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風雲20年第三部

來源: 出喝酒 2009-08-18 21:26:06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94700 bytes)

第三部 黑社會前傳
  一、瀑布、江湖(上)
  大約三年前,二狗曾與趙紅兵有如下對話:
  “二叔,當年已經進去兩次了,想過不再混社會嗎?”
  “第二次出來時我已經34歲了,我半輩子都在和張嶽、李四、費四這樣的人打交道,複員回來以後,13年的時間,在裏麵8年,在外麵卻隻有5年,和我熟悉的人基本都是些勞改犯。我能徹底擺脫這些人嗎?可能嗎?再者說,我也沒有必要徹底擺脫他們。”
  “二叔,為什麽這麽說?”
  “給你講個故事,這個故事是我在第二次入獄時,在獄中讀到的。”
  “就愛聽你講故事”
  “有一次,孔子帶他的弟子到了一個大瀑布下麵,這個瀑布非常大,落差足足有幾十丈,水的衝擊力當然也是特別的大,水花都會濺出幾十裏,魚和烏龜等水族動物都不敢去這個瀑布下麵戲水,怕被這大浪擊暈。但是卻有一個人是例外,他閑著沒事兒就去這瀑布下麵戲水,洗澡,麵對波濤洶湧的大浪一點也不畏懼。他這不是*****,也不是得瑟,隻是喜歡這樣玩兒,別人想這樣*****、得瑟早就被水衝跑了。”
  “那他為什麽這麽牛?”
  “對,孔子也奇怪,問他為什麽這麽牛,結果這個人笑笑說:我從小就生長在這瀑布附近,我了解水流的方向和力度,我知道哪裏是安全的,哪裏是危險的,並且我懂,如何沿著水流的方向運動,這樣,我就不會受到傷害”
  “恩,的確是這樣”二狗已經大概懂了趙紅兵講這個故事的意思。
  “當時,我看了這個故事以後,我明白了幾件事。第一、永遠不要和自己無法抗衡的力量去抗衡,就好像人的肉體永遠無法和湍急的瀑布去抗衡一樣。對於我而言,絕不能以一己之力同強大的國家機器抗衡。第二、如果想成為眾人眼中的英雄,就要想他人之不敢想,為他人所不能為,是男人,就要站在那風口浪尖上。第三、一定要清楚,怎麽做是安全的,怎麽做是危險的,看清了形勢,再去做。第四、要懂得如何去順其自然,既然自己適應這樣的生活,那麽無論在外人眼中我處於什麽樣的險境,都不重要,隻要我認為我適應這樣的生活,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像別人那樣去畏懼那個“瀑布”。”
  江湖險惡,荊棘密布,1998年的江湖看似平靜,可能並沒有1993年的江湖看起來那麽混亂。但,殺機可能更濃。
  趙紅兵沒有選擇退出江湖,而是要在湍急的“瀑布”下玩水、嬉戲。
  趙紅兵出獄了,又出獄了。上次出獄時,趙紅兵曾想遠離江湖。但這次,趙紅兵明白了,他的生活已經和江湖緊緊的聯係在了一起,有江湖他才有生命力,他離不開江湖。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趙紅兵、張嶽、費四入獄了,李四跑路了,這一切,對於江湖中人來說,都再正常不過了,這是江湖中最正常的新陳代謝方式。在過去幾年中,我市的江湖沒了他們,自然,又有新的勢力崛起。盡管趙紅兵和張嶽一前一後出獄,但江湖中,是否還能繼續有他們的位置,或者說他們是否還能像以前一樣呼風喚雨,這很難說。
  趙紅兵這次在獄中,讀了很多書,都是高歡給他送去的。
  “別的東西我也看不懂,數學、物理這樣的東西我早也忘得差不多了,英文我就讀到高中就再也沒讀過,我就喜歡看看中國傳統文化的那些東西和那些有趣的小故事,我再不濟漢字總歸認識,哈哈”趙紅兵經常這樣自嘲。
  柏楊曾經說過:“監獄是最好的讀書的地方。”
  在趙紅兵出獄前,曾發生了以下這幾件事情。二狗認為說明這幾件事就足以把我市在98年前後的社會情況說明個大概,現在二狗就以流水賬的形式將其記錄下來。
  第一件事:曾經洗心革麵的三虎子重出江湖
  在幾年前,趙紅兵、張嶽、李四等人和趙山河、東波等人打翻了天的時候,三虎子卻在一心一意的經營著自己的小廠,他這個小廠也是給毛紡廠做配套的,是個洗毛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從小就在毛紡廠宿舍長大的三虎子利用自己的人脈優勢開的這個小廠生意挺紅火,日子過得雖然不如趙紅兵、張嶽等人,但是也是相當的不錯。
  有人說,三虎子是被趙紅兵和張嶽給收拾服了,沒法再混社會了才退出的。但不管怎麽說,在過去的那些年裏,他是真的洗心革麵了,甚至他已經登上了我市的晚報,當做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典型。
  當年嗜血如命的街頭混子,如今卻成了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青年企業家,三虎子在那幾年的改變,的確很讓人刮目相看。
  如果沒有暴風驟雨般的國有企業改革,或許,三虎子還將繼續輝煌下去。
  中國一直在改革,但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裏,這次毫無疑問是對東北人民生活帶來震撼最大的一次,八級強震。
  毛紡廠兩萬多名職工,有超過三分之二下崗,其它的職工,每個月拿300元左右的工資,工廠基本無工可開,該毛紡廠外麵欠的債,幾乎全部成為爛賬。
  毛紡廠是三虎子唯一的客戶,他的帳,也成為了爛賬,賬款不多。
  三虎子所有的錢都砸在了自己的這個廠子裏,自己也有外債。
  半年後,機器全部低價甩賣,工人全辭退,廠子黃了。
 
第三部 黑社會前傳
  一、瀑布、江湖(下)
  三虎子不是沒錢了,是欠錢了。三虎子曾經是江湖中人,東北的江湖中人都愛麵子,特別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沒錢。雖然三虎子每天被債主追債,被已經被他辭退的工人催工資,但三虎子還是勉力撐著。
  “別急,別急,過段時間我把廠子的地租出去,就有錢還你了。”
   “你那廠子猴年馬月能租出去?”
  “我三虎子能差錢嗎?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差過賬嗎?”
  三虎子每天這樣對債主敷衍。
  “兄弟,我知道你現在困難,但是你三哥我也不容易啊,我現在真沒錢,你的工資也沒多少錢,等我把廠子的地租出去,就馬上把工資開給你!”
  “三哥,不是兄弟催你,我也跟著你幹了那麽多年了,我實在是窮得吃不上飯了,現在我連家都不敢回,你說這可咋整?現在咱們這經濟這樣,我啥工作都找不到,唉”
  “兄弟,今天晚上來我家吃吧,帶著弟妹和孩子,一起過來。”
  三虎子家吃飯還不是太大的問題。
  據說,三虎子重出江湖就始自那天。那晚,三虎子把他曾經的員工找到了家中,吃飯,倆人喝了很多酒。
  “三哥,你為人啥樣兄弟清楚,兄弟也佩服。你現在什麽情況,我們都能理解。”
  “唉,我也不知道將來咋整,國家就是現在這政策,咱們也沒辦法”
  “三哥,你說咱們這日子以後能變好嗎?”
  “……不知道”
  “那國家政策就是要把咱們都餓死嗎?”
  “……不知道”
  這時候,三虎子手機響了。
  “三哥,過來吃飯,請你喝酒,亞運飯店”
  三虎子以前生意上的朋友喝多了,想起找三虎子喝酒了,地點就在沈公子已經轉兌出去了的飯店。
  “走吧,跟我一起喝酒吧”三虎子對他曾經的員工說。
  “走吧!”
  三虎子倆人,醉熏熏的去了飯店,去的時候,這倆人已經有點人事不醒了。
  三虎子還沒等走到包房,就看見了正在另一間包房裏正在山吃海喝的毛紡廠副廠長馮某。
  三虎子看到桌子上那六個五糧液空瓶子,就知道,這頓飯,沒4000塊根本下不來。毛紡廠的工人都已經揭不開鍋了,而且還欠那麽多外債,毛紡廠的副廠長居然還在這裏山吃海喝!
  這樣的情況其實每天都在毛紡廠的領導身上發生,無論員工和廠子處境多麽艱難,毛紡廠的領導吃喝玩樂的確是一直沒停過。這次,被心情鬱悶至極的三虎子撞個正著。
  據說三虎子看見已經喝得麵紅耳赤且還在酣喝的馮某以後,沒進包房,轉身下樓,去了後廚,拿起了後廚專門剁排骨用的斧頭。
  拿了斧頭以後,三虎子自己去了洗手間。
  他在洗手間裏等著,等著馮某進來。
  十分鍾後,馮某搖搖晃晃的進入了洗手間。
  剛解開褲子,馮某發現,自己脖子上架了把斧頭,亮晃晃的。
  “操,三虎子,你要幹啥?”馮某是看著三虎子長大的,他可知道三虎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幹啥,還錢!”
  “沒錢!”
  “有錢來這裏吃,沒錢還我?!”
  “我在這裏吃也是記賬,現在廠子裏一點現錢都沒有。三虎子,你把你那破斧子拿開,嚇人不?”馮某挺惜命,怕三虎子,真怕。
  “我廠子以前的工人都揭不開鍋了,跟我幹了這麽多年,你讓我怎麽跟人家說。人家老婆孩子還活不活?”
  “三虎子,他們活不活和你有啥關係啊?現在我們廠子一下崗就是一萬多,我要是挨個的去管,管的過來嗎?你那廠子才幾個人,再說,現在廠子是真沒錢給你,你咋不信呢?”
  “姓馮的,我草你嗎,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今天我告訴你,你要是不還我錢,我就剁了你!”三虎子眼睛紅了。
  “你敢!”也不知道是馮某嚇得胡言亂語,還是肯定三虎子今天不敢剁他,他居然將了三虎子一軍。
  “我他嗎的……”
  ……三虎子手軟了,手臂雖然挺了挺,想剁,但是還是沒剁下去。
  7、8年前的三虎子,是個亡命徒,他是真敢剁,除了趙紅兵和張嶽,他還真沒怕過別人。
  但今天的三虎子,已經當了幾年的良民,有老婆,有孩子,還有自己已經倒閉的工廠和那群下崗的兄弟。
  想起這些,他真剁不下去。
  “三虎子,你把斧子拿開,咱們好說好商量。”盡管三虎子沒敢剁,但馮某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又來軟的了。
  “……”三虎子依然紅著眼,不說話。
  “三虎子,你再這樣我報案了!”馮某掏出了手機。
  “……”三虎子還是紅著眼,還是不說話。
  馮某就在三虎子的斧子下,拿起電話報了案。
  當時很多江湖中人都費解:為什麽三虎子舉著斧子,馮某還是報了案。
  二狗想得明白:拿著斧子不說話的三虎子是在抉擇人生,他在思索,他本性的良知在和他與生俱來的野性鬥爭。他以後的人生,究竟是繼續做良民,還是去走那條不歸路。是生存,還是死亡,如何生存,如何死亡。
  這一斧子,始終沒能剁下去。
  已榮升市區刑警隊大隊長的嚴隊帶人趕到的時候,三虎子的這把斧頭,還是架在了馮某的脖子上。
  “三虎子,放下斧子!”
  三虎子手中的斧子緩緩放下。
  據說,當嚴隊了解完情況以後,居然沒當場逮捕三虎子,而是扔下一句。
  “三虎子,今天你喝多了,我放過你。你以後好自為之,別總扯這淡。”說完,嚴隊走了。
  按道理說,如果在其它南方城市發生這樣的情況,三虎子肯定會被逮進去,說不定還會判幾年,但是他居然被和他毫無交情的嚴隊輕易的放走了,這是嚴隊失職嗎?
  二狗認為,不是,絕對不是。
  第一,我市那幾年,這樣要債的情況忒多了,抓都抓不過來,隻要不出大事,公安局一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第二,人心都是肉長的,嚴隊雖然應該秉公執法,但是這事究竟是誰是誰非,嚴隊也清楚的很。從心裏,他同情三虎子。
  飯沒吃成,三虎子回家了。
  此事發生過後一個禮拜,三虎子遭到埋伏,深夜,四個人,手持大片刀掄向了正在回家的三虎子,三虎子僥幸逃脫。
  兩個禮拜後,毛紡廠副廠長馮某遭到埋伏,左胳膊被歹徒“掰”折,硬生生的“掰”的。
  以上兩個案件都是無頭案。
  江湖中,又多了已經消失了6、7年的三虎子團夥。
  團夥成員結構很簡單,全部是三虎子以前工廠的職工和毛紡廠的下崗職工。
  一年後,朱鎔基總理在就職演說中說了幾句讓二狗覺得激情四溢熱淚盈眶的慷慨陳詞:不管前麵的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我都將一往無前、義無反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二狗曾為這句話感動,但多年以後,二狗終於明白了,或許,朱總理永遠也進不了地雷陣,也進不了萬丈深淵。
  進地雷陣和萬丈深淵的另有其人,比如三虎子和他的兄弟們。
  好了,第一件事講完了,下麵,二狗的流水賬又將進入下一個故事,孫大偉嫖娼奇遇記。
二、孫大偉嫖娼奇遇記(上)
  “我識字不多,一讀書就頭疼。但每個女人都是一本書,我喜歡讀她們,讀懂了她們,勝過讀一萬本書”孫大偉經常這樣微笑著、故作矜持狀對二狗這樣說,他說話的時候的表情,總能讓二狗聯想起央視百家講壇的各位老師。
   擅長*****的人就是不一樣,嫖娼就嫖娼唄,還把自己說的那麽高尚。
   如果說真的每個女人都是一本書的話,那麽孫大偉早已學富五車了,據說我市當年上千號妓女,不認識孫大偉的沒幾個。
  1997年初夏的某夜,孫大偉一夜之間讀了兩本書。讀第一本書,孫大偉哭了,讀第二本書,孫大偉把書撕了。
  孫大偉每天都讀書,但是那夜的兩次奇遇,他永生難忘。
  孫大偉總愛“醉讀女人心“,也就是說,總愛酒後去嫖娼。
  那夜,孫大偉嫖的第一場在一個洗頭房。
  “孫哥,來啦?”
  “嗬嗬,有新來的小妹沒?”
  “有啊,孫哥來了怎麽能沒有呢?”
  不一會,一個長相大概可以打80分的25、6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孫哥,我給你洗頭行不?”
  “行!”孫大偉看著這個小姐,挺滿意,微笑著點了點頭。
  洗頭時,孫大偉發現,這個小姐手法非常生疏,肯定是剛入行的。
  “出來做多久了?”
  “今天剛來”這女孩子挺羞澀。
  “出台嗎?”
  “……恩”鏡子裏麵,這女孩子臉紅了。
  我市洗頭非常便宜,10塊錢洗60分鍾,洗頭根本不賺錢,必須要靠小姐出台才能賺錢。
  洗了沒幾分鍾,根本就不是來洗頭的孫大偉給了老板50塊錢,把這小姐就帶走了,帶出台了,到外麵開房去了。
  “妹子,怎麽著,不開心?”孫大偉看這女孩子挺矜持,所以想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沒,沒,大哥我沒。”
  “嗬嗬,那就開始吧”孫大偉開始脫這女孩子衣服了。
  這女孩子雖然很害羞,但還是被孫大偉給脫光了。
  色迷迷的孫大偉發現這女孩子胸部發育的很不錯,他動手去捏去了,捏的還挺用力。
  這一捏可好,奶水從這女孩子的乳頭裏流了出來。
  嫖了十來年的孫大偉,還真是第一次嫖到在哺乳期的小姐。孫大偉著著實實嚇了一跳。
  “你……這是咋回事兒?”
  “我……剛生完孩子,倆月。”
  “……那咋還剛生完孩子倆月就出來幹這個啊?”孫大偉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大哥,你是不是嫌棄我啊。”這女人怕孫大偉不嫖她了。
  “不是,不是,妹子,你咋還剛生完孩子就出來幹這個啊?”
  “我家是礦上的,我是外地的,我老公是本地的,他家庭條件本來就不好,沒爹沒媽。但是他以前在礦上有工作,我跟他結婚以後,我也在礦上有了工作。但是去年,我和我老公都下崗了,礦上說現在不需要這麽多人了,我們倆就都沒工作了。那時候我還懷孕了,沒法和我老公一起出去打工,我老公自己去珠海打工了,賺錢,養我,我老公對我可好了,每個月他都省吃儉用,給我郵回500塊錢。前兩個月,我生了。孩子剛生下來,我老公說好了要回來看兒子,但是在回來的路上,我老公被抓起來了,被鐵路公安抓的,據說是他在火車上偷了錢。我老公人可好了,怎麽會去偷人家錢呢?他肯定是把錢全郵給我了,自己沒錢回來了。”
  “那你也不應該幹這個啊?”孫大偉聽到以後,心裏特難過。
  “我和兒子活不下去了,一分錢都沒有了,為了兒子,我幹了……等我老公出來,我幹過什麽我一定跟我老公說……他應該能原諒我,我這是為了我們的兒子”
  “……”孫大偉落淚了。
  “大哥,你不是嫌棄我了吧?”這女人還是怕孫大偉不嫖她了
  “不是”
  孫大偉扔下了200塊錢,什麽都沒幹,自己穿上衣服走了。
  二狗曾經看過一篇分析美國經濟和南美經濟異同的文章,內容是分析:為什麽移民國家美國成了世界頭號強國,而同為移民國家的南美洲卻始終都是發展中國家。
  該文的主要論點是:
  假如美國有個金礦,金礦的礦主賺100元,給手下工人開工資90元,然後自己隻剩10塊錢。100年後,金礦枯竭,但是工人手頭都有了點積蓄,有足夠的能力購買商品,所以經濟十分活躍,這個曾經的金礦,又變成了一個繁榮的工業化城市。
  假如南美國家有個金礦,金礦的礦主賺了100元,給手下工人開工資30元,僅讓工人勉強生活,自己剩70元錢。100年後,金礦枯竭,礦主成了億萬富翁,扔下了一座毫無生氣的城市和一群生活沒有著落的工人和工人的後代。
  東北的情況可能和以上兩者都不同:富饒的東北曾有令全世界都垂涎的資源,過去的幾十年中,一火車皮又一火車皮的煤、鐵等資源運向南方,運離了白山黑水,運出了山海關,這是國家調配的,任何人都無權幹涉。
  到了九十年代末期,這裏留下了接近枯竭的礦和一群欲哭無淚的下崗工人。
二、孫大偉嫖娼奇遇記(下)
  長歎息以掩泣兮,哀民生之多艱。
  聽到剛才的洗頭女的講述後,孫大偉胸中有說不出的煩悶,雖然孫大偉不是屈原,也不離騷,但是他很風騷,很騷。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他歎息一聲,就又去了一家桑拿,洗浴中心,繼續去嫖。
  孫大偉去的這家洗浴中心當時剛剛開業,並不認識我市著名嫖客孫大偉。
  具體是怎麽個過程二狗也不清楚,總之,這個洗浴中心比較正規,並沒有色情服務。
  最後,由一個瘦小枯幹的女人給孫大偉按摩。當然服務僅僅是按摩而已。孫大偉無奈,隻能接受。
  孫大偉當天酒喝的有點多,按著按著就睡著了。
  “哎呀媽呀,你掐死我了”孫大偉像是殺豬似的喊了一嗓子。該按摩女手勁忒大,孫大偉肉又太鬆,居然該按摩女把孫大偉給掐醒了。
  “大哥,我沒用啥勁啊!”按摩女被孫大偉喊了這一嗓子,挺不樂意。
  “你這力氣也太大了,你是真想把我往死裏掐啊?”
  “我說了,我沒用啥勁”該按摩女很強,邊說邊繼續按。
  “你他媽的會按摩嗎?停!停!快停!”孫大偉被這按摩女弄得渾身骨頭都要散了架。
  “你說話幹淨點!”看來這按摩女不但手勁大,脾氣也不小。
  “你他媽的不會按摩就別按!操”孫大偉這一晚上不是一般的憋屈。
  “你再說一句?!”
  “你他媽的不會按摩就別按!”
  ……“啪……”按摩女重重抽了孫大偉一個耳光。
  “你打我?!”孫大偉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雙手抓住了按摩女的胳膊。
  號稱我市97年三大奇案排名第二位的“孫大偉大戰按摩女”的血戰開始了。
  孫大偉至少有200斤,身高約183cm,該按摩女大概80斤左右,身高約1米6,孫大偉穿著洗浴中心的綠色大半袖和大短褲,該按摩女穿著旗袍。
  據說當孫大偉抓住按摩女的胳膊時,按摩女手臂一翻,就抓住了孫大偉的胳膊,順勢下地,奮力一掄,就像是扔個包一樣把孫大偉扔了出去,孫大偉碩大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後,一聲巨響掉在了地上。
  旋即,該按摩女騎到了孫大偉肥碩的身軀上,倆人廝打了起來。一通撕把,場麵據說十分慘烈。
  此案之所以稱之為我市97年三大奇案之一,重要的一點奇就奇在孫大偉和這個按摩女在按摩包房裏打翻了天,別人根本都不知道,沒人拉架,任這兩人翻滾廝打。
  當雙方交手約20餘合時,孫大偉自知不敵,奮力把騎在他身上的按摩女推倒,自己一軲轆,滾到了按摩床下。
  “你出來!”按摩女頗有幾分當年張嶽的風範,有點不打出人命不罷休的意思。
  “你進來!”看了沒,都被打成這樣了,孫大偉還裝呢。
  “好,你不出來是吧!?”
  “我就不出來!”
  “好!”
  按摩女自己鑽到了床下,拽住了孫大偉的左腳腳腕子,使勁往外拽。
  孫大偉一驚之下死命的抓住了按摩床的床腿,右腳玩命的亂蹬。他知道,自己被拖出去肯定還得挨削。
  按摩女站了起來,雙手抓住了孫大偉的腳腕子,閃轉騰挪避開孫大偉亂蹬的右腿。
  “嘩啦”一聲巨響,按摩床被孫大偉給拽塌了。
  床都塌了,都打的狼哭鬼嚎了,外麵還沒人來拉架呢。
  孫大偉趁亂站了起來,拉開了門奪路狂奔。
  “經理,經理,救命啊,她要殺我!”孫大偉邊呼哧呼哧的跑邊喊。
  孫大偉終於喊來了經理。
  “別跑了,她又沒追你”經理看見孫大偉鼻青臉腫的樣子,樂了。
  孫大偉一回頭,按摩烈女果然沒有追來。
  事後,據醫生診斷,孫大偉身上的傷勢遠比按摩女重十倍!顯然,孫大偉吃了大虧,但是孫大偉愛*****,不承認。
  “大偉,你也忒慘了”沈公子看見孫大偉的慘樣,自己直咧嘴。
  “我輕敵了,唉……”孫大偉歎息一聲,搖搖頭。
  “求你了,別吹了行嗎?被一個小姑娘打成這樣你真是啥也不用說了”小紀也是直咧嘴。
  “我真的是輕敵了,而且,我看她是個小姑娘,沒忍心下死手”孫大偉輕聲說。
  “哈哈,啥叫死手?你還會下死手呢?”沈公子實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我能跟一個姑娘下死手嗎?”孫大偉忿忿不平的看著沈公子。
  “我們都知道你武功比那姑娘高多了,你星宿老仙,法力無邊……”沈公子覺得孫大偉太丟人了,忍不住罵了起來。
  由於當時趙紅兵、張嶽都在監獄裏,李四在跑路,李武在外地做生意,費四又嫌孫大偉這事兒太丟人,沒人願意去幫他談判。最後,無奈,小紀自己一個人,去找洗浴中心的老板要錢去了。
  談判的地點,在一間茶坊。對方出席兩人,分別是洗浴中心老板和按摩烈女,已方隻出席一人,就是小紀。
  社會在進步,談判的地點也在不斷的升級。八十年代,孫大偉和黃老邪談判在破舊的餃子館。九十年代,混子們談判都在茶坊。2000年後,黑社會談判都在上島咖啡或者迪歐咖啡開個包房進行談判。
  “紀老板,你看這事應該怎麽解決?”
  “大偉是我的兄弟,張嶽、紅兵我們這些人在一起玩兒了十幾年了”小紀當時不算是江湖中人,自己沒什麽名氣,一談判就得拿尚在獄中的趙紅兵和張嶽嚇唬人。
  “……這個我知道”洗浴中心老板肯定聽過張嶽和趙紅兵的名字。
  “恩,嗬嗬” 小紀笑了,他雖然沒說什麽,但是笑的潛台詞就是“知道就好,快給錢吧!”
  “我們這按摩技師剛剛上班,也沒幾個錢。要麽這樣,這錢我出,我出兩萬塊,行不?”洗浴中心老板可怕得罪了張嶽這樣的人。
  “沒錢還把人打成那樣?”小紀看著眼前這個瘦小枯幹的按摩烈女,打死他都不信她一個人就把身高體胖的孫大偉打成那熊樣。
  “人是我打的!你們不就是黑社會嗎?黑社會牛逼啥,你打我試試?!”按摩烈女火氣忒足,又朝小紀開炮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洗浴中心的老板看這架勢,說不定一會又得打起來,把按摩烈女攆了出去。
  “她是誰啊,怎麽這麽牛逼?黑社會家屬啊?”小紀半天才緩過神來問老板。的確,雖然那時候小紀已經不混了,但是憑著和趙紅兵、張嶽等江湖大哥鐵打的關係,已經起碼十年沒人跟他這樣說過話了。
  “她以前是練柔道的,咱們省隊的,現在咱們這經濟也不好,她已經一年半沒拿到工資了,挺苦。除了柔道她啥也不會,你說她能幹啥?沒辦法,回來在我們這裏當了按摩技師,她是我一個親戚的小姨子,出了這事,我也沒辦法。”
  “練柔道的啊?難怪這麽厲害。”
  “她從小脾氣就暴,紀老板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其實這事兒是你那兄弟罵人在先,她才動的手。她說了:我按摩是我靠自己的力氣賺錢,但是誰也不能傷害我的尊嚴,按摩女也是人,誰不把我當人看我就削誰”
  “那她這脾氣還不得天天打架啊?”
  “來了一個多禮拜,算你那兄弟,跟人打了兩次了。這幾天我就把她辭退了。沒辦法,親戚也沒辦法。”
  “……那這事,就按你說的辦了吧!”
  “謝謝紀老板了”
  事後孫大偉問小紀。
  “給兩萬塊錢你就把事兒給結了?”
  “那你還想怎麽辦?”
  “我住院就花了快一萬了!”
  “那你啥意思?讓我帶人去跟人家拚一把啊?告訴你啊,人家是練柔道的,省隊的,我去,說不定也得挨削。沈公子或許還能和她比劃比劃.”
  “那你讓沈公子和你一起去啊!”
  “你以為誰都像我臉皮這麽厚呢?沈公子可跟你丟不起那人。跟老娘們兒幹仗,本來已經很可恥了,你他嗎的還打輸了,被打成這樣!太他嗎的可恥了。”
  “那她打我就這麽拉倒了?”
  “當然就這麽拉倒了!誰讓你先罵人家了?人家說了:按摩女也是有尊嚴的。人家把這話一說,我能說啥啊?”小紀越說嗓門越大,氣不打一處來。
  “……拉倒就拉倒唄,我聽你的,小紀,你這麽激動幹啥?!”
  “太丟人了,兒白,我走了,以後你跟誰都別說認識我。”
  孫大偉那夜讀的第二本書為其日後的*****行為提供了很大的幫助,他日後每次*****的時候又多了句格言。
  “二狗,記住,人都是有尊嚴的。就算是按摩女、蹬三輪的也不例外。”孫大偉經常微笑著,搖搖手指,這樣對二狗說。
  不是江湖中人的小紀去簡單的談了幾句,對方就乖乖的給了兩萬塊錢,雖然不是很多,但也足以說明:趙紅兵和張嶽雖然進去了,但是名頭還是很管用的。
三、Buy Futures
  本市97年三大奇案排名第二的“孫大偉血戰按摩烈女”就此結束,流水賬進入第三件事兒。
  沈公子的飯店從95年開始,就有了麻煩,麻煩很簡單:吃飯簽字的忒多,但是帳到了年底卻又要不回來。
  沈公子的飯店的目標客群相對較為高端,他的飯店根本不是一般小老百姓去的起的,主要是靠本市的一些企事業單位公款吃喝盈利。我市企事業單位的領導從來就沒有帶錢吃飯的習慣,向來是簽單,一支筆吃遍我市。以往,我市經濟條件尚可,沈公子也樂於顧客簽單,企事業單位的這些領導前腳簽完,沈公子後腳就派人去拿錢,根本就不愁錢要不回來,但到了95年,問題逐漸出現:要錢越來越麻煩,企業單位的欠款幹脆就要不回來,因為企業連工人工資都發不起。事業單位的欠款或許能要得回來,但需要常年派人在各單位等著,拿著各局辦公室主任的簽字,苦苦的等著該事業單位的錢。
  而這些企事業單位的領導沈公子也不能得罪,還得任由他們“簽”下去,畢竟這是他最主要的目標客群,沒了這些人,他的飯店生意肯定會一落千丈。
  沈公子真是左右為難。
  據說,95年和96年,沈公子的飯店根本就沒盈利,賬麵上倒是盈利了一百來萬,但是其中的一部分已經徹底成為壞賬,根本沒有可能要得回來,另外一部分,天知道猴年馬月能要的回來。
  沈公子雖然從小就經常打架,但他絕對不是一個想靠自己黑社會手段來賺錢的人。對於張嶽開討債公司、李四開電子賭場、費四開賭場的行為,沈公子雖然不反對,但也絕對不支持。他還是希望自己的錢賺的幹幹淨淨。
  雖然當時張嶽被勞教,但是蔣門神、富貴、馬三還在外麵。沈公子並不太願意和他們這些江湖中人來往,這幾個人倒是都很敬佩膽色和身手均過人的性情中人沈公子。雖然沈公子從來沒去找過他們討債,但是他們都樂於主動幫沈公子來要債。
  “沈公子,是不是最近錢出了點問題?”蔣門神問
  “沒事兒”
  “我幫你去要錢吧?”
  “哈哈,算了吧,你去要錢肯定把人全得罪了。你全得罪了我怎麽開飯店啊?”
  “不會,不會”
  “算了吧”
  “沈公子,你是大哥(張嶽)的把兄弟,需要的時候,隻要你說句話,我肯定盡力幫你辦事。”
  開始的時候,沈公子總是拒絕蔣門神、馬三幫他要帳,到了九六年底的時候,沈公子的飯店已經入不敷出了,手中的欠條按斤算起碼有好幾斤。
  “沈公子,我幫你去要錢吧!”蔣門神對沈公子極是敬佩,隔2-3個月就和沈公子說一次。
  “……唉,去吧!”沈公子無奈。
  96年底臨近春節時,蔣門神開始大規模的幫沈公子討債了。
  在96年的時候,蔣門神討債的手段早已經升級,早就不打架了。他采用的方式比較特別:從鄉下找一群40-50歲農民,而且挑最髒最邋遢的,幹淨利落長相好看的農民他絕對不要。每次派出2、3個這樣髒兮兮的人去各單位,每個人負責盯著一個人,分別是局長、辦公室主任、會計,因為這三個人是要債的重點環節,無論這三個人走到哪裏,後麵肯定有個髒兮兮的人跟著,不但開會時跟著,連上廁所都跟著。
  蔣門神這就是故意惡心人,就是成心把人煩的不行,無奈隻能還錢。
  被討債的人也是有苦難言:
  報案吧?不行!畢竟欠人家錢,警察來了還說不定幫誰呢。
  打人吧?更不行!誰不知道蔣門神他們是黑社會啊,打完人後患無窮。
  不理吧?更加不行!後麵總是跟著個像乞丐似的人,連吃飯都跟著,根本啥都沒法幹。
  蔣門神就是這麽惡心人。而且,還真有效果,4、5天的時間,就幫沈公子要回了10幾萬。
  沈公子開始並不知道蔣門神如何操作,終於,蔣門神把要回的第一筆錢給沈公子的時候,沈公子忍不住問了。
  “蔣門神,這錢你是怎麽要回來的?我怎麽就要不回來?”沈公子特費解。
  “我每天找個跟要飯似的人跟著他們,他們能不給?煩也煩死他們。哈哈”蔣門神洋洋得意。
  “…………”沈公子這下才明白,徹底無語了。
  沈公子是個極其愛麵子的人,下三濫的事兒絕對不幹。
  平時沈公子對欠賬的連張口催帳都不好意思,這下可好,蔣門神居然直接用上了這手段!
  沈公子無地自容,撓頭不已。
  “蔣門神,算了,你別幫我要帳了,你要幫我忙我知道,我心領了,帳的事,我自己解決吧。”沈公子雖然挺上火,但是也不好說什麽。
  “沈公子,別介啊,現在外麵欠你一百來萬呢,你去要根本要不回來!”
  “兄弟,這是我的事兒,我自己解決吧!”
  “沈公子,我一定幫你全要回來!”
  “聽話!不許再去要了!!”沈公子平時總是嬉皮笑臉,偶爾嚴厲一次,也挺嚇人。
  “……恩,知道了”
  據說,當晚,一向灑脫的沈公子一夜沒睡。
  第二天一早,沈公子把欠賬比較多的人都叫來了飯店,請吃飯,沈公子親自挨個的打電話。
  “馬上就過年了,各位都是老顧客,今天晚上,我小申請客,大家務必到!”
  這些人裏,有局長、有廠長還有些私營業主,一共七桌,其中有不少是在過去的幾天被蔣門神催過債的。菜上的是最好的菜,酒上最好的酒,全是五糧液。
  沈公子挨桌敬酒,跟每個人都喝了一杯,他身後跟著蔣門神。
  “我兄弟幫我要錢,有點過分了,今天,我帶他跟大家賠個禮。”沈公子說的很誠懇。
   “我也知道你們不容易……”欠債的人也被沈公子弄的不好意思了。
   “申老板,等有錢我馬上把錢還你。……”
   “其實這事兒也是我不好,但是我現在真沒錢……”
   “申老板,這杯我必須跟你幹了……”
  大家都知道沈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沈公子坦誠、率真、開朗、幽默、大方的性格,早已為大家所熟知。
  沈公子請的這次客,基本消弭了蔣門神帶來的負麵影響。而且,讓大家更加了解了他沈公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各位,我今天喝了不少酒,但是,絕對沒喝多。欠我們飯店的錢,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還。實在困難跟我說一聲,這帳就算了!”
  當天喝了兩斤多五糧液的沈公子在飯局散後不到五分鍾便意識模糊渾身發軟,被兩個女服務員抱走了。
  二狗唯一一次見到沈公子喝得連走路都不會走的就是那次,他是真的喝多了。以往的沈公子,喝得越多越得瑟,越好動,但是那次,他卻連路都不會走了。據說,他回家以後還說了一晚上胡話。
  第二天下午,臘月二十九。二狗依然記得那天是冰天雪地,放眼望去盡是白茫茫,至少零下25度。
  “二狗,幫我去飯店貼對聯,服務員今天都放假回家了”住在趙紅兵家的沈公子在牆那邊喊,嗓門不小,字正腔圓,正宗京腔。
  “好嘞”二狗去幫沈公子貼對聯去了。
  東北春節在室外貼對聯是件很麻煩的事,需要用麵做的糨糊在零下20多度的情況下刷在牆上,沒有兩個人根本無法完成。
  二狗負責刷糨糊,沈公子負責貼。
  沈公子幹什麽都是有板有眼,大紅的對聯,貼得一絲不苟。對聯是他自己剛寫的,寫的龍飛鳳舞,二狗依然還記得,對聯的內容是“座上觴飛三爵酒,樓前客駐五雲車。”
  貼橫批的時候,二狗犯了難,沈公子的飯店門框太高,二狗根本就刷不到。
  “我進去拿個凳子,等下”二狗說
  “不用!”
  沈公子言畢,拿過刷子,“嗖”“嗖”兩下就竄了上去,把左手搭在了飯店一樓的沿上,右手拿著刷子開始刷,他整個身軀掛在空中,消瘦的身材被寒風吹得搖搖擺擺。
  沈公子那時已經三十出頭,風采和身手實在不減當年,讓二狗又見識了他的梯雲縱。
  很快,對聯和橫批都貼完了。
  沈公子從車中又拿出了“招財進寶”的字,貼在了飯店門上。
  “走吧!忒冷了,凍死我了”二狗實在忍受不了。
  “等下”
  沈公子又從車中拿出了一幅字,豎條的,二狗沒看清楚。
  “還要貼什麽?”二狗很納悶,問沈公子。
  “你先進車裏吧。”
  沈公子又有板有眼的用糨糊刷門了,刷的每一下都很用力,起碼刷了有一分鍾。
  刷完以後,用手認認真真的把那幅豎條的字按在了門上。
  按完以後,他拍拍自己的手,舒了一口氣,認真的看了一眼,轉身,頭也不回朝車的方向走來了。
  這時二狗才看見他剛才貼的字。
  “本店出兌”
  四個同樣龍飛鳳舞的大字。
  回家的路上,二狗與沈公子都沒說話。
  二狗知道:這個飯店簡直就是沈公子的命根子,每天起早貪晚的經營,在過去的5、6年中,傾注了沈公子幾乎全部的心血,沈公子對飯店裏的每張桌椅都有感情。今天,這個飯店要被沈公子出兌了。
  二狗想起那四個龍飛鳳舞的“本店出兌”的大字,就想哭。或許,沈公子也哭過,隻是沒被別人看見而已。
  在家門口,沈公子朝二狗笑笑,下車了。
  那天,二狗看著沈公子一向瀟灑的筆直且消瘦的背影,覺得多了些孤寂與落寞,覺得有點心酸。
  據說,幾乎從不生病的沈公子回去就發燒了,將近40度,又說了一晚上胡話。
  看起來瀟灑至極的人,心中的苦楚,又有幾個人能知道?
  
