同的項目。在商言商,哪個企業能給我最大的利益,同時,又最能和華誠的企業文化吻合,我就選擇和哪個企業合作,夜然,可別生伯伯的氣。”
  “怎麽會呢。”夜然仍舊保持微笑,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夜氏和華誠那麽多年的友好合作,不會因為一個項目就擱淺。”
  “那最好,最好。”李華誠笑得十分無害。
  蘇年華心裏卻發炸,這老頭夠絕的,明明說是單獨會麵談判,沒想到還召了別人,這明顯是想抬價啊,狡猾狡猾的。
  “那請問在您心裏,華誠最重要的企業文化又是什麽?”蘇年華忍不住插言問:“華誠的宣傳冊上的確有印一些文化標語,您覺得哪點才是核心。”
  李華誠怔了怔,腳步停下,意外的看了看蘇年華,卻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我覺得核心是:做事,即做人。”
  與此同時,會議室的門同時緩緩打開了,蘇年華朝裏麵看過去,裏麵的確已經坐了幾個人,應該就是李華誠所說的那批來和盛世競爭的人了。
  正所謂冤家路窄,正所謂無巧不成書。
  可蘇年華百分百確定,這並不是巧合,因為裏麵坐著的,是夜零。
  除了夜零本人會出現在華誠帶給夜然和蘇年華極大的驚訝外,更大的驚訝則是來自於他的頭發。
  他居然變成了短發!看來葉薇那個嚼過的口香糖,果然比任何話都管用。

第 59 章
  “難得你們堂兄弟都對我這個項目感興趣。在商言商,哪個條件好,我就和哪個合作,夜然,你沒意見吧。”李華誠笑容可掬的邊說邊走進會議室。
  “他當然不會有意見,在商言商這四個字,他比誰都清楚,是吧?”夜零站起來迎了李華誠,之後的話自然是對著夜然說的。
  夜然沒回答,這個時候好像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就隻是笑了笑而已。蘇年華畢竟在商場上稚嫩了些,臉上的表情就不那麽自然了。
  “李老,好久不見,您還是這麽瀟灑。”夜零拍馬屁的功夫還是不錯的,態度也極為真誠。
  好在李華誠聽多了這些話,隻是當個客氣而已,哈哈笑著讓幾人落座。
  夜然注意到夜零和他的助手已經“占據”了最有利的主客位置,看來也是有備而來,是自己大意了,想必那個一直和盛世競爭這個並購項目的遠大集團也隻是個表象而已,幕後操控的是夜零。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唉,李老,您這幅字實在是漂亮。”夜零全神貫注的念著會議室一側掛著的一幅墨寶,不斷的點頭:“風風雨雨,我行我素,好、好啊,真是李老的人生寫照。”
  “哦?你認識這文字?你居然對這個也有研究”李華誠極為驚訝。
  “談不上什麽研究,隻是家父喜愛東虛文而已,碰巧我也看到過以東虛文書寫的這首詞。”夜零極謙虛的表達,氣出蘇年華一身雞皮疙瘩,也笑出一身雞皮疙瘩。
  “夜少。”蘇年華側身,對著夜然耳語:“夜零一定從葉薇那裏看到了資料。”
  “什麽資料?”夜然有些奇怪。
  “這些是葉薇給我的資料上說的,葉薇說李華誠喜歡東虛文,最近剛在會議室掛了這幅字。”蘇年華恨恨的說著:“這家夥,太壞了,我才不相信他的什麽家父也偏巧喜歡東虛文!”
  “即然是商戰,他有這樣的消息也不奇怪。”夜然說著,忽然覺得蘇年華眼眸裏閃著的光芒有點詭異……
  “夜然,你覺得這字怎麽樣?”李華誠看到夜然和蘇年華的竊竊私語,忽然笑著發問。
  “坦白講,我對這些古文字是一竅不通的,不過如果單就詞而論,夜零說的沒錯,的確很適李老您。”夜然心裏不是沒有懊惱,卻也隻能實話實說,麵對李華誠這老狐狸,不懂裝懂等於自尋死路。
  “奇怪啊……”蘇年華忽然打岔,極為疑惑的表情看著那字。
  “小丫頭有話要說?”李華誠來了興致。
  “呃……我隻是奇怪而已。”蘇年華繼續那種疑惑的表情:“東虛文字是古文字的一種,以符號表達居多,而且許多的符號已經變了意義,或消失。怎麽會有以東虛文寫的詞?坦白講,我不認為現存於世的東虛文能夠完整表達出這首詞中所有的字。更何況,我覺得這根本不是夜零先生說的那首詞。”
  “那是什麽?”夜零冷冰冰的打斷蘇年華的話:“小姐,不知道的事情不要隨便說,你認不全東虛文,不代表李老這裏沒有能認的人,你大概不知道華誠旗下有專門研究古文的機構吧。”
  “哦……也許吧,不過我真沒覺得這是古文字,這明明就是非常狂的狂草而已。”蘇年華皺了眉頭:“真的,也許我真是太沒文化了,不過我上學的時候,真的管這種字體叫做狂草,讓我來認一認……原文應該是半首詞: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楊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
  “怎麽可能!蘇小姐,你這是在諷刺李老老了?”夜零不以為然的腔調。
  蘇年華搖頭歎氣:“夜零先生,你語文不好我不怪你,畢竟你是在國外長大的。可是數學也不好嗎?麻煩你數一數那上麵的字數,和你說的字數相符嗎?狂草再狂,它也是狂草!”
  “哈哈!”李華誠忽然爆發出極爽朗的笑聲,笑的是前仰後合不亦樂乎。
  夜然確認似的看著蘇年華,蘇年華點頭回應,兩個人不約而同微笑了起來,又不約而同看向夜零。
  夜零忽然覺得這會議室的冷氣開的不夠,身上有點冒汗,要不就是西裝太厚了,嗯,一定是衣服太厚了!
  “唉,小丫頭,我這字你也能認得出啊,掛了兩天了,大家都以為是鬼畫符。”李華誠還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也等於變相承認了,蘇年華是對的。
  蘇年華聳了聳肩:“原來是你寫的啊,坦白講,我也隻認出幾個字而已,然後一順下來猜的,這字可真夠狂的。”
  “是啊是啊,我寫的。”李華誠點頭:“原本掛的也的確是夜零所說的那首東虛文的詞,不過小丫頭你說的對,東虛文根本不可能寫完全,所以我那群機構裏的人加了許多字符進去補充。我本來想就掛著吧,可以蒙蒙人,後來心裏不踏實啊,況且我一個大老粗,也沒那麽多什麽風風雨雨的想法,就隨便寫了個而已。嘿嘿,這詞剛掛了兩天,還沒人看出來,嘿嘿。不過看來我要在華誠查查了,夜零,你花錢買的消息是落後的哦!”
  “嗯嗯。”蘇年華猛點頭,進而看向夜零,把他方才扔過來的話再砸還給他:“夜先生,不知道的事情,真的不要隨便說哦。”
  說完,仍舊搖頭晃腦一臉惋惜。
  夜零心裏暗暗叫苦,有關於東虛文的這條信息的確是在葉薇那裏偷看到的,至於他是怎麽偷看的就說來話長了。可是……可是竟是條過了時的信息,這個葉薇還真是……
  於此同時,蘇年華心裏的想法和夜零如同一轍:多虧夜零搶先說出這個字畫的意義,否則丟人的可就是她蘇年華啊,葉薇,回去找你算帳,給的信息果然沒一個正經!
  “好了,我們言歸正傳,現在來參與並購項目的就你們兩家了,我還是那句話,兩家實力差不多的情況下,有心者得。”
  “兩家都是有心者,可是盛世卻即有心,又有力。”夜然收了笑容:“李老之所以看重這個項目,外邊都傳說您是因為想退休,我看未必,如果這個項目合作成功,華誠的生產經營規模會擴大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還可以借助盛世在國內的生產原料資源,這點,應該是一直注重海外投資的遠大所不具備的。”
  “可是遠大的經營網絡和專業人才方麵,絕對要優於盛世,這點,你不會不承認吧。”夜零打斷了夜然,一針見血的指出自己的優勢所在。
  “專業人才指什麽?竊取合作單位信息的人才嗎?可惜都是些過時的,比如這所謂的東虛文。”夜然笑了笑,輕描淡定拔開夜零的話鋒。
  蘇年華心虛的縮了縮身子,心想,這些過時的信息,我也用了……比如早上好吃街發生的事情……
  “李老,盛世和華誠之間可是存在競爭關係的,而盛世的一貫作風就是並購,進而吞並,這不是我危言聳聽,相信您也不願意自己多年打拚的產業歸於外姓吧。”夜零聰明的再一次扯開話題,這次,正扯上李華誠所最為顧慮的部分。
  會議室裏的氣氛忽然變得微妙起來,夜零說的沒錯,盛世的確是用並購的方式最終兼並了一些企業,這也就是李華誠為什麽在盛世的方案做的完美的情況下,所擔心會產生的最終結果。
  “可是……”蘇年華聲音不大,柔柔的:“我倒覺得遠大的情況更加居心叵測哎。李老,您不覺得,遠大好像誌不在如何做好這一項目,而在於和盛世賭一口氣嗎?關於遠大的並購動機真的很神奇,如果說遠大的動機是想加入國內市場,它完全有其它更好的選擇,而不是參股華誠。”
  “我不管遠大的動機是什麽,隻要能給華誠帶來最大利潤。”李華誠簡單的表明了立場。
  “即然不管動機是什麽,為什麽偏偏就在乎了盛世的動機呢?還是您一開始就戴著有色眼鏡在看盛世?”蘇年華揪住李華誠的話,直截了當挑明。
  夜然心裏暗自讚許蘇年華挑的好,以李華誠在業界的輩份和資曆,這樣的話也隻能從初出茅廬的蘇年華嘴裏表達出來了,若是他自己來說,李華誠必定會生氣。不過讚許歸讚許,夜然的表情卻還略帶嗔怪:“年華,別對李老這樣說話。”
  “對不起李老,我隻是在說一個很奇怪的事實而已。”蘇年華熱血勁兒一上來,夜然的嗔怪自然拋在腦後了,倒豆子一樣說個不停:“並購的績效、方式,盛世優於遠大;標準、可能性和價值,盛世優於遠大;國家政策熟悉程度、經濟走向等等,盛世都優於遠大。李老,您現在恐怕隻是因為害怕並購陷阱而不敢同盛世合作。”
  “小丫頭,你對我用激將法嗎?”
  “是您自己寫的!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李老,我不覺得您是因噎廢食的人,還是您認為,廉頗真的老矣?”蘇年華一口氣說完,坦然的看著李華誠:“做為盛世的一名普通員工,我自然無權代表盛世向您做出單純並購的承諾,可做為項目的參與人,我隻希望您給予盛世一個相對平等的平台,就像您說的,在商言商,僅此而已。”
  會議室裏,再次安靜下來。

第 60 章
  “小丫頭。”李華誠忽然笑問:“喜歡打獵嗎?”
  不單是蘇年華,會議室裏所有人都被李華誠忽然的不著邊際的問題問的怔了下,摸不著頭腦。
  “打獵……是遊戲機?”蘇年華猶豫了下問著。
  夜然和夜零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怎麽,你掌握我那麽多信息,就沒一條是關於我喜歡打獵的嗎?我指的可是真槍實彈的到山上去獵。”李華誠仰坐在沙發上,極愜意的表情:“舒服,還是山裏的日子過得舒服,你要不要去試試?”
  “呃……關於並購的事情”蘇年華猶豫的問了句,下意識看向夜然。
  “並購的事情不急,年華,即然來了K城就去見識見識李老的獵場,很有意思。”夜然簡單的回答了,示意蘇年華稍安勿躁。
  “沒錯,很有意思。”夜零忽然插話進來:“夜然,盛世員工福利不錯啊,跟著老板吃喝玩樂。是都這麽幸福,還是隻有蘇年華特殊?不知道盛世有沒有不許員工在內部談戀愛哈。”
  “哪裏哪裏。”蘇年華笑著麵向夜零:“夜零先生的公司想必福利更好,老板都閑的沒事盯別家公司的梢,還要關心別家公司工會主席才會操心的事情。”
  夜零怔了怔,很想、極想、非常想反駁掉蘇年華,可確實……不知道該怎麽駁。
  夜然和李華誠自然隻有暗笑的份。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蘇年華最擅長的就是挑刺,她上學的時候就有兩個日本名字:總是有理子,蠻講理子。
  她真的是……蠻講理!
  總而言之,刀光劍影的會談忽然變成了一起遊戲的約定。李華誠、夜然、夜零、蘇年華四個人的心裏各有心事。
  ……
  雲青山,距K城城區大概一百二十公裏,是個遠外聞名的旅遊避暑勝地。山上除了奇峰奇花奇湖三奇之外,還有個近50萬畝的雲青獵場,而獵場的經營者就是李華誠。
  蘇年華自然聽過雲青獵場的大名,可實在沒想到它也是屬於李華誠。
  清早,進山的越野車隊就在酒店門口等候,車隊共十二輛。除了李華誠的華誠企業四輛、盛世分公司四輛之外,在K城並無機構設置的夜零都在一夜之間召了四輛。
  蘇年華穿著T恤、牛仔褲、球鞋出現在酒店門口的時候,引發了小小的騷動。
  當然,騷動的起因絕不是因為蘇年華雷羊羊的發型,因為大家早就看習慣了;也不是因為她自認為“修長”的腿,更不是因為她“美貌如花”,而是因為,她的恤衫和仔褲是昨晚上臨時買的,全部忘記了剪掉商標吊牌,恤衫吊牌在脖子後麵晃,仔褲吊牌在屁股後麵晃,這下可好,夜零總算抓住了機會,狠狠的嘲弄了蘇年華一番。
  蘇年華在心裏發誓,和夜零絕不共頂一片天!
