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紀之龍緣

回答: 回複:回複:山海紀之龍緣bolang2009-09-30 21:01:08

西城門處戰得一團混亂,地上南宮二夫人和南宮某少爺與算命老者正在酣戰匪徒。半天空裏,那隻大翼猴領著一堆烏泱泱得小翼猴吱
吱呀呀舉著果子石頭往下亂砸,小翼猴們還一批一批的,這一批丟完了,轉頭去撿石頭野果,換上另一批丟。總兵在城牆上指揮兵卒
們張弓引箭,小翼猴們身穿藤甲,射不穿。兵卒們索性撿起翼猴丟下的石頭野果回砸。小翼猴一邊砸一邊還桀桀吱吱地扮鬼臉,場麵
一塌糊塗。

大翼猴此時回歸了本性,大約有一個七八歲孩子大小,盤旋在城牆和屋頂上。南宮二夫人等人正在專心致誌地打土匪,大翼猴突然扇
動雙翅,疾撲過來,向著南宮二夫人伸出利爪,南宮少爺急忙大喊:“嬸娘小心!”一旁地算命老者拉著二夫人向旁一帶,堪堪避過
一抓,大翼猴一把掄走南宮二夫人鬢發邊地一枝珠花,又飛回半空中,桀桀怪笑。

樂越一行趕到時,正看見大翼猴落到街邊的房屋頂上,把二夫人的珠花夾在耳朵邊,扭扭捏捏搖搖擺擺地在屋脊上走了幾步,搔首弄
姿,回眸一笑。
這一回眸,恰好瞄見樂越身邊的琳菁和應澤,立刻又吱的一聲,掉頭就跑。

小翼猴們跟在大猴的屁股後麵紛紛離去。有幾個飛了一段,又轉回身,向地麵上扮鬼臉。
遠處突然響起短促的笛聲,還在扒著下眼皮吐舌頭的幾隻小翼猴聞聲頓時也轉身飛快地扇翅離去。

洛淩之道:“這個笛聲,好像在操控猴子一般。”
樂越道:“十有八九時孫奔在吹。”土匪有不少被抓了。翼猴們也逃了。可過不了多久。恐怕又會卷土重來。
除非……
樂越揚眉:“不如我們今天就打個徹底,索性端掉匪窩!”
琳菁拍手讚同。
洛淩之看了看城門外方向道:“聽剛才的笛聲,孫奔應該就在附件。隻要抓住他,翼猴與群匪便會不戰而降。”
事不宜遲,為防止孫奔跑遠,樂越立刻就要追出。
城牆上的兵卒們說,方才他們聽見笛聲從城外河邊的樹林中傳來,就向裏麵射了一陣亂箭,不知道有無射中孫奔。
樂越縱起輕功出了城門,突然想起一事,猛地停下腳步,向琳菁和應澤道:“你們兩個暫時先別跟來。”
琳菁瞪大眼:“為什麽?”她早已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抓那隻大翼猴。

樂越解釋,因為大翼猴耳目靈便,恐怕能察覺到琳菁與應澤身上非同一般的氣息,它一見琳菁和應澤就跑,萬一它能帶著孫奔飛,恐
怕不太容易追到。
“等找到孫奔之後,我發煙火為信號,你再趕過來,絕對來得及。”
洛淩之也道:“孫奔隻是藏身在後麵操作翼猴,看來此人武功並不怎麽樣,不用擔心。”
應澤表示他老人家無所謂,琳菁卻不同意:“那群猴子肯定和孫奔在一起,你們又打不過。”
樂越拍拍昭沅的肩膀:“沒關係,讓昭沅跟我們一道過去。它能擋大翼猴一陣子。”而且它法力弱,大翼猴沒把它放在眼裏。
昭沅拚命點頭,表示自己一定能夠勝任。
琳菁無奈的歎口氣:“好吧,我暫時就在這裏站著,一有情況一定要馬上放煙花喔。”
樂越笑嘻嘻道:“一定一定。”
昭沅跟著樂越和洛淩之走過架在河上的石橋,到了兵卒們所指的樹林邊。
窄窄的小路在林中蜿蜒,四周很靜。但好像有無數雙眼睛藏在暗處,不動聲色地窺視。一個方向似乎有窸窣聲,樂越側首看了看,放
慢腳步向那個方向逼近。突然,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桀桀的怪笑。
昭沅迅速抬頭望去,隻見那隻大翼猴正蹲在一根樹杈上,呲牙咧嘴地衝他們扮鬼臉。昭沅戒備地抬手,凝聚身體中的法力,大翼猴嘎
嘎吱吱叫了兩聲,嗖地扔出一枚石子後,拍拍翅膀飛走。