  二狗年少時始終不解,為什麽沈公子已經決定了出兌飯店,但是他卻不但不催帳,還請了欠他錢的人吃了一頓最後的晚宴。
  幾年以後,二狗在學習金融知識時看了一本英文的書,書中有一個詞組“buy futures”,二狗忽然豁然開朗。盡管這個詞組的實際意思是“購買期貨”,但是二狗的第一反應卻是“購買未來”。原來,沈公子,是在用欠款和最後的晚宴,購買未來。
  欠沈公子錢的人雖然暫時都處於困境,但是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我市的風雲人物,這些人裏麵說不定哪個人將來幫沈公子一把,沈公子就將飛黃騰達。
  畢竟,沈公子還有百萬的積蓄,並不是沒那些欠款就活不下去了。錢他可以不要,但是人脈他不能丟。
  鼠目寸光小肚雞腸的人隻看眼前的蠅頭小利。
  目光長遠的人會去選擇購買未來。
  這就是能賺100萬的人和能賺幾個億的人的區別。
四、去北京轉轉(上)

  流水賬結束吧,寫了以上三件事,大家應該都明白這個故事發生的背景了。
  寫點開心的事兒,趙紅兵出獄了。
  曾經有人對二狗說過:判斷一個男人的年齡,要看他臉的兩側胡子,如果胡子還是絨毛,那說明這個男人年紀不是很大,應該不會超過30歲。如果他臉兩側的胡子露出了青茬,那麽可以說明這個男人不再年輕了。
  趙紅兵入獄時胡子還是絨毛,出來時,已經是青茬了。
  虛歲34歲,的確,青春已經不在了。
  
  趙紅兵23歲時,無論和誰有了衝突都馬上開戰,不打到有人終生殘疾或者死亡不罷休,比如李老棍子。趙紅兵28歲時,不再主動和人發生衝突,但是有人真的惹惱了他,他一樣要把對方打服,比如趙山河。現在,趙紅兵33歲了,下定決心就在瀑布的激流下戲水了,他該如何麵對江湖?
  趙紅兵這次出獄的排場顯然比上次大很多,不但兄弟們都到了,而且,社會上的一些朋友也都開車來迎接了。人群中,少了沈公子。
  拿著半袋子書的趙紅兵在人群中看到了高歡以後就開始找沈公子。
  “高歡,沈公子呢?”趙紅兵四處張望著。
  “他昨天剛回北京,他爸爸身體不太好,帶著老婆回去了,這個是他給你的。讓你出來馬上打電話給他。”高歡拿出了一部當時價值18000元的摩托羅拉328C模擬手機,掌中寶。
  “這是什麽東西?”趙紅兵在裏麵呆了幾年,沒想到手機已經進化成手掌大小了。
  “手機”
  “手機?”
  
  “就是大哥大,現在改名了,嗬嗬”
  “嗬嗬,那我給沈公子打個電話。”
  趙紅兵還沒等打電話,新剃了個光頭的張嶽一把摟過趙紅兵的脖子。“上車再說!”
  浩浩蕩蕩百十來號人,眾星捧月般的把趙紅兵推上了車,喝酒去了。
  席間,高歡靜靜的坐在趙紅兵的旁邊,一直緊緊的拉著趙紅兵那隻已經殘疾的手。倆人基本沒有說話,都是趙紅兵在和別人說話。
  或許,他倆之間已經不用說過多的話。
  趙紅兵一直在和席間的張嶽、孫大偉、費四、富貴等人聊著天。
  “張嶽,你這光頭造型也太招搖了吧!”
  “光頭省事,醒目”張嶽說著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大偉,你最近這兩年在幹嘛?”
  
  “大偉現在除了軍火和毒品不倒賣以外,基本上有啥就倒賣啥”張嶽接過話說。
  “我是瞎折騰”孫大偉難得謙虛了一句,在趙紅兵和張嶽麵前,他不敢太裝。
  “富貴,你現在夜總會的生意還好吧?”
  “不太好,太亂,不怎麽賺錢,不太想經營了,準備兌出去。”
  “那你準備幹嘛去?”
  “和我老婆一起,帶著夜總會的五十多個小姐,去廣東,投奔四哥(李四)去,幹兩年,然後再回來。那邊賺錢可比咱們這裏容易多了。”
  “……”
  