  真是的,同是姓夜的三兄弟,怎麽做人的差距會這麽大?蘇年華百思不得其解。
  早上七點,車隊準時出發。
  做為夜然的秘書,蘇年華自然是和夜然共乘一輛,她坐副駕駛的位置,夜然坐後麵,開車的司機是盛世分公司的老司機,姓陳,年齡偏大,人很和氣,就是不大說話。
  車隊在市區行進的速度不快,剛好讓蘇年華有機會參觀市景,與S城完全不同的西部特色,讓蘇年華看的極為好奇。可看了沒一會兒,眼睛就開始發澀犯困了。
  讓她睡眠不足的罪魁禍首是陸辰。
  昨晚上,蘇年華本來十點就上床睡覺了,可忘了關掉手機,快十二點了,陸辰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你在幹嘛?”
  “房間啊,睡了。”蘇年華扯了扯被子睡意朦朧的回答。
  “你一個人?”
  “廢話。”
  “呃……晚上喝酒了沒有?”
  “喝酒幹什麽?”
  “不許喝酒,你一個人出差不許在外麵喝酒。”
  “我哪裏是一個人出差,還有你哥啊。”
  “就是有他你才不能喝酒!”
  “呃?”
  “空調關了沒有?”
  “沒有啊,關上會熱。”
  “不會熱,K城晚上溫度低,去把空調關掉。”
  “不關啦,好麻煩。”
  “你不關掉我就一直和你說話。”
  “煩人。”蘇年華被逼關掉中央空調:“陸辰,我明早上去雲青山哦,不說了,我要睡了。”
  “去那裏幹嘛?不許去。”
  “嘁,你管的寬哎,我是去工作。”
  “不許去!夜然去不去?就你們兩個?喂……喂……”
  “好困……陸辰晚安。”
  蘇年華迷迷糊糊的掛了電話,不到五分,短信的聲音又響了,果然還是陸辰:蘇年華,我記住你了。
  蘇年華好氣又好笑,無奈的幹脆關掉手機,陸辰,我怎麽了你又記住我了,真是的!
  被陸辰記住的結果,就是蘇年華一晚上沒睡踏實,夢到被怪獸追殺!
  車隊開出城區,路逐漸變寬,公路兩側的景色逐漸變為草原,一望無際。
  “陳師傅,進山大概要開多久?”蘇年華問著司機。
  “兩三個小時。”
  “要開這麽久嗎?不是隻有一百二十公裏嗎?”
  “蘇小姐,進山的路也有很多景色,可以停下來看看。”
  “哦。”蘇年華回頭看夜然,他正捧著電腦查資料,眉頭習慣性的皺著。
  李華誠在這個節骨眼上安排狩獵,自然不可能隻為了招待朋友而已,其中的深意隻有他自己知道。夜然自然要打起精神嚴陣以待。蘇年華沒有打擾夜然,她隻是潛意識覺得,夜然真的很累。不到三十的年紀,要擔起盛世這麽大一攤子,不可能是輕鬆的。
  臭陸辰,明明也是姓夜的也不知道幫忙!可是……好像也不能怪陸辰哦,他那麽討厭自己姓夜……
  胡思亂想中,蘇年華愈發的困了,閉上眼睛進入淺層睡眠。
  恍惚間,隻覺得自己的位置慢慢朝後倒著,右側伸過一隻手,在扳下她的座椅,讓她能睡的更舒服些。扳好座椅之後,這隻手又輕輕幫她調整好安全帶。
  蘇年華閉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她當然知道這手的主人是誰,她繃緊了身體,心裏卻悄然間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蘇年華不敢深究這暖意的真正含義是什麽,也許隻是謝謝,也許是其它。
  一路上,再無話。
  “年華,醒醒。”夜然的聲音響在耳邊。
  蘇年華一激靈,本能的想坐直了,安全帶卻繃住了她。夜然笑著幫她鬆了鬆,又幫她把座椅調正。
  “怎麽了?”蘇年華的聲音還帶著睡意:“到了?”
  “你往窗外看。”夜然好笑的回答她。
  蘇年華揉了揉眼睛,扭頭看向右側窗外,隻一眼,呼吸就仿佛停止了。
  車窗外,還是人間?
  一望無際的紫色,漫無邊際的紫色就那樣撞進蘇年華的眼裏,刺得她促不及防。那紫色很深、很濃,濃的就像大片的油彩用潑的方式鋪天蓋地的暈染了整片原本記憶裏該有的蔥綠。不單如此,這紫色像是和天邊相連,映得藍天都帶了紫,相映間模糊一片。
  “是薰衣草,盛開的季節過了,不過現在還是很美。”夜然微笑著解釋著,蘇年華此時的表情是他意料之中的,他從出發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片路程中的紫,必定是蘇年華喜歡的。
  原來看著一個人喜歡的樣子,也會帶給自己同樣的幸福。其實這樣的紫,夜然並不是第一次經曆,也不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經曆,在普羅旺斯也有這樣的紫,可唯有這次,這次在國內的薰衣草盛放,讓他真正的有了喜歡的感覺。夜然明白,不論將來他是否能夠和蘇年華走到一起,蘇年華帶給他幸福的感覺,都將終生難忘。
  “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的奇跡。”夜然看著那片紫,忽然想到了這個花語,這個他以前呲之以鼻的花語。
  “等待愛情……”蘇年華不自覺的微笑著,她的眼睛根本無法從那片紫上移開,這紫色帶給她太大的震撼,以往隻在旅遊節目上到過的景色現在忽然就畫卷一樣展現在她眼前,她的心咚咚的狂跳著,喃喃說著:“如果我有愛情,希望是不需要等待的。”
  “如果你的愛情,已經在讓別人等待呢?”夜然反問。
  蘇年華怔忡間,仔細相著他的話……如果我的愛情已經在讓別人等待……會嗎?
  搖開車窗,讓風大肆的吹進來,蘇年華顧不得雷羊羊發型變的更雷,她決定不去想夜然的話,因為現在,她沒有答案。
  心念一動,摸出手機,找出熟悉的名字拔通。
  “陸辰!”
  “幹嘛!”陸辰不耐煩的聲音在聽筒中響起。
  “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你見鬼了。”
  “煩人,大白天的胡說八道,我告訴你,我看到了大片的薰衣草,真的薰衣草!”蘇年華興奮的溢於言情。
  夜然坐在後麵,靜靜的聽著,看著,心裏很痛。

第 61 章
  “薰衣草漂亮嗎?”陸辰電話裏的聲音仍舊顯得懶洋洋的,而且隱約還有點吵的感覺。
  “當然漂亮。”蘇年華心裏不大舒服,陸辰的消極回應讓她覺得有點鬱悶,就好像興高采烈的向好朋友介紹一樣美食,好朋友嚐都沒嚐就說:還可以吧。
  “你在哪裏?”蘇年華扯開話題。
  “我啊,我當然在一個好地方。”陸辰仍舊是不冷不熱的回答。
  蘇年華剛想吼他一句,手機聽筒裏忽然傳來個明顯是個女人的、強壓住在笑的聲音。
  “你……和誰在一起啊?”蘇年華覺得不大對勁,這一大早上,陸辰身邊怎麽會有個女人?
  “我還能和誰在一起。”陸辰巧妙的反彈話題。
  “晴晚?”蘇年華本能的想到陸辰身邊唯一的曖昧女性“夕陽紅”小姐。
  “你吃醋?”
  “吃你個大頭鬼醋,好,不打擾了。”蘇年華沒好氣的迅速掛了電話,她不想再聽到從耳筒裏傳出那種悶著的女人的笑聲,那笑聲讓她極其不舒服,她想,笑毛笑,有什麽好笑的!正生著莫明其妙的氣,手機忽然又響了,自然又是陸辰打了過來。
  “你幹嘛掛我電話。”陸辰開口就是一句反問。
  “我沒事了,當然要掛電話。”這次換蘇年華沒了好態度。
  “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掛,世界上有這麽便宜的事?”
  “那你想怎麽樣。”
  “我要你和我說說,薰衣草究竟有多漂亮。”
  “反正比你漂亮!”蘇年華咬牙切齒的回答著,滿目的紫居然也變得空蕩蕩虛無一片。
  “為什麽比我漂亮。”陸辰一副無賴語氣:“我和薰衣草站在一起絕對不遜色。”
  “哼。”蘇年華冷哼。
  “不信就比比看。”
  “哼。”
  “你再哼個試試!”
  “哼!哼!哼!”
  “好,蘇年華你等著,我記住你了。”陸辰忽然笑了起來。
  蘇年華呲了呲牙剛想掛電話,忽然有一輛極熟悉的車子,從蘇年華和夜然坐的越野車左側飛快超車,在前方不遠處斜插進來了個急刹車。好在越野車的司機老陳反應快,一看情況不對立即刹車,車輪發出刺耳的擦地聲,蘇年華本能的驚叫了一聲,右手下意識扶向旁邊,可由於刹車過於忽然,“咚”的一聲,蘇年華的頭撞在了右側窗玻璃上,雖然不至於把玻璃撞碎,可仍舊是疼的頭昏眼花,眼冒金星。
  緊接著,就聽見後麵車隊其它的尾隨車輛一輛接一輛的急刹車聲,一聲比一聲刺耳可怕……
  “年華沒事吧。”夜然也被前衝力弄的差點撞頭,好在手臂撐住了司機座椅,急忙問蘇年華的情況。
  蘇年華顧不上回答,她正捂著額頭,無比驚訝的看著前麵那輛“瘋狂賽車”上下來的罪魁禍首!看清了之後,哆哆嗦嗦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來。
  “陸辰,你……你……”蘇年華朝前走著,迎著,驚魂未定的表情,驚訝大於氣憤。
  “蘇年華,是我,哈哈!”陸辰笑的比花燦爛的朝著蘇年華跑了過來。
  沒錯,這個瘋子除了陸辰還能有誰?
  說來話不長,簡明扼要概括之:昨晚上和蘇年華通的那個電話讓陸辰無比緊張如臨大敵。開玩笑,蘇年華居然還要和夜然一起去打獵?打獵的過程中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陸辰似乎已經看到了夜然和蘇年華共騎一馬、共喝一壺水、共燒一隻野豬、共睡一個帳篷、共數天上星星的可怕場景……
  這還了得?這還了得?
  陸辰咬牙切齒不想再睡,起床收拾行裝,然後衝到剛回國的陸丹青房間留了一句話:你兒子我去追求虎妞了!
  不顧陸丹青的目瞪口呆,陸辰關門揚長而去。
  都半夜了,自然沒有去K城的航班,陸辰自己開車夜行。本來都快開上高速了,尋思尋思不對勁,這麽追過去還不得讓蘇年華這丫頭得意致死?又折返開到葉薇家,猛按門鈴把葉薇從睡夢中揪了起來,連說帶騙帶搶式的,把葉薇和懶羊羊都弄上了車急赴K城。
  雲青獵場陸辰也知道,到了K城後沒出高速,直接按照路標狂追,估計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其實當陸辰看到薰衣草田的時候,也遠遠的看見了前麵進獵場的越野車隊,他已經猜到了,蘇年華會在車上。他第一反應就想給蘇年華打電話,又不敢,心癢癢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蘇年華的電話居然就打進來了!
  天知道陸辰的心花怒放成什麽樣了,他隻知道自己接電話的時候心都快從嗓子眼裏突突出來了,為了不讓葉薇看笑話,他勉強把心咽了回去,咽著咽著不小心就變了腔調,在蘇年華聽來就是陰陽怪氣。
  自然,蘇年華聽到的那個強忍著笑的女聲,是葉薇。
  當陸辰接了蘇年華的電話之後,他頭腦就熱的快爆炸了,滿心滿意全是蘇年華的小臉在眼前晃啊晃,於是乎,一踩油門,打了雞血一樣就開始一輛接一輛的超車,葉薇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同誌就在旁邊跟著起哄,並負責察看蘇年華究竟在哪輛車。
  很快,在經過蘇年華的越野車後,目標鎖定,陸辰瘋狂的把車開到前方,並成功的“別”到了路中間,眼睜睜的瞧著越野車差點撞過來也不知道害怕了。
  陸辰瞧著心目中的虎妞終於下了車,蘇年華一臉吃驚的樣子被他順便解讀為“開心、浪漫、感動。”
  何止蘇年華會感動,陸辰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他迅速的跑向蘇年華,腦海裏仿佛回蕩起輕音樂,腳步都仿佛變成了慢鏡頭,路兩邊紫色的薰衣草仿佛變成了海洋,要來擁抱他和蘇年華。
  陸辰激動的快要窒息了,他覺得蘇年華這次跑不掉了,浪漫暈了!