昭沅拔腿想追,又站回原地,猶豫地向樂越道:“為什麽我覺得它好像有意把我們往那個方向引?”
樂越拍拍它:“說的不錯,我覺得這隻猴子在使調虎離山之計。”
大翼猴飛了不遠,回頭看他們沒有追來,又落在不遠處的一根樹杈上,扮鬼臉扔石頭。

洛淩之低聲道:“這樣吧,我跟上它,越兄你和昭沅賢弟去樹林裏查。”


樂越點頭,掏出煙火筒塞進洛淩之手中:“小心點。”
大翼猴看見有人來追,又開始往遠處飛了,樂越抓著昭沅的胳膊繼續無聲無息地向剛才傳出窸窣聲地方向前行。
穿過幾排樹木,前方是一片寬闊的草地,有幾隻小山羊正在悠閑地吃草,不遠處的樹下,一個頭戴鬥笠披著罩衫的人坐在樹下,好像
是放羊的人。
樂越走上前幾步,揚聲問:“兄台,有沒有看見一個帶著猴子的山匪從這裏經過?”
放羊人掀起鬥笠,露出一張十分年輕的臉,膚色黝黑,雙目朗朗,劍眉飛揚,挺鼻薄唇,看起來約二十一二年紀。
他向一旁指了指:“山匪沒看到,猴子倒見過一隻,還是長翅膀的,往那邊去了。”
樂越露齒笑笑:“多謝多謝。”又上前幾步,走到牧羊人近前,“這幾隻羊是兄台你的?看起來頗肥美,為什麽山匪從這裏經過,居
然沒把它們抓回去做烤全羊?”
放羊人丟開鬥笠,放聲大笑:“可能他們不愛吃羊肉。”一隻手疾如閃電地揚起,甩出幾點寒光。
昭沅還沒來得及喊當心,樂越已經閃身避過,一旁的數從中撲棱棱飛出了烏泱泱的小翼猴們,像蝗蟲群撲向麥田一樣向著樂越衝下,
昭沅趕緊抬爪,凝聚法力,它爪中射出金光,小翼猴們竟然吱吱呀呀地後退了一些。
昭沅雖然弱,但畢竟是龍,小翼猴隻是最低等的異獸,昭沅的這一點龍氣足以讓他們畏懼。
此時,放羊人已拋下短衫躍起身,與樂越交手數招,他的兵器十分奇怪,是一對拴在兩段鐵鏈上的刺錘,鐵鏈盡頭又各有一截短柄,
握在他的雙手中。
這對兵器既重又活,很難摸清它要攻擊哪個方向,樂越斂息凝目小心應付,眼看又一錘重重甩來,他閃身避過,看準鐵鏈的空檔斬下
,放羊人的左手一抖,另一錘重重地向著樂越的腦袋甩去。
昭沅被小翼猴們纏著,無法抽身替樂越抵擋,眼睜睜看那錘擊到樂越身上,它大驚失色,又忽見樂越周身光芒微閃,竟將刺錘彈開。
放羊人怔了一怔,就在這瞬間,樂越手中的長劍已經劈上了鐵鏈,喀地迸出幾點火花。樂越抬劍端詳,鐵鏈沒斷,劍上倒多了個豁口