  趙紅兵沒說話,看了看張嶽,張嶽朝趙紅兵笑了笑。
四、去北京轉轉(下)
  “張嶽,那你出來以後做什麽生意呢?”
  “我比你早出來沒幾天,現在沒事兒幹,呆著呢”
  “張嶽,你幹脆和富貴一起去廣東算了!”
  趙紅兵看見張嶽縱容富貴去廣東當雞頭,實在是氣不打一處來。無論到了什麽年代,組織賣淫嫖娼的人都會被人鄙視。趙紅兵雖然自己也承認自己是個混子,但是他絕對不會幹這事。聽富貴說了以後,火全撒到張嶽身上了。
  “紅兵,這活兒我幹不了。富貴也不容易,他如果不帶著這些小姐去廣東,這些小姐早晚自己也得去廣東,在咱們這,現在根本就賺不到錢。有富貴帶著她們,她們還能少受點罪,起碼不受欺負。到了廣東,讓四兒幫忙找個場子。”張嶽說。
  趙紅兵看了看張嶽,沒話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費四,你出來以後幹嘛呢?”
  “和以前一樣,開個小盤子,幾張牌桌,抽點水。一天抽個3千5千的,還湊合。”費四說。
  “恩……”趙紅兵雖然鄙夷富貴帶小姐去廣東賣淫,但是卻認為費四的賭場勉強能算“正事”,這很奇怪。
  “沈公子說了,就等你出來呢,你出來以後跟你商量商量幹什麽去。他最近這大半年都快閑死了,每個月都回5、6次北京,就等你呢。”
  “行,明天我就去北京,找他玩兒去。也看看他爸去,剛才我給他打電話了,他爸身體沒啥大事兒。”
  “那你今天快回去休息吧!收拾一下”小紀拍了拍趙紅兵,大家都知道,趙紅兵這幾年在裏麵肯定憋壞了,想出去轉轉。
  “幹了,走了!等我回來再喝”趙紅兵一口把酒喝了,牽著高歡的手,轉頭就走了。
  趙紅兵除了和幾位兄弟喝了幾杯,聊了幾句以外,其它來監獄門口接他的百十來號江湖中人,趙紅兵隻是打個招呼而已。
  可見,雖然在裏麵混了三、四年,但趙紅兵的江湖地位依然很高。而且趙紅兵在和江湖中人交往的時候,火候拿捏的很好。總是和和氣氣,和誰都能聊上幾句,但除了張嶽、費四這樣多年的無話不談的兄弟外,趙紅兵和別的江湖中人交往總是保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
  什麽叫恰到好處?
  就是說:喝喝酒、聊聊天可以,一兩個禮拜見一次可以,如果有小事兒幫忙也可以,如果需要趙紅兵出麵說句話就能解決問題那也可以。但是,絕對不會像是和沈公子、李四一樣每天都混在一起,更不會在一起辦大事兒。
  社會上的很多人都以和趙紅兵“很熟”為榮,趙紅兵在和他們交往時也表現的有禮有節有度。認識趙紅兵的人,對他的評價都相當不錯。
  “紅兵,再喝點再走!!”張嶽說。
  “想喝到北京找我喝去吧!”趙紅兵回頭笑笑。
  高歡牽著趙紅兵的手走了,緊緊的牽著,十年了,千辛萬苦,到了今天,他倆終於能名正言順的把手牽在一起了。高歡,可不願意輕易的撒開。
  當晚,高歡訂了兩張去北京的兩張火車軟臥的票。趙紅兵後腦受過傷,乘飛機頭疼,隻能乘火車。
  第二天一早,趙紅兵就去小紀的店裏去呆著去了,這二位在小紀的店裏從早上一直喝到距等火車快開的時候,這時,趙紅兵才想起來還要出門呢。
  小紀開車帶著趙紅兵風馳電掣的趕到火車站時,火車已經開了。高歡早就在火車上等著,差點沒氣死。沒辦法,高歡先去了北京,趙紅兵第二天才去。
  在北京,沈公子攜其夫人蘭蘭熱情迎接了高歡。
  “你爸爸沒事兒吧?”高歡問沈公子。
  “沒事兒,明天就出院了,昨天我還帶蘭蘭去了趟動物園,蘭蘭也是的,來了這麽多次北京,昨天才第一次去了動物園。”
  “沈公子認識很多動物,介紹的可好了,昨天真長見識,高歡,要麽,今天讓沈公子帶你也去轉轉吧,反正明天紅兵才過來。”蘭蘭說。
  “哈哈,好呀,動物園離我以前學校近,幾站路,但我畢業以後就沒去過,沈公子開車帶我去轉轉吧,再去動物園那服裝批發市場看看”
  “好啊,我帶你去,我這人就喜歡動物!一看見動物我就開心。”沈公子萬萬沒想到這句話後來成了名言、警句。“還有啊,高歡,動物園那裏的服裝批發市場衣服檔次太低,不適合你,我就帶你逛一天動物園吧!”
  “好!”
  當天,沈公子真的帶著高歡去遊了動物園,一遊就是一天。據說,沈公子的確學識淵博,從動物園的曆史到動物的綱目種類,說的頭頭是道,比動物園的介紹還全,讓正宗名校畢業的高歡折服不已。
  “沈公子,認識你十多年,還真不知道你有這本事”。
  “我說了,我這人就喜歡動物!一見到動物我就開心.”
  “的確是!”高歡點點頭。
  第二天,趙紅兵也到了,和張嶽、李洋三個人一起到的。張嶽也是剛出獄沒事兒幹,看見趙紅兵來北京轉了,帶著老婆也跟來了。據說,趙紅兵和張嶽在臥鋪車廂喝了一夜酒,張嶽下了車還沒醒酒呢。
  “紅兵,今天咱們玩兒什麽去?”沈公子問
  “問高歡吧!”趙紅兵說
  “我想和蘭蘭、李洋我們三個剛才商量了,去趟燕莎”
  “……那我留在酒店睡覺了”趙紅兵一聽說要逛街購物就打怵。
  “……那我也留在這了”沈公子一聽要逛街,比趙紅兵還打怵。
  “嗬嗬,那我們三個去了,你們三個留在這裏吧,對了,紅兵,昨天沈公子帶我去動物園了,沈公子解說得可好了,比任何導遊都好!”高歡誇讚沈公子。
  “那是,我這人就喜歡動物!一見到動物我就開心”
  “要麽這樣,張嶽你們三個今天去動物園吧!”
  “好呀,沈公子,今天張嶽咱們三個去動物園。我起碼有十年沒去過動物園了”趙紅兵剛從裏麵放出來,就想瞎逛。
  “……這個”沈公子兩天內去了兩次動物園,再喜歡動物也實在是膩了。
  “怎麽了?”趙紅兵看沈公子好像不大願意去。
  “紅兵啊,現在北京動物園裏那些動物都已經老了,還是我小時候看的那些動物呢,實在沒啥看頭。”沈公子一時沒想出什麽借口,拿動物老了來敷衍趙紅兵,這借口實在不怎麽樣。
  “扯淡,我非看年輕的動物幹啥?我管動物老還是年輕呢!北京動物園的動物再老能有幾個比你老?你都30多了,我不還成天看你呢嗎?”趙紅兵看見沈公子搪塞他,開始損沈公子了。
  “得,我陪你和張嶽去還不成嗎?”
  “我不去,我喝酒喝的難受,今天在酒店裏睡”張嶽說。
  “沈公子,咱們倆去吧!”趙紅兵說
  “去就去,誰怕誰!”
  當天,沈公子又陪趙紅兵逛了一天動物園,又把趙紅兵給折服了。
  “這些動物你都怎麽認識的?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怎麽不知道?”
  “……紅兵,你知道,我這人從小就喜歡動物!一見動物我就開心。”沈公子說這句話時稍顯苦澀,沒了跟高歡說的時候的底氣。畢竟,三天內去了三次動物園,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回去以後,趙紅兵很是興奮。
  “張嶽,今天太遺憾了,沈公子帶我去了動物園,解說實在太精彩了。明天讓沈公子帶你和李洋去動物園,必須去”趙紅兵說。
  “……你他嗎的說啥?!”沈公子一聽這話,眼睛都綠了。
  “紅兵不就是讓你帶我和我老婆去趟動物園嗎?你急啥?”
  “我…………”伶牙俐齒的沈公子說不出理由拒絕,畢竟不管怎麽著,他是北京人,張嶽提出要他陪著去動物園,也沒法拒絕。
  “沈公子從小就喜歡動物,一看見動物他就開心,他喜歡去動物園,是吧?沈公子。既然你喜歡,就多去幾次吧。”趙紅兵笑吟吟的看著沈公子。
  “……對!是!我喜歡動物!我喜歡去動物園!”沈公子惡狠狠的看著趙紅兵。
  第二天,沈公子又帶著張嶽和李洋去了動物園。
  “哎,沈公子,那個狗熊是不是認識你啊?怎麽你一來它就朝這邊撲過來?”張嶽問沈公子。
  “不認識我才怪呢!算今天,我四天喂他四次了!”
   “沈公子就是人緣好,連動物一看見你都特親近”李洋說。
  “恩,我馬上也要成動物園的動物了。張嶽,實在不行了,咱們走吧,我現在一聞動物園這味就想吐”沈公子一臉痛苦,汗水淋漓。
  “不行,我還沒看蛇館呢”張嶽說。
  “那看完蛇咱們走嗎?”沈公子用著祈求的表情,眼巴巴的看著張嶽。
  “看完蛇咱們再去看看斑馬吧,對了,沈公子,今天咱們又看了動物,你開心嗎?”
  “……我……開心,我開心死了”
  沈公子算是看出來了,趙紅兵和張嶽在監獄裏麵呆的時間太長了太憋屈,出來以後找樂子,這是故意逗他玩兒呢。表麵上是要看動物園,實際上是想惡心他、折騰他。
  沒辦法,誰讓沈公子是趙紅兵最好的朋友呢。趙紅兵出獄以後,不找他玩兒找誰玩兒,不折騰他折騰誰?
  故事的高潮發生在張嶽和沈公子去了動物園的那天晚上,孫大偉乘飛機飛來了,趙紅兵打電話把他叫來的,據說什麽都不為,就為了讓沈公子帶他去趟動物園。
  “沈公子,聽說你很喜歡動物?一見動物就開心?解說的還特別的好?這不,紅兵給我打電話,說讓我見識見識。”
  “是啊!我就喜歡動物!我一見動物就開心!”沈公子徹底明白了,不琢磨出點壞招來,說不定明天一大清早,小紀又飛過來了。
  “那你今天帶我去動物園吧!”孫大偉說。
  “好呀,我現在就開車帶你去!”已經在過去四天逛了四次動物園的沈公子看起來貌似依然饒有興致的樣子。
  沈公子和孫大偉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了動物園。
  “北京動物園的曆史可追溯到清朝光緒年間,當時叫萬牲園…………”解說得輕車熟路的沈公子開始了。
  孫大偉聽的饒有興致。
  “印度象,又名亞洲象,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大象有兩個種,即非洲象與亞洲象,中國的大象僅見於雲南的西雙版納等地,在雲南呢,咱們這沒有…………大偉你看,它那牙……”
  沈公子越說越起勁,每個動物他至少要介紹15分鍾。
  “沈公子,咱們快點吧!照這樣下去,到天黑咱們也逛不完啊!”
  “逛不完那就明天逛!”
  “那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吧?我餓死了”
  “吃什麽呀?!吃就更逛不完了。”
  “非洲獅子是貓科動物,號稱林中之王,非洲獅顏色多樣,但以淺黃棕色為多……”沈公子滔滔不絕。
  “餓死我了,你快點說吧行嗎?我走不動了!”
  “哎呀,咱們連五分之一還沒逛完呢,你就不行了?走,咱們去看孔雀去”沈公子鬥誌昂揚,他橫下了一條心:你孫大偉敢乘飛機來專程折騰我,那我肯定要先折騰死你再說。
  “真不行了,兒白”
  “必須走!好不容易來一次。”
  “袋鼠產於澳大利亞,是食草動物,吃多種植物,有的還吃真菌類。這東西,隻會跳,不會跑……”沈公子果然淵博。
  “沈公子,你愛逛你逛吧,我走不動了,我餓,我是得吃東西去”
  “別呀!”沈公子抓住了孫大偉的胳膊。
  “真不行了,兒白,真不行了”孫大偉央求沈公子,用力掰著沈公子抓住他胳膊的手。
  “走,咱們去看蛇去,張嶽就愛看蛇”沈公子竊喜,孫大偉是真不行了。
  “求你了,沈公子,咱們回去吧!”
  “別呀,好看的在後麵呢,連熊貓館咱們都沒去呢!”沈公子說的挺誠懇,但是心中在狂笑。
  “沈公子,求你,等咱們回去,我請你吃飯,你說吃啥咱就吃啥”
  “咱們兄弟說那個幹嘛?咱們接著逛”
  “求求你了”孫大偉雖然胖,但身體虛,逛了大半天,渾身虛寒淋漓。他這身體和沈公子當然是沒法比。
  “別求我啊,咱們再逛三個小時,就走!”沈公子看了看表。
  “沈公子,申哥,申爺,我真的走不動了,咱們回去吧!”
  “唉,那就回去吧,那咱們明天再來逛剩下的,好不?”沈公子問。
  “不逛了,說啥也不逛了,再逛我非死在這裏不可”
  “大偉,不好意思啊,我這人就喜歡動物,一看動物我就開心”沈公子洋洋得意。
  “……我看出來了,咱們走吧!”
 五、無奈(上)
  
   趙紅兵、張嶽等人玩歸玩,鬧歸鬧。其實聚在北京,更多的還是想談談將來的生意。
   當時趙紅兵和沈公子大概有100多萬現金外加一百來萬的欠條,張嶽具體有多少錢二狗不清楚,總之應該不會比趙紅兵和沈公子少。這個時候,他們手頭都沒有合適的生意。
   雖然他們是在談生意,但是在別人眼中,他們幾個在北京是紙醉金迷。幹大事兒的人就是這樣,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具體他們在北京每天吃什麽玩什麽趙紅兵可能早就忘了,但多年以後,趙紅兵仍然記得有一天晚上他去亞運村那邊的飯店吃海鮮時和一個出租車司機的對話。
   由於沈公子隻有一台車,而人卻有七個,沈公子的車是好車,好車就要給女人乘。所以,每次出去吃飯時趙紅兵和張嶽都叫出租車,習慣了私車的趙紅兵和張嶽雖然不適應乘破舊的夏利出租車,但沒辦法,誰讓他們是男人呢。
  “師傅,這車是一公裏1塊6的”出租車司機提醒坐在前排的趙紅兵。
  “哦,看見了”趙紅兵心不在焉的回答。趙紅兵這樣從沒愁過錢的人,就算是一公裏16塊他也不大會在乎。
  “師傅,去哪裏?”
  “我忘了,我再問問”趙紅兵掏出摩托羅拉328C給沈公子打了個電話。
  
  “嗬嗬,看起來你倆都是有錢人啊?”趙紅兵放下電話後,出租車司機說。北京的出租車司機就是愛聊,比東北人還愛聊。
  “不算,嗬嗬”趙紅兵說。
  “去那吃飯的都是有錢人。您是哪兒人?”
  “東北人”趙紅兵濃重的東北口音早就暴露了自己是東北人的身份。趙紅兵也樂於承認自己的東北人,他很少離開我市,在他以前在前線當兵的時候,東北人在部隊裏評價都相當不錯:實在、勇敢、豪爽、幽默、膽壯心齊……多數都是褒義詞。
  趙紅兵做一個東北人,覺得挺驕傲,到了首都來也不丟人。
  “嗬嗬,聽您的口音就知道您是東北人。”
  “我們東北人在北京多嗎?”趙紅兵問。
  “最近這兩年,真不少。幹什麽的都有。”出租車司機師傅說。
  “都是幹什麽的?”
  
  “兄弟啊,看你挺實在,不瞞你說,現在你們東北女人在北京當雞的挺多。”
  “……”趙紅兵沒說話。相信任何一個東北人聽到這樣的話,都會選擇沉默的。
  沉默的原因是: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無法反駁。但,任何一個東北人都沒法說服自己去主動承認這個事實。就在幾天前,趙紅兵還親耳聽到張嶽的小弟富貴要帶著幾十個女孩子去南方賣淫。
  “我那天我去理發,一個你們東北的女孩子,長的挺好看的,說話也挺好,說是先幫我洗頭。洗著洗著她說:大哥,咱們去裏麵洗吧!我說好啊,我就跟著進去了,結果你猜怎麽著?我一進去,她把衣服脫光了………你說說,這姑娘……”
  “……”趙紅兵還是沒說話,點了根煙。
  “幹點什麽不好,那麽年輕漂亮,非出來幹這個……”出租車司機沒注意趙紅兵不願意聽他說這些,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
  
  “……”趙紅兵還是一言不發。
  “……有些,可能是被逼的”沉默了半天,張嶽說了這麽一句。第二次入獄以後,張嶽的脾氣明顯克製了許多。換在幾年前,張嶽聽到這些不動手也得開罵了。
  “哎,這位先生,你還真別不願意聽……”
  “要是我說你身邊的鄰居姐妹出去賣淫,你樂意聽啊?”張嶽顯然是在克製,但是嗓門還是大了一些。
  “現在你們東北男的在北京混黑社會的也不少,火車站前的黑社會、桑拿裏當雞頭的、迪廳裏看場子的,你們東北人居多”出租車司機還在繼續說著。
  這回,趙紅兵和張嶽都選擇了沉默。
  但,出租車司機的接下來的一句話,把剛剛被出租車司機說得挺害臊的趙紅兵和張嶽都逗笑了。
  司機師傅當時是這樣說的:當然了,也不是東北人都這樣,也不是東北男人都混黑社會,東北人好的也不少。比如看你們哥兒倆,一看就是有文化有素質的人,像你們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去混黑社會。像你們這樣的人,我們首都人民還是熱烈歡迎地!
  
  張嶽和趙紅兵都笑了,或許是苦笑。
  “唉,說實話,我們開出租車的也不容易啊!上個月,我生了五天病,五天沒出車。結果,一算下來,我還賠了500塊錢。一個月30天,我有25天是在掙份兒錢,剩下5天,我才是賺錢。我是真不敢生病啊”這出租車司機真是個話嘮,話題一個接一個,轉變的忒快。
  “是挺不容易的”趙紅兵說。
  “你說我多累?我多忙?我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看了沒,這有個瓶子,要是沒時間找廁所,我就直接尿這裏了。有找廁所的空,說不定又錯過一個活兒……”

五、無奈(下)