  於是,當他終於跑近了蘇年華的同時,再也不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大力抱起蘇年華旋轉起來,蘇年華的驚呼聲再次被他解讀為:感動、開心、浪漫。
  天啊,地啊,薰衣草啊……
  “咚”,巨大的聲音,和奇怪的阻力,終於擋住了陸辰繼續的旋轉蘇年華。
  陸辰從雲端跌回人間,聽到了蘇年華痛哭流涕的聲音:“陸辰,我和你沒仇吧,你……痛死我了啊……我記住你了!”
  沒錯,蘇年華痛死了,她被陸辰抱著轉,腿成功的撞到了越野車的車頭,腿斷沒斷不知道,反正是把車前燈撞碎了!
  葉薇也抱著懶羊羊跟了上來,頭上三道黑線……
  “蘇年華,我是故意的……我真的是故意的!呃我是說我是故意來的……可我不是故意撞你的。”陸辰手忙腳亂語無倫次的放下蘇年華。
  蘇年華眼淚橫流,腿肚子疼的快抽筋了,她恨恨的瞪著陸辰,想吐血,很想。
  “年華,上車。”夜然早從車上下來了,扶住蘇年華。
  這是葉薇第一次見到夜然,她總算知道了為什麽蘇年華會把夜然形容為:帥的慘絕人寰。
  夜然穿了身英式的黑色夏款麻質獵裝,安靜的站在越野車的旁邊看著陸辰和蘇年華,直到蘇年華喊疼了方才皺了眉。
  葉薇看著夜然走向陸辰,拉過蘇年華,她感覺到夜然的話雖簡單,語氣雖平淡,可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大尋常。她想,這就叫做氣場,強大的氣場。
  葉薇很想拿出筆來記下現在的感覺,多好的小說素材啊。以她多年看小說、寫小說的經驗,她敏感的覺得夜然、陸辰和蘇年華這三個人中間會有故事發生。
  再以她多年看DM的經驗,敏感的懷疑到:難道夜然對自己的弟弟動了心?
  那蘇年華豈不是很危險……葉薇望天……老天想哭。
  “看呆了,沒見過美男?” 本就跟在後麵越野車裏的夜零也鑽了出來,笑的無比開心朝葉薇嚷嚷著:“你和陸辰是一個方麵軍?我看好你哦!”
  葉薇驚訝的看著夜零居然也出現在這裏,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怎麽看怎麽欠揍。
  “陸辰,你也是強人,這裏可不是賽車道。”夜零轉而諷刺陸辰。
  陸辰根本沒理會夜零,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夜然——拉著蘇年華的那隻手上。
  “蘇年華,坐我的車。”陸辰扯住蘇年華的另一隻胳膊。
  蘇年華站立不穩,憤怒的看向陸辰,開口就想罵,可是入目間……陸辰顯然是一夜沒睡,眼睛裏全是紅紅的血絲,青胡茬也鑽了出來,臉色發青、神色間全是疲憊和緊張。
  這是蘇年華第一次從陸辰的臉上看到緊張,和無措。她不知道陸辰為什麽會顯得無措,他的手緊緊的扯著自己的胳膊,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就好像一個眨眼一切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這樣的陸辰,沒來由的讓蘇年華心疼。

第 62 章
  “年華。”陸辰拉著蘇年華的手腕,他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麽才能讓年華上他的車,在夜然麵前,他一切的爭奪都變得沒有自信,他知道自己哥哥的能力,他知道從小到大自己就沒什麽是可以勝過夜然,就連身份都……
  夜零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這兩個堂兄弟,坦白講,陸辰會有這樣的表現他並不奇怪,因為陸辰一向是夜家最灑脫的那個,可夜然也會這樣“幼稚”倒是讓他沒有想到。
  “那個,夜少,我可不可以坐陸辰的車……”年華的聲音不大,猶猶豫豫的看向夜然:“他……他好像”
  夜然的手在蘇年華開口的同時,已經鬆開了。沒再說什麽,隻是轉身走回車旁,對司機老陳說了句:“你去開陸辰的車。”
  “不需要,我能開。”陸辰拒絕。
  夜然回頭看著陸辰,隻笑了笑:“你一晚上沒睡,不是嗎?”
  陸辰愣了愣神,沉默了下來。
  看著夜然自己坐在了駕駛的位置,關上車門。透過車窗玻璃,蘇年華和夜然對視著,蘇年華心裏隱隱的痛。傻羊羊再傻,也有逐漸醒悟的時候,她在想,也許夜然的表白,是真的。
  陸辰當即立斷扯著蘇年華就走回自己的車旁,連推帶擠的把蘇年華“塞”進後座,自己也蹭了進來關上車門。
  老陳自然也得聽夜然的安排,坐進駕駛位。
  葉薇抱著懶羊羊,後知後覺的也想跟上陸辰的車,卻被夜零拉住:“我有話問你。”
  “沒空!”葉薇瞪了他一眼。
  夜零根本不管她有空沒空,直接綁架。
  可憐的葉薇猶自喊了一句:“蘇年華救命啊。”
  沒人聽到……
  車隊繼續前行,小插曲在各自的車上繼續上演。
  陸辰的車裏,陸辰和蘇年華對視著,陸辰自認為自己的眼神是“深情款款”,可在蘇年華眼裏卻是“虎視眈眈”。
  “我看看你的腿。”陸辰臉上有些發燒,用力扳起蘇年華的腿放在自己膝上,卷起她的褲腳,露出她被撞得破了皮的腳踝。
  蘇年華由著他的舉動也沒覺得奇怪,反正陸辰一向是如此。
  “疼不疼?”
  “你說疼不疼。”蘇年華皺了眉,瞧著自己可憐的腳踝,說不上是該氣還是該笑:“你真的一晚上沒睡?”
  “嗯!”陸辰點點頭。
  “別看了。”蘇年華把腿收了回來:“看不到就少疼點兒,蓋上。”
  “看不到的地方,疼的更厲害。”陸辰平靜的說著,直視著蘇年華。
  蘇年華愣住了,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後麵跟著的夜然的車子,看不到的地方疼的更厲害……陸辰指的是夜然嗎?難道陸辰也知道了夜然對自己表白了?他在替自己的哥哥說話嗎?
  看不到的地方,指的是夜然的心吧。
  如果陸辰知道蘇年華對他的話理解成這樣,他一定會後悔自己說了那話。
  可他不知道,所以當他看著蘇年華的視線轉向夜然的車時,心更疼了。
  “你為什麽來了?”蘇年華忽然發問:“怎麽忽然想到來打獵?”
  陸辰張嘴,卻說不出話,心裏的小鼓不停的擂啊擂。腦袋裏轉了好幾個念頭,他想說:我追你來了,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夜然走的太近。可他不敢說,蘇年華對夜然的樣子讓他心裏愈發的沒底,更何況自己剛才還害蘇年華的腿又受了傷……
  “蘇年華,看薰衣草。”陸辰決定轉移蘇年華的視線,他打開蘇年華一側的車窗,蘇年華果然扭頭看過去,也果然再次被無邊無際的紫色所吸引。
  “剛才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有這樣的景色。”蘇年華輕聲說著,看著窗外,心裏逐漸被柔嫩的喜悅填滿:“陸辰,都說看景不如聽景,可我覺得不是的,真的看到了誰會說不好呢?”
  “是啊,都說好。”陸辰湊了過來回應著,視線隻掃過那片紫,便停留在蘇年華的側麵,在光線映射下泛著粉紅的、半透明的耳朵,臉頰上嫩嫩的、幹淨的皮膚、身上若有似無的香皂香氣,這一切美好都是真實的,近距離的,可明明這麽近,自己卻傻瓜一樣尋找了這麽多年,還要再耽擱下去嗎?陸辰輕聲說著:“蘇年華,轉過來。”
  “嗯?”蘇年華無意識的回頭。
  兩人的嘴唇離得那麽近。
  陸辰知道,自己再近一點就可以觸碰到那柔軟。就像十幾年前的蘇家小院,他把蘇年華按到了牆邊所品嚐到的一樣。不,不對,不一樣,那次隻能說是“碰撞”,可這次不同,這次絕對不同。
  “陸辰,你遠點……”蘇年華紅了臉,心驚肉跳的後背一凜,陸辰的眼睛亮的讓她“毛骨悚然”。
  陸辰皺了眉,蘇年華的抗拒倒讓他鼓足了勇氣,他覺得再等下去就快被折磨瘋了一樣,他又像小時候一樣,把蘇年華的頭按到了車窗旁邊,一字一字的說著:“蘇年華,你從來沒說過:陸辰,我不要你等。那麽現在,我不知不覺中等了這麽久,你居然都不知道?我想等是沒用了,我隻有拉著你,哪怕是用強迫的!因為你,你是我的年華,是我的!”
  蘇年華的頭被按著,後腦勺不斷的磕著車窗玻璃,陸辰忽如其來的“表白”讓她錯愕的難以理解,她隻有支支唔唔的解釋:“我不知道你要來,你昨天沒說讓我等你啊……陸辰,你精神上受刺激了?用啥強的?大白天的啊?”
  “我是說,我是說!我是說啊……”陸辰麵紅耳赤的吼了起來,“我愛你”三個字就嘴邊,可就是說不出口。這都什麽年代了啊,誰還說我愛你啊?為什麽蘇年華就是不明白呢?怎麽就和她掰扯不清了呢!
  關鍵時候,司機老陳忽然開了腔:“蘇小姐,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蘇年華愕然。
  陸辰想哭。
  與此同時,夜零的車裏也沒好到哪裏去。
  “我問你,陸辰喜歡蘇年華?”夜零極力讓自己離葉薇和懶羊羊稍遠一些,懶羊羊身上微乎其微的狗味讓他敏感。
  “陸辰喜歡蘇年華?”葉薇愕然。
  “夜然喜歡蘇年華?”夜零又問。
  “夜然喜歡蘇年華?”葉薇更加愕然。
  夜零看著葉薇,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這兩個問題問錯人了,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葉薇和蘇年華會是好朋友,果然一對……物以類聚!
  “難道他們都喜歡蘇年華?”葉薇陷入沉思,忽然又反應過來:“不過這和你什麽關係?你拉我上你車幹嗎?”
  “葉小姐,你夠狠!”夜零斜著眼睛看葉薇:“我很想問你啊,是不是跟我有仇?害我剪了頭發不說,居然還給我假消息害得我在李華誠麵前出糗,你和蘇年華是FBI出來的?配合的夠默契啊。”
  “什麽假消息?我什麽時候給你消息了?”葉薇有些奇怪。
  兩個人正說著話,懶羊羊忽然抬了抬屁股,嗚嗚的叫了起來,身體不停的扭動。
  “呃,壞了壞了,懶羊羊要尿!”葉薇好賴照顧了懶羊羊幾次,大概也摸清楚它的“肢體語言“。
  “啊?下車下車!抱走抱走!”夜零大力推搡,嫌棄的表情更甚,他本來就有潔癖,要不是為了打探消息,他是絕不會讓懶羊羊坐自己的車。
  葉薇心裏來了氣,好你個大男人啊,這個時候應該主動承擔髒活累活才是,你居然還敢推人!惡向膽邊生,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一手扯住夜零揮動著的手,一手把懶羊羊塞到他懷裏。
  懶羊羊屁股翹起半天早忍不住了,隻不過葉薇的味道它熟悉,知道不能尿。可這下換了夜零的身上它可不管了,後腿輕抬,隨即……飛流直下……
  “啊……”夜零咆哮:“姓葉的,我和你不共戴天!”
  “嘁,你也姓夜,你和哪個不共戴天?”葉零呲之以鼻:“尿而已,我家懶羊羊可是帶財的,尿你身上是你的榮幸!”
  “好!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葉薇白了他一眼,隻是朝前張望著,前麵是夜然的車,夜然在自己開,可是他剛才的表現真的有點奇怪。難道真的像夜零說的,兄弟兩個都……
  葉薇看的沒錯,夜然的確是有“古怪”,“古怪”的症結,也的確在蘇年華身上。
  夜然一直跟在陸辰的車後麵,他安排老陳去開車也的確是出於安全的考慮,他看得出陸辰大概是一夜沒睡。
  陸辰會不顧一切的追到K城來,這讓夜然促不及防,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一向是倔強的,可他不知道這倔強延續到感情上會是這麽的強烈。
  在商場上,夜然不會認輸。在情場上,他從沒想過認輸。可這次的對手是陸辰,這個從小就讓他又愛又恨的弟弟。蘇年華,也許我應該明白,我連等待你的機會都沒有過。如果可以,我很想回到過去,那個第一次看到你的小巷口,這樣的話,也許和你一起長大的是我,也許等待你長大的人,會是我。

第 63 章
  進獵場的路上,“各懷鬼胎”。
  華誠企業的越野車率先到達,之後就是陸辰、夜然、夜零等。
  蘇年華下車的時候,偷偷的看向夜然。夜然剛巧也看向她,便對她笑了笑。陸辰瞧著蘇年華臉紅的樣子,心裏氣了個底朝天,他忽然覺得自己怎麽就像個可惡的銀河隔開了牛郎織女?可是……可是銀河不該是夜然才對嗎?