放羊人收回兩隻刺錘,上下打量樂越:“剛才那一錘竟被你體內地勁氣彈開,你是修煉玄法的人?”他傲然昂首,“就算如此,你也
不是我的對手,想抓我,多喊幾個幫手來吧!”
就在此時,天上的翼猴們突然又抱頭鼠竄。放羊人揚眉:“原來幫手已經來了。”
隻見遠遠的,琳菁風一般踏雲而來,洛淩之禦劍居中,應澤踩著一朵小黑雲慢吞吞地尾隨在最後。
牧羊人挑起嘴角:“都會禦物淩空之術,果然是玄法門派的人。”他抱起雙臂盯著落到地麵的琳菁,“可先說好,我從來不打女人。
”在看看緊隨其後落地的洛淩之和應澤,“也不打小孩子。”
琳菁盯著他看了看:“你是孫奔?”
放羊人笑笑,他皮色雖黑,一口牙倒挺白:“正是在下。”
樂越心道:本少俠猜的不錯,他果然是孫奔。
琳菁又道:“我們也不是隻有女人和小孩子。”她指指洛淩之,“這裏還有一位風華正茂的年齡剛好的男人,可以和你切磋切磋。”
她拉著樂越和昭沅退後了幾步。樂越有些擔憂地看著洛淩之,在他心中,一直認為洛淩之的武功和他不相上下,剛才他敗了,就等於
洛淩之亦必輸無疑。
孫奔提著刺錘抱了抱拳:“請。了”
洛淩之手無兵器,從容地道:“閣下腿上有傷,我若與你比武,勝之不武。”
樂越和昭沅這才發現,孫奔的站姿的確有些奇怪,像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右腿上。
孫奔冷笑道:“若不是那群吃朝廷白飯的蠢材隻會放冷箭,我還不至於被你們幾個追上。”言下對樂越等頗有不屑之意,“這位小哥
,莫以此做怯陣的借口。即使我腿上有傷,你在我手下,也走不出三招。”
洛淩之搖頭:“不管閣下怎麽說,我都不會和你動手。”
樂越在心裏大讚洛淩之之高杆,堂堂江湖大俠,輸給一個腿上有傷的土匪頭子,麵子上實在掛不住,索性就咬死了不和他比,還能顯
得高風亮節。
隻是不和他比,如何抓他回去?
如果一擁而上把孫奔捆回衙門,一樣落下趁人之危的口實。
樂少俠於是很矛盾。
孫奔大笑道:“果然還是不敢。”他笑聲起時,人也動了,手中的刺錘一甩,狠而準地砸向洛淩之,洛淩之後退半步,閃身避過,另
一隻刺錘再甩來,兩隻錘流星般交織成一道網,竟是把洛淩之繞在其中。
洛淩之的右手一探一握,身形瞬息已飄開數尺,孫奔的一直刺錘已在他的手中。
孫奔僵了僵,收回另一隻錘,爽快地道:“閣下好快的手,是孫某輸了。”
洛淩之雙手接過刺錘:“閣下腿上有傷,在下占了些身法上的便宜。”
孫奔搖頭:“輸了就是輸了,就算腿上沒傷,你那一招我也躲不過,我輸的心服口服。”他將手中錘拋到地上,“來吧,你們抓我回
衙門吧。”
不知道為什麽,樂越看著這樣的孫奔,有點下不了手。
洛淩之側身讓開道路,抬手道:“請。”
孫奔一怔,又大笑兩聲:“有趣有趣。好吧,多謝你們對我放心。”竟然是不用捆綁,自己一瘸一拐,向著衙門的方向去。
琳菁繞到樂越身邊,小聲道:“洛淩之又在故作仁義了。”
樂越皺眉,壓低聲音:“你為什麽老針對洛兄呢?我說過了,他就是這種清高的人。”
琳菁哼了一聲:“那我不針對他了,我誇他一句——洛淩之的武功比你高多了。”
樂越看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琳菁最近有點怪,她以前沒這麽別扭。”
昭沅在一旁一聲不吭地走,心理嘀咕道,因為她喜歡你。
樂越歎了口氣。樂少俠是個勇於正視自己的人,他承認,這一回他的臨場發揮的確沒有洛淩之好。