  下了車,趙紅兵還曾和張嶽有過一段簡短的對話。
  “這司機師傅話是多點,不過說的那些東西也挺在理的”趙紅兵說。
  “恩,看樣子,他也挺不容易,一肚子話,就想和別人說,嗬嗬”
  “哪裏都有窮人啊!北京也有這麽多窮人。”趙紅兵很是感歎。
  “恩,他不是說他也下崗了嗎?他也是下崗沒辦法生活了開的出租車。”張嶽說
  “下崗,啥叫下崗?”趙紅兵在監獄裏呆的時間忒長了,忒OUT了,連下崗這麽流行的詞匯都不懂。
  “就是失業,沒工作。”
  “哦”趙紅兵若有所思。“那咱們倆算下崗嗎?”
  趙紅兵這句話把張嶽給問樂了。
  “你上過崗嗎?是有工作了然後沒工作了才叫下崗呢。”
  “我怎麽沒上過崗,我在工商行上過班!還有你,你不也在糧食局上了好幾年班嗎?”趙紅兵說。
  “……”
  張嶽和趙紅兵都沉默了,他們都想起,在十年前,他們的確都有著人人羨慕的“鐵飯碗”,“好工作”。但是,都被自己給折騰沒了。現在,他們在我市已經成了混子、黑社會的代名詞。如果不是鬥嘴提起,他們早就忘了他們還曾有過一份“正式工作“。
  “咱們都是自己犯了事兒然後不上的,那得怪咱們自己,不能怪別人。現在說的下崗,那是國家的政策。咱們是主動的,他們是被動的。”張嶽說。
  “咱們比他們幸福”
  “對,咱們是比他們幸福,你坐八年牢,我坐四年。咱們倆人人都進去了兩次,他們根本比不了。”
  “哈哈”
  據趙紅兵說,剛出獄時他和張嶽、沈公子、孫大偉這幾個人在北京沒心沒肺的玩兒了十來天,直到那天,他才想起來,的確得幹點正事了。第一,他聽見出租車司機評價東北人的話,覺得挺不舒服,憑啥說東北人都是黑社會啊?我趙紅兵雖然已經從監獄裏幾進幾出了,但是我趙紅兵非幹點合法的生意。第二,趙紅兵也被這出租車司機的生活窘境震撼了,從小衣食無憂的他多少有點危機意識了。
  “沈公子,你說咱們幹點兒什麽呢?總不能這麽幹呆吧。錢再多,也有用光那一天。”趙紅兵谘詢沈公子的意見。
  “你覺得你會幹什麽呢?”沈公子說。
  “我的確是啥都不會幹。但是我知道幹什麽可行,而且我能知道應該找什麽人來幹什麽樣的事兒”趙紅兵說。
  的確是這樣,趙紅兵雖然自己身無長技,但是具備領導最需要具備的素質:眼光獨到、統籌能力極強、善於協調各種人際關係。
  “前段時間,有個省城的在咱們那做房地產的老板打電話給我,問我認識不認識做防水防漏的小建築隊,他在四中後麵開發了個小區。看樣子,他是想把這活兒包出去。我琢磨著,要麽咱們把這活兒攬下來吧。他以前總帶政府的人來咱們這吃飯,我和他挺熟的。”
  “你是讓紅兵當建築工人去?”張嶽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每當提起小建築隊,張嶽就會想起那些渾身泥濘一身汗臭的建築工人。
  張嶽和趙紅兵經商的思想有質的不同,張嶽認為,自己是社會大哥,社會大哥一定要經營第三產業,比如經營經營夜總會,放放高利貸什麽的。已經有了這樣的江湖地位再去幹那些吃苦力的活兒,容易被社會上的人瞧不起。趙紅兵則不一樣,其實混到了現在,趙紅兵也很在意自己的江湖地位,但他不認為從事第二產業會對他的形象產生什麽影響,他認為,隻要是能賺錢的活兒,就可以去做,反正又不需要自己動手。
  到了今天,2008年,趙紅兵搞工程之餘又開始玩兒第一產業去了,每年有三個月的時間當農民。而且還自己親自動手當農民。“這是樂趣”趙紅兵說。
  二狗覺得,這或許跟他們二人的出身有關。拋開趙紅兵和張嶽的父輩不談,張嶽的爺爺是土匪,自己不事勞作,靠打家劫舍活著,而趙紅兵的爺爺那是世代赤貧,從闖到了關東就是給地主耪青,就是靠自己的汗水吃飯。
  出身不同,理念上多少就會有些差距。
  “紅兵當然不幹活兒,他也就是管理、監督。看到建築隊那些戴紅帽子的了沒?紅兵到時候就是戴紅帽子的,管人管工程的,自己不幹活兒。”沈公子說。
  “就算是紫帽子,我也不戴!”張嶽實在是不願意去搞建築去。
  “那給你綠帽子,你肯定就願意戴了吧?”沈公子笑嘻嘻的說。
  “滾遠點”李洋開罵了。
  “哈哈,不談了,張嶽不願意幹咱們不勉強。沈公子,等回去咱們聯係聯係小建築隊,然後再和你認識的那個老板談談。反正現在我們閑著也是閑著”趙紅兵說。
  “什麽時候回去?”
  “喝完這頓酒,回去睡一覺,明天回家!”
  趙紅兵做事雷厲風行,說幹就幹。
  趙紅兵和高歡乘火車先到的家,沈公子、張嶽等五人開車回去,所以慢一些。
  趙紅兵剛到下火車,手機就響了。
  “紅兵大哥,聽說你今天回來,現在到家了嗎?”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趙紅兵聽起來很熟悉,但還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嗬嗬,是啊,剛下車!”趙紅兵實在想不起是誰,但他還不好意思問對方是誰。
  “我是三虎子,毛紡廠的三虎子,哈哈,想起來沒有?”原來,打電話的是三虎子。
  “哈哈,三兒啊,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雖然趙紅兵在市裏收拾過三虎子,而且趙紅兵在第一次入獄時在號子裏也沒少和李武一起收拾三虎子。但是畢竟後來在號子裏低頭不見抬頭見,雖然不能算是朋友,但是基本和解了。偶爾遇見還點點頭,打打招呼。
  “就是想給你洗洗塵,紅兵大哥,什麽時候有空,兄弟請你好好喝頓酒”。
  趙紅兵剛剛放出來,不知道最近一年來三虎子都幹了些什麽。但他清楚,三虎子請他吃飯,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好啊,今天我就有空,喝唄!”趙紅兵笑笑回答。趙紅兵太了解三虎子了,他自信歸攏三虎子不成問題,就算是鴻門宴,趙紅兵也不怕。
  “那就定下來了,今天晚上,一定過來喝酒啊!”三虎子說。
  “一定”
  放下電話,趙紅兵給費四打了個電話。費四是趙紅兵團夥中和二虎、三虎子發生衝突最多的人,對三虎子很了解。
  “三虎子說要請我吃飯”
  “嗬嗬,今年三虎子壞事兒沒少幹,替人要債、收錢打人、賣杜冷丁,手下小弟上百號,全市現在他折騰的最凶了。”
  “他不是開了個洗毛廠嗎?”
  “早幾吧黃了”
  “嗬嗬,那他找我吃飯啥意思?”
  “這段時間你和張嶽一前一後出來了,他一直就怕你們倆,估計是怕你們出來搶他生意吧。”
  “恩,我看也是。”
  “我和你一起過去吧”
  “不用,你和他們哥兒幾個仇不小,你去了打起來怎麽辦。我給王亮打電話,我倆過去。”
  “當心點”
  “沒事兒”
  當晚,趙紅兵和王亮準時去赴宴了。王亮夾克衫裏揣了把槍。
  “揣槍幹嘛?”
  “打起來怎麽辦?”王亮很謹慎。
  “三虎子敢嗎?”趙紅兵笑笑。
  “有備無患”
  “……”趙紅兵樂了,沒說話。王亮是李四的小兄弟,對趙紅兵沒的說。
  一大桌十多個人,三虎子在,但二虎沒到。
  宴席上,三虎子頻頻舉杯。
  “紅兵大哥,幾年沒見,兄弟真挺想你的。”三虎子說出這話讓趙紅兵覺得十分肉麻。
  “三兒啊,咱們認識有十年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有啥話你就說吧。”
  趙紅兵喝的有點不耐煩了,他覺得和三虎子喝酒真沒勁。但這頓酒趙紅兵是不得不來,如果趙紅兵不來,三虎子該說了:“我請趙紅兵喝酒,他根本不敢來,就怕我把他怎麽樣”。這話要是說出去,趙紅兵這麽愛麵子的一個人肯定受不了。
  “沒啥話,就是時間太長不見了,想和你聊聊”
  “……”趙紅兵笑笑沒說話。
  “紅兵大哥,出來以後想做什麽生意?”
  “沒想好呢,現在錢比以前還不好賺。”
  “我現在也沒啥生意可作,偶爾幫人討討債什麽,混個糊口錢,不容易啊。”三虎子說
  “恩,不錯,不錯”趙紅兵敷衍了兩句
  “要是我們辦事兒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紅兵大哥的朋友,紅兵大哥多多擔待啊。”
  “那得看你得罪誰了,你要是得罪我兄弟我還是得讓你練倒立,像在號子裏一樣,哈哈”趙紅兵半開玩笑說。
  雖然三虎子在社會上最近挺囂張,但是趙紅兵對他還是該損就損,該罵就罵。
  “哈哈,紅兵大哥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兒啊。”
  “說吧,三兒,你什麽意思,你現在怎麽還越來越墨跡呢?”
  “紅兵大哥,你也知道,咱們這圈子就這麽小,在社會上能說了算的大哥就那麽有數幾個。假如有個老板欠我朋友二十萬塊錢,我朋友找我去幫著要。回頭這老板找你兄弟張嶽了,讓張嶽跟我說,給十萬這帳就算結了,你說我怎麽辦?”
  “給十萬那不是很給你麵子啦?”趙紅兵繼續半開玩笑著說。
  “……紅兵大哥,這有點……”
  “你要是覺得你能拚過張嶽,那你就跟張嶽拚一把唄。我和張嶽的確是兄弟,但他幹什麽我可管不著。”
  “紅兵大哥你這話說的,都是社會上玩兒的,我沒事兒和張嶽拚一把幹啥?”
  “你就說你到底什麽意思吧?!”
  “我的意思是,要是以後我和你的兄弟或者朋友有了衝突,你該說句話就說句話,別不給我們兄弟留活路。兄弟這邊也不容易,你看看在座的這些兄弟,就靠著這個活著呢。要是連讓我們兄弟活命的錢都不讓賺了,我們這些兄弟也真沒法兒活了,隻能豁出去幹了。是吧,紅兵大哥。”
  喝了一晚上,三虎子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他的意思就是:以後如果和你趙紅兵狹路相逢,你趙紅兵如果欺人太甚,我非把你一起給做了。攔我三虎子財路的,不管是誰,我三虎子肯定和他拚了。
  趙紅兵又笑了,饒有興味的盯著三虎子看了半天。
  三虎子被趙紅兵看得直發毛。
  “三兒啊,給你講個故事”
  “……”三虎子沒答話。
  “這世界上有一種神鳥,從南海飛到北海,不是梧桐樹它不會停下來休息。不是甜美的泉水它不會喝。不是竹結的食物,它不會吃。當有一天它在天上飛翔時,看見下麵有隻貓頭鷹,這隻貓頭鷹剛剛弄到了一隻死老鼠。當神鳥飛過時,這貓頭鷹死死的抓住死老鼠惡狠狠的朝它叫,嚇唬它,以為它要搶那隻死老鼠呢。三虎子,你說這貓頭鷹可笑不?”
  “嗬嗬……來,咱們喝一杯”。三虎子訕笑了幾聲,轉移了話題。三虎子再沒文化,也聽出來了,趙紅兵這是損他呢。
  “喝吧”
  換了別人說話這麽損,三虎子早就翻臉甚至動手了。但是這次損他是趙紅兵,曾經歸攏了他無數次的趙紅兵,三虎子實在不敢翻臉。
  趙紅兵和三虎子的區別,的確也有如莊子給惠施講的故事裏的神鳥與貓頭鷹的區別一樣,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趙紅兵從來就沒想過要搶三虎子的飯碗,也不屑於用這樣的方式賺錢,倒是三虎子挺緊張。
  喝完酒以後,王亮對趙紅兵佩服的五體投地。
  “三虎子也是個硬茬子,我看你那麽說他,我還真怕他翻臉。”
  “他翻臉能怎麽樣?”
  “那要一旦動手怎麽辦?這一晚上,我一直挺緊張的。”
  “老亮,你跟了四兒那麽久,怎麽這點道理都不明白?三虎子敢碰我一指頭嗎?他今天動了我,明天張嶽就殺了他,張嶽不殺他費四也剁了他,費四不剁他你四哥也得從廣州回來崩了他。他三虎子有幾個膽子?幾條命?”
  “大哥你說這道理我懂,但是我還是有點緊張”
  “沒事兒。”
  套用黃健翔的一句話說就是:紅兵大哥,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或許三虎子真是想擺一桌鴻門宴,但是就憑著趙紅兵這氣度、膽量,三虎子他們是真不敢動手。當然,如果趙紅兵被三虎子那句“我們兄弟也豁出去幹了”這句話嚇得軟了,說不定三虎子還真就敢動手了。
  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遇強則弱,遇弱則強。
  人類有這通病,誰也別說誰。
  “敵愈強,我則更強”的人比較少見,具備這性格的人通常會成大事,無論從事什麽行業。
  當晚,趙紅兵又接到了一個請他喝酒為他洗塵的電話。
  是丁小虎打來的。
  六、1994年原漿白酒
   丁曉虎在請趙紅兵喝酒是有原因的。因為,趙紅兵曾經請他喝過兩口酒。
   丁曉虎和趙紅兵的交情始自號子裏,他倆關在一起。那年,丁曉虎在鬥毆中手持槍刺紮翻了兩個人,入獄。
   春節,趙紅兵弄到了滿滿一大茶缸白酒,原漿,70多度。在監獄裏能喝上這麽一大茶缸白酒,忒不容易了。沈公子究竟花了多少錢讓趙紅兵在號子裏麵喝上酒,這個二狗也不清楚。但是二狗多年以前在天涯看那個著名的“周公子大戰易燁卿”貼中看到周公子提到價值1萬3千美元的拉菲受到易燁卿的質疑時,周公子說:我說的是價值,不是價格,這個酒是不賣的。二狗笑了,二狗想起了趙紅兵那年春節在號子裏喝的那一缸白酒。就是號子裏的這一缸70多度的散白酒,可能價格和價值都超過周公子過年喝的那瓶拉菲。同樣,這個酒在號子裏也是不賣的。
  盡管這個酒隻是我市1994年出品的價格7毛多一斤的原漿白酒,不是法國1986年的拉菲。
  誰過年不喝兩口酒?
  趙紅兵盤腿坐在鋪上身體倚著牆,懷裏抱著這個大茶缸,微笑著。趙紅兵愛喝酒,除了老婆他就對酒最親了。
  “過年了,兄弟們,每人來一口!”趙紅兵對號子裏的幾個兄弟說。雖然平時趙紅兵偶爾也能喝上酒,但趙紅兵多數都是自己喝,很少給別人喝。這天是春節,趙紅兵想讓號子裏的每個兄弟都能喝上一口酒。
  如果是在外麵,趙紅兵絕對不和別人用同一個杯子。
  監舍裏的每個兄弟都喝了一口,滿眼都是感激。
  丁曉虎是最後一個。
  “紅兵大哥,我能在監獄裏喝上一口酒,這是我的榮幸,能認識你,更是我的榮幸!”丁曉虎喝了一大口,對趙紅兵說。
  趙紅兵始終覺得丁曉虎這孩子比較可愛,看著丁曉虎冒充成人說這些話,趙紅兵覺得挺有趣。
  “曉虎,沒喝夠吧!沒喝夠就再多喝一口”趙紅兵笑著看著丁曉虎說。
  “謝謝紅兵大哥,今天我喝你一口酒,等我出去天天請你喝酒!”丁曉虎比趙紅兵還好酒。
  “哈哈!”趙紅兵覺得太有趣了。趙紅兵在外麵什麽時候缺過酒喝?
  “出去以後,我跟你混吧,紅兵大哥!”丁曉虎端著杯子,說的一本正經。
  “混啥混,跟我有啥混的,你快喝吧!”
  “反正我以後就跟你混了!”
  “行啊,你快喝吧!”
  “那我幹了!”丁曉虎一口把一大茶缸原漿全喝了。
  包括趙紅兵在內的監舍的人全看傻眼了:我操!這酒趙紅兵還一口沒喝呢就被你丁曉虎喝光了!
  丁曉虎一口把這酒喝光了,自己也覺得不妥:對不起,紅兵大哥,忘了給你留了。
  趙紅兵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據趙紅兵日後對丁曉虎說:如果不是看丁曉虎這孩子當時太小,早一腳把他踹飛了。
  其實二狗知道,趙紅兵還是比較欣賞丁曉虎,所以沒真踹他。
  “紅兵大哥……等咱們都出去,我請你喝酒”
  “……”倚在牆上的趙紅兵看著那個被丁曉虎喝的一滴不剩的茶缸,一肚子火,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對不起啊……”
  “沒事兒!”趙紅兵氣得說不出話,倒頭蒙上被子睡了。
  後來,在趙紅兵和丁曉虎在號子相處的日子裏,倆人關係相當好。
  隻要趙紅兵對別的犯人說一聲:“你別得瑟!”。丁曉虎肯定衝上去就是一通組合拳。
  “操,我沒讓你打他啊,我隻是讓他別得瑟!”
  “他在你麵前得瑟那他就是找打呢!”
  “操!你快歇會兒吧!”看著丁曉虎,趙紅兵頭疼死了。
  趙紅兵算是明白了,又一個小號的張嶽出現了,純粹渾人,渾不吝。雖然是對趙紅兵絕對的赤膽忠心,但是犯了渾,趙紅兵也勸不住。
  幾年後,趙紅兵和丁曉虎先後出獄,丁曉虎早出來幾個月。
  丁曉虎始終記得那兩句話:“今天我在監獄裏能喝上酒,那是我的榮幸,能認識你,更是我的榮幸,等出去以後,我請你喝酒。”,“紅兵大哥,出去以後我跟你混了。”
  雖然趙紅兵和丁曉虎的交情已經很厚了,早就不需要喝幾頓酒來加深感情了。但是丁曉虎還是要履行諾言。
  “紅兵大哥,還記得那年過年,我一口把你一茶缸白酒喝了嗎?”
  “操,我當時氣得差點沒踹你,你還好意思提?”趙紅兵也沒忘這事兒呢。
  “那時我就說了,等你出來我要請你喝酒。結果,你一出來我還沒等見到你,你就去北京了,我才找到你。咱們今天一定得多喝點”
  “少喝點吧,我老婆回來了,我喝多了回家肯定要被她歸攏。”
  “誰敢歸攏你我削死誰!”丁曉虎沒聽清楚趙紅兵說要被誰歸攏,瞪著眼睛敲著酒杯咬著牙說。
  “我老婆要歸攏我!”
  “……哦,那……”
  “咱們都少喝點吧!”趙紅兵總是這樣,在沒喝酒之前總是挺矜持,推說不能喝或者是建議少喝。但是二兩酒下肚以後,誰不讓他喝他跟誰急。
  “紅兵大哥,給你介紹我的兩個朋友,從小跟我一起玩兒到大的,這是先兒哥,這是大耳朵。都是我們西郊的。”西郊混子的質量全市聞名,丁曉虎和他的這兩個朋友更是西郊混子中的極品。
  “紅兵大哥,你不認識我們,但是我們認識你,我們兄弟倆敬你一杯!”先兒哥和大耳朵站了起來。
  “嗬嗬,坐下吧!別那麽拘束,肩膀齊為兄弟,別那麽客氣!”趙紅兵說。
  “好,肩膀齊為兄弟,聽你的!”這倆小子一口幹了3兩3的白酒。
  “……”趙紅兵一咬牙,也把酒幹了。
  “你出來以後,我們就跟著你混了”
  “跟我混啥?有啥混的?要麽你們去跟張嶽玩兒去吧,我給你們介紹,張嶽在社會上比我玩兒的好,真的,你看他的那幾個兄弟,各個開著車掛著粗金鏈子,要麽跟費四玩兒去,他混的也不錯,你們跟我玩兒也玩兒不出來什麽。”
  “張嶽混的是好,費四也挺有名,但是社會上誰不知道,他們都是你的兄弟。”
  “不算是我兄弟,我們都是朋友。”
  “反正不管怎麽說,我就跟你混了!我絕對不去做別人的小弟,就給你當小弟心甘情願”
  “…………”
  “紅兵大哥,出來以後,想做什麽生意?”
  “沒譜呢,沈公子說包個小區防水防漏的工程,我也不認識做這個東西的……”
  “先兒哥的表哥就是做這個的,正好啊!”
  “是嗎?有時間介紹出來認識認識,吃頓飯。”
  “好!”
  就這樣,趙紅兵混了這麽多年,終於有了小弟,三個小弟,被逼無奈收的。
  
六、1994年原漿白酒(下)
  士為知己者死。士為知己者死中的“死”未必是悲劇,而是“士”的理想。知遇之恩,就是以死相報的。
  二狗清楚,丁曉虎願為趙紅兵去死,隻願意為趙紅兵一個人去死。
  前幾天,二狗曾看到一句話:“崖山之後,已無中國”。崖山,是值得中國人牢記的一個地方,在這裏,中華第一次徹底的淪陷。陸秀夫困守崖山,無路可遁,懷抱南宋少帝跳海後,十萬南宋軍民跟隨陸秀夫壯烈蹈海泰然赴死,中華亡,亡於蒙古。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有骨氣有節氣的中國人都已經跟隨宋帝蹈海了,剩下的,都是亡國奴。亡國奴的後代,不要妄談中華文明,更不要妄談道德與節氣。二狗不這樣認為。二狗認為:一個文明如果有持久的生命力,絕不會僅僅依靠DNA來延續和傳遞,而且DNA也無法完成延續和傳遞。楊康的兒子可以是楊過,宋遠橋的兒子可以是宋青書。宋亡不足百年以後有明,明亡二百多年後有中華民國。中華文明,總有那種讓人留戀且震人心魄的力量,綿綿不絕。“士”的精神更是中華文明中一顆璀璨的明珠。
  什麽是“士”?什麽是“士”的精神?
  是田橫墓前自刎的五百條漢子。
  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諸葛亮。
  是把大腿肉送給重耳的介子推。
  還是把自己項上人頭當禮物的樊於期。
  甚至是孟嚐君門下的雞鳴狗盜之徒。
  “士”分很多類:謀士、辯士、勇士……雖然類別很多,但他們具備同一種高貴的品格:忠誠。忠誠於自己的主公,主公以國士待之,士即以國士報之。所以二狗認為: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士”,最重要的並不是能力,而是品格。
  中華文化數千年不亡,“士”和“士的精神”仍然在我們普通人的身邊。並非“士”都高居廟堂,更多的“士”就在市井之中。
  在以後的十年裏,丁曉虎對趙紅兵,就充分詮釋了“士”的精髓。畢竟丁曉虎是個江湖中人,不像二狗一樣靠忽悠吃飯。如果當時把丁曉虎換成二狗,二狗一定跟趙紅兵拽上幾句,必須拽,必須的:
  “弟,丁曉虎,塞外布衣。生於改革開放之盛世,卻放跡於草莽之中。”注意語句抑揚頓挫。
  “虎本聰穎,文采斐然,洋文術數無所不通,初有誌於學,欲考取功名以兼濟天下。然天不從人願,西元一九九三年,虎年方十五,忿師極盡偏袒之能事,乃輟學,入江湖。”悲慟些,再悲慟些,略帶懺悔,對,就是這樣。
  “虎雖棄聖賢之書於學堂,束詩詞歌賦於高閣,但仍不敢忘《春秋》大義也!”慷慨激憤些。
  “虎年十六,已名動江湖,懷七寸之利器、憑滿腔之熱血,快意恩仇,快哉!”目光炯炯憶往昔。
  “然善惡終有報,西元一九九五年,虎鋃鐺入獄。古人有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虎南冠之日,幸逢紅兵大哥諄諄教誨虎處事之道,消虎一身之戾氣,虎甚為感激,遂有心願:紅兵大哥出獄之日,虎必當以美酒相待,虎必當效犬馬之勞。”
  “江湖中人何止千萬?紅兵大哥可用之人何止萬千?虎今效三千賓客中毛遂一薦,偕先兒哥、大耳朵兄弟二人,願追隨紅兵大哥赴湯蹈火,肝膽塗地在所不辭!”
  “願紅兵大哥不棄!”熱淚盈眶,擲地有聲。
  呐喊聲在哪裏?!
  天涯的兄弟們,來點掌聲!!!歡呼聲!!呐喊聲!!!!!
  可貓!!二樓的朋友們!!!你們的呐喊聲我聽不到!!!!
  誰沒鼓掌打麻將把把點炮!!!!
  好了,不扯了,轉回正文,且說丁曉虎請趙紅兵喝了這一頓酒以後,還真的和先兒哥一起幫趙紅兵去聯係做防水防漏的小建築隊去了。
  趙紅兵當時關於承包工程的事兒也就這麽一說,自己倒沒太當回事兒,看見丁曉虎忙活的這麽熱鬧,趙紅兵也開始著急了。
  “沈公子,你上次說的那個工程的事兒,現在還有沒有信兒啊!”
  “有啊!今天早上還打電話了呢。”
  “怎麽說?”
  “我跟他說了咱們想把這個工程攬下來的事兒,他好像沒什麽意見。說是要和咱們好好談談。他挺信任我的。”
  “那就談唄!”
  “隻是……”
  “沈公子你什麽時候也學會說話吭吭吃吃了?有啥話快說!”
  “最近我聽說這個老板社會關係挺複雜的,省城的那些黑社會,他認識不少。”
  “認識黑社會又怎麽了?咱們幹好咱們的活兒不就得了?”
  “恩,是這樣”
  “再說,他認識再多的省城黑社會有什麽用,別忘了,他這工程是在咱們這裏,不是在省城。”
  “那我就約他了”
  “約吧,沒事兒。現在做生意的誰跟社會人沒點關係?”
七、李武的生意(上)

  沈公子認識的這個開發商在我市已經開發了兩個比較大的小區,雖然他是省城的,但是和我市的一些主要領導關係相當不錯,總能拿到好地,我們暫且將其稱之為吳老板吧。
  二狗後來見過吳老板,個子不高,身材偏瘦,臉上沒什麽肉,一雙骨溜溜的大眼睛透著一股精明勁。雖然吳老板是腰纏萬貫的開發商,但是從言談舉止到衣著打扮卻是一身的江湖味。吳老板脖子上掛著根金鏈子,和李四同樣的發型隻留一層青茬,夾著個黑色夾包,夾包裏一盒軟中華,一個一次性打火機,一個煙嘴,一個手機,還有一大遝子錢。典型的東北“社會人”打扮。
  二狗前段時間和同事周童鞋一起出差到東北做項目,同事是個從小沒怎麽出過上海的好孩子,別說黑社會了,就連地痞流氓他也一個都不認識。某天晚上二狗和他在太原街附近的一個飯店吃飯,飯店檔次還不錯,路過一個包間的時候,包間的門開著,裏麵坐著六七個30多歲上述造型的人。
  “看見了沒?裏麵坐著那幾個,都是江湖中人”二狗說
  “我怎麽沒看出來?”周童鞋問
  “俺們東北社會人都這造型”
  “啥造型,說來聽聽”
  二狗開始為周童鞋講解東北江湖中人的造型及舉止,如果哪位網友到了東北看見了以下造型的人,那麽恭喜你,你百分之百見到了江湖中人。千萬不要認為紋個身就是黑社會,二狗認識的黑社會沒一個紋身的。
  1,抽煙用煙嘴是必須的,有煙嘴才能體現地位。就算是沒煙嘴,那也要注意拿煙的姿勢,正常人抽煙是食指和中指夾著煙,東北的社會大哥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煙。而且隻抽軟中華,軟中華是身份的象征,別的煙再好抽也不抽。
  2,頭發剃得隻留一層青茬,青茬下還隱隱可見幾道又粗又長的疤瘌。注意:絕對不是光頭,但比光頭也長不了多少。二狗曾就東北社會大哥的發型問題請教過某位社會大哥。
  “為什麽你們社會人都留這發型?”
  “告訴你,二狗,怎麽說我也算是成名人物,我可以在外麵被人砍死,但絕對不能讓別人抓住頭發踢!懂了沒?”
  “懂了”。
  3,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必須要翹二郎腿,一隻胳膊搭在椅子後。坐姿必須懶洋洋的,另一隻手必須要拿個三星伯爵手機玩弄。為什麽東北的社會人現在都拿三星伯爵手機?這個二狗也不清楚。總之,2008年,二狗認識的和見過的東北社會大哥都用三星伯爵,奇怪的很。坐在椅子上看人的時候絕不轉眼珠,而是轉頭,眼神都是直勾勾的。
  4,吃飯買單的時候總是這樣:
  “小姐,結賬。”
  “先生您消費2480元”
  “噢……”
  這時,社會大哥拿出夾包,拉開拉鏈,連看都不看從包裏隨便拽出一遝子錢,扔在櫃台上,然後和剛才一起吃飯的人談笑風生。
  “先生,這是您的找零”服務員點完那一遝子錢,發現是2900元,找回了420塊。
  “恩!”社會大哥再連看都不看拿起找零,拉開夾包的拉鎖,隨便往裏麵一扔,微笑飄然而去。
  就看這兩下子雖然簡單,但這裏麵有兩個關鍵點。A,買單時絕對不能數錢,一張一張的數錢那還是社會大哥嗎?B,拽出的錢的數額必須恰到好處,必須要比買單的花費要多,但又不能多的太多,這就需要訓練手感。
  像二狗這樣出去吃飯一買單就掏出一大遝子什麽上海銀行、浦發銀行、興業銀行、招商銀行、深發展銀行信用卡的怎麽看也不像社會大哥,動輒一刷就是餘額不足,要多丟人有多丟人。社會大哥普遍藐視銀行卡,愛用現金。
  聽完二狗的敘述後,周童鞋頗有些不服。
  “冊那,我要是也弄了那個造型,那我也是黑社會大哥,是伐?”
  “嗬嗬,你要是弄了那個造型,到了東北,早被打飛了。”
  “這麽剽悍?!”
  “就這麽彪悍,兒白”
  周童鞋說的這樣的行為在東北被定義為“裝社會大哥”或者“裝黑社會”,這也是*****行為的一種,屬於*****行為中獨辟蹊徑的一種方式,很另類。雖然不是很可恥,但是危險係數極高,容易被削。
  和趙紅兵交往的江湖中人忒多,看到吳老板這黑社會造型一點也不意外。
  “沈公子我們認識2、3年了,經常聽沈公子說你.”吳老板挺客氣
  “吳老板您以前總來照顧我們生意,敬你一杯。”趙紅兵說
  “我現在心髒不太好,喝不了酒”吳老板婉言拒絕了。
  沈公子聽到這話有點不高興,以前吳老板和市裏的領導在他飯店裏吃飯的時候,吳老板每頓都至少一斤酒。
  “嗬嗬,那不勉強,我先喝了”趙紅兵一口把酒喝了。
  “吳老板,以後您可真就是我們哥倆兒老板了!”沈公子說
  “小事兒,小事兒,包給誰包不是包啊,你辦事,我放心”
  “多謝吳老板了”
  “紅兵你是大哥,我早就聽說過,你們全市誰不知道你趙紅兵啊,嗬嗬,以後我有事兒還真得麻煩你。”
  “吳老板,以後有事兒盡管說。”
  一個小區,十四幢樓的防水防漏的工程就這麽輕易的被毫無工程經驗的沈公子和趙紅兵接下了,天下真有這麽好的事情?
  “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吳老板走後,趙紅兵對沈公子說。
  “他是看中了你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名氣”沈公子說
  “嗬嗬,是吧!”
  從那天起,趙紅兵和沈公子開始著手工程的事兒了。
  趙紅兵出獄大概一個月後,李武從省城回來了。
  李武在進監獄前沒什麽名氣,純屬小混子。趙紅兵、張嶽、李四等人在外麵連番惡戰時,李武在監獄裏服刑。但李武出獄以後,卻馬上成了江湖大哥。
  原因有三:
  一、李武起點忒高:江湖中人都知道,李武是趙紅兵、張嶽這兩位江湖大哥的把兄弟,十多年前這些人是一起出來混的。
  二、李武打架未必是個好手,但是混社會絕對是個好手,他十分懂得利用好自己和張嶽、趙紅兵的關係。
  三、在把社會上的知名度轉化成金錢這一點上,李武比趙紅兵和張嶽都強。
  李武出獄以後馬上網羅了一批小兄弟,時而混在本市,時而混在省城,他和省城的一些黑社會大哥也有不錯的關係。
  李武這次回來,就是和省城的一個社會大哥一起做“生意”。做這個生意,李武沒有足夠的把握完成,他需要找張嶽。李武雖然也是社會大哥,但是他畢竟是生活在張嶽陰影下的。張嶽手下猛將如雲,各個都是抄起卡簧就敢殺人的主兒。李武的手下多數是些小混子,壯壯門麵還可以,但真要是辦事兒,多數都是窩囊廢。
  李武要做的生意是買車,花大價錢買從我市開往省城的大巴。
  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交通線。當時,我市開往省城的大巴大概有30幾輛,每個大巴都需要交“線費”,也就是交給交通部門一定數額的錢,獲得在這條線上載客的權利。這個線費的價格年年都不一樣,以前買的通常比較便宜,但到了九十年代末,已經炒到了幾十萬。但即使是願意交幾十萬,也很難獲得交通部門的批準。
  李武要做的生意就是:和省城的大哥一起,花高價買下所有從我市到省城的大巴和線路,壟斷從我市到省城的公路交通。壟斷後,每張票價格上漲一倍!李武沒多少錢,“合夥”做生意的本錢就是要把本市這些車主全搞定。
  比如:車主A當年花了60萬買了車和線,李武花75萬買。
  但即使是李武願意花這麽多錢,人家車主也不願意賣,一家老小就靠著這車吃飯呢,賣了這車去哪找這麽好的生意去?再者說:你李武出75萬雖然很多了,但是車加線100萬也能賣的出去,憑什麽非賣給你?我市九十年代末期經濟接近崩潰,做什麽生意都賠,搞運輸還算是好生意。
七、李武的生意(中)