  夜零讓司機從後備箱拿了換洗衣服換好了,才麵紅耳赤的下車。葉薇倒是得意洋洋的像個女皇,她和夜零達成了協議,她不把夜零被懶羊羊尿的事情說出去,夜零也不許在獵場找任何人的麻煩。
  “嘿,陸辰這小子也來了。”李華誠神采奕奕的走了過來,一點兒不像年近七旬的老人。
  “李老,好久不見。”陸辰笑著回應,他和李華誠隻在美國接觸過一兩次,接觸雖少,可相互之間印象都蠻不錯。
  “你怎麽追過來了?找你哥有事?”李華誠看向夜然。
  陸辰搖了搖頭,停頓了幾秒鍾之後,一字一字的回答:“我來找我女朋友,蘇年華。”
  說罷,用力摟過蘇年華,並且很囂張的環視所有人,最後定格在夜然身上。
  蘇年華費力的偷偷推他,訕笑著和大家解釋:“少說了個字,是女性朋友,嘿嘿,女性。”
  陸辰怒視蘇年華,以口型作無聲的抗議。
  李華誠何等精明之人,瞧著三個人之間的樣子就明白了大半,隻在心裏暗笑英雄難過美人關。蘇年華是不是美人就見仁見智了,不過夜然和陸辰這兩個小子,嘿嘿,夠得頭疼。
  正刀光劍影著,獵場的幾個工作人員帶了幾條獵犬也迎了上來,先和李華誠打了招呼,隨後就開始給每個人配發裝備。
  蘇年華從沒參加過這樣的狩獵,心裏好奇的不得了,眼睛早瞧著這幾個工作人員開來的電瓶車上放著的裝備箱和那幾隻雄糾糾的獵犬。
  懶羊羊在城裏哪裏見過這樣強大的同類,嚇的抖個不停,縮在葉薇懷裏不敢露頭。蘇年華瞧著心疼,把懶羊羊抱了過來哄著。
  不止蘇年華,盛世分公司的人,包括夜零帶來的人裏麵也大多沒來過雲青獵場,個個開始摩拳擦掌做準備了。
  可是獵場工作人員隨後給大家發的最重要的打獵裝備之一,卻讓大家目瞪口呆:一人一把彈弓。
  蘇年華瞧著陸辰手裏的彈弓,嘴咧成笑的弧度對著李華誠:“這是用來幹啥的?”
  “打獵。”李華誠言簡意駭。
  蘇年華深吸一口氣:“高,實在是高!”
  李華誠眉開眼笑。
  不是李華誠故意裝怪,實在是國內法律禁槍支,況且雲青獵場實際上也是K城的野生動物中心,差不多有兩百多種飛禽走獸,其中還不乏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所謂打獵,不過是讓客人拿著最原始的繩索或彈弓過過幹癮,或是在從林裏玩玩真人CS,另外還開展了一些集體的拓展訓練。
  瞧著一眾人像模像樣的拿著彈弓和微型泥彈試驗瞄準的表情,蘇年華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成熟了。
  裝備發完了,規矩講完了,差不多時近中午,李華誠做為東道主,非常“大方”的,每人發了一袋麵包,一瓶水,之後就和自己的人消失的無影無蹤,臨走扔了句話:“想吃什麽,自己去弄,想喝什麽,野營區的帳篷裏有。盛世的人為一組、遠大的人為一組,每組分配三隻獵犬,兩個導獵員,以兩天為限,哪組獵的東西多,哪組勝。”
  蘇年華苦笑,就憑個彈弓,真能獵到什麽東西才怪了。
  遠大那方麵,夜零直嚷著盛世的人太多了,不公平,他直截了當的要了葉薇,蘇年華開始並不同意,可葉薇擠眉弄眼的示意她不要拒絕,以蘇年華對葉薇多年的了解,這丫頭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也就不再反對。
  陸辰自然是歸盛世這組,這樣一來,人數又剛好相當,如果非要再比比,那就是盛世這麵還多了條中華田園狗。蘇年華的本意是抱著懶羊羊上野營區,可這家夥實在是不爭氣,小腿顫的顯然是驚嚇已極,導獵員就勸蘇年華還是把懶羊羊安排在休息區,反正也會有專人照顧。
  為了懶羊羊的心理健康,蘇年華隻好如此安排。
  一切準備就緒,所有人步行上山,野營區設在半山腰。夜零那組本來是搶先走在前麵,不過葉薇一個勁兒喊累,走著走著反倒拖累了遠大。
  夜零開始有點後悔帶了葉薇,這家夥明顯就是個間諜啊……
  盛世這組就不同了,齊心協力,速度很快。這組人裏最弱的蘇年華,早在出發的時候就把背包裏所有重的東西全部塞給了陸辰,她告訴陸辰:“男人要有擔當。”
  陸辰一邊由著她塞東西,一邊好笑的問:“要不要我把你也一起擔了?”
  “邊胡說了,剛才你就開始胡說,什麽你就追女朋友啊,我什麽時候成了你女朋友啊。”蘇年華捶了陸辰一拳。
  陸辰笑著躲避。
  兩人正說著話,夜然從旁邊經過,好像對這一幕視而不見。蘇年華卻下意識的心收緊了,有點心虛。
  她現在看到夜然就心虛,夜然在飛機上的話,還有夜然手機裏錄下的話都讓她不安,她很怕自己會麵對一件未知的事情。
  夜然對自己……是自己會錯了意,還是他真的……算了算了不去想了,夜然有唐婉,有唐婉!
  蘇年華沉默著,安靜的上山。
  陸辰當然不知道這些蘇年華心裏的小插曲,他隻是跟在蘇年華的身後,跟著就很高興。
  “這個時候,山上可以打的有些什麽?”夜然反倒最自然,邊走著山路邊問著導獵員。
  “大型的攻擊性獵物是沒有的,中型的大部分是國家保護動物,也不準獵,最多就是獵個野兔野雞什麽的,彈弓嘛,倒是可以打打鳥。”導獵員隨口解釋著。
  “那李老做這個項目豈不是很虧?”夜然不經意似的問起。
  “虧倒不會,至少還有林木和一些經濟作物。況且李老這片山林可是值了錢。”
  “嗯,也對。”夜然點點頭,上了個陡坡,很自然的轉身,手伸向跟在後麵的蘇年華。
  蘇年華本就有些恍惚,看到夜然的手伸向自己,不自覺的就握了上去,借著他的力上了陡坡再鬆開。
  陸辰看在眼裏氣在心裏,可是山路窄,他這個時候繞到蘇年華前麵又不放心,至少跟在後麵還能保護蘇年華不滑倒。
  就這也能讓夜然占了便宜!
  步行上山大約費了一兩個小時左右,時間雖不長,可到達半山腰的野營區時,幾乎每個人的腿肚子都開始打顫了。畢竟都是坐辦公室的人,這樣的強體力運動還是很少。
  可還不算完,野營區雖然到了,帳篷卻隻是攤在地上沒有建起來,所有的生活用具,包括飲用桶裝水之類的,全部堆在空地上。盛世這組瞧著這些東西,在心裏歎了口氣,要簽個李華誠的項目,果然不容易。
  不容易歸不容易,每個人還在心裏讚歎了聲:野營區果然很漂亮!
  這區,就是半山腰的一片樹林空地,空氣清新鳥語花香,稍低的地勢還有一彎清澈的小溪可供大家清潔。
  “李老那組在哪裏?”夜然問著導獵員。
  “離這裏大概幾百米,不遠。”
  “王經理,你和我再帶兩個人負責搭建帳篷。其餘的人整理清點物品,負責做飯。”夜然安排著,背包一扔,挽了袖子開幹。
  陸辰沒說什麽,隻是幫蘇年華拿下了背包,就加入了搭帳篷的行列,他在國外也喜歡露營,對這些活兒很熟。
  蘇年華做為“弱勢群體”,隻能跟著導獵員去樹林一側的小菜地去摘菜洗菜。李華誠獵場安排的果然很舒服,野營區裏的設施雖然都需要自己動手,不過也蠻愜意。
  菜地很小,可以說是在林子的“夾縫中生存”,菜的種類也不多,勝在新鮮,居然還有蘑菇,不過蘇年華不敢摘,怕有毒。
  菜摘好了,蘇年華拎著筐去小溪洗菜。抬眼瞧著上方忙著搭建帳篷的人,感覺真是好極了,不由得也在心裏感歎李華誠果然是會享受生活,不過這樣的人居然無兒無女,難道沒結婚?人生果然不會太過完美。
  不再多想,洗好了菜,瞧著那溪水流的歡實,蘇年華忍不住脫了鞋襪站進去,冰冰涼涼的感覺,清爽極了。
  正覺得好玩,忽然覺得溪水裏有東西撞腳,彎腰低頭細看,竟然有小魚群遊了過來,顯然並不怕人,反倒覺得蘇年華的腳隻是普通石頭了。
  蘇年華心花怒放,正準備伸手去撈,卻被一隻手拉住了。抬頭一看,竟是夜然。
  夜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口就把蘇年華打橫抱起,彎著腰,借著稍低的地勢就快速的離開了小溪,朝著樹林的另一側走去。

第 64 章
  坦白說,蘇年華這一刻窒息的感覺更勝過了驚訝,她覺得自己的血液開始像武俠小說裏講的一樣:逆行。甚至忘記了表示自己的驚訝,隻是由著夜然抱著她離開那小溪,走進樹林深處的一片小坡地,再把她輕輕放下來。
  任蘇年華對感情再遲鈍,也明白這樣的舉動對於夜然來說恐怕……真的是意味著什麽了,不因為別的,隻因為是他,是夜然。如果是陸辰做這樣的舉動,蘇年華不會覺得意外,因為陸辰永遠給她意外。可夜然也會這樣,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和夜然離的那麽近,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蘇年華忽然麵紅耳赤的想到夜然手機裏錄下的那段話:我喜歡你,我喜歡帥哥,全天下的帥哥都是我的!
  夜然放下蘇年華,然後在她麵前蹲了下來,看著她。她的臉忽然漲得很紅,一雙眼睛瞪的溜圓,手護在胸前。夜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抬手撫上蘇年華的臉頰就不肯再放下來:“你怎麽沒喊?”
  蘇年華半張了嘴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要說什麽?說自己頭腦發熱不會喊了?說自己心旌蕩漾找不著北了?夜然的手滾燙的貼在她的臉邊耳邊,蘇年華感覺麻酥酥的,而這種麻酥酥的體驗已經超過了她二十四年來未知事件感覺的總和。
  “我那個,我忘記喊了。”在頭暈麵前,蘇年華選擇了實話實說。
  “唐婉是我堂姐。”夜然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輕聲說著。
  蘇年華愣愣的聽著,唐婉是……堂姐?不是潛規則?可是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如果沒關係,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隱隱的高興?
  “唐婉是我表姐。”夜然重複著:“所以,我和她之間不存在什麽潛規則。可是我和你之間,我倒想有些潛規則,比如說……你做我的女朋友,或者妻子。做為交換,我把我所有的生活交給你,也許你不稀罕我的生活,可這是我僅有的。年華,你願意嗎?”
  蘇年華眼睛瞪得更圓,呼吸快停掉了,她隻知道自己現在坐在濕滑的地上,她隻知道自己來打獵、談項目。她隻知道自己是夜然的助理秘書,可現在……難道自己是灰姑娘?童話故事裏,灰姑娘遇到王子的時候會是高興嗎?蘇年華不知道,至少她現在有的好像不是高興,而是恍惚,酸酸的恍惚。
  夜然看得出蘇年華現在已經暈頭轉向了,他不忍心再逼迫什麽,隻低了頭看著蘇年華腳踝上的傷,從獵裝口袋裏拿了創可貼出來,輕輕的幫蘇年華粘上。
  “她對膠布過敏。”不遠處的小坡上,忽然傳來陸辰的聲音。
  蘇年華愕然回頭,是陸辰,他一手拿著蘇年華的鞋子,臉色異乎尋常的平靜,可蘇年華卻神奇的想到句詩:“山雨欲來風滿樓。”
  夜然站了起來,和陸辰對視著:“這膠布是抗敏的,陸辰,了解過去並不代表一切。”
  陸辰笑了笑:“過去的份量有多重,不勞你提醒。蘇年華,起來!”
  蘇年華反件反射一樣迅速站起來,隨後就在心裏無比痛恨自己:為毛要聽陸辰的號令?
  “呃……那個,帳篷搭好了?”蘇年華訕訕的扯起嘴角笑說:“那個……我洗菜,嘿嘿,洗菜。”
  “你不用解釋。”陸辰把鞋丟在蘇年華麵前:“穿上,走。”
  “呃……哦。”蘇年華扯了扯自己的雷羊羊發型,潛意識裏還在鬱悶:我為什麽要聽陸辰的話?聽就聽了,為什麽心情好像被丈夫捉奸當場的女人?