夜,縣衙知府大牢。
樂越昭沅琳菁洛淩之和應澤與今天參與打山匪的江湖客們一起圍在牢內,觀看縣令大人夜審孫奔。
孫奔和他們一道回到縣衙時已經傍晚了,不適合升堂,舒縣的百姓們聽說山匪被綁都紛紛湧到縣衙要求知縣大人將孫奔遊街示眾,讓
百姓們招待他一頓豐盛的菜頭果皮臭雞蛋,王知縣和衙役們又花了很大功夫安撫民眾。這就折騰到了天黑。按理說,應當關押孫奔一
夜,明日再升堂審訊,但王知縣與山匪仇深似海,實在壓抑不住審審匪首的衝動,遂決定先在大牢中小審一番。
孫奔被五花大綁在一根柱子上,衙役們心中積怨深重,不免“錯手”“不小心”掄他幾拳,給他幾鞭子,孫奔臉上頗多青紫,身上也
有一道道鞭痕,
王知縣坐在藤椅內,撚一撚唇邊的一撇鯰魚須,重重一拍麵前的小桌:“孫奔,你為何落草為寇!背後有無他人指使,還有同黨多少
未曾落網,快快從實招來!”
孫奔昂然道:“我有心報效朝廷,奈何無識我才能之人。我落草為寇,隻為能做出一番動靜讓定南王爺知曉,倘若他發兵前來,我就
能向他證明,當年自薦時並無吹噓胡說。我一定要讓他看到我的本事!”
樂越聽了這個理由,覺得有點暈。敢情孫奔是和杜如淵的爹杠上了。但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就當土匪強盜,這好像說不過去。
王知縣再一拍桌子:“大膽,竟敢將過錯推給王爺!”
一旁站著的南宮二夫人開口道:“少年人,就算你想引起定南王爺的注意,舒縣百姓與你有何冤仇,任你數年滋擾?”她隨即向王知
縣微躬身道,“不好意思,知縣大人,忍不住多言了。”
孫奔依然理直氣壯,他說他並沒有傷過百姓,每次過來都是取些平日所需,要怪也怪衙門和守軍無能,守城不得要領而他攻城有術,
方才能屢次成功。
王知縣氣得渾身連胡子梢都在顫抖,連呼這個刁鑽的悍匪。
算命老者夜按捺不住道:“以搶劫來獲你所需,你不覺有錯?拿擾民當練兵,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孫奔哼道:“成者王敗者寇,眼下我被你們抓住,是我技不如人,甘願認輸,什麽過錯罪名之類,隨你們定,我無所謂。”
樂越第一次見到這麽理直氣壯正義凜然的強盜
王知縣一場夜審,徒然把自己和衙役們及請來觀審的人氣了個半死,孫奔依然是那副茅坑石頭般的模樣。