  千萬別小看這些大巴的車主,更千萬別以為這些大巴的車主各個都是善男信女。這幾十個大巴的車主,可以說各個都不是善茬。常年跑客運的,和社會上的人多少都有些來往。
  李武真的沒本事讓這些車主乖乖的把車賣了。
  李武沒這本事,但是張嶽有。
  李武認識的省城的大哥叫九哥,據說在省城相當有勢力,按勢力排行肯定在省城是前五的社會大哥,光奔馳轎車就好幾輛,他手下的幾員幹將各個手上都有人命官司。
  李武給九哥引薦了張嶽。這樣的事兒,全市也就是張嶽能搞得定,趙紅兵都不行,再說,趙紅兵也不能幹這事兒。
  據說九哥看到了新剃了個光頭、白淨消瘦、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張嶽後當時就驚歎一聲:“長的也太像我從前的大哥了!”
  張嶽不像別的江湖中人一樣愛穿夾克衫和T恤衫,張嶽最愛穿西裝,黑西裝加上李洋熨得板板正正的白襯衣,看起來格外精神。
  “兄弟,這事兒得麻煩你了。”九哥捏著煙嘴,饒有興味的看著張嶽。九哥當時起碼有40歲了。
  “九哥客氣了,李武和我從小一起玩兒到大的兄弟,這麽久了沒求我辦過事兒。這次既然他張口求我了,那我肯定得盡力。”確實,如果不是李武求張嶽,張嶽肯定不幹這事兒。擺在眼前的絕對是塊硬骨頭,張嶽比誰都清楚。
  “以後這事兒成了,算你一成的股份,怎麽樣?”
  “嗬嗬”張嶽笑了,張嶽生財的路子很多,而且很野,還真不缺這每年多賺這幾十萬塊錢。“這事情很麻煩”
  “兄弟,有把握嗎?”
  “不敢說”
  “有多大把握?”
  “不知道”
  “…………”九哥以為張嶽不願意盡力。
  “九哥,這樣說吧,如果這事兒我幹不成,那你也就不用再找其它人了。”張嶽笑了。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真是好樣的”
  “我盡力就是了”
  據說,九哥十分欣賞張嶽,雖然張嶽是江湖大哥但卻沒有江湖中人那些愛說大話愛承諾的缺點,反而有理有節文質彬彬,像個讀書人。
  而且,張嶽後來在這次事件中表現出來的狠勁和氣魄,實在是讓已經在江湖中闖蕩了20年的九哥折服
  九哥可以把李武當成自己的小弟,但卻不敢把張嶽當成他的小弟。盡管九哥的財力可能是張嶽的幾十倍而且年齡也比張嶽大了很多,對張嶽,九哥隻敢把他當成自己的朋友,合作夥伴,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後來,九哥和張嶽成了好朋友,幾年以後張嶽被捕後,九哥曾經花大錢去撈他,但是張嶽犯的事兒忒多忒大,是省公安廳督辦的大案,九哥也是愛莫能助。
  從那天起,李武就開始進行大巴“收購”工作了。
  “擺不平了找我,沒事兒別煩我”張嶽對李武說。
  李武從小就怕張嶽,張嶽對他說什麽都像是聖旨一樣。趙紅兵經常說李武小時候的一個笑話:張嶽大概11歲左右的時候和李武孫大偉等人藏貓貓,藏貓貓的規則是不抓到最後一個不算完,孫大偉是抓的,張嶽和李武等6、7個人是藏的。張嶽對李武說:你藏到女廁所去,大偉肯定抓不到你,我不叫你出來你別出來。李武真就躲到女廁所去了。孫大偉找翻了天,把所有人都抓到了就是沒抓到李武。找了一個多小時,實在找不到了,大家也都困了,都回家睡覺去了,張嶽也忘了還躲在廁所裏的李武。結果,李武沒有聽到張嶽讓他出來的命令,在廁所裏一直呆到了晚上11:00,直到李武的姐姐上廁所才在廁所裏找到凍得瑟瑟發抖已經蹲著睡著了的李武。
  李武怕張嶽歸怕張嶽,但他在外人麵前還是很囂張的。
  半個月的時間,30幾台大巴,李武就已經“談”妥了20幾輛。
  剩下這十幾輛,李武搞不定了。

日期:2008-7-1 4:50:53
  第三部分 黑社會前傳

  七、李武的故事(下)

  這十幾輛車中,有四台是同一個車主,還有三台是同一個車主,其它的幾台都是零星的個人車主。剩下的這些,都是硬茬子,大概有5、6個。
  三四台大巴,身家至少有2、300百萬,在我市,有個200-300萬可以算是有錢人了,盡管這些錢現在拿到上海買不了一個普通的100平的公寓,但在我市,已經可以呼風喚雨了。
  
  第一個明確表示絕對不賣大巴的人是老古的親弟弟,他們家有四台大巴。
  老古是誰?老古是在張嶽和趙紅兵第二次入獄時在我市崛起的一個大混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成也忽焉,其亡也忽焉。老古雖然是“新”崛起的,但是他卻是個老混子。按年齡來說,老古應該是和劉海柱、李老棍子這些人是平輩的,但是在八十年代,老古卻始終沒混出頭,他成名是在九五年出獄以後。
  二狗從小就認識他,當然了,他不認識二狗。二狗認為此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知深淺,不知自己有多少斤兩。在二狗5、6歲時,經常可以看見老古在我市的東風影劇院門口跟人打架。那時候的老古梳著和李小龍一樣的發型,但是後腦勺的頭發還比李小龍的發型長一點,據說這發型叫狼尾,老古身高至少有180cm,皮膚的顏色是古銅色,眉目之間還真有點李小龍的意思,看起來挺結實的。
  二狗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東風影劇院看《少林寺》,那天老古又在影劇院門口跟黃老邪等人打起來了。
  人山人海的電影院門口,老古等3、4個人被手持軟劍的黃老邪帶著4、5個人一通猛削。黃老邪的軟劍雖然殺傷力很小,但是黃老邪把軟劍舞得雪花紛飛,手無寸鐵的老古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幾個照麵過去,老古和他那3、4個兄弟招架不住,跑了,一直跑到電影院門口的主席台上。
  隻見老古衝上主席台後,順手抄起一麵插在主席台上的紅旗,雙手揮舞著紅旗高舉過頂,十分有氣勢,大聲喊:“我是老古,我被削了,兄弟們,幫我幹啊!”八十年代咱中國就這樣,遍地都插滿彩旗,想找一麵紅旗忒容易了。
  當時把二狗給震了,我靠,我孔二狗聽說過過去戰爭時候有旗手,怎麽現在混子打架也開始舉紅旗了?眼前這個老古得多牛逼啊?打架都搖上紅旗了,是不是馬上就開始擂鼓了?二狗對老古膜拜的念頭持續了不足30秒,就被事實無情的粉碎了。
  因為這時,二狗聽見黃老邪在人群中大喊。
  “對,老五,就是那個舉紅旗的,削死他!”
  老五和黃老邪一起衝到了主席台上。
  剛剛掄著紅旗牛逼得不可一世喊人的老古又被黃老邪和老五好一通毒打,滿臉是血,相當慘,慘不忍睹。
  他搖旗呐喊沒招來人幫他打架,卻招來了老五。
  二狗印象深刻的是黃老邪在削完老古以後對老古說的幾句話,這幾句話是遞進關係:“你是不是認為你很牛逼?你是不是認為你舉著紅旗就很牛逼?你是不是認為你舉著紅旗我就不敢削你?”
  說完以後,黃老邪一步三晃,飄然而去。
  而黃老邪那嗓子,“對,就是那個舉紅旗的,老五,削死他”,仿佛仍然縈繞在二狗耳邊。
  大家說說,老古這人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斤兩?
  就是當年那個“舉紅旗的”,就是那個當年被黃老邪一通猛削的,就是那個留著狼尾的老古,十年以後,終於成名了。
  在大概85-86年,老古因為重傷害被判入獄十年,九五年前後出獄。趙紅兵、張嶽、李武等人雖然都坐過牢,但是都沒和老古當過獄友,因為老古屬於重刑犯,像表哥一樣關在專門關押重刑犯的大牢裏。
  95年老古出獄以後,幹上了拆qian的活兒。
  壞事兒那幾年被老古幹絕了,大半夜的人家還在睡覺呢,老古帶著人就開著推土機把人家院牆推倒了,直接把推土機開進了院子。人家衣服都來不及穿跳窗戶就跑,老古看見人跑了,大手一揮,推土機又去推房子了。
  靠著這強行chai遷,老古終於發家了。
  他雖然打架不行,但是他的確膽子比誰都大,就沒他不敢幹的事兒。
  據說他聽說李武要強行買他弟弟的車以後,是這樣說的:
  “李武算個啥?收拾他像玩兒一樣。你讓他把張嶽找來試試?別人怕張嶽,我老古可不怕。我就不信張嶽敢殺了我!”
  
八、我還真想知道,惹了張嶽是什麽後果(上)

  李武去找老古的弟弟“談”了幾次,沒任何結果。在買別的車的時候李武連恐嚇帶利誘,根本就沒費什麽事,而老古的弟弟是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據說老古的弟弟最後不耐煩了,是這樣說的:“別幾吧裝黑社會,我就是不賣,你敢整死我嗎?你動我一下試試?”
  李武確實沒動老古的弟弟的勇氣,無奈之下,找了張嶽。
  “老古的弟弟不賣車,還罵我。”
  “老古牛逼啥?”張嶽是絕對的天不怕地不怕。老古雖然年齡比張嶽大不少,但是張嶽在社會上的名氣遠比他大,而且張嶽成名也遠在老古之前。
  “最近老古搞拆遷賺了點錢,收了不少小弟,得瑟著呢”
  “操”張嶽極其蔑視老古。
  根據二狗對張嶽的了解,張嶽這人確實是眼高於頂,盡管當年拜把子時有兄弟八人,但張嶽當時真正瞧得起的就趙紅兵一個,後來經過了無數次事兒,張嶽對沈公子和李四也比較瞧得起,但是他對其它的幾個人始終不冷不熱。趙紅兵把孫大偉和李武都當成自己平起平坐的兄弟,但是張嶽卻始終把李武和孫大偉當成自己的小弟,動輒張口就罵孫大偉和李武,有時候趙紅兵也有點看不過去。
  “大偉、李武咱們都是這麽多年的兄弟了,你別張口就罵”
  “他倆是從小就被我罵大的,早就習慣了,沒事兒”張嶽說
  李武和孫大偉也樂於被張嶽當成小弟,樂於被張嶽罵。當小弟有個好處就是,自己真惹了麻煩去找張嶽說一聲,張嶽肯定得為“小弟”出頭啊。
  張嶽果然信守對九哥的諾言,也對“小弟”李武負責,當時就讓蔣門神帶著6、7個人抄著家夥找了老古的弟弟。
  “挺牛逼唄?”蔣門神對老古的弟弟說。
  “別幾吧裝黑社會”老古的弟弟有哥哥壯膽,根本就不怕蔣門神。
  張嶽、蔣門神一夥那可真不是裝黑社會,那是真黑社會。
  “打!”蔣門神來這裏的目的就不是想跟老古的弟弟談賣車的事兒,就是來打他來了。
  老古的弟弟的肋條被打折了三根,嘴*****被蔣門神捅了兩刀。
  張嶽一夥都愛拿刀往人家嘴*****上捅,這是他們以前開要債公司時養成的習慣:誰出言不遜就捅誰嘴*****。
  打完人,蔣門神等人又去公路客運站門口砸了一台老古的弟弟的大巴。
  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麽張嶽如此囂張?敢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砸車?沒王法了嗎?
  王法肯定是有,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對策,下有計策。蔣門神砸完車打完人就躲起來,看老古的弟弟報案不報案,如果不報案,那麽蔣門神就繼續大搖大擺的混,如果報案,蔣門神就繼續躲著,等著張嶽把這件事兒擺平。總之,肯定沒人家張嶽的事兒。我張嶽又沒砸車又沒打人,公安局你憑什麽抓我?盡管江湖中人都知道蔣門神是張嶽的手下,但是蔣門神又沒抓到,公安局怎麽能認定這事兒是張嶽指使幹的?再者說,即使抓到了蔣門神,蔣門神也不能咬出張嶽。
  張嶽這樣的行為,還不算是真正的黑社會,隻能算是“黑社會性質”,真的黑社會,黑白兩道都搞得定,打完人砸完車根本連躲都不用躲。在我市90年代末期,真正能做到黑白兩道都能完全搞定的社會大哥還沒出現,還沒真正的黑社會。當時混的最牛的張嶽的手下打完人也得躲。
  老古也清楚的很,報案根本沒用,別說抓不到蔣門神,就算抓到了蔣門神又怎麽樣?真正的凶手張嶽永遠逍遙法外,說不定哪天就為蔣門神報仇。
  老古出獄以後賺到了點錢,手下又有些兄弟,有點不可一世的架勢。
  最關鍵的是:老古這人不知深淺,二狗5歲那年在電影院門口看他搖紅旗就知道了。
  據說老古當時說了句話:“我還真想知道,惹了張嶽有什麽後果”。另據江湖傳聞,老古還提出了個口號:崩了張嶽、滅了趙紅兵,以後在咱們市就是我們的天下。
  嗬!老古還想借他弟弟挨削這個事兒大幹一番,揚名立萬。
  老古真沒報案,提著把鋸了管子的雙管獵帶著5、6個小兄弟到處找張嶽。
  張嶽也知道老古在找他,“我等著,我等著他來崩我”。張嶽沒刻意的躲,該出去吃飯就出去吃飯,該出去保齡就出去保齡,該出去桑拿就出去桑拿。
   八、我就想知道,惹了張嶽是什麽後果(中)
  張嶽不躲有張嶽的道理。
   張嶽知道老古或許敢對他下手,但是絕對不敢殺了他。老古不敢殺張嶽,但是張嶽肯定敢幹死老古。
   躲一個像老古這樣張嶽根本就看不上眼的人,實在有損張嶽江湖大哥的形象。
   當然,張嶽也不適合主動出擊,都知道老古手裏有槍,一旦張嶽的人栽在他手裏那肯定是啞巴吃黃連。
   自從把趙山河一夥在鋼窗廠一戰過後,張嶽已經太久沒親自和人動手了,起碼4、5年了,張嶽捅勾瘋子、砍趙山河這些巔峰對決都已經成為傳奇,被我市的市民傳誦著。
  老古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找張嶽,但二狗認為老古對張嶽還是有些忌憚,甚至有些打怵。因為我市的夜店雖然不少,但張嶽總是在有數的幾個高檔場所出沒,就算是普通人想看到張嶽都很容易,更何況老古?
  98年前後的張嶽混的確實很牛,無論走到哪裏,身後至少跟著20來個人,這20來個人各個都把張嶽叫大哥。當時社會上有很多仨一群倆一夥的18、9歲的孩子懷揣著一把卡簧滿大街的找張嶽、東波、三虎子、老古這四個人,盡管他們多數和張嶽、東波、三虎子、老古都無怨無仇,但是他們都希望能抓到他們落單的時候,撲上去就是一槍刺,然後一戰成名。這些孩子多數也就是敢想想,當他們看到張嶽等人帶著20、30個人從歌廳裏走出來時,基本都嚇得腿哆嗦了,沒人敢衝上去就紮一刀。如果把98年前後我市江湖的格局比作是同時代的香港歌壇的話,那麽李老棍子和趙紅兵分別是張國榮和譚詠麟,都屬於八十年代名動江湖,但現在基本已退出江湖的天皇巨星級人物,天皇明顯要比天王高一級。而張嶽、三虎子等四人則是正在當紅的四大天王,張嶽無疑是四大天王之首,劉德華。
   東波憑著他那張被張家兄弟砍了多刀的刀疤臉,每年起碼賺個百十來萬,不但壟斷了回民區的牛皮生意還動輒訛詐一些良民。三虎子雖然重出江湖不久,但是憑著他大哥二哥的名氣,替人要債並且賣杜冷丁和搖頭丸,也比較有勢力。老古搞拆遷,有錢有勢力並且和一些上層官員關係比較好,混得也比較開。
   和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相比,盡管張嶽在社會上依然很牛、趙紅兵也像當年一樣在社會上有麵子,但趙紅兵、張嶽這一夥實力其實是有所下降了。二狗認為原因有三:1,趙紅兵這一夥裏麵最糝人、最讓江湖中人害怕的李四跑路到了廣州還沒回來,李四不在了,趙紅兵這一夥對東波這樣的滾刀肉威懾力自然就下降了。2,趙紅兵、張嶽、費四都剛剛都服完刑,都沒什麽正經生意或者生意剛剛起步,根本就不比其它的江湖中人更有錢,在以往,趙紅兵和張嶽這一夥的財力是僅次於李老棍子的,但是現在,在財力方麵,趙紅兵他們已經沒什麽優勢了。3,社會在進步,混子們的生財途徑也在隨之改變,趙紅兵和張嶽剛剛出來,還沒跟上這社會的發展節奏,沒辦法,咱中國發展的實在忒快。
  即使是趙紅兵、張嶽這一夥實力下降了,但是也夠讓不知道深淺的老古膽戰心驚的。
  就這樣,老古每天提著把鋸了管的雙管獵到處找張嶽,身後的幾個小兄弟也都帶著仿六四、口徑等槍支。到了九十年代末期,我市的江湖中人對掐,已經很少動用冷兵器了。
  張嶽也不躲,到處花天酒地,吃喝玩樂,就等著老古找到他。
  

日期:2008-7-9 16:43:06
  第三部分 黑社會前傳

  第八節、我還真想知道,惹了張嶽是什麽後果(下)

  四大天王中的兩大天王的風雲對決,肯定會出大事兒。
  據說老古和張嶽遭遇的那天在下雨,但不是暴雨,是綿綿細雨。他倆就遭遇在我市當時最大的歌廳的一樓大廳裏。
  98年時我市的歌廳並不像是現在一樣基本全是包房,而是一樓大廳裏有大概七八張桌大家輪流唱,二樓才是包房。那天張嶽就帶著十幾個人在二樓的包房裏唱歌,而老古恰巧找到了這裏。
  或許,老古也不希望以這樣的方式遭遇在一起。
  當被十幾個人簇擁著的張嶽唱完歌走到一樓大廳的門口時,老古帶著幾個小兄弟正好進門。
  依然留著狼尾發型的老古40出頭了,一雙眼睛已經渾濁了。
  光頭新造型的張嶽正值壯年,神采奕奕,兩隻大眼睛炯炯有神。
  四目相對。
  張嶽用他那一貫的斜著腦袋棱著眼睛的標簽式表情蔑視的看著老古,老古報以同樣的眼神。不同的是,張嶽是真的蔑視老古,老古則是裝的蔑視張嶽。
  “看我幹啥?”張嶽冷笑著說了一句。
  “看你犯法嗎?”老古說
  張嶽是老江湖,就這一問一答,張嶽就判斷清楚了:老古是在窮咋呼,他根本就不敢出手,如果老古敢出手,根本就不會費話。
  “你不是找我呢嗎?”張嶽斜著眼睛問。
  老古沒答話,掏出了獵槍,指向了張嶽。
  老古的兄弟們拔槍,張嶽的兄弟們拔槍。張嶽倒是穩如泰山,連槍都沒掏。
  “你敢嗎?操”
  張嶽說完,棱著眼睛撇著嘴,食指用力的戳了戳老古的臉。
  被盛氣淩人的張嶽手指頭戳了臉的老古一言不發且一動不動,惡狠狠的看著張嶽。
  戳完老古的臉,張嶽又走向了老古身後那幾個手裏端著槍的小兄弟。
  “你敢嗎?”
  “你敢嗎?”
  “……”
  張嶽把老古的小兄弟挨個用手指頭戳了一遍!並且,對每個人都棱著眼睛咬著牙問了一句“你敢嗎?!”
  張嶽就是這麽狂。
  據說,老古情緒還算穩定,但是他身後的那幾個小兄弟有兩個當時就哆嗦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張嶽這氣勢嚇的。
  但還真就沒人敢開槍。畢竟如果老古這邊一開槍,張嶽手下的兄弟們肯定亂槍齊發。
  張嶽是亡命徒,老古和他那幾個手下顯然沒有一個是敢拿自己命玩兒的主兒。
  “真他嗎的沒剛!滾吧!操!”張嶽說完抬手打了老古一耳光。
  
  這事兒沒多久就在社會上傳開了。“全市,還是張嶽最猛!最有實力!別人誰也不行。”社會上人都這麽說。
  結果,這場遭遇戰過去不到一禮拜,張嶽就出事兒了。
  這也是張嶽闖蕩江湖這麽多年為數不多的受傷之一,而且,是槍傷。
  老古手下的小兄弟有兩個我市體校剛剛畢業的學生,這倆學生當年在體校時就號稱體校的龍頭老大,一向囂張跋扈。畢業以後都沒工作,直接跟了老古混社會,平日搞拆遷欺壓良民已經成為習慣。這次被張嶽淩辱受了窩囊氣憋了一肚子火,盡管老古忍氣吞聲,但是他倆卻想找機會雪恥,當然了,雪恥的同時,也意味著成名。畢竟,張嶽混了這麽久的社會,還沒被誰崩過呢。
  他倆都知道,平日裏想崩總被十幾個人簇擁著的張嶽那是活膩了。張嶽落單的時候不多,但張嶽每天中午出門的時候,通常都是一個人。
  機會就在這裏。
  他倆,一個拿了把口徑,另一個拿了把獵槍。用了幾天的時間摸清了張嶽的作息規律以後,開始埋伏在了張嶽家的門口。
  二狗暫且把這二位稱為大海和小黑子。
  那天中午,剛剛起床的張嶽惺忪著睡眼下樓去開車庫的門。
  “嘭”的一聲爆破響,剛走出單元門的張嶽腿部中槍。
  小黑子手中的口徑打出的。
  “草你嗎!”據說張嶽中槍後沒倒,斜倚在門上,從包裏掏出手槍朝十幾米外的大海和小黑子胡亂開了三槍。
  大海和小黑子雖然無人中槍,但嚇得四散跑開。
  張嶽,第一次挨了一槍。
九、兄弟