  “等等。”陸辰的聲音忽然發了狠,快步走下山坡到蘇年華的麵前,蹲下來,沒等蘇年華有所反應,便伸手快速的撕掉她腳踝上的創可貼並嫌棄的丟在地上。
  蘇年華被扯痛了,心裏有點冒火,可陸辰反常的凶悍讓她保持了理智的安靜,雖說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些什麽,可是對著犯強的驢子,最明智的舉措就是繞開……
  可事實上,好像繞也繞不開,陸辰背對著她半蹲,先是撿起了蘇年華的鞋子,並強行,絕對是強行,背起了她。
  山坡上畢竟濕滑,陸辰起的猛了些,身體有些搖晃。蘇年華為了防止自己從陸辰背上跌下來英年早逝,隻好選擇配合的挪動著身子,手臂從後麵環上陸辰的脖子,眼睛卻看向夜然,心裏悶悶的。
  “小時候我就這樣背著她,她家小院前麵的青石板路有多少塊石頭我都記得一清二楚。”陸辰忽然停了下來說著,坦然的看著夜然:“沒錯,小時候要好不代表現在,可沒人比我更了解蘇年華,我和她一起長大,我人生中最灰暗的階段是她在我身邊,我什麽都可以不和你爭,盛世也好,夜家的身份也罷,我都不稀罕,我隻有兩個親人,一個我媽媽,一個蘇年華!除了媽媽,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就是蘇年華!”
  說完,背著蘇年華快步離開。
  我隻有兩個親人,一個我媽媽,一個蘇年華……陸辰最後的一句話,讓夜然心裏揪起的痛。他看著陸辰帶走了蘇年華,就好像當年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摔門而去,拋下他和媽媽兩個人一樣。
  可是為什麽,可以明正言順展現痛苦的,是陸辰。
  蘇年華反而沉默了下來,震驚的沉默,從夜然到陸辰,她覺得自己的情緒像是從地球瞬間飛到月球,再由月球瞬間反彈回地球。陸辰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除了他媽媽,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會是我?蘇年華的腦袋嗡嗡作響,由著陸辰朝帳篷的方向走,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背著自己的這個男孩早就不是當年的男孩,而身後的愈發離的遠的男人也不是當年的王鞋匠,最重要的,她也不是當年那個隻會哭的小姑娘。
  可她寧肯自己還是當年隻會哭的小姑娘,至少可以不必思考。這算什麽,兩兄弟都向自己表白嗎?不會吧?
  其實心裏更痛的人,是陸辰。
  他看到了夜然從小溪邊背起蘇年華,他看到了夜然撫摸蘇年華的臉頰,他也看到了蘇年華的表情,那種隻有意外,沒有討厭的表情。
  蘇年華對著夜然臉紅的那一刻,陸辰覺得腳下的地球快要爆炸了。他很想揪過蘇年華暴打一頓,再大聲的質問她:你為什麽不躲開!
  可他知道這不怪蘇年華。他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無力,他甚至沒辦法怪夜然,隻有怪自己。
  帳篷區很快就到了,正在忙碌著的盛世分公司的員工看見陸辰背著蘇年華走出樹林,心裏都有些奇怪。
  尤其是王經理,早上酒店房間他撞到的夜然和蘇年華嬉鬧的那一幕還沒回過味兒,現在又見蘇年華和陸辰這麽親密的走在一起。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王經理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幹手裏的活兒,順便偷眼打量打量蘇年華,再替夜然可惜可惜。
  “年華,幹什麽去了!”葉薇從角落裏竄了出來,手裏拿著個麵包啃著:“餓死我了,你吃不吃?”
  蘇年華茫然的搖了搖頭。
  “遠大那邊怎麽樣了?”王經理看到葉薇,忙問。
  “還在搭帳篷,不過一時半會兒搭不起來。”葉薇笑的極其詭異,也不吃麵包了,順手從衣服兜裏摸出幾顆大地釘:“嘿嘿,沒了地釘,我看他拿啥固定!”
  “葉小姐,你是強人。”王經理讚歎的,豎起大拇指……
  “葉薇。”陸辰忽然打斷了葉薇和王經理的談話,極嚴肅的說著:“麻煩你照顧我女朋友。”
  “噗。”葉薇一口氣沒上來,驚訝的看著陸辰:“晴晚也來了?”
  “是她。”陸辰推了推蘇年華,斬釘截鐵的回答。
  “呃……”葉薇狐疑的看了看陸辰,又看了看蘇年華:“怎麽個狀況?”
  “你沒聽錯。我讓你照顧的是蘇年華,我不希望她再受傷,也不希望她被無聊的人騷擾,因為她是我女朋友。”陸辰手插在褲兜裏,臉上的表情是盡量裝出的滿不在乎,可聲音卻顫抖著,心裏對夜然的嫉妒和憤怒衝得他頭暈眼花,他看向蘇年華,一字一字的說著:“我再正式說一句,蘇年華,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盡管得意去吧,因為我暗戀了你這麽多年。沒錯,我早想和你說清楚了,我也有很多機會,可都浪費掉了。你記住,你的初吻在蘇家小院就給我了,我送你自行車是希望你騎著的時候就會想到我,你想了嗎?我去美國的那段時間,天天牽掛著你,可你呢?你的身邊多了個夏寒。我回國了,我想對你好,可你永遠迷迷糊糊顛三倒四,蘇年華,沒有人可以用迷糊的名義去在感情裏全身而退,我也不允許你全身而退。憑什麽,你憑什麽從我七歲開始就在我眼前晃,你憑什麽指使大白鵝來啄你?這一切都怪你,所有的症結都在你,我……”
  “呃……陸辰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你這邏輯也不對啊……明明是你小時候搬去了蘇年華家,怎麽反過來變成蘇年華在你眼前晃了……”葉薇聽的稀裏糊塗,直覺分析陸辰的話基本上是沒占什麽理。
  “別和我說什麽道理!”陸辰忽然抬高了聲音,一夜沒睡的眼睛裏血絲更甚,他按住蘇年華的肩膀:“你別和我說什麽道理,我也想講道理,我也想啊,你教我,你教我啊?你教我,我要怎麽樣講道理,才能讓你愛上我!”
  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包括追著葉薇而來的夜零。

第 65 章
  蘇年華並沒有回答陸辰的問題,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如果可以,她也想像陸辰一樣坦白問出來,隻不過她的問題是:誰教教我,如何麵對一個從小到大像哥哥一樣看待的人,忽然變成喜歡自己的人。
  可惜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標準答案。
  帳篷很快搭建了起來,這次,連夜零都很神奇的沒有再搗蛋,他隻是把葉薇揪回了遠大的“陣地”。
  夜然也回來了,和大家一起劈柴、點火、燒水,還在和盛世其他的員工們偶爾聊幾句。蘇年華忍不住要偷偷看他,夜然的表情越輕鬆,蘇年華心裏就越難過,她忽然覺得自己是把這一切搞砸的元凶,如果她不向陸辰抱怨工作難找,陸辰就不會把她推薦到盛世,如果沒來盛世,自然就不會有這種和兩兄弟之間產生的瓜葛。
  一麵是陸辰,一麵是夜然,蘇年華並不是難以取舍,而是難以接受。
  盛世分公司的人也大概看出了一二,不過這畢竟是老板自己的事情,他們也隻能盡量裝著不知道、不清楚,躲得越遠越好。
  安靜的吃完了本應很熱鬧的燒烤晚餐,做為“主廚”的蘇年華心神恍惚的把醬油當成了蜂蜜,於是蜜汁烤翅變成了醬汁烤翅,每個人都心中含淚的誇讚:好吃!
  一反常態沉默的,還包括陸辰。
  中午的那番BH告白已經耗掉了他所有的勇氣和精力,而蘇年華恍惚不已的眼神更讓他時時刻刻處在冰火兩重天的感覺。他恨自己挑了個最不恰當的時機告白,他恨當時沒星星沒月亮沒微風沒浪漫,他恨自己為什麽會頭腦一熱忘乎所以。可是再不熱……蘇年華就被拐跑了!
  “年華!”葉薇的聲音乍然響起,黃昏的夕陽下,她又是一臉的詭異的從遠大的陣地溜過來了。
  可是所有人在看到葉薇的同時幾乎都在心裏提了一口氣,似乎知道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姑娘會帶來新的亂。
  這種時候,就幹脆讓亂來的更猛烈些吧!
  “葉薇。”蘇年華勉強咧嘴笑了笑。
  “呃,你又上火了啊,嘴角起水泡了。”葉薇眼尖,毫不掩飾的指出了蘇年華的焦慮。
  夜然和陸辰不約而同的看向蘇年華。
  “行了行了,都什麽時候了,你們來幹嗎來了,工作!”葉薇靠著蘇年華坐了下來:“兒女情長放在一邊,給你們聽個東西。”
  說完,摸出手機,調出錄音文件外放播放,夜零和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出來。
  夜零:“明天什麽安排?”
  陌生人:“明天按慣例應該是真人叢林CS戰。”
  夜零:“什麽規則?”
  陌生人:“這是李老下午和公司的人安排的,明天一早他會做為藍軍總司令駐守山頂,遠大和盛世為紅方和黃方分別攻山,哪方先攻上,並且摘了藍方的旗,哪方就算贏。當然,結果也有可能是兩方都被李老的藍軍殲滅。”
  夜零:“好,你先回去吧。”
  接著就是腳步聲,離開時踩到樹枝的聲音,錄音完畢。
  蘇年華愕然:“你在哪兒錄的?”
  葉薇咬牙切齒的晃著手機:“聽出來了吧,華誠企業那邊有個內奸是通遠大的,哼,好在我聰明,看著那人眼生,和夜零又眉來眼去的,趁沒人的時候我就把手機放夜零帳篷了。果然他們溜進去密談!”
  王經理目瞪口呆:“葉小姐,你是國安局出來的吧?呃,有沒有興趣來盛世分公司工作?待遇從優。”
  葉薇嘿嘿笑了起來:“本人懶,不想坐辦公室。”
  “夜零現在一定在提前設計戰術,想贏咯。”一直歪靠在帳篷邊上坐著的陸辰懶洋洋的說著:“別怪我沒提醒大家,他可是玩這個的高手。還有你,葉薇,再不回去,夜零又要來揪你了。”
  “揪我?沒這麽快。”葉薇笑答。
  “你幹什麽了。”蘇年華斜眼看著葉薇。
  “我把他的鞋泡小溪裏了,他且得找一會兒”葉薇抱拳,肯定的說。
  所有人望天……
  “即然遠大已經開始布置戰術了,我們也不能落於人後。”一直沒說話的夜然簡單的安排著:“統計一下,玩過這類遊戲的,舉手。”
  三秒鍾後,舉手的隻有一個人:陸辰。
  蘇年華猶猶豫豫的問:“我小時候玩過街頭霸王,玩過紅警,算不?
  葉薇聳了聳肩:“我玩過連連看。”
  眾人鄙視之……
  夜然無奈的笑了笑:“好吧,我簡單說一下規則,我估計,明天的CS實際上是已經包括了山地攻堅和叢林遭遇,簡單來說,我們不僅要攻上山頂藍軍守地,同時還要防止被遠大吞掉。如果李老早有安排,我估計藍軍火力會剛好是遠大和盛世火力的總和,雲青山的地勢本就是易守難攻。所以要想攻上去,首先我們要跟遠大合作。”
  “萬一遠大不和我們合作怎麽辦?”蘇年華反問。
  “夜零會的。”陸辰懶洋洋的回答:“他不是笨蛋,單憑遠大的火力,根本不足以在攻山的時候存活下來,這點不用擔心。蘇年華,給你。”
  說完,扔過一小包東西,蘇年華接住了看,是口服的黃蓮上清丸,祛火的。
  “你還隨身帶這個?”蘇年華愕然。
  “你不是一換水土就要上火。”陸辰瞪了她一眼:“自己的身體不知道自己照顧好。”
  蘇年華咬了咬嘴唇,訕訕的收好藥縮在葉薇身後。
  葉薇看看陸辰,又看看夜然,若有所思。
  夜然此刻倒像是老僧入定一樣了,手裏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拉著,好像是無意識的舉動,陸辰一眼掃過去卻明白,是進攻路線。
  “現在起始位置沒有設定,很難保證你的路線會起作用。”陸辰簡單說著,話明顯是衝著夜然說,眼睛卻瞧向另一側,似有意又無意的樣子。
  夜然手裏的樹枝滯了滯:“路線會變,規矩卻不會變,有些術語,得讓大家知道。”
  “是啊是啊,陸辰,你會吧?”蘇年華從葉薇身後露出個頭,甜蜜的笑。
  陸辰沒好氣的瞪了蘇年華一眼:“廢話。”
  “教我啊。”蘇年華不以為忤,極“謙虛”。
  “手勢有幾十種,你記得住?”陸辰說歸說,卻真的做了起來:“喏,這樣橫臂,代表後麵的人要以橫隊進攻……”
  盛世的人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席地而坐,認真的聽著陸辰的分解講解。倒把最先發問的蘇年華隔在了圈外。蘇年華幾次想擠未果,有點著急了,心想如果沒學會明天豈不是要“犧牲”?心裏一急,眼睛下意識的竟開始尋找夜然。
  夜然仍舊坐在原地沒有動,蘇年華毫不費力的就看到了他的位置,他那樣的安靜,手中的樹枝也沒有在劃,隻是拿著不動。
  他的眼睛也注視著蘇年華,在蘇年華回應的那一刻,甚至還微笑了。
  蘇年華想,不管將來會如何,這一刻的夜然讓她心疼。
  “葉薇!”夜零的聲音毫不意外的響起,他像一隻噴火恐龍樣從樹林深處遠大的陣地躥了過來。
  大家的視線不約而同的看向他的腳,果然,他的戰地靴此時像堆泡軟了的抹布一樣,穿在他的腳上。
  葉薇長歎了口氣,對蘇年華無奈的搖頭:“為了幫你們盛世,我這個間諜當的有多難,你知道嗎?”