出了衙門,回到客棧,樂越等人又收了一籮筐的讚譽,今天眾人都耗費了很多精神,黃掌櫃多送了他們兩間客房,琳菁單睡一間,洛
淩之和應澤合住一間,原本的客房裏隻剩下了樂越和昭沅。小夥計抬了兩大桶熱熱的洗澡水進來。昭沅變回龍形,半沉在浴桶中享受
,樂越泡在旁邊的另一隻浴桶裏,將浸透熱水的手巾折疊了頂在腦門上,長長呼氣道:“真是愜意啊。”
昭沅浸得龍鱗都好像變軟了,把頭抬到水麵上道:“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就好了。”
樂越嗯了一聲:“這個要求不算高,咱們好好打拚,應該能做到。”
昭沅小聲道:“做皇帝。可以天天這樣吧。”
樂越道:“不知會這樣。”他告訴昭沅,在多年前有個朝代叫唐朝,其中一位叫唐明皇得皇帝,在一座山頂建了一個大溫泉,每天帶
著他世上最美麗得妃子楊玉環一起泡澡。
就這樣泡啊泡啊,終於有一天泡出事了,一個胡人帶兵造反,殺進他的皇宮,皇帝的位置差點不保,最漂亮的妃子也翹掉了。樂越唏
噓地道,這段史實告誡我們,做皇帝不能天天泡澡。
昭沅聽得也很唏噓,正想也說點啥時,突然察覺到窗外有一絲妖氣,它噌地變回人性,瞬間衣履整齊地站在盆外。樂越被它嚇了一跳,又不由得有點羨慕,會仙術就是這點好。
窗外傳來篤篤的敲擊聲,不疾不徐,彬彬有禮。
樂越這才後知後覺地知曉窗外有人,忙圍上浴巾,正要從木桶中站起,房門咣當一聲被猛地踹開,琳菁像團火一樣地衝了進來:“你們這邊有妖怪!”
樂越撲通坐回木桶,琳菁哎呀一聲,滿臉通紅,轉過身去:“你你你為什麽不說一聲!”
樂越清清喉道:“應該是我問你進來為什麽不通知一聲吧。”
琳菁的臉真的已經紅成了火,走廊上有別的房間打開門的聲音和腳步聲,昭沅趕緊過去關上了門。
樂越咳嗽了一聲道:“萬幸啊,琳菁你不是凡間的女孩子,要不然,我這樣被你看了兩次,你不嫁給我都不行了。”
琳菁捂住眼麵向牆壁,向後一彈手指在自己身後拉出一道光障,跺腳道:“你……你快點。”
樂越飛快地穿上衣物。
窗外的敲擊聲已經沒有了,昭沅發現窗外紙上多了個窟窿,一隻紅紅的眼睛透過窟窿一眨不眨地盯著屋內。
樂越穿戴完畢,又咳了一聲,跺跺腳,琳菁這才揮手收了光障,轉回身。
樂越走到窗邊,抬起窗扇:“外麵是哪位客人,請進來吧。”
窗外某物撲扇了一下翅膀,跳進房內。竟然是孫奔的那隻大翼猴。琳菁抽出鞭子,樂越抬手阻止道:“它好像不是來打架的。”
大翼猴用力點頭,唔唔吱吱地叫了兩聲,跪倒在地,拿出一件亮晶晶的東西擺在地板上,低頭匍匐。
那件亮晶晶的東西貌似是它今天從南宮二夫人頭上搶走的珠釵。
樂越詫異,搞什麽,猴子來投降了?
琳菁麵無表情地道:“它應該是來和你做交易,想拿東西換孫奔。”
大翼猴抬起血紅的眼睛,嗯嗯吱吱地點頭。它解開捆在脖子上的結,取下背後鼓鼓囊囊的包袱,摸出一隻玉石扳指,放在珠釵旁邊。再用紅紅的眼睛期待地看樂越。
樂越的眼不由自主地發直,他不知道該做出怎麽樣的反應。大翼猴見他不動,又把爪子伸進包袱中摸索,掏出一隻撥浪鼓,還舉著轉了兩下,讓它發出咣啷咣啷的聲音,表明這是一隻完好的撥浪鼓。
連昭沅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大翼猴仍沒有得到樂越的回應,它變一件一件地從包袱裏往外掏東西。
硯台、毛筆、銀耳環、玉鐲子、茶杯蓋、銅門環、白色的小石頭、挖耳勺、絹花……甚至還有肚兜和奶娃娃穿的虎頭鞋。
最後,它滿眼絕望,把已經幹癟的包袱解開,攤在地上,包袱皮上孤零零地立著一隻壽星臉的不倒翁,是它壓箱底的最後寶藏。
樂越渾身無力,麵部僵硬。大翼猴睜大血紅的眼睛直直地哀求地瞅著她
樂越終於出聲道:“本少俠知道你很有誠意。可是你的這些東西,都是你跟著孫奔搶劫搶回來的贓物吧。”
大翼猴嘎嘎吱吱地叫了幾聲,把那堆東西向前推了推,似乎有懇求樂越收下之意。
樂越搖頭:“本少俠不會收,如果收了你這些東西,就等於收贓。”
大翼猴的目光變得狠絕望,兩行清淚溢出了它的眼眶,慢慢流下,浸透了臉上的猴毛。它哽咽地吱吱叫了兩聲,再次匍匐在地,像人一樣拚命磕頭。
昭沅心中不忍,蹲下身想拉它起來。
昭沅心中有些不忍,蹲下身想拉它起來。
樂越不由得感歎,真是一隻有情有義的猴子。看來如果不答應,大翼猴就會和他們一直耗上了。他有些頭疼地按住眉心,猴子現在很可憐,但它和孫奔之前都很可恨。而且孫奔此時猶不知悔改。
昭沅問:“孫奔這次被抓住,會有什麽結果?”
樂越道:“朝廷向來嚴懲匪寇,一般不是刺配到邊疆去挖礦篩沙子作一輩子苦力,就是直接砍頭。孫奔武功高,懂玄法,又會操縱妖猴,十之有十要被喀嚓掉。而且,連秋後問斬都等不到,直接斬立決。”
大翼猴哽咽得更淒苦了。
昭沅愣住了,它沒想到對孫奔的處罰會這麽重。
琳菁道:“孫奔這個人把恃強淩弱、打家劫舍當成天經地義,又自以為是,品德有些問題。但他資質不錯,又有抱負,算是個將才,被砍頭的話,是有些……”
樂越道:“其實對他今天的束手就擒,我蠻佩服的。他應該知道被抓之後有什麽結果,可洛兄勝了之後,他主動和我們去了官府,有擔當,是個人物”
這樣一分析,他更頭疼了,孫奔縱之可惡,殺之可惜,該如何是好。
大翼猴聽得懂他在稱讚孫奔,嗯嗯吱吱地猛點頭。
昭沅猶猶豫豫地道:“我……今天見了孫奔之後……一直有個想法。他該不會是琳菁要找的人吧……”