   據說,當天最先接到李洋電話的是趙紅兵。在李洋眼中,張嶽最好的兩個朋友就是趙紅兵和沈公子。雖然蔣門神等小兄弟一直把張嶽奉為大哥,對張嶽畢恭畢敬簡直像對待幹爹一樣,但李洋是真瞧不起他們,李洋看見在樓下受傷的張嶽後,隻給趙紅兵和沈公子打了電話。趙紅兵被李洋找到了,但沈公子當時在處理一起做工程時的工傷事故,根本就沒聽見李洋的電話。
  “張嶽挨了一槍”李洋語氣很平靜。
  “沒事兒吧!”趙紅兵聲音都變了,“事兒”這個詞不是說出來的,是從喉嚨裏嘶啞的吼出來的。張嶽和趙紅兵的感情,根本無法用文字來描述。趙紅兵這句“沒事兒吧!”,其實是在問李洋:“張嶽沒死吧?”
  “沒事兒,讓張嶽跟你說一句”
  “沒事兒!來中醫院吧!”張嶽中氣十足的對著手機喊了一聲,電話掛了。
  中醫院是張嶽的“點兒”,在這裏,無論受了槍傷還是刀傷,張嶽都有把握搞掂醫生,讓醫生不報案。
  趙紅兵心放下了一半。在趙紅兵34歲這個年紀,能讓趙紅兵再親自動手和人家火磕的,恐怕隻有張嶽、沈公子、李四等三人的事情。根據二狗對趙紅兵的了解,就算是孫大偉,趙紅兵也未必會親自為他動手。
  趙紅兵能為張嶽眼紅去打架,那是因為趙紅兵和張嶽接近20年的朋友關係,最鐵的朋友。
  趙紅兵能為沈公子拚命,那是因為這二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根本就是一個人。
  趙紅兵還能為李四去博一把,那是因為李四曾為了保護他曾經在醫院裏舍命和多人槍戰。
  裏是裏,外是外,趙紅兵分的很清楚。
  趙紅兵馬上驅車趕去中醫院,此時的趙紅兵,雖然身份隻是個“工程三包”(這工程包到趙紅兵這已經是第三包了)的包工頭,但卻已經有了專職的司機,氣派不?當然,這個司機不是沈公子,而是一個一心想混黑社會,就想跟趙紅兵混的一個以前趙紅兵三姐的同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居然還有一心想混黑社會,連自己工作都不要了的人。據說這個司機為了能“混”進黑社會,每天給趙紅兵的三姐打電話,目的就一個:給趙紅兵開車。至於工資多少,這人也根本不在乎,反正人家就是想跟黑社會扯上關係,就想當黑社會!有趣不?在下文中,二狗將此人稱之為“老火”。
  老火把車停在了中醫院的門口,趙紅兵拉開了車門快步衝上了醫院的台階。
  在醫院的正門口,趙紅兵撞見了李武。
  在趙紅兵當年拜了把子的這兄弟八人中,李武絕對是個另類。說李武另類原因有如下幾點:第一,趙紅兵、張嶽、李四等人在江湖中揚名立萬惡戰連連時,李武那時尚在獄中,並沒參與,但李武出獄後卻真真正正的享受到了趙紅兵、張嶽等人拚了命換來的名氣所帶來的果實。李武在外麵混時,總是先提張嶽,再提趙紅兵,然後再嘮嘮當年兄弟八人一起結拜的事兒。社會上的人誰不給張嶽和趙紅兵幾分薄麵?第二,在這兄弟八人結拜前,李武和趙紅兵、沈公子、李四等人幾乎無任何交情,隻是因為他和張嶽是發小,張嶽那天吃飯又帶上了他,所以他很“偶然”的和趙紅兵等人結拜為兄弟,而且在結拜時,趙紅兵、張嶽等人沒有一個是街頭流氓,但李武是。第三,別人是否瞧得起李武二狗不清楚,但二狗清楚趙紅兵和沈公子二人始終打心底瞧不起李武,尤其是沈公子,每當提起李武時沈公子總說“我和他不是很熟,別在我麵前提他,謝謝”。沈公子刻意的和李武這樣的“雞鳴狗盜”之徒劃清界限。但礙於張嶽的麵子,沈公子也一直沒和李武翻臉。
  相對於沈公子,趙紅兵和李武還多了一份交情,那就是當年在號子裏,李武對趙紅兵言聽計從,心甘情願的聽趙紅兵的話,所以趙紅兵一直對李武還算客氣。
  客氣歸客氣。在張嶽出事兒的前提下,趙紅兵的情緒變得十分不穩定,暴躁易怒。這次,李武挺不幸,撞在了趙紅兵的槍口上。
  “張嶽在哪個病房呢?”趙紅兵問李武。
  “張嶽沒事兒”
   “我問你張嶽在哪個病房呢!”趙紅兵語氣有點急。
  “302,大哥你別急,張嶽沒事兒”
  “……”趙紅兵看了看李武,沒說話,繼續快步向前走。
  “大哥你說這是誰幹的?”李武本來想從醫院裏離開,但是看見趙紅兵來了,又轉身跟趙紅兵向張嶽的病房走去。
  李武在社會中混的可能是這兄弟八人中僅強於孫大偉的人,但是人家李武氣派十足,無論走到哪裏,身後都跟著4、5個小弟。
  “……不知道”趙紅兵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李武的話,繼續快步向前走。
  “大哥,你說說,我正找張嶽幫我辦事兒呢,他現在卻挨了一下子……”李武緊緊的追著趙紅兵說。
  聽到李武這句話,趙紅兵驀地停下了腳步。
  趙紅兵停下了,李武也停下了。
  據說,趙紅兵認真的看了李武幾眼,沒說話。根據二狗對趙紅兵的了解,二狗認為趙紅兵當時想的是:張嶽現在都讓人家打了一槍了,你TMD李武居然不去想為張嶽報仇,居然還在想自己的那點破事兒!!說不定,張嶽這槍就是因為你挨的!!!
   趙紅兵停頓了一下以後繼續快步向前走。
   李武還是真不知趣,又在後麵趕上了趙紅兵。
  “你說我買大巴那事兒現在已經到這時候了,張嶽卻挨了一槍,這事兒怎麽繼續辦啊!”李武真沒看出來趙紅兵已經很不耐煩了。
  “別說這些了,現在都什麽時候了!!”趙紅兵咬著牙說了這一句。
  “……那你說,我那事兒怎麽辦!”
  “嗷”的一聲慘叫,李武被趙紅兵回身一腳蹬飛。
   套用小沈陽的話說就是:趙紅兵那天真就變態了。
   趙紅兵這人一輩子也沒變態過幾次,但那天趙紅兵真就變態了。這事兒當時在社會上傳的時候社會上很多認識趙紅兵的人根本就不信:趙紅兵踏實穩重,怎麽可能幹出一腳蹬飛自己把兄弟的事兒?
   的確是沒人相信,但這事兒就這麽發生了。
   社會上的人不能理解趙紅兵為什麽當時在張嶽已經挨了槍的前提下居然還自己製造內訌,一腳踹飛了自己的把兄弟。但二狗了解。
  正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趙紅兵和張嶽顯然都算不上是什麽君子,但這二人起碼懂得一點:朋友間的感情和朋友的生命,挺貴,貴到什麽地步呢?貴到多少錢都買不來。李武顯然不懂這一點,在他眼中,可能就剩下了錢一個字。當張嶽受傷時,李武想到的根本就不是找到凶手和為張嶽報仇,而是惦記自己那點兒生意。疏不知,張嶽挨這槍就是因他而起。
  在趙紅兵心煩意亂的時候,李武卻在趙紅兵身邊聒噪個沒完。
  他活該!
  活該被踢!
  他不挨踢誰挨踢!?
  趙紅兵一腳把李武蹬飛後,頭都沒回,繼續上樓。
  據說,李武被蹬以後倒沒說什麽,但李武手下的那群小兄弟卻顯得各個不服.
  “大哥,我不管他是誰,今天他踹了你,我就要他的命”
  “大哥,今天我非崩了趙紅兵!”
  “武哥,你就說怎麽幹吧!!”
  李武這些小兄弟說這些,趙紅兵都聽見了,但趙紅兵根本就沒當回事兒。把李武手下的那群小兄弟再當回事兒,那也不是趙紅兵了。
  “別他嗎的瞎說,紅兵是我大哥!”李武喊了這麽一句。
  李武的兄弟們總算是消停了。
  李武這句話是喊給趙紅兵聽的。李武知道,自己挨了一腳沒什麽,但沒了趙紅兵,他以後再做“生意”恐怕就沒那麽方便了。
  趙紅兵那天是真的不正常了。
  “沒事兒吧!”趙紅兵用力的掐了掐張嶽的光頭。
  “沒事兒!你他嗎的輕點兒。”張嶽雖然已經是全市最有名的江湖大哥了,但是他始終對趙紅兵有一種心理依賴。沒趙紅兵在場,他經常拿不定主意。
  “誰幹的?!”
  “不知道!”張嶽挨的這一槍,隻是皮裏肉外的傷,沒傷筋動骨。
  “老古吧!”趙紅兵也知道張嶽和老古結仇的事兒。
  “應該是!”
  “等著,我找老古去!”趙紅兵今天是鐵了心要親自動手幫張嶽報仇。
  “紅兵,這事兒和你沒關係!”
  “你說什麽呢?!”
  “和你沒關係!”
  “扯淡!”
  “一會蔣門神他們就過來了!”
  張嶽剛說完蔣門神,馬三卻進來了。
  趙紅兵一看見馬三,心裏先是一哆嗦,然後渾身一激靈,接著差點沒吐出來。
  此時的馬三,已經根本就看不出是個男人了,留了波浪的長發,臉上塗滿了胭脂,身上全是女性的香水味,穿了條特瘦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白襯衣,那叫一幹淨!
  要分辨馬三的性別,挺費事。
  曾經有很多網友問過二狗,用現在耽美文學的角度來評判,馬三究竟是“小攻”還是“小受”?關於這個問題,二狗認為,這是個謎,很謎。
  其實如果按馬三的裝扮來看很好判斷:馬三一定是小受。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二狗曾聽聞一件關於二狗的一個叫小二龍的朋友的一件事兒。就是因為這件事兒,二狗認為馬三可能並非小受。
  小二龍姓遊,二狗曾在第二部提及過他,他曾經在廣東呆過一段時間,此人也將是第三部後半段和第四部的主要人物。當然了,在此就不過多的介紹他,隻介紹他和馬三的一段悠悠往事。
  小二龍愛喝酒,一喝就多,一多就哭。而且,喝多了人都認不清了的時候還愛耍流氓。
  1998年春天的某日,小二龍當時20歲左右,喝多了去了位於我市賓館外的一家迪廳。就在那迪廳裏,小二龍看見了馬三。
  小二龍當時已經喝多了,一看見搔首弄姿的馬三立刻來了精神:“哎呀我草,這老娘們兒挺騷啊!”
  據說,喝得不知道東南西北的小二龍當天晚上和馬三對著一通扭,馬三那身段,客觀的說那是相當不錯。
  酒精上頭的小二龍當天晚上就帶馬三在市賓館開了房。
  具體二人開房時發生了什麽二狗不知道。
  但是二狗知道馬三這一夜把小二龍的痔瘡都TMD給治好了!牛X!
  可以肯定在這一夜的苦戰中,小二龍肯定是沒整過馬三。
  被馬三給忙活了。
  所以二狗認為:馬三可能是小攻。
  費話不多說,且說馬三進了張嶽的病房。“大哥,我知道你嫌棄我,但今天你被人用槍打了,我一定給你報仇!”
  張嶽看了看馬三,沒說什麽。
  “你歇會吧,昂!”趙紅兵忍不住了。趙紅兵那天變態了,見誰火都大
 “張嶽是我大哥,我這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大哥。誰動了他一指頭,我跟誰玩命!”馬三扯著嗓子說。
  馬三對張嶽的確夠義氣。
  馬三的性取向的確是越來越不像話,以前還是僅僅停留在口頭和行動上,在張嶽第二次勞教出來以後,馬三的打扮得已經比女人還女人了。張嶽有點受不了,刻意的疏遠馬三。
  馬三當然知道張嶽在刻意的疏遠他,馬三也知道張嶽為什麽刻意疏遠他,但馬三卻始終死心塌地的聽張嶽的每一句話。
  那是因為,張嶽對馬三也夠義氣。
  就一件事兒,馬三就能記張嶽一輩子。
  在張嶽87年第一次被勞教時,馬三剛剛18歲,因為在屢屢在街頭鬥毆被判勞教三年,當時他和張嶽在同一個號子裏。據說那時候馬三行取向極為正常,是清清爽爽的一個男孩子。
  馬三是正常,但號子裏有人不正常。在勞教所那個閉塞、高強度勞作、時時防備被人暗算的高壓環境中,什麽樣的變態人不會出現?馬三的中隊長就是個同性戀者。當時在我市勞教所的所有犯人中,馬三年齡是最小的,也是最清秀的。
  當時張嶽、馬三他們勞教的內容是燒磚,恐怕天下最艱苦的工作就是在34、5度的氣溫下燒磚,即使是我們上學時的課文《駱駝祥子》和這些勞教犯人比起來,恐怕也要幸福許多。在燒磚、運磚的這個過程中,無數人勞累加中暑昏厥,渾身濕漉漉的連人帶小推車倒在了運磚的的途中,然後再一次次的被警棍打醒。
  據說,馬三第一天在運磚的途中就中暑,到地不起,就趴在那滿是石頭棱子的“路”邊。能趴在那種滿是尖棱的石頭上一動不動的,二狗認為隻有兩種人,一種是死人,一種是勞教所的犯人。
  即使是勞改犯,“工作”也要比被勞教的輕鬆許多。
  “起來!”
  “……”
  “你他媽的起來!”
  一頓亂腳襲來,馬三被踢醒。
  馬三咬著牙幹完了第一天。當天晚上,馬三哭了。馬三想自殘,想把自己的腿弄斷,這樣就可以不用幹活了。
  就在馬三想自殘的時候,中隊長進來了。
  “兄弟,出來跟你談談!”
  馬三順從的跟著中隊長走了出去,馬三發現:原來中隊長在不是“工作”的時候,還是挺和藹可親的。
  中隊長把馬三帶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兄弟,馱磚挺辛苦吧!”
  “恩……”聽到這句話,馬三眼淚流了下來。畢竟,當時馬三隻有十八歲,雖然頑劣成性,還他的確還隻是個孩子,這次被勞教也是馬三第一次離開家,馬三終於過上了沒媽媽在身邊嘮叨的日子。但沒媽媽嘮叨的日子,馬三又是那麽的無助。
  “哥以後幫你想想辦法,換個輕鬆點的工種?”
  “真的嗎?什麽工種?”馬三涉世未深,他還不知道,這世界上就沒有免費的晚餐。
  “數轉”
  “啊,那就輕鬆多了!”馬三喜上眉梢。
  “恩,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
  中隊長脫下了褲子,亮出了那三寸不良之物。
  “蹲下,給我舔”
  “……”馬三有如五雷轟頂,不知道該怎麽辦。“哥……”
  馬三被一腳端端正正的踹在了臉上。
  “草你嗎,別給臉不要!”
  “……”
  “蹲下,給我舔!”
  從那天起,馬三就成了中隊長的“女人”。而且,馬三還經常遭到中隊長的威脅:“知道去告密是什麽後果不?知道不?你自己知道你幹了什麽不?”
  “……知道”
  “知道就好,再陪我兄弟去玩玩兒吧……”
  勞教所不知道把多少人勞教成了怪胎,馬三,隻是滄海一粟,而已。
  張嶽進了勞教所以後,這個中隊長已經接近刑滿。當時張嶽在獄中表現出來的霸氣和領導能力使這個中隊長也要讓他三分,張嶽隻要把眼睛一棱,這個中隊長連張嶽的眼睛都不敢看,更別提欺負張嶽了。
  幾個月以後,該中隊長刑滿出獄,張嶽很自然的當上了中隊長。
  在張嶽當中隊長的初期,馬三屢獻殷勤,張嶽十分不解,而且十分討厭。
  “你他嗎的有病啊!”每當馬三給張嶽“獻殷勤”的時候,張嶽總是大罵。
  “恩,我知道了,大哥!”馬三這時候才明白,不是每個中隊長都有那樣另類的要求,不是每個中隊長都那麽傷風敗俗,不是每個中隊長都那麽缺德。那時的馬三,被強暴被淩辱已經成為習慣,當張嶽對他多少有些尊重的時候,他卻有點不知所措了。
  張嶽看馬三年紀小,在號子裏一直對馬三很照顧,馬三感激不盡。
  馬三雖然比張嶽早進去幾個月,但他比張嶽還晚出來幾個月。馬三出來以後無事可作,找到了剛剛開辦起“討債公司”的張嶽,非要跟著張嶽混社會。張嶽覺得馬三這人雖然有點不對勁,但是打架要債還不失為一把好手,就收留下了馬三。
  二人關係一直相處不錯,在馬三大概幫張嶽四、五個月以後,張嶽團夥雖然小有所成,但是還沒什麽大錢入賬。在一天的酒桌上,馬三終於對張嶽說出了他和以前中隊長的那個秘密。
  “大哥,我想閹了我自己,我現在真的再也喜歡不上女人了!”馬三在入獄的時候還隻是個孩子,被中隊長蹂躪了兩年多以後,馬三真的隻能對男人感興趣了。
  “別他嗎的扯淡,告訴我,那人現在在哪兒呢!”張嶽震怒
  “開了一家出租車公司,他上班的地方在銀城商廈的七樓”
  “我去找他去!”
  “大哥……”
  “別費話了”
  “大哥……”
  “你是我兄弟。”
  第二天晚上,當年那個蹂躪馬三的中隊長左眼被打瞎,左側耳膜被重擊至穿孔,肋條斷了七根,左手五根手指全被折斷。
  此案究竟是誰做的,到現在受害者不知道,公安局也不知道。
  馬三聽到這件事以後給張嶽跪下了,“大哥!你就是我大哥!”。馬三又哭了。
  張嶽在九十年代初收的四個江湖大哥級別的小弟中,馬三和富貴都曾給張嶽跪下,都是心悅誠服的一拜,人家張嶽就有這本事。
  這次張嶽挨了一槍,馬三發瘋的程度絕不亞於趙紅兵。
  “馬三你少喊兩句行嗎?!”趙紅兵又吵馬三吼了一句。
  “紅兵大哥,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張嶽是我大哥,我一定要為他報仇!”馬三說完,轉頭走了。
   馬三前腳剛出門,李武進來了,自己進來的。
  “紅兵,沒事兒吧!”李武朝趙紅兵笑了笑,笑的挺輕鬆。
  “沒事兒,你沒事兒吧!”趙紅兵走上前去,拍了拍李武的胳膊,趙紅兵的表情有點尷尬。
  趙紅兵沒想到自己一時火大踹了李武,李武居然還主動跟自己說話。盡管此時趙紅兵也意識到了自己踹了李武一腳有點過分,怎麽說李武也是自己多年的兄弟,而且對自己一直畢恭畢敬。但趙紅兵是個極愛麵子的人,類似於“不好意思,剛才我有點急”這樣的話趙紅兵是肯定不能說出口的。他這樣拍拍李武的肩,已經表示他意識到自己剛才過火了。
  張嶽尚不知趙紅兵和李武在醫院走廊裏發生不愉快的那一幕。
  “你們倆說什麽呢?”張嶽對趙紅兵和李武說。
  “沒說什麽,琢磨怎麽收拾老古呢!”
  “哦!”
  這時,張嶽病房裏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擠到了走廊裏。
  江湖中人聽到張嶽受傷的消息,都來看望張嶽了。走廊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大小混子,起碼百十來號。
  趙紅兵算是看出來了,張嶽在這裏根本就沒法安心養傷。
  幹脆,趙紅兵和司機老火就站在了門口,把來看望張嶽的人一一支開。但即使是這樣,還有一些“非要看看大哥現在怎麽樣兒”的兄弟硬往裏闖。江湖中人,遵守規矩的本來就不多。趙紅兵又礙於一些熟人的麵子,不得不放進去一兩個,放進了一個,肯定就還會進第二個。讓誰進不讓誰進啊?
  晚上十點多以後,人終於散的差不多了,病房裏,隻剩下趙紅兵和帶著幾個小兄弟保護張嶽的蔣門神。
  “張嶽,你不是在這醫院裏挺熟嗎?你換個房間吧,你在這裏根本沒法休息!”趙紅兵說。
  “恩,紅兵大哥說的對”蔣門神隨聲附和。
  “……換就換吧!”
  當晚,張嶽換了個病房。張嶽換完病房後,趙紅兵被沈公子電話叫回去處理工傷事故了,沈公子已經和那些人糾纏一整天了,沒趙紅兵出麵根本擺不平了,趙紅兵隻得回去。
  這次為了避免被人打擾換的這個病房,很有可能救了張嶽和蔣門神一命。
  據說,不知深淺的老古知道這次是徹底得罪了張嶽,與其被張嶽打死打殘不如先下手為強,先把張嶽打死打殘再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派多個手持槍械的人去了張嶽以前的病房。但發現張嶽的病房沒人後,老古的人迅速撤離了。如果真的遭遇到了張嶽和蔣門神,槍戰過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當然,老古當晚是否真的曾派人去再次對張嶽下手已經無法考證,老古肯定不承認他自己曾經幹過這事兒。也或許,這就是張嶽等人編造的故事。
  二狗認為這事兒純屬子虛烏有也有可能,因為,張嶽對老古動手似乎當時借口還不是十分充分。為什麽說不充分呢?因為張嶽雖然明知道當時對他開槍的是老古的人,但畢竟不認識究竟是誰,沒法把這帳算到老古頭上。但如果說有人親眼看見了老古的人又帶槍來醫院找張嶽了,那麽這借口就充分了,有充足的理由去找老古算賬了。
  即使是黑社會,想動手也得有借口有理由的。絕對的橫行霸道蠻不講理,起碼在我市行不通的
  老江湖張嶽懂這一點,而且懂得利用這一點。
  反正這次是老古的人先開了槍,他老古總不能報案吧!
  既然老古不能報案,那張嶽就開心了,張嶽最煩警察。
  還沒等張嶽具體安排下一步行動時,馬三已經帶著人開始行動了。
 十一、九寶蓮燈