  蘇年華費力幹笑,眼睛也粘在夜零那雙“可怕”的鞋上。
  “我說你能不能幹點兒別的?我又不欠你錢,你能不能別總找我啊?”葉薇極不耐煩的站起身,拍了拍身後沾的土。
  夜零雙手舉到眼前,大力捏成拳頭狀,咬牙切齒的擠出句:“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找你,說吧,鞋是你扔水裏的吧!”
  “你有證據嗎?你憑什麽說是我幹的?”
  “遠大除了你,沒人會這麽做!”
  “即然你這麽不信任我,為什麽還拉我在遠大的隊伍裏?悔之晚矣啊晚矣,隻能怪你眼神兒不好,不會用人。”葉薇攤手,極無辜的表情:“我不介意到盛世這組,真的。”
  夜零氣噎當場,反倒扯出個極怪異的笑容,三步兩步走近了葉薇,在葉薇沒反應過來之前,彎腰扛起她,然後轉身,大步流星返回遠大陣地方向。
  小說裏經常形容人走時,空氣中留下一串銀鈴式的笑聲。
  可現在,蘇年華腦海裏蹦出的句子是:人走了,空氣中留下一串可怕的詛罵聲……
  “葉小姐!”王經理驚訝極了,忙站了起來想追上去。
  陸辰卻拉住了他,示意他沒事。
  “不會出什麽事吧?”王經理心裏不安,畢竟葉薇是幫盛世的,萬一被夜零遷怒……
  陸辰、夜然、蘇年華三個,異口同聲的搖頭歎息:“出事?夜零,你保重。”

第 66 章
  葉薇走了之後,盛世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詳細製定“作戰”計劃,總指揮當然是夜然,在國外有過野外拓展訓練經驗的陸辰則相當於“參謀長”,兄弟兩個就在這種讓人始料未及的情況之下第一次不自覺的聯手合作起來。
  入夜,帳篷區恢複了安靜,隻有蟲鳴和樹林裏所慣有的不知來由的細小聲音。蘇年華自己住一個單人小帳篷,頂上懸著的充電小燈光線並不強,她卻也覺得刺眼,早早關了,躺在睡袋裏發呆。
  這個世界上,不盡如人意的事情太多了,可是無論怎樣不要傷害到任何人才好。同樣睡不著的,何止是蘇年華一人……
  早六點,所有的人被帳篷外麵吹響的集合號驚醒。
  李華誠並沒出現,派了主管模樣的人前來組織大家參與遊戲。正如葉薇從夜零那裏偷錄的談話一樣,今天的日程果然是真人CS攻山演習。盛世為紅方,遠大為黃方,李華誠為藍方。
  規則宣布完畢之後,工作人員開始給大家配發裝備。蘇年華以前沒玩過這種遊戲,心裏有點緊張,昨晚上陸辰教給大家的那些作戰手語她也是聽的稀裏糊塗,好像能蒙對,又好像忘光了。好在裝備也簡單,每人一支裝著激光感應器的槍,一身迷彩激光接收感應服,配了個小巧的美式感應頭盔。在“戰爭”開始之後,如果被人以槍擊中,身上的感應服或頭盔會有輕微的震動。
  如果被擊中三次,感應服就停止工作,宣布該人“死亡”。並且,所有人身上的裝備都由遊戲總部來掌握和記錄,所以想作弊,不肯“死”是不行的。
  盛世和遠大人數相當,各15人參加遊戲。當然,遊戲開始前,夜零很誇張的宣布,遠大這方隻應該算是14人,因為葉薇明顯是個間諜。
  對此,葉薇給予嚴正聲明:她就算是間諜,也是被“綁架”的間諜,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間諜。
  蘇年華沒明白什麽叫“光明正大”的間諜,她的注意力全部在集中在穿上迷彩裝備上麵了。
  迷彩感應服略有點大,蘇年華穿好後,發現自己連軍用皮帶都忘記了怎麽係,低著頭擺弄了一會兒,把自已急出一身汗。
  眼前一雙手伸過來,拔開蘇年華的手,有條不紊的幫她把皮帶收緊,卡嚴,歸位。
  蘇年華不敢抬頭,即使她不抬頭,也知道這雙手的主人是誰,她從沒想過自己做為一個成年人,有一天也會讓人幫忙係褲腰帶……
  “謝謝。”皮帶係好了,蘇年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著謝謝。
  對方沒有說什麽,隻是安靜的離開了。
  怔忡間,陸辰卻跑了過來:“蘇年華,你跟我一組。”
  “哦。”蘇年華點點頭,這是昨晚就安排好的,盛世的15個人分成三組,每組五人,她和陸辰夜然都在第一縱隊。
  按理說,蘇年華這樣的體力和攻擊性應該分在第三組,可陸辰當然不肯,他下定決心要在回S城之前,牢牢的“看緊”蘇年華,不讓別人有機可乘。
  半小時後,總指揮部發出規定信號彈,遊戲正式開始。
  蘇年華知道遠大,也就是黃方在右側上攻,按照昨晚盛世安排好的戰略,在距離山頂藍軍防護旗之前的位置,黃方都是友軍,要互相掩護著前進。
  夜然和陸辰把紅方安排成梯形方陣前進,他們兩個不約而同的站在了最前麵,蘇年華倒成了第一縱隊最核心的那個人物,後麵甚至還跟了兩個“保鏢”……
  行進不遠之後,“槍”聲終於響起,藍方派出的守軍幾個縱隊開始隱蔽下山發動攻擊了。
  槍聲一響,陸辰和夜然下意識的對視一眼,陸辰比劃了兩個手勢,夜然點點頭。蘇年華在後麵看的還是一頭霧水。
  陸辰右手持槍,左手90度角舉起,手指伸出V型,手肘前後擺動了兩下。
  第二縱隊和第三縱隊的人看清了,馬上自動由橫排變縱排,彎腰前行。蘇年華回憶著昨晚的“手語課”,心裏默念著:哦,這是分兩路縱向前進的意思。
  腳隨心動,蘇年華也學著大家的樣子彎腰前進,忽然又想起來昨晚上陸辰教過的前行方法應該是不走直線,她是個好學生,立即開始弧線型繞起了S。可是她的S走的幅度過於誇張,刮到旁邊的樹枝樹葉有了聲音,從上方一道細細紅色光束朝她射來,也算她福大命大,剛好躲過,不過她所站的角度實在是……巧妙,那紅光不偏不倚的擊中了第三縱隊一個老老實實前進,不明究裏的前進的人身上。
  那人身上的感應服震了下,證明他“中彈”了。
  於是乎,剛剛出發還不到十分鍾,紅方在蘇年華的“英勇果敢”的行為下,負傷一人。
  “你幹嘛繞彎!”陸辰壓低了聲音,問著蘇年華。
  蘇年華內疚外加心虛的回答:“你不是說不走直線……”
  “那是平原戰,而且要快速移動的時候,你上山跟蝸牛似的還走什麽S啊,你以為你模特啊!”陸辰以“參謀長”的身份訓斥著蘇年華。
  蘇年華臉紅了。
  陸辰訓完看到蘇年華自責的表情,又後悔了……
  夜然沒再說什麽,右手持槍,左手朝前一揮,示意大家繼續前進。
  這次蘇年華老實了,不敢再S,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完全沒必要S啊,反正縮在陸辰和夜然身後,隻要他們兩個在前麵擋著,自己肯定不會中彈啊。
  嘿嘿,就是就是。蘇年華心裏有了小小的高興,並盡量把腰彎的更低,反正前麵有兩個盾牌。
  又往前行進了一段距離,藍方守軍火力漸猛,第二縱隊先後又有兩個隊員“負傷”。遠大那側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除了夜零外,其餘人也都沒玩過這類遊戲,更何況還帶了個拖油瓶的光明牌間諜葉薇。
  “這樣走不行。”打頭的陸辰停了下來,小聲說著,眼睛朝前看,可所有人都明白,他在對夜然說話。
  夜然靠在一側樹旁,簡單的答了兩個字:“佯攻。”
  “誰去?”陸辰反問。
  “我帶三個人從左側上去。主要消耗掉藍軍的火力,如果藍軍沒看出我們的意圖,就真攻,你們在後麵務必接應上。”夜然檢查著自己的槍,在心裏默默算著還可以發射的“子彈”數量。
  “不怕我幹脆丟了你們?”陸辰忽然挑釁式的問著。
  夜然並沒有馬上回應,隻掃了他一眼,淡淡答了句:“這種遊戲考的就是合作和相互信任,除非你不想贏。”
  “我可不是幫你,是蘇年華想贏。”陸辰居高臨下的看向蘇年華。
  夜然隻笑了笑,點了三個主力,迂回從左側上山。
  蘇年華看著夜然離開,一句脫線的囑咐竟脫口而出:“夜少你一定得活著。”
  話音剛落,紅方悶笑聲一片。陸辰心裏一煩,沒好氣的拍了拍蘇年華的頭盔:“馬屁回去再拍!”
  夜然自然也笑了,不過是在心裏,他已經快速的帶著人三拐兩轉的消失在叢林中。
  “其實我也可以進佯攻的小分隊。”蘇年華小聲嘀咕。
  “也許是夜少他們不想再中流彈。”蘇年華身後,剛才因為她而“負傷”的隊員趕了上來,打趣著她。
  陸辰冷冷吩咐了句:“繼續前進。”
  蘇年華處處以夜然馬首是瞻讓陸辰心裏感覺很不是滋味,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原來真的很……小氣。
  可是有辦法嗎?對手是夜然,而夜然不止是哥哥這麽簡單,還是他從小到大要去暗自較勁的人。他不能輸,也不可以輸,這場蘇年華保衛戰,應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陸辰回頭握住蘇年華的手,她有無意識下的些微掙紮,陸辰的手收緊了,心也收緊了,前麵的叢林之路好像不止是盛世的一道難題,也是他的。


第 67 章
  “你總看他幹什麽?”陸辰幾乎是有些“惡狠狠”的語氣對蘇年華耳語。
  蘇年華恍惚了下,自言自語:“我看他了?我為什麽要看他?”
  陸辰瞧著蘇年華的表情,心涼了半截,他很怕這種感覺,就好像眼瞧著自己一件最珍貴的東西在慢慢的消失,而自己注定了無能為力。如果可以,他倒寧願像鴕鳥一樣,不理會周邊發生的事情,可是蘇年華,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陸辰注視著蘇年華許久,然後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蘇年華自然不知道在幾秒鍾之內,陸辰的心情已經經受了什麽樣的千錘百煉。她的恍惚,陸辰解讀為對夜然的擔心。
  可其實蘇年華自己明白,自己的恍惚實際上更多的來自於和陸辰,牽手而來的溫度。
  陸辰向前衝的速度很快,蘇年華和另幾個盛世的人仍舊緊跟在他後麵,越接近山頂,藍方的“火力”愈發的猛了。沒多久,對話機裏有了夜然發來的通報,看來他的小分隊也接近了成功。
  地形越來越複雜,樹木也越來越繁茂,雲青林場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許多奇怪的樹種蘇年華前所未見過,她感覺有些眼花繚亂了。同伴們穿著迷彩的身影在這裏得到了最好的掩蔽,藍軍的火力逐漸起不到什麽作用,盛世的人心中有些雀躍。
  可越是接近勝利,從心理上往往越容易大意。
  其實陸辰的體力已經消耗掉很多,再加上心裏有氣,就隻顧著悶著頭走,即然蘇年華心不在蔫,就讓她心不在蔫好了!她根本就忘記了和誰青梅竹馬,根本就忘記了被誰看過櫻桃!呃,她不知道被看過櫻桃……她也根本就忘記了誰把她從王鞋匠那裏救出來,她還忘記了是誰吃掉她碗裏的青椒!
  “等等……等等。”陸辰身後追上個盛世的小員工,氣喘籲籲的小聲說著。
  陸辰不耐煩的停住了,回頭。
  “蘇年華不見了。”小員工麵色焦急,順便東張西望。
  陸辰奇怪的問:“哪兒去了。”
  “好像是……朝夜少那組去找了?”盛世另一個小員工認真的對陸辰說著,他在心裏偷想:哼,和我們老大搶女朋友?沒門!讓你喝醋喝蒙掉!
  陸辰的臉上瞬間變了色,眼前這兩個盛世小員工好像立即從“盟友”變成了“死對頭”。他咬緊牙關才沒讓自己罵出聲,他心裏明白這兩人一定是故意的,說不定他兩眼睜睜的看著蘇年華跑掉的!
  問題是,蘇年華真的去找夜然了?