它的話像一根大棒,同時掄在了樂越和琳菁的腦袋上,他們一起打了個哆嗦。
琳菁跳起來:“不會,我找的亂世梟雄才不會是這種人品差勁打家劫舍欺負老百姓的土匪!”
樂越直著眼合計了一下,是哦,武功、抱負、脾氣,都符合琳菁的要求,就是某些觀念扭曲了一點。不過,試想以往朝代中那些所謂的亂世梟雄,好像大部分都有點品德瑕疵,或者扭曲……這樣說來……
樂越和昭沅互相對視,達成了一致。
琳菁很激動,她非常不能接受:“就憑他恃強淩弱這一項,這個人就難成大事。我才不會保佑這種人。如果他做大將,樂越豈不要變成暴君?”
一句話點醒了樂越,對哦,假如孫奔做了大將軍,十有八九是那種拿老百姓的命當稻草的悍將,那麽自己不就成了縱容殘暴臣子的暴君?下一瞬,樂越抬手狠狠敲了敲太陽穴,怎麽差點真的把自己當成皇帝候選人了。
琳菁哼道:“如果孫奔是將才後備,那麽我情願去選洛淩之,橫豎他除了小白臉加有點假惺惺轉模作樣外,什麽都比孫奔強!”
樂越和昭沅忽然有種茅塞頓開之感,再互望一眼,心中同時浮起一句話——我怎麽沒想到呢?
洛淩之。對啊,為什麽一直不去想琳菁要找的人是洛淩之?樂越的內心在感慨,這難道就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琳菁皺眉:“你們兩個怎麽一下子變得怪怪的,有哪裏不對?”
樂越搖頭:“沒有,太對了。”
昭沅點頭:“嗯,洛淩之很好的。”
樂越摸摸下巴:“怪不得你總針對洛兄,原來是因為特別注意他。”
昭沅道:“我大哥告訴過我,有時間看不順眼,就等於特別順眼。特別不喜歡,其實就是特別喜歡。原來真的是這樣。”
樂越搭著它的肩膀道:“你大哥真是個人才!”
琳菁直跳起來:“胡說!我剛剛隻是在打比方!我才沒有特別注意洛淩之更不會喜歡他!我怎麽會喜歡他!我喜歡的明明就是……”
昭沅和樂越一起瞪大眼。
琳菁突然又漲紅了臉,狠狠咬住嘴唇,咽下了沒說完的話。她的神情一瞬間變了幾變,片刻後方才又開口道:“反正,洛淩之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再說,現在要討論的也不是這個話題。我們眼下是要解決猴子怎麽辦或者孫奔怎麽辦吧?”
一直跪趴在地上的大翼猴吱吱了幾聲,樂越不得不重新麵對因剛才的跑題而被暫時冷落的它。一轉回來,樂越的頭又開始疼了,他揉揉太陽穴:“是啊,該怎麽辦好?”
大翼猴紅紅的眼睛楚楚可憐地凝望著他,樂越蹲下身,和它對視:“孫奔已經被關進大牢,我不能帶你去劫獄啊。他如今算罪有應得。或者,你再給我點時間,讓我想一想?”
大翼猴眼裏的光彩一下子全部熄滅了,它吱吱兩聲,閉上眼,爬起身,默默地爬上窗台,展開翅膀,消失在夜空中。
房間的地上,它帶來的東西被油燈的光照得亮晶晶的,那隻壽星不倒翁輕輕地來回搖擺。
昭沅的心中隱隱有些酸和悶。它蹲下身,把大翼猴帶來的東西重新收拾進包袱皮中包好,放到桌子上。
樂越吐了口氣:“為啥搞得我們好像反派一樣。”
琳菁也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要麽,等明天看情況再說吧,先睡覺。”她轉身走向屋外,“我先回房了。”
樂越叫來客棧小夥計收了浴桶後,關上房門,熄滅油燈到床上躺下。
昭沅聽見他喃喃道:“如果孫奔被砍頭,要不要救?救他是對是錯?”
作為一個護脈神,它理應在這個迷茫的時候給樂越一點幫助。可它現在也很猶豫,所以隻能幹巴巴地說:“結果還沒出來,孫奔未必會被砍頭。”
好像並沒有怎麽安慰得了樂越,樂越歎氣道:“也是。”翻個身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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