  馬三這次是鐵了心要幫張嶽複仇,二狗認為馬三此舉目的有二,1、現在張嶽在刻意的疏遠他,而且張嶽現在手下也有很多新的心狠手辣的兄弟,多馬三一個不多,少馬三一個不少。但馬三就要證明給張嶽看:雖然你現在有那麽多兄弟,但是對你最忠誠而且辦事兒能力最強的依然是我這樣的老弟兄。2、張嶽對馬三有恩,有收留之恩,也有幫其報仇之恩,馬三這次就是要報恩。
  當時我市的討債生意並不好做,由於經濟極其不景氣,死帳的概率比以前多了太多。如果說幾年前張嶽帶領富貴、馬三等人靠要債起家時我市的死帳的概率在20%左右的話,那麽到了97、98年,死帳的概率起碼有60%,根本就沒法做了,總不能把欠債的人全逼跳樓。在96年、97年,張嶽尚在獄中,馬三也沒有更多的“大生意”可做,無奈之下,馬三轉行了。在98年時,馬三開了個半賭博、半娛樂性質的遊戲廳,那時我市遍地都是這樣的遊戲廳,大大小小上百家。經營的遊戲機隻有一種,就是一種叫幸運滿貫的麻將遊戲,相信在98年前後,東北17-22歲的男孩子都玩過這東西。這個“幸運滿貫”對社會的危害遠比當年李四開的撲克機賭博危害要小,就算是故意要去輸,每天最多輸個3、400塊錢。在97年前後,由於連續由撲克機造成的兩樁命案,我市徹底取締了撲克機。在取締撲克機之後,經營幸運滿貫的遊戲廳就如雨後春筍般開在了我市的大街小巷。
  當時馬三經營的遊戲廳開在市中心商業區和回民區的交界處,算是好地段,而且馬三的遊戲廳起碼有80多台遊戲機,規模不小,馬三的收入也相當不錯。其實當時馬三已經算半脫離了張嶽的組織,而且自己也有一份相當不錯的收入,如以常理度之,馬三應該安分的過日子才對。但馬三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的思維模式肯定和正常人有所不同。
  人一旦入了江湖,就很難再拋下江湖的恩恩怨怨。社會上隻要是個人就知道張嶽是馬三的大哥,而張嶽又對馬三有恩。這些,馬三都不能拋卻。
  二狗曾經總結過:混子想在社會上玩兒的開,必須要認識人多,三教九流各行各業都得有熟人。跟了張嶽混了多年社會的馬三懂這點,他認識的人就相當不少。
  從張嶽的病房出來,馬三第一個找的人是大恒。
  大恒不是混子,是正經八本在電信局上班的員工(當時好像電信和移動還沒分家),但他不好好上班,常年泡在馬三的遊戲廳裏玩大滿貫,當時在我市,電信和銀行這兩個單位幾乎是僅有的能全額發放工資的兩個單位,當時就連市直各局都連續幾個月不發工資。即使是這樣,大恒也不太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工資發下來不到一個禮拜,大恒肯定全額交給馬三。
  馬三是見過世麵的混子,不太在意千八百的小錢,而且馬三對大恒的做法也挺江湖的。每當大恒又把工資輸光以後,馬三總是會給他扔20塊錢打車錢。每當大恒馬上要拍爆機卻沒錢的時候,馬三總是讓小兄弟給他上分,帳以後再算,如果大恒實在近期沒錢那也就算了。每當大恒口袋裏一分錢沒有來遊戲廳看熱鬧的時候,馬三就會把他拉出去吃點燒烤當宵夜,喝點酒什麽的。
  所以全市上百家遊戲廳大恒都不去,隻來馬三這,而且和馬三稱兄道弟,關係不錯。
  馬三更加認為要和大恒搞好關係是在一天深夜大恒在遊戲廳裏看熱鬧被馬三拉出去吃燒烤時大恒說的一句話以後。大恒當時是這樣說的:“現在咱們市的手機越來越多了,但是我大恒就有這本事,無論是138的號還是139的號,隻要他開機,我就知道他大概在哪!”。
  馬三知道,像是張嶽、馬三這樣的人,需要找人的時候實在太多了。像大恒這樣的人,忒有用了。
  這次,馬三該用上這個關係了,當天晚上,馬三把大恒約到了自己的遊戲廳。
  “大恒,你上次不是說隻要對方手機開機,你就能知道他大概在哪兒嗎?”
  “三兒,我大恒是吹牛逼的人嗎?在我們機房就能看到!”
  “那好,幫我查個人,我告訴你他手機號”
  “操,這是他嗎的違法的,要是被知道了我工作肯定沒了,說不定還得進去!”
  “扯淡,我馬三是什麽人你知道不?”的確,馬三跟了張嶽這麽久,現在也已經30來歲了,在我市也得算是成名已久的大混子了。大混子有個優點:一旦折進去肯定不亂咬人。
  “三兒,你的為人我知道,但是……”
  “這是一萬塊,你先拿著。等事情辦妥,我再給你一萬”
  “三兒,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你咋還這麽墨跡呢!不就這點事兒嗎?我現在把手機號碼告訴你!”
  “三兒……”
  “別墨跡了,把錢快裝好!”
  月月輸的精光而且欠了一屁股帳的大恒第一次看見這麽多錢。大恒想了想,還是把這一萬塊錢裝到口袋裏了。
  馬三辦這事兒,張嶽根本就不知道,張嶽也沒想到馬三還有這本事。馬三第一步找人的工作做好了。第二步的工作就召集人馬。
  馬三在遊戲廳裏有幾個小兄弟,這幾個小兄弟都是19-23歲,純粹的混子,以前馬三四處幫人討債的時候,這些小兄弟就是跟著他混的,現在馬三開了遊戲廳,這些小混子還是追隨著他,在遊戲廳裏收收錢、上上分,偶爾還會和前來鬧事兒的人動手打上幾架。
  對於馬三的那幾個小兄弟,二狗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叫“九寶蓮燈”的,此人長的還算清秀,大概175cm左右的樣子,談吐也算是文質彬彬,但是比較容易激動,一有點小事兒就大喊大叫。他駭人的是臉上有道刀疤,刀疤在左臉上,連眼皮上都有這道刀疤的延伸痕跡,但很奇怪,此人的眼睛居然沒任何問題,二狗還知道他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家裏住的房子就在我市的垃圾場旁邊,夏天下雨的時候天天漏雨,不下雨的時候全是垃圾場的惡臭味,所以他寧可睡在馬三的遊戲廳裏也不回家去睡,天天泡在馬三的遊戲廳裏。他堪稱馬三手下第一悍將。在當今的中國社會中,窮人的命普遍不太值錢,九寶蓮燈顯然也沒拿自己的命太當回事兒。二狗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那是因為他是和張嶽一起處決的,他當年處決的原因是因為他為他的親姐姐殺了人。九寶蓮燈的姐姐在一次賣淫時遭遇本市的一個老混子,這個老混子不但不給錢還把他姐姐打的鼻青臉腫。姐姐找到了九寶蓮燈之後,九寶蓮燈一怒之下把這個老混子和這個老混子的兒子全殺了,弄了半個滅門慘案,當時在我市很是轟動。
  這姐兒倆,活的真不容易。姐姐去賣淫,弟弟在街頭砍人。在九十年代末的東北的城市中,這似乎是窮人家的孩子很“正常”的出路。九寶蓮燈被處決了也好,少在社會上受點罪,也少造點孽,倒是可憐了他的姐姐,將會在一輩子的內疚中度過。
  “九寶蓮燈”這個綽號也是有來曆的,玩兒過電子麻將的童鞋們都知道,麻將牌中最大的牌“役滿”中有一副牌叫“九蓮寶燈”,各位看官看好,是“九蓮寶燈”不是“九寶蓮燈”。當馬三剛把我市第一台“幸運滿貫”的機器進到遊戲廳後還沒正常營業時,九寶蓮燈負責試玩兒、試機器,幸運滿貫這遊戲經常會出現“大滿貫”,也就是說忽然出現幾把大牌,故意讓玩家胡牌,雖然牌很大,但胡了也隻有13點。九寶蓮燈在試機器後沒幾分鍾他就在大滿貫裏胡了一把“九蓮寶燈”,這是在以前多年我市流行的“天開眼”“電子基盤”等麻將遊戲機中從未出現過的大牌!
  容易激動的九寶蓮燈這下徹底激動了,大喊大叫,唾沫橫飛,一蹦好幾尺高:
  “哎呀我草,我胡了九寶蓮燈!九寶蓮燈!太牛X了,九寶蓮燈”
  “三哥,快來看啊!九寶蓮燈,九寶蓮燈!”
  看見九寶蓮燈這激動的表情,在場的人沒一個人不笑的,更有冷靜者在大笑之餘還不忘挖苦九寶蓮燈:“你TMD識字不?那是九蓮寶燈,不是九寶蓮燈!”
  “哎呀,對,對,九蓮寶燈,九蓮寶燈”九寶蓮燈才從激動中緩過神來。
  盡管九寶蓮燈後來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而且把牌名都叫錯了。但是“九寶蓮燈”這個綽號不脛而走,後來來馬三遊戲廳玩大滿貫的人都知道了這個典故,而且都把他成為“九寶蓮燈”。
  發展到後來,如果有人在牌中胡了一把“九蓮寶燈”,也會大喊一聲“哎呀我草,九寶蓮燈”。似乎九寶蓮燈的確比九蓮寶燈順口,慢慢的,全市玩電子麻將的人都把“九蓮寶燈”說成“九寶蓮燈”了。
  多年以後,二狗在法院門口看到九寶蓮燈被處決的判決書時,還聽到倆人討論:
  “這殺人的史XX是誰啊?這麽狠!”
  “他就是九寶蓮燈”
  “哦,他呀!”
  九寶蓮燈死了,但是還是給我市留下了特有的文化遺產:隻要是我市土生土長的會玩電子麻將的人,都知道應該把九蓮寶燈稱之為九寶蓮燈。
  在張嶽被槍擊的當天的夜裏,馬三就召集了以九寶蓮燈為首的5、6個小兄弟。
  “這次,幫我辦事兒,願意幹的來我這裏領安家費!”馬三說。
  沒有一個人退縮,全願意跟著馬三幹。這些窮人家的孩子,什麽時候見到過這麽多錢?
  第二天,馬三就接到了大恒的電話。
  “你給我的那個號,大概在市區東邊。以前老的六門市的三層樓附近方圓100-200米”,說完,大恒就掛了電話。
 十二、動物園的狗熊原理
   馬三聽到這個消息二話沒說就帶著九寶蓮燈等人去了老的六門市三層樓附近,據說,當天他們拿了三把槍。
  “六門市”這個詞在二狗印象中還是我市在八十年代初期的稱謂,但到了九十年代末,我市的居民還是喜歡這樣稱呼。二狗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門市”“二門市”等等都已經成了大型的商場,而一門市、二門市的名詞也早已隨之消失,但在八十年代最具規模的三層樓高的六門市,卻改造成了一些分散的店鋪,二樓、三樓是經營服裝的,一樓多數都是一些中檔的飯店。
   馬三接到電話以後馬上判斷出:老古一定在六門市一樓的幾家飯店之一吃飯。因為,在六門市附近100米,並沒有其它的飯店。而且,馬三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值晚飯要結束的時間,老古就應該正在吃飯。
  自以為躲得誰都找不到的老古做夢也想不到,噩夢就這樣降臨在了他的頭上,毀就毀在他那部手機上。據說那天,老古是跟幾個小兄弟商量,下一步和張嶽談和還是繼續幹。但馬三突然出現後,老古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當留著別致發型“狼尾”的四十多歲老流氓老古帶著大海、黑子和另一個小兄弟從飯店裏出來時,馬三等人剛剛下車。
  剛走出飯店門口的老古正在左顧右盼,被馬三看個正著。
  轟動我市九十年代末的“鬧市槍戰”就此上演了,以前趙紅兵、李四、張嶽等人也曾和人槍戰過,但都是在醫院、郊區等地方。在鬧市中槍戰的,馬三這是頭一份兒。馬三的膽子真是不小。
  當天街上十分本來像往常一樣十分平靜,街頭有擺烤羊肉串攤子的、有穿著拖鞋正在帶著小孩散步的、有潑婦正在罵街的、有情侶散步聊天的、還有仨一群倆一夥的半大小子在騎著自行車追逐嬉戲的。總之,這隻是我市98年一個很普通的仲夏之夜。
  一切的平靜被馬三手中的槍聲所打破。
  對,馬三開的第一槍,這一槍過後,街上的人們尚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兒。
  街上的人們四散而逃是在老古那聲撕心裂肺的“快跑!”之後。
  馬三下了車幾乎沒做任何準備就放了第一槍,這第一槍就打在了老古的肩窩處。馬三雖然極少動槍,但槍法明顯比張嶽強了太多。
  老古的兄弟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但中槍的老古明白了,這是張嶽的人來報仇了!
  有人開了第一槍,就有人敢開第二槍。據說是九寶蓮燈開的第二槍,盡管什麽都沒打到。老古和他手下的幾個練體育出身的小兄弟和趙紅兵、沈公子、李四等人的差距在這一刻盡顯無遺。如果是趙紅兵、李四等上過戰場的人遭到埋伏,一定會下意識的在第一時間掏出槍果斷還擊,但這次換作老古和他的幾個練體育的小兄弟,卻各個手忙腳亂,沒一個人掏出槍應戰。
   老古吃飯的地方在六門市最右邊的一個飯店,六門市右邊當年有一個小胡同,現在已經沒了,這胡同又黑又長。老古忍著劇痛一扭身鑽進了這個小胡同,身後的幾個兄弟也跟著鑽了進去。
  這時馬三和九寶蓮燈等人全下了車,朝那個小胡同追了過去。
  此戰中最經典的鏡頭出現了:老古跑在最前,當老古等人跑入胡同約15米左右時,馬三等人趕到了胡同口,兩幫人相距約15-20米。據說老古是邊回頭邊跑,而馬三則是跑到了胡同口止住了腳步端起了口徑開始朝老古瞄,老古回頭時正是馬三扣扳機的瞬間。此時,在狹窄的胡同裏奔跑的老古向後一伸手抓住了黑子,奮力一掄讓黑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幾乎在同時,馬三的口徑打響。
  一槍正中黑子的胸腔,擊穿了肺葉。
  黑子當場倒地。
  老古繼續向前跑,消失在了漆黑的胡同中。本來和黑子並肩跑的海子親眼看到黑子中槍倒地後,不知道腳下被胡同的石頭絆了一下還是自己嚇得腿軟,摔倒在地。
  老古跑了。
  被馬三擊穿肺葉的黑子當場倒地不起,海子被追上來的馬三的兄弟切了20多刀。
  