  心神大亂,陸辰再也顧不上什麽攻陣地,顧不上什麽藍軍黃軍,方才對蘇年華的抱怨也一掃而光,槍也扔了,火力也不躲了,無頭蒼蠅一般躥入樹林深處往來時的路找人。
  身上的感應服震了兩下,陸辰明白……自己這是中了兩槍……
  其實蘇年華當然不是像盛世那兩個小員工所說的去找夜然了,她隻是迷路,迷路而已。陸辰方才像個超人一樣的前進速度,讓她根本沒辦法跟上,再加上還要迂回著前行躲避那些“槍炮”,所以不知怎麽的就和小分隊失散了。
  壞了菜了,這樹怎麽都長的一樣啊,也沒個標誌什麽的,蘇年華心虛外加慌張的走了一會兒,剛覺得有點怕,想打開應急對講機了。
  腰間忽然一熱,一雙手臂已經壞了上來,熟悉的氣味瞬間包裹了自己……蘇年華無意識的全身僵硬了。
  “蘇年華,你是迷路,還是找我?”夜然少有的輕鬆語氣,貼著蘇年華的耳朵說著。
  蘇年華牙齒打顫,忽如其來的溫暖和緊張讓她幾乎腦充血了,剛想開口,卻又被夜然打斷了。
  “別說話,先別說。”夜然的嗓音忽然有些意外的沙啞,其實他心裏的緊張並不亞於蘇年華。應該說,從他在樹林裏看見蘇年華暈頭轉向的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緊張了。他知道蘇年華隻是迷路了而已,可這話,他不願意聽蘇年華說出來。
  “那個什麽,夜少,我們去追上陸辰他們吧,一會兒落下了,不好,不好。”蘇年華結結巴巴的解釋著,不自覺的抗拒,可腰上那雙手臂卻又箍的緊了些。
  夜然從蘇年華的身後環住她,再不肯鬆開:“不好就不好吧,年華,我累了。這場無聊的遊戲我輸了又怎麽樣?年華,有些事情我很想輸,因為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們來就是想贏啊?”
  “是我父親想贏,我未必。”夜然的聲音仍舊很小,可也能讓蘇年華聽的清清楚楚:“現在你隻聽我說好嗎?蘇年華,我從小到大所學習的不外乎是如何在商場上贏得最後的勝利,我父親教了我許多絕招,唯獨沒有教我要如何去……愛。我一直以為愛是個太過於完美的字眼,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完美,不配有這樣的完美。可我也想有,我從來都想有,從第一次看到你坐在陸辰的自行車後座上笑的時候,我就想有。陸辰可以恣意去表達他的感情,連父親都要妥協,因為父親覺得欠他一個童年,一個家。陸辰可以名正言順的帶著你走,因為你們從小就認識,你們青梅竹馬。可我呢?我在你旁邊就好像永遠是晚了一步。現在你來了,蘇年華,是你自己撞過來了。我昨晚睡不著,一直聽手機裏錄下的你的聲音,你喝醉的聲音,你在說:夜然,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不是你的醉話,那是你的心裏話,你現在是清醒的是嗎?你可不可以也對我笑一笑?就像對陸辰的一樣?蘇年華,請你,我請求你。你可不可以清醒的時候再和我說一句:夜然,我喜歡你。”
  夜然慢慢鬆開了環在蘇年華腰間的手,他扶著蘇年華的肩榜,讓她轉身,並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臉上嫣紅一片,神情無措之極、慌張之極,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年華的眼睛,那兩隻清澈的眸子,他一向能讀懂蘇年華的心理話,沒錯,這次他又讀懂了。
  蘇年華的眼睛裏有緊張、茫然、恍惚,甚至於感動,可唯獨少了一樣他最想要的……悸動。
  夜然扶著蘇年華肩膀的手逐漸無力了,蘇年華的視線在慢慢的轉移,夜然不用回頭也明白,蘇年華看到了陸辰。
  陸辰,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還有什麽事情會比現在更痛嗎?夜然的手忽然捏緊了蘇年華的胳膊,在蘇年華呼痛的前一刻,俯身緊緊擁住了她,吻上了她半張著的嘴唇,堵住了那個她想喊出的名字:陸辰。
  追上來的陸辰靜靜的站在不遠處,瞧著眼前擁吻著的一對璧人,很久嗎?也許吧,也許很久。即使隻有一秒,也是很久,太久。
  他什麽都沒有再說,身上的感應服也極配合的發出一陣時間稍長的震動,嗬嗬,中了第三槍,死亡了是嗎?一場戰役,他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是嗎?他衝鋒陷陣,然後在看到希望的最後一刻,遊戲結束。
  很奇怪,陸辰竟沒有了難過的感覺,隻是覺得有點頭暈,沒錯,隻是頭暈而已。前天晚上開了一夜的車沒睡,昨晚又在帳篷裏輾轉反側,因為知道蘇年華就在隔壁,兩人的距離就隻有薄薄兩層帆布而已。昨晚他豎著耳朵聽了好久,他希望蘇年華能夠像他一樣睡不著,能夠喊一聲:陸辰,陪我說說話。
  可她沒有,一直沒有。
  好吧,即然死亡了,就該認命吧?陸辰轉身走著,朝著山下休息區的方向,多有趣,這個時候他還能找到休息區的位置。
  他當然能,從小他的方向感就極強,因為他要領著蘇年華上學啊。他和蘇年華,至少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吧?
  可今後大概不用了,蘇年華身邊有了更強的人去照顧她,陸辰一邊走,一邊覺得自己在微笑,無聲的微笑。
  該祝福她,不是嗎?

第 68 章
  K城飛回S城的航班上,夜零好笑的看著斜前排坐著的葉薇,有點入迷了。
  葉薇這丫頭,從上飛機開始嘴就沒停過,一直在跟蘇年華灌輸著她的愛情理論,她以為自己聲音很低,實際上頭等艙的其他客人已經側目看她幾次了,她卻渾然不覺。
  同樣渾然不覺的還有蘇年華,她由著葉薇在說,表情卻是恍惚的,明顯心不在蔫。
  “葉薇好像開始評論你了,你不好奇?”夜零強壓著笑意,側頭問著坐在旁邊的夜然。
  夜然手裏捧著本財經雜誌,半小時了也沒有翻過一頁。聽到夜零的話,也隻是笑了笑:“明顯你比我更好奇。”
  夜零揚了揚眉梢:“你輸了華誠的合同都沒什麽,輸個蘇年華又有什麽?”
  “糾正你,華誠的合同我並沒有輸。別忘記了,李老最後的決定是華誠、遠大和盛世三方合作,三贏。”夜然合上雜誌,按著隱隱跳著疼的額角。
  “你還是想想回去怎麽和你家老頭子交待吧,三贏對他來說就等於是輸。”夜零調整了座椅讓自己更舒服些,心情極好。
  夜然並沒回答他的話,也不想回答。他現在關心的隻是蘇年華的決定。他也並不後悔自己在山上強吻蘇年華的舉動,他不想再拖下去,這場愛情之戰曆時不久,可卻讓他打的疲憊不堪。
  同樣疲憊的,還有蘇年華。一次K城之行好像讓所有的事情都忽然浮出了水麵。
  “我說了半天,你到底鍾意哪一個?”葉薇鬱悶的問著還在發呆中的蘇年華。
  蘇年華看了看葉薇,牽動嘴角勉強笑了笑。
  “呃……其實我是比較傾向於夜然,我覺得陸辰吧……呃就是太熟了,我很難想像你們兩個會在一起啊!你說從小到大他總欺負你,夜然就不同了,年輕有為、事業有成,人又專一,上哪兒找這麽好的男人啊?”葉薇小聲說著。
  蘇年華打斷她:“你怎麽知道他專一?”
  葉薇語塞。
  蘇年華勉強牽動嘴角笑了笑,拉下遮陽板,閉上眼睛。
  陸辰獨自下山的那個場景讓她心裏很難受,她並沒有追上去,因為她當時還是不確定自己的心究竟在哪裏。葉薇說的沒錯,陸辰的感覺是太熟了,熟到讓蘇年華沒辦法一下子接受的程度。
  下山後,休息區的工作人員告訴大家,陸辰一個人開著車走了。
  昨晚,蘇年華試著拔過陸辰的手機,她很想陸辰能夠接聽,又怕他接聽之後,兩個人會不知道說些什麽。
  可陸辰卻一直關機。直到今天淩晨,蘇年華終於收到了陸辰的短信,內容很簡單:如果我在原地,你在嗎?
  如果我在原地,你在嗎……蘇年華反複想著這句話,心裏酸酸的苦澀。
  一個小時後,飛機著陸。
  一行人取了行李出港,遠大和盛世的車子已分別等候在外麵。夜然瞧著默不作聲的蘇年華,說了句:“年華,我先送你回家。”
  夜然的手拉上蘇年華的行李箱,可意外的滯住了,因為蘇年華沒有放手。
  “他說如果他在原地,我在嗎?”蘇年華平靜的說著。
  夜零和葉薇都愣住了,對蘇年華忽如其來的話摸不著頭腦,隱約明白,一定是和陸辰有關。
  夜然拉著行李箱的手有些微的顫抖,卻還是笑了笑:“也許你該向前看。”
  蘇年華注視著夜然,心裏所有的疑問忽然因為夜然的這句話而有了答案。她由著夜然接過自己的行李,可腳步卻一動不動,眼睛裏終於寫滿了抱歉。
  夜然不再說什麽,隻是頭也不回的走向盛世來接飛機的車子。
  永遠記住這一幕的人,是葉薇。
  她寫過許多的愛情小說,她以為自己對男歡女愛的心理再清楚不過,可她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走的那麽堅絕和難過,她從不知道,原來轉身之後,隻是一個背影而已。沒錯,隻是一個背影,夜然甚至沒有再多說半句話。
  葉薇並不清楚為什麽夜然的一句簡單不過的話會讓蘇年華開了竅,可她卻終於明白了蘇年華的心究竟在哪裏。
  因為現在,蘇年華已經飛快的攔了一部出租車絕塵而去。
  “她看不到夜然這麽難過嗎?”葉薇看著一南一北離開的夜然和蘇年華,喃喃自語。
  “與其看到,不如假裝沒看見。”夜零懶洋洋的笑了起來:“你以為她看到了,會讓夜然好受一些嗎?真是不了解男人的女人!”
  葉薇惡狠狠的瞪向夜零:“在這方麵,你的確要出色很多,畢竟你是趟過無數女人河的男人!”
  “那是!”夜零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尋思尋思又不大對勁,瞧著葉薇拖著行李離開的樣子,忍不住大聲問了句:“喂!什麽叫趟過無數女人河!”
  葉薇回應給他的是一個鄙視的眼神,外加一個鄙視的手勢。
  ……
  C城的晚上,涼爽。
  狹長的小巷,膩膩的青石板路還是多年前的那個樣子。
  巷裏人家大多已經睡了,巷裏又沒有路燈,隱約的月色大概能照出建築的輪廓。可即使沒有一絲光亮,蘇年華仍然走的很輕鬆,她記得這裏的每一磚,每一瓦,她記得小時候在哪裏摔過跤、站在哪裏偷吃油炸臭豆腐,她甚至還能記起那隻經常欺負她的大白鵝是在哪裏被砍頭的。
  蘇年華靜靜的走著,朝著蘇家小院。
  “嗬,前麵那是誰啊!”身後,一個沙啞年邁的聲音拖著長音響起。
  蘇年華回過頭,瞧著從巷口跟過來的老人,是王鞋匠。這麽多年過去了,他老了太多太多。
  “是蘇家姑娘吧?”王鞋匠訕笑著湊近了看著年華:“回來啦,嘿嘿,長的水靈了,大姑娘了。”
  蘇年華看著老態龍鍾的王鞋匠,心裏並沒有恨,甚至沒有了厭惡的感覺。時間這個東西果然很奇妙,當年那麽恐怖的、惡夢一樣的人物,時光流轉之後再返回來看,不過也就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聽說你在S城?過的好吧?賺的錢多吧?”王鞋匠似乎早就忘記了自己當年對蘇年華做過些什麽,這會兒反而好奇心極重的打聽著。
  蘇年華剛想說話,卻被自家小院吱嘎的開門聲所打斷。
  緊接著,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蘇年華,你爸找你!”
  蘇年華愕然回頭,這句話,這句曾經的話,還有這個說話的人,竟然讓她眼睛濕潤了。
  陸辰斜靠在蘇家小院大門旁,表情在盡量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可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眼底的欣喜若狂讓眸子愈發的晶瑩起來,斜倪著蘇年華,竟有些舍不得錯開視線一樣了。
  “嗬嗬,你們聊,你們聊,回來了多住幾天,多住幾天……”王鞋匠一把年紀自然不會再有什麽壞心,可麵對陸辰仍舊是有些心虛的,今時更加不同往日了。王鞋匠訕笑著朝巷子深處自己的院落走,邊走邊有些感歎,說不上悲,可也絕不能稱之為歡喜。
  蘇年華其實根本沒注意到王鞋匠在說些什麽,她隻是迎著陸辰走上去,閃身進蘇家小院。
  與陸辰擦身而過一刹那,心醉的人是陸辰。
  “這老房子不是沒人住了嗎?你怎麽進來的?”蘇年華進了小院,站在中庭,故作鎮靜的問著陸辰。
  陸辰仍舊一副要死不活的冷樣:“租咯,用錢咯。你呢?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蘇年華拿出手機,調出陸辰的短信,一本正經的語氣念著:“如果我在原地,你在嗎?嗯,如果這都猜不出來你在哪兒,豈不是白白擔了個和你青梅竹馬的名聲?”
  “嘁,青梅……青梅就不會撲到別人懷裏了。”陸辰的語氣開始醋的要命,有幾分咬牙切齒了,眼睛又不好意思看蘇年華,隻是望天。
  蘇年華好氣又好笑,心裏又覺得酸脹的要命,長久以來的模糊的感情急需找個出口宣泄出來,這熟悉的小院,熟悉的小木樓、甚至連院牆邊停著的舊自行車,還有酷酷拽拽歪站著的陸辰,讓她有種想流淚的感覺,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她和陸辰都變了,又都沒變,蘇年華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清了清嗓子,柔聲說著:“我來是回答你的問題,你想聽嗎?”
  陸辰不自然的看了看蘇年華,又不自然的錯開目光,緊張的樣子溢於言表,他當然想聽,可又怕聽,他怕蘇年華的答案……隻是同情,隻是安慰。
  “蘇年華。”陸辰竟苦苦的微笑了:“在你回答之前,先讓我把話說完好嗎?我回這裏來,是因為我是從這裏錯過你。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我當初不該離開你是嗎?我應該一直和你一起長大,你父母離婚的時候,我應該回國,你上大學的時候我應該和你同校,你考博失利的時候我應該站在你旁邊,和你一起罵那個導師。可是怎麽辦,這些日子我都和你錯過了,我想把它找回來,你允許嗎?我發短信給你,並不確定你會回來,一整天了,我一直靠著院門坐著,巷口有人走進來我會第一個聽到,我覺得……我有點像……有點像那個看門狗了……我一天沒吃飯……我那個……我說這個不是要你同情……可是除了等你,我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了。我沒夜然那麽有能力,我沒力量把你從他身邊拉開,我隻能在這裏等你,這裏是你家,我想你總會累了,累了總會回家。我想騎車帶你回學校,回小學,然後就在這裏,我要聽你所有的事情,你是怎麽長大的,怎麽認識了夏寒,怎麽考的研究生,我什麽都想聽,我一定要補上我欠下的所有時間,因為……因為這些時間,都和你有關。你允許嗎?你要不要……回學校看看?那個……你別哭啊!”
  陸辰費力的說完,他最後一句話很想說:蘇年華,我愛你!可是蘇年華的眼淚讓他慌的無以複加,一緊張,話一出口,就竟然還是變成了要不要回學校看看……
  蘇年華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潤,陸辰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笑著,流著眼淚笑著。陸辰所說的每一個字,她像高考背曆史書一樣拚命背著,想著,她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會不會聽到這樣的話,她也不知道再聽到這樣的話的時候會是什麽感覺,沒錯,夜然出現後,若說她完全沒有感覺是假的。在妹莊、在超市,在很多地方她的確是有過悸動,甚至有過迷惑。這種迷惑甚至讓她沒有第一時間明白自己的心意所向。
  可是隻要陸辰開口,隻有陸辰開口,她便明白了自己究竟在迷惑什麽,究竟在等待什麽,她隻知道現在、當下,當下麵前站著的這個男人所說的話讓她就是要流眼淚,就是要窩心的痛!是感動嗎?好像絕對的不完全,她忍不住伸手點了點陸辰的額頭:“我沒哭。”
  “那你掉眼淚幹嗎?”
  “我那個……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呃……那我是管不著,不過你可以管我,我發誓,你可以管我,以後你讓我哭我就哭,成不?”陸辰“心驚膽顫”的、“小心翼翼”的摟上蘇年華的腰,“滿懷深情”的俯下身,“含情脈脈”的湊近了蘇年華的臉。
  蘇年華緊張的仰起頭,她在等待著,等待著那滾燙的唇,不同於兒時的莽撞,不同於酒醉的混亂,不同於所有的柔軟。
  可是陸辰隻是極其興奮地說了句:“我騎自行車帶你回學校吧!”
  蘇年華咬牙切齒的、費力的,點頭……
  一刻鍾後,兩個人已經出發。
  那自行車還是陸辰小時候送給蘇年華的那輛,上滿了鏽,每騎一圈都發出吱呀的怪叫,可居然神奇的還沒散架。
  陸辰載著蘇年華,沿著青石板路歪歪扭扭的騎上公路,入夜了,路上車輛很少,寬寬的路好像都是為他倆而準備的,月影透過路兩邊的樹枝葉,細碎的散了一地,車輪逐漸壓過去,光影交舞著變。蘇年華仍舊像小的時候一樣,緊摟著陸辰的腰,陸辰心裏甜的滿溢,終於忍不住隻用一隻手扶車把,而另一隻手則握住了蘇年華的手,兩人五指相扣再不舍得鬆開。
  蘇年華的腿輕輕的晃著,又惹得陸辰一陣緊張:“蘇年華別亂晃了,你知道你現在體重有多少嗎?”
  “說實話,如果我今天沒回來,你怎麽辦?”蘇年華的臉貼上陸辰的後背,那裏很溫暖。
  “等。”
  “總也不來呢?”
  “呃……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你都不計劃計劃啊。”
  “我要是會計劃,也不會耽擱這麽多年了。蘇年華,我警告你別瞎琢磨了,你來了,就是來了,就是!”
  “好吧,我來了!”蘇年華大笑了起來,抬手捂住陸辰的耳朵:“陸辰,我要告訴你,一會兒到了學校我要對你說一句話!”
  話音落處,陸辰扭過頭來笑著,蘇年華看著他的側臉,在心裏說著:陸辰,我愛你。
  可月光忽然變得刺眼,蘇年華下意識看向前方,原來那強光已經不是月光,而是迎麵駛來的一輛重型卡車,因長時間駕駛而困乏的卡車司機也終於看見了騎著自行車的陸辰,於是,緊急刹車在公路上滑出巨大的噪音。
  蘇年華想喊,可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第 69 章
  潔白的病床,潔白的牆壁,空氣裏淡淡來蘇水的味道,牆角擱著的心電儀器滴答滴答的記錄著病床上躺著的男患者逐漸變微弱而緩慢的心跳,在旁邊守著他的是一個極年輕的姑娘,短發有些篷亂,臉上淚痕已幹,表情已經沒有了太多的痛苦,反倒是微笑著,輕言輕語的和病床上彌留的年輕男人說著話,她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醫生說,他大概撐不過去了,也許就在下一秒,也許在下一分鍾或是下一個小時,他的呼吸會最終停止,他的生命會像心電儀器顯示的波線一樣,漸漸滑成一條直線……
  可年輕姑娘依舊微笑著,和他說著話:“是我不好,讓你等太久了,對不起哦。”
  小夥子已經沒有力氣再搖頭,隻是一根手指輕動著,又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清楚些,可仍舊很低弱:“沒事,我願意等你……你餓嗎?等我好了,帶你去吃巷口那家餛飩。”
  “好啊,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吃,不過我不要放……”
  “不放蔥花是吧,放心,我都記得。”
  “謝謝,謝謝你記得,嗬嗬,好像你喜歡吃什麽我都不知道,怎麽辦呢?我不是一個好女朋友。”姑娘的眼角又有大顆的淚滑落,可仍舊笑著,由衷的。
  “你是,你當然是。不過你要記得提醒你將來的丈夫,你要告訴他,你最喜歡白色、你不喜歡刮風的日子、你喜歡小狗、你喜歡吃菠菜、你看小說的時候喜歡先看結局、你寫字的時候筆握的很緊、你很怕蚊子、你不喜歡削皮的蘋果、你不能對著電腦太久……”
  “你會是我丈夫,還讓我提醒誰呢?你記得就好。”
  “可是我沒時間了,嗬嗬,好像這次又是我等你,不過是在另一個世界等你。真遺憾啊……好像……我好像從沒聽你說過:我愛你。”
  “我、愛、你。”短發的姑娘俯身說著,短短的三個字,說出隻需要幾秒鍾而已,可卻像是經過了幾個世紀。
  病房裏靜了下來,心電儀器顯示屏上,跳動著的波浪終於走向平直,長長的“嘀”音,召示著一個生命的結束……
  “靠!雷死我了!一大早上看這破電視劇,你煩不煩!”陸辰大聲嚷嚷著,遙控器一按,關了房裏的電視。
  蘇年華早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她額角上的擦傷還包了塊小小的創可貼,格外醒目:“你怎麽這麽硬的心腸啊,這男主角女主角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最後還車禍了,55555555555,編劇也太後媽了!太感人了!”
  “感人個六餅啊,台詞快雷死我了,行了蘇年華你饒了我吧,我求你了,咱以後結婚了能不逼我陪你看電視劇不?你說咱兩個昨晚上差點出車禍都夠倒黴的了,還非整這哭哭啼啼的破劇來看。你成心見不得我過幾天舒服日子吧啊?”
  “怪我咩?怪我咩?你說你騎個破自行車都騎不穩,害得我摔跤,你瞅瞅我額頭都擦破皮啦!”
  “我膝蓋不也破皮了,真是的,女人啊,丁點小傷就這麽麻煩!”
  “陸辰我記住你了,我真記住你了,我恨死你了,現在都開始煩我了以後可怎麽辦!”
  “嘿嘿,我有更好看的東西給你看,看不?看不?”
  “嗚嗚……不看!嗚嗚……啥好東西,我瞅瞅……呃……這是啥,誰的腳丫子啊,你手機上拍腳丫子照片幹嗎?”
  “你的啊!上次你青椒過敏住院我拍下來的,越看越好看,蘇年華,我拿這張當手機屏保吧。”
  “陸辰你個大BT!”
  “BT就BT,來,親親。”
  “剛才不是親了,又親啥?”
  “剛才是剛才,現在又想親了,我還想看看……”
  “看啥?”
  “看小山坡……小山坡上種的櫻桃……嘿嘿,其實我早看過了……十幾年前就看過了……”
  “討厭。”
  “蘇年華……”
  “唔?”
  “我們什麽時候回S城啊,我想讓我媽看看你,咱兩把結婚日子訂下來吧。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
  “陸阿姨又不是沒見過我,你急啥?”
  “我急。”
  “啥。”
  “有了執照,我就可以上崗了!”
  “上啥崗?”
  “你老公……當你老公就可以天天看你櫻桃……”
  “又提!行了陸辰,你個大BT,你等著!我記住你了!”
  “記吧!你記住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這次真記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是君子嗎?你是女人,還是女人裏最笨的那個!……啊……蘇年華饒命,別掐了別掐了,哎喲我這腿上是肉,是親肉……疼……”
  ……
  “喂?幹嘛?”葉薇舒服的躺在家裏的沙發上看影碟,一手抱著懶羊羊,一手拿著手機,不耐煩的接聽。
  夜零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來:“你死黨哪去了!”
  “關你什麽事?”
  “我找她有事!”
  “關我什麽事!”
  “葉薇!”夜零氣的咆哮起來:“少廢話,夜然的私章還在他的助理秘書,也就是你死黨蘇年華那裏,這家夥跑哪去了!”
  “夜然的私章你著什麽急啊……”葉薇慢條斯理的回應著:“夜然自己呢?”
  “他把事務交給他老頭子,自己跑出國散心了!我現在要他私章,拿不到私章遠大和盛世簽不了合同!你個豬女人!”
  “我是豬女人?好啊,再見。”葉薇按了電話,搖頭晃腦的嗬嗬樂了起來,自言自語:“嘿嘿,其實這夜家三兄弟都蠻有意思……”
  ……
  與此同時,S城機場,飛往巴黎的航班開始登機。
  夜然知道,自己再回國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打開手機文件夾,調出那段快被他爛熟於心的錄音,蘇年華酒醉後的聲音響起:嘖嘖,你好看,真好看,還有肌肉。我喜歡帥哥……我喜歡你!天下的帥哥都是我的,誰不讓我喜歡我跟誰急!
  夜然忍不住微笑著,第一千零一次。
  “先生,到時間登機了。”空服人員走過來,禮貌的提示著夜然。
  夜然點點頭,沉默的看著這段錄音,終於按鍵,刪除。
  蘇年華,再見了。或許我的出現隻不過是你生命中最簡短的一段插曲,可我仍舊希望你能夠記得我,記得這個你稱呼為夜少,和他一起幫懶羊羊買狗糧、和他一起去妹莊、和他一起並肩作戰過的男人。
  蘇年華,我吻過你,可是這點,不需要告訴你。就像我沒有告訴過你,多年以前在MSN視頻上以冷漠來傷害你的人,是我,而不是陸辰。
  請原諒我無法告訴你,請讓我保留最後的尊嚴。因為你已經把你的愛給了陸辰,那麽,這也許已經是我自我原諒的最好理由。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你和陸辰一直是彼此的等待,而你,是他的年華。
  蘇年華,再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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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感謝了! -greenlane- 給 greenlane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0/07/2009 postreply 07:3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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