  馬三和他的兄弟們幹完之後,順著胡同跑了。
  “大哥,我把老古給幹了!”馬三給張嶽打了電話
  “死人了嗎?”
  “不知道!”
  “老古怎麽樣?”
  “跑了!”
  “先去XX家躲著!”
  “知道了”
  兩小時後,李武從省城找來的九哥趕到了,他來看望張嶽。在路上,九哥已經聽李武說了張嶽和老古衝突的全過程,而且,九哥也從李武的口中知道了老古已經被崩了。據說九哥在聽到張嶽派蔣門神去砸老古弟弟的大巴的時候,九哥說:“就該這麽幹!”。當九哥聽到張嶽在歌廳裏用手指頭戳著老古等人的臉挨個罵的時候,九哥說:“真他嗎的有種!”。當九哥聽到還沒等張嶽動手,他手下的兄弟就已經把老古給幹了時,九哥感慨了:“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張嶽就算到了省城早晚也得成大哥。手下有這樣的兄弟,這就叫實力!他在你們這裏不是大哥那還有誰敢稱為大哥?!”
  李武把九哥找來究竟是怕自己收購大巴的事不能完成還是希望他能來幫幫張嶽,這個二狗不得而知。但二狗想:更多的可能是前者。
  可能有很多人費解,二狗你的文中為什麽這麽多仇殺啊!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哪個團夥沒事兒就跟人火拚?腦子有毛病嗎?二狗想說的是:在混子的團夥發展的這個階段,最需要的就是幾個團夥間的火拚,大浪淘沙,優勝劣汰。在全中國,全世界都是這樣。
  二狗舉例來論證:前段時間二狗在北京,在四十度高燒的前夜,二狗曾十分有閑情逸致的逛了一圈北京動物園。在動物園裏的狗熊坑裏,二狗曾發現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狗熊坑裏現在隻剩下三隻熊了,兩隻熊又高又壯,而另一隻熊又小又瘦。二狗去的時候這三隻熊正排列成一個隊型給遊客們作揖請求遊客們喂他們食物吃,這三隻熊排列的隊形是這樣的,兩隻又高又壯的熊在前麵,而那隻又小又瘦的熊則站在其中一隻又高又壯的熊的身後,遊客們不斷投下食物,二狗簡單的統計了一下,起碼有95%的食物落在了前麵兩隻又高又壯的熊的口中,而後麵那隻又小又瘦的熊隻能吃到一些前麵那兩隻又高又壯的熊不屑於吃的食物,十分可憐。
  這種情況是怎麽形成的呢?為什麽這隻又小又瘦的熊就挨欺負呢?它怎麽就這麽倒黴?二狗暢想一下,可能是這樣的:三年前,北京動物園這三隻熊體型和戰鬥力都差不多,但是為了爭奪食物,這三隻熊進行了一番爭鬥。爭鬥中,那隻後來變得又小又瘦的熊落敗。在遊客扔食物的時候它隻能站在另外兩隻熊的身後,它不敢向前去,向前去就會被前麵的那兩隻熊歸攏,或許,當時它如果奮起一搏,還有和那兩隻熊一決雌雄的機會,但它膽怯了,沒有去博。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前麵的那兩隻熊由於吃的東西多,越來越壯,而後麵那隻熊,卻越來越瘦。前麵的那兩隻體型相近的熊由於戰鬥力接近,達到了一種默契和平衡,不再爭鬥。
  後麵的那隻又小又瘦的熊長期營養不良,再也沒有和前麵那兩隻熊拚死一搏的機會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差距不是越來越小,而是越來越大。
  就在這2008年7月初的北京動物園,二狗仿似又看到了一個江湖,小型的江湖,屬於動物的江湖。
  張嶽和老古就像是動物園裏三隻熊中的兩隻,張嶽隻有擊敗了老古,徹底歸攏了老古,才有東西吃。而落敗的一方,即使還有生存的機會,也隻有去吃人家不愛吃的東西的份兒。畢竟,在經濟不景氣兄弟們衣食無著的前提下,全市黑道能涉足的領域就那麽多,有你的,就沒我的。
  張嶽是狼,隻有吃肉才能活著。老古是狗,吃屎也能活著。
  這不一樣。
  老古這隻營養不良的狗熊想要再次崛起的話,除非等前麵的熊死去才有機會。
  到了九八年,我市大大小小幾十幫混子就是這樣開始了大規模的洗牌。這次洗牌剩下的江湖大哥,到了今天隻要活著就還是江湖大哥,而且,這些江湖大哥互相之間多數達到了一種接近恐怖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互相給麵子。這次洗牌中不曾出現的江湖人物,沒有一人成為我市現在的江湖大哥之一。
  這是因為,這次洗牌剩下的“狗熊”已經越來越肥,肥到一巴掌就能把小狗熊打暈。小狗熊,沒機會了。
  二狗很羨慕那些能快意恩仇的江湖人,看誰不順眼一槍刺就掄過去,二狗可沒這膽子。比如在天涯上那些灌水挖坑的,二狗就切齒痛恨,但二狗沒歸攏人膽子,隻能在家紮上幾個小紙人,寫上“UV3”“UV4”等人名字,每天晚上睡覺前用縫衣針紮上幾針。是否有效果二狗也不知道,反正在二狗帖子裏挖坑灌水的如果將來半夜覺得哪疼什麽的別來找二狗就是了。
  不跑題,繼續。時勢造英雄,那個時代,也是一去不複返了。
  那就是本文中的這個時代,全市的年輕人中80%都沒有工作,即使有工作每個月也就是500塊錢,而且沒有其它生財的途徑。為了有口飯吃,幾乎大部分男性年輕人都投入了混社會的洪流中,各個都自稱“社會人”,混的好的留在本市繼續混,在本市混不出名堂的就去廣東、北京混。而且,還至少有25%的年輕女孩兒都外出“打工”,至於什麽是做什麽工種二狗也不清楚,總之,這些“打工”的女孩回來後多數衣著光鮮,不似從事體力勞動。
  沒辦法,真活不下去了。刑事案件每天發生,刑警隊管都管不過來。
  那時我市除了半賭博性質的遊戲廳、台球廳、飯店等場所外,在其它的任何商場等處,賣貨的都比賣貨的多。二狗依稀記得當時全市最豪華的商場主流服裝的價位都在30元至80元之間。換在今天的上海,恒隆廣場中隨便拿出個包都能至少買下3個櫃台的貨。
  人窮到這份上了,什麽事兒幹不出來?
  在90年代以前我市市民都以“城市人”自居,頗有點瞧不起農村人的意思。但到了九十年代末期,我市的市民多數都羨慕死了農村人。起碼,農村人還有口飯吃,過年,農村人還能殺個豬,吃頓餃子。
  話說回來,二狗曾經說過,雖然當時張嶽、趙紅兵依然是我市名頭最響的混子,但他們和其它團夥的實力對比其實是下降了,想要繼續吃肉,就得先擊敗幾個狗熊。
  不知深淺的老古,這次是知道了惹了張嶽的後果。
十三、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老古被崩的消息傳到趙紅兵耳中時,趙紅兵和沈公子都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他倆沒合眼不僅僅是由於愁張嶽的事兒,還有工地的事兒。“事兒”這東西挺有意思,要麽總也不來,但要是來了,就肯定趕到一起。
   這事兒證明了:趙紅兵能領導一群桀驁不馴的混子,能團結多個呼風喚雨的江湖大哥,但是他在98年卻管理不了幾十個民工。
   開始二狗也覺得納悶,趙紅兵能在那麽險惡的江湖中戲水,為什麽卻栽在了這幫民工手裏?直到最近,二狗才明白,西門慶能勾搭上潘金蓮卻肯定勾搭不上林黛玉,賈寶玉能泡到林黛玉卻未必也能搞掂潘金蓮。讓政府官員去管理外企肯定難以服眾,讓外企高管去管理政府機構肯定下麵會造反。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事情的經過二狗大概還記得:趙紅兵、沈公子等人帶著建築隊做防水防漏之初,工程的進度和質量都可以保證,當時趙紅兵和沈公子自認為這錢賺的已經十拿九穩了。但,這次他倆真錯了。錯就錯在趙紅兵不但自己愛麵子,而且愛給人麵子,盡管對方隻是個不怎麽起眼的民工。在開工大概一個多月以後,有一個工人在中午吃飯時自己拿了個暖瓶打水,結果走在路上這暖瓶卻一下炸了,這下可好,這工人腿和腳都燙傷了,燙得這工人不能穿鞋,走路一瘸一拐,每天隻能穿雙人字拖鞋,堅持幹活。
  在他被燙傷的第二天,趙紅兵和沈公子倆人戴個紅帽子領著丁曉虎等幾個小兄弟優哉遊哉的叼著煙去工地溜達的時候看見了那受傷的工人。
   “胡隊長,這工人都燙成這樣了咋還幹活兒呢?”
   “我們這裏是按日記工,他這不算工傷,如果不堅持幹活就不給他記功了,他家挺困難,他幹一天就是40塊錢,他不幹了他家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
  “操,他這樣你也忍心讓繼續他幹活兒?!”沈公子不樂意了
  “那咋辦,要是申老板你出錢,那他肯定啥也不用幹了!好好休息”胡隊長嬉皮笑臉的說
  還沒等沈公子說話,心情舒暢的趙紅兵發話了。
  “別說了,什麽工傷不工傷的,都是給我們幹活兒弄傷的,曉虎,大耳朵,你倆帶他去醫院,醫藥費咱們出。你看看他那腳,都快化膿了!胡隊長,這工人讓他養好傷!工資照發,錢的事兒你跟沈公子說去!”
  趙紅兵在以和江湖中人交往的方式和這些建築工人溝通。
  按道理說,當工人的,遇上這麽容易說話的一個老板該高興了不是?
  事情的發展方向和趙紅兵預料的恰恰相反。江湖中人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多數情況下都知道感恩戴德。但趙紅兵和沈公子十分倒黴,他這個隊中有些建築工人卻認為趙紅兵這樣的行為是,容易被騙。
  因為什麽啊?因為從來沒人對他們這麽好過!
  他們中間有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趙紅兵、沈公子那從當兵時就養成的習慣性的為人著想、寬容大度的團隊精神,他們多數都隻計算著自己的得失和蠅頭小利,當他們已經習慣了精明的包工頭的苛刻後,忽然遇上趙紅兵和沈公子,他們不認為趙紅兵和沈公子是還能認為是什麽?
  好戲在後頭。
  燙傷事件沒過兩天,又有一工人手指頭被砸骨折。同理,這工人也休息去了,而且他這真是工傷,趙紅兵和沈公子出了醫藥費營養費等等一切該出的費用,而且還另外出了2000塊錢讓他安心養病。
  以上兩個傷都屬實,都是真受傷了。
  趙紅兵千不該萬不該在第二個工人受傷後對胡隊長說了一句:“以後你看誰病了、傷了,你不用跟我和沈公子一個一個說了,你看他不行就讓他休息去,工資照發,這活兒這麽辛苦,都是一家老小,都不容易。你就看著辦吧!”
  工程開始的順利進行讓趙紅兵和沈公子二人心情都很愉悅,對胡隊長也比較放心,到了中後期,連沈公子這等精明的人都很少去工地了,畢竟做防水防漏這活兒是個簡單活兒,沒什麽技術含量。趙紅兵和沈公子忒大意了。
  直到有一天,沈公子接到了工程監理的電話。
  “申老板,這工程還剩下不到半個月了,能如期交工嗎?”
  “能啊,沒問題!”
  “嗬嗬,我看懸,你們抓緊點進度吧!”
  “怎麽懸?有什麽問題嗎?”
  “你多長時間沒去工地了?申老板?”
  “我媳婦快生了,最近一個多禮拜一直沒去,胡隊長不是在那呢嗎?”
  “這十來天,你們那活兒根本就沒啥進展!”
  沈公子一聽這話,立馬開車去了工地。
  到那一看,果然如監理所說,過去的一個多禮拜根本就沒進度。
  “胡隊長,這怎麽回事兒?”
  “流感,工人們都病了,各個發高燒,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頂班,我也急啊!”
  “這事兒,你咋不跟我說!”沈公子火了。
  “我也不知道工人能病多長時間,沒想到那麽多工人都病倒了,一病那麽長時間……”
  “那工程能如期交工嗎?”
  “難說!”胡隊長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沈公子肺都氣炸了。胡隊長說是隊長,其實並不是承包者,隻是這群工人中領頭的,也是按天拿工資的。沈公子急,人家可不急。
  “我去看看他們都病成什麽樣兒了!”沈公子去了工人住的臨時搭建的簡易工棚。
  一進工棚,眼前的一幕險些讓沈公子氣得跳起來。
  隻見,工人們仨一群、倆一夥的在工棚的大長鋪上邊打牌邊嚼著花生米大喊大叫的喝白酒呢!
  這叫生病?這叫高燒?
  聚精會神的玩牌喝酒的工人們根本就沒注意到沈公子拉開了門簾走了進來。
  “真TMD給臉不要臉!”沈公子一看全明白了,順手抄起個門口一個沒用過的鐵的痰盂就扔了過去。
  “咣”的一聲響,工人們一下肅靜了,滿臉愕然的看著怒發衝冠的沈公子。
  “都給我下地幹活兒去!!”沈公子難得失態大吼大叫一次。
  工人們沒人答話。
  有些人想下地穿鞋,但是看看旁邊紋絲不動的工友,又停下來了。幾十雙目光盯著沈公子。
  “看什麽看!下地幹活去!聽了沒?”沈公子說。
  “申老板,我們都生病了,流感!”沉默的工人中有人發言了,說話這人是個三棱眼,一看就是難惹的主兒。
  “好,你有流感是吧!你發燒是吧!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要是查不出來你有病,你知道什麽後果嗎?”沈公子極少恐嚇誰,但是那天他的確火大。一向驕傲自負的沈公子忽然有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而且愚弄他的是這群看似老實的工人,沈公子實在受不了了。
  “我病得下不去地了,去不了醫院了,咋辦!”這三棱眼用一種近似嘲弄的目光看著沈公子。
  沈公子氣得笑了。
  “好,你下不來地是吧,我找人背你去醫院!”
  沈公子再沒跟他費話,轉身出了工棚。馬上就給丁曉虎打了個電話,“曉虎,多帶倆兄弟過來!這裏有工人病得走不動路了,你們背他們去醫院。
  沈公子算是明白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還真把沈公子和趙紅兵都當了。
  半小時不到,丁曉虎帶著20多號人過來了。
  “曉虎,問問他們去,誰下不來地。誰下不來地你和你的兄弟們把誰背醫院去!”沈公子說。
  丁曉虎帶著西郊這群戰鬥力極強的混子就進了工棚。
  沈公子蹲在外麵抽煙,看著藍天白雲想事兒,沒進去。
  沈公子剛把煙點著的時候就聽見裏麵幾聲大喊大叫,一聽就是丁曉虎的嗓門。然後工棚裏一通叮當亂響,再加上鬼哭狼嚎。
  沈公子還是蹲在工棚門外,安安靜靜的抽煙,一動沒動。
  當沈公子快把著根煙抽完的時候,以那個三棱眼為首的的6、7個工人滿臉是血跑了出來。
  “你們是黑社會,沒有王法了,我們告你們去!”三棱眼等人邊跑邊喊。
  沈公子睜著他那雙大眼睛看著他們眨巴了幾下,然後笑笑,蹲著一動沒動,在地上撚滅了煙頭。
  倆小時後,勞動局的人來了,找沈公子談話。
  在丁曉虎知道勞動局的人找沈公子談話以後,丁曉虎帶著人二話沒說叫了出租車就去了勞動局,在勞動局的辦公室裏又削了三棱眼等人一頓。
  事兒是越弄越大了。
  趙紅兵正向工地趕的時候,接到了張嶽被槍擊的電話。趙紅兵給沈公子打電話讓沈公子去醫院時,沈公子又接到了公安局的電話。
  丁曉虎等人這下被扔進去了,沈公子也得協助調查,如果不是公安局的領導當年總在沈公子的飯店吃飯和沈公子混的挺熟的話,沈公子也得進去,而且還得被當成主謀審。
  趙紅兵在這邊想給張嶽報仇的事兒。
  沈公子在那邊愁去看守所撈人和工程的事兒。
  他倆的事兒又都是共同的事兒。換了誰,誰還能睡得著啊。
  意外一個接一個,老古被崩了,而且他那倆手下生死不知。趙紅兵和沈公子又到了張嶽的病房。
  “馬三要是打死了人,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打死了人他就跑唄,去廣州找四兒去。”張嶽說的輕鬆。
  “少給四兒找麻煩了。馬三本事不小啊,隔一天就抓到了老古,還給丫崩了。”沈公子認識馬三多年,真不知道馬三還有這本事。
  “沈公子,這幾天你跑哪兒去了。我煩的人天天來看我,我這麽想你,你TMD就是不來”張嶽說。
  “我倒是想來,可是人家公安局不放我出來”
  “咋了?到底咋回事兒?”
  “幾個工人鬧事兒,曉虎過去CEI了他們一頓,現在可好,曉虎他們被抓起來了,那些工人都在醫院躺著。說是要住上個三五年院,訛死我們”
  “還有人敢訛你和紅兵大哥呢?!”在一邊聽著的蔣門神怒了。
  蔣門神這強驢輕易不佩服誰,但是一旦佩服誰那真是死心塌地。他除了張嶽就佩服沈公子,每次沈公子一說有事兒,蔣門神總是第一個跳出來要幫忙。要是沈公子拒絕他幫忙,他一定挺傷心,認為沈公子瞧不起他。
  “把人打了,人家報了官,那你說怎麽辦?”沈公子說
  “沈公子,你就告訴我他們在哪兒住院就行”
  “市三醫院”沈公子說
  趙紅兵示意沈公子別說,可沈公子嘴快。
  “行了,你就等著吧。”蔣門神係好了襯衣的扣就站了起來。“走!抄家夥走!”蔣門神召集兄弟們出門了。家夥和人都是現成的,蔣門神帶著人就在這保護張嶽呢。
  沈公子和趙紅兵都伸手要攔蔣門神。
  躺在床上張嶽樂了。
  “紅兵,沈公子,你倆白混了這麽多年,這點小事兒還擺不平,對付那些大混子你們都挺有辦法,怎麽對付這幾個民工你們就沒主意了?你就讓蔣門神去吧,他肯定能把這事兒辦妥!”
  據說蔣門神當時帶了人直奔了第三人民醫院。
  三棱眼等6、7人遭受了兩天以來的第三次毒打,具體過程二狗不表,但是蔣門神在削完他們以後有幾句經典台詞二狗必須要講一下。
  “你們還訛嗎?”
  “不訛了?”
  “你們還感冒發燒嗎?”
  “不感冒發燒了!”
  “今天是誰打的你們?”
  “沒人打我們!”
  “那我們走了你們再繼續去報官怎麽辦?”
  “肯定不報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恩,你們想去報就報,我不怕。反正等你們報了官以後我們肯定有兄弟去接你家孩子放學去,沒孩子的我們還有兄弟去送你們家老人去醫院看病去!你們就在這放心的養傷吧”
  說完,蔣門神瀟灑的走了。
  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顛撲不破的真理。
  當沈公子聽到蔣門神回來後複述的那句“接你家孩子放學去”以後,沈公子樂壞了:“老蔣,你真卑鄙,你真齷齪!”
  “但真管用”張嶽接過了話岔。
十四、社會,不是這樣混的
   在馬三崩了老古以後兩天,張嶽就得到了消息,老古的手下大海和黑子一個都沒死。
   這下好了,馬三也不用跑路了。畢竟,先開槍打張嶽的是老古的人,帶著槍到處找張嶽的也是老古。老古他總不能報案去。民不舉,官不究,這是我市公安係統曆來的優秀傳統。一場轟轟烈烈的鬧事槍戰,就這麽被公安係統輕易的“遺忘”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市那幾年槍擊案過多,公安局也沒太把這當回事兒。
   體育生就是有體育生的優勢,一個被打穿了肺葉被搶救了過來,另一個被砍了20多刀活了下來。寫到這裏二狗忽然發現一件極其有趣的事兒:我市流氓團夥間連續的刀槍拚殺、大規模的械鬥,簡直除了手榴彈外其它所有輕型武器都用上了,但卻真的很少打死人,反而是17、8歲的小孩子打架下手沒輕沒重動輒就出了人命。大規模的槍戰、械鬥都不死的各個團夥的大哥活下來的概率卻又很小,這更加有趣,這些大哥要麽毀在鼠輩手裏要麽以一種極其意外的方式死亡。
  想起這些,二狗不能不唏噓不已。
  三天後,老古找人來說情了,說辭大概的意思是:都是在社會上玩兒的,低頭不見抬頭見。老古並沒有派人去開槍打張嶽,是手下的幾個小兄弟沒控製住。如今,老古也被崩了,當時開槍的兩個小兄弟也差點沒被打死,這仇也了的差不多了。大巴的事兒,願意賣給省城的九哥,合60萬一台,保本兒不虧就行了。
  老古自己割了自己的肉喂了張嶽吃。
  現在的張嶽和十年前的張嶽不大一樣,十年前的張嶽,有人敢向他開一槍,他隻要活著他非崩人家十槍不可。現在的張嶽,畢竟老婆孩子都有了,仇報了,氣出的差不多了,麵子也找回來了,九哥的事兒也辦妥了。
  張嶽隻跟說客撂了一句:這事兒就算結了,但是老古以後別在我麵前得瑟,否則我非幹死他。
  這一切,自張嶽受傷後一直留在我市的省城的九哥都看在眼裏。
  李武這人混社會的能力相當強,他有混社會的天賦,不但在我市趙紅兵、張嶽等人混在了一起稱兄道弟,而且和省城的多個大哥都有聯係。在認識李武之初,九哥以為李武是我市最有實力的江湖大哥之一。後來發現李武雖然有點實力,但他顯然做不到呼風喚雨的地步,張嶽才是我市江湖一哥。在陪張嶽住院的這幾天裏,九哥又發現張嶽在大事上對趙紅兵言聽計從,儼然趙紅兵還是張嶽的大哥。九哥算明白了:無論是張嶽、李武還是趙紅兵,單獨拿出來一個都未必能把全市的混子都歸攏了,或許張嶽有這實力,但也沒驗證過。這哥兒幾個雖然各自為戰,但是出事兒以後總是綁在一起,幾個團夥力量加在一起,那肯定是能歸攏全市的大小混子。
  盡管張嶽的武力如此強大,手下一個已經不怎麽聯係的小弟馬三就敢於帶人在鬧事中開槍歸攏了老古。但張嶽在九哥眼中,距離真正的江湖大哥還有一定的差距,還欠缺火候。
  因為九哥在老古服軟後的一次飯局中,曾經對他很賞識的張嶽和趙紅兵說過一句話:社會,不是你們這樣混的。
  那社會是怎麽混的?九哥是怎麽混的?
  九哥這人身世頗為神秘,據傳是省城軍區的一個高官的最小的兒子。二狗曾見過九哥一次,九哥其貌不揚,塌鼻子、小眼睛、薄嘴唇,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兩道濃眉,普通人的眉毛都是順著長,很柔軟,而九哥的眉毛卻是立著長的,根根直立。九哥穿的也很樸素,說的難聽點,又瘦又駝背的九哥老遠看有點像個老猴子。但是就這其貌不揚的老猴子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在省城黑白兩道都搞的很定,從後來見諸報端的省城黑社會大哥到省裏、市裏、軍區的領導,都和他稱兄道弟,交情非淺。
  而且更為傳奇的是:九哥這人從小到大根本就沒跟任何人動過一次手!
  同樣是江湖大哥,張嶽、趙紅兵等人有了今天的名氣,他們自己都數不清跟人家打了多少架,開了多少槍。但九哥真就從小到大沒跟人打過架,但人家就是省城最有名的江湖大哥之一,看出差距來了沒?
  據說省城黑道裏流傳一句話:“要不是活膩歪了,就別跟九哥玩兒腦子。”
  九哥的智商和影響力通過這句話可略見一斑。
  二狗後來聽到趙紅兵說的一件關於九哥的事兒,二狗倒是覺得很好玩兒。
  九哥偶爾吸毒,但不是特別的成癮,但一旦哪天心情好,就開“玩兒”。有一段時間九哥沒什麽事兒,每天下午磕搖頭丸,嗨到了晚上又開始吸K粉。終於有一天九哥出問題了,那天到了淩晨3:00的時候,九哥忽然發現自己的左手上長了黑毛,又粗又長的黑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茁壯成長!嚇人不?
  可能有童鞋會問,人的手上哪有長黑毛的?吸了什麽能長黑毛啊?
  笨!九哥吸毒過量,幻視了唄!
  “大軍,你看你看,我手上長黑毛了,咋辦!”九哥惶恐的叫了起來。大軍是九哥的保鏢,成天跟九哥形影不離。
  “九哥……這……”大軍明白,九哥這是出現幻覺了。
  “楞什麽呢?!開車送我去醫院啊!”看到自己手上長了黑毛,九哥真急了。
  5、6台奔馳,大半夜的浩浩蕩蕩到了某軍區醫院的門診部。
  “大夫,我大哥手上長了黑毛,你幫他治治。”大軍一個勁的朝大夫使眼色,意思是:我大哥出現幻覺了,你趕緊敷衍一下他。
  “先生,你出現幻覺了,你手上啥也沒長,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啊!”這大夫看九哥這瘦小枯幹的樣兒,做夢也沒想到他就是省城的江湖大哥九哥。
  “大夫,咋沒長啊,你看,它還在長呢,長的那麽快……”
  “你啥毛也沒長,你手上連汗毛都沒普通人多”大夫不耐煩了,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他媽的說啥?你是大夫嗎?!……”九哥火了,轉身摔門走了。
   九哥走後,該急診室被一群彪形大漢砸的稀巴爛。這倒黴大夫就看見了九哥和大軍倆人,沒想到急診室外麵還好幾車人呢。
   九哥又到了第二家醫院,這回,九哥帶的所有的兄弟都跟著他湧進了這急診室。
  “大夫,我手上這毛是咋回事兒,這是啥病?你看,你看,它長的這麽快,都要耷拉到地上了”九哥這藥勁兒還沒過,越看自己手上的毛越長。
  “……這……”這大夫比剛才那醫院的大夫明白點兒事,看著一直充他使眼色的大軍,他心裏明白了七八分。
   “快給我治啊,大夫!哎呀我操,我右手上也開始長黑毛了!”
   “……這樣吧,我先給你簡單的處置一下!”
   這大夫倍兒逗,拿出個剪紗布的剪子開始在九哥手背上比劃。剪來剪去,剪的全是空氣。但這大夫看這陣勢,還得硬著頭皮假裝給九哥剪黑毛。
  “我操你嗎,你剪了半天,啥也沒剪掉!一根毛都沒剪斷!”九哥一聲怒吼。
   該醫院急診室同樣被砸,大夫的眼鏡都被打飛了。
  九哥又去了第三家醫院的急診室,這回,連九哥手下的那些兄弟都憋不住笑了。
  這急診室這大夫的智商可能真不遜色於沒嗑藥的九哥。二狗想:這大夫可能也是省城的一個名醫吧。
  “大夫,我倆手都長毛了,你看咋整?我去了倆醫院都沒看好!”
  “恩,這病,有點麻煩!”這大夫沉思了一刻回答。
  “那咋辦?”
  “叫你的兄弟們先出去,我現在去取藥水,一會回來,把燈關上給你洗。你這病不常見,必須得用藥水洗,才能把毛全洗掉,我現在就去取去。”
   這大夫把九哥的兄弟全攆出去了,把急診室的燈一關,一盆溫水,一塊肥皂,開始給九哥洗手。
   從淩晨四點一直洗到早上六點,天都快亮了。
  “大夫,我這毛能洗掉嗎?”九哥在關了燈的小黑屋裏問
  “能!”大夫信心十足,一通搓,手勁不小。
  “還要多久”
  “再洗半個小時吧!”
  “哦……真能治好?”
  “能!”
  “謝謝大夫昂”
  天快亮了,大夫把燈打開了。
  九哥那手都快被這大夫洗吐露皮了。
  “看看,好了沒?!”這大夫特有自信,邊用毛巾擦手邊說。
  “哎呀,真好了!”九哥十分驚喜。
  費話,洗了三個小時,九哥那藥勁兒過的差不多了,再看見手上有黑毛那才是怪事兒呢!
  “大軍!進來!多給這大夫點兒錢!”
  這大夫笑笑,沒收錢。這等聰明的人知道,要是收了這錢,等九哥睡一覺起來,肯定明白了他是在騙人,說不定就得挨頓毒打。
  九哥的兄弟們十分感謝這大夫。要是這大夫不把九哥按在那洗手,說不定得多打多少架,說不定省城有多少家醫院那天晚上要遭殃。
  通過九哥這事兒二狗明白了點事:對付正在發瘋或者接近發瘋的人,一定得順著他,由著他,千萬不能和他對著幹。即使想跟他把事兒說清楚,那也要等他不瘋的時候再跟他說。二狗也想開了,UV係列愛在天涯刷就刷吧,九哥吸了那麽多K粉藥勁過仨小時都能過,我就不信你UV係列磕了啥猛藥,藥勁還能持續個十天半個月的?
  九哥嗑藥的時候的確有些搞笑也有些失態,但是正常的時候,九哥的智商還是遠超常人的。也可能他智商的優越感太強,覺得和普通人鬥沒什麽意思,就磕磕藥降低一下自己的智力,享受一下做普通人的快樂。
  他這句經典的:“社會,不是你們這樣混的”是經過二狗升華過的,二狗模仿了周星馳的台詞:“球,不是這樣踢地”。盡管九哥沒這樣說,但是九哥的確表達了這層意思。
  據說那頓飯,參與的人有趙紅兵、張嶽、李武、馬三等四人,張嶽傷的不重,入院十來天就一瘸一拐的出去得瑟了。
  “馬三,九哥敬你一杯,你是條漢子!有膽量!”
  “謝謝九哥!”馬三站起來幹了。
  看到省城的九哥誇獎自己的兄弟,張嶽麵有得色。
  “李武是我小兄弟,我就不跟他客氣了。我最高興的是通過李武認識紅兵、張嶽你們哥兒倆,你們倆是這裏的名人、江湖大哥,以後一定要多多照顧老哥!”
  趙紅兵不卑不亢的和九哥喝了一杯。張嶽更有得色。
  “張嶽,以你們的火力和膽子,拿到省城也肯定很快就戳出去。但是,恐怕……”
  “恐怕怎麽?”聽到前半句,張嶽挺高興,他想知道九哥的後半句是什麽。
  “恐怕很容易就被當典型給抓起來了,弄不好就崩了。”
  “……”張嶽沒說話。
  “據我所知,你們哥倆兒也沒少在裏麵受罪吧。”
  “恩……”累計在監獄裏呆了8年出頭的趙紅兵點頭了。
  “你老哥我就不知道省城的看守所門朝都哪邊開!”九哥說。九哥確實不是在吹牛。
  “……”趙紅兵和張嶽都有點驚訝了。尤其是張嶽,有事兒沒事兒就在看守所呆上倆仨禮拜。
  “在中國現在的社會,如果你不能做到黑白兩道都混得開,那你幹脆就別混社會,這樣下去,早晚得折!”
  “你們兄弟狠是狠,絕對夠狠,但是你們那是在玩兒命,不是在混社會!你們兄弟都有幾條命可以玩兒?”九哥又補充了一句。
  聽完這席話,趙紅兵他們都明白了,九哥和當時的趙紅兵、張嶽等人的確不是一個層次的人物。人家九哥那叫黑社會,在經濟發展程度相對較高省城已經具備一定的規模。而此時的趙紅兵和張嶽,無非還隻是心狠手辣的混子,或許能靠名氣和手段賺一些錢,但他們朝中無人,遇上事兒不是跑路就是坐牢,跟人家九哥根本沒法比!
  “紅兵你剛才不是說你有幾個小兄弟因為打了幾個民工關到了看守所嗎?你等著,我打個電話!”
  九哥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說了最多一分鍾。
  “紅兵,你那幾個小兄弟一會兒就放出來了!”打完電話,九哥說。
  “謝謝九哥!”
  趙紅兵、張嶽終於也有了奮鬥目標了,也有了偶像式的人物了。誰呀?九哥呀!
 曾經有人批評二狗,你這帖子裏全是一群傻老爺們兒火磕,咋沒女人呢?前前後後寫了幾十萬字女人加在一起連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而且,僅有的一次性描寫還是描寫的男同。這帖子太暴力,不黃。不行,你孔二狗必須得多寫點女人。
  二狗跟那些江湖中人的女人都不是很熟,所以很難寫出什麽火花。但二狗對一對姐妹印象卻是極其深刻,在接下來的故事中,這對姐妹花也是重要人物,這節就寫寫。
   九哥請李武、張嶽、趙紅兵、馬三吃飯以後,這幾個人都有很大的感觸,都覺得,自己混了這十來年,真是白混了。將來,必須,要像九哥那樣戰鬥。
   但光這樣想不行啊,趙紅兵那工程快該交工了,可是如期交工現在看已經基本不可能了。別琢磨怎麽混社會了,還是先把手頭的活兒幹好吧。趙紅兵挺愁,他一時半會又找不到別的建築隊幫忙幹完剩下的活,隻能讓胡隊長繼續帶著人幹,隻能拖延了,沒別的辦法了。
  且說在這工程未交工的前幾天,沈公子到我市的一家比較高檔的飯店吃飯,吃完後沈公子在買單時赫然發現了九寶蓮燈正在和兩個女孩子在那吃飯聊天呢。
  九寶蓮燈在崩老古的時候從馬三那拿了三萬塊錢,手頭有點錢,正請他從上初中時就喜歡的一個女孩子吃飯呢。這倆女孩子是姐倆,表姐表妹,九寶蓮燈喜歡的是表妹,這天請吃飯,九寶蓮燈把她表姐也請來了。
   據說九寶蓮燈喜歡這女孩子根本就不喜歡九寶蓮燈,主要原因就是九寶蓮燈臉上有疤瘌而且家裏太窮。嫌貧愛富這習慣人人都有,這妞也不例外。即使最近這段時間九寶蓮燈拿自己的命換來了點錢,這妞對九寶蓮燈也是帶搭不理。但這天礙於麵子,還是來和九寶蓮燈一起出來吃飯了。
  沈公子和九寶蓮燈談不上什麽交情,僅僅幾麵之緣。偶爾沈公子開車從馬三的遊戲廳前路過,會停下來跟馬三聊上幾句,就這樣,沈公子和九寶蓮燈勉強算認識。
  沈公子買完單,走到九寶蓮燈旁邊,從後麵拍了九寶蓮燈一下。
   “丫幹嘛呢?泡妞呢?”沈公子臉上總是習慣性的壞笑。
  沈公子本來想打個招呼就走,可是九寶蓮燈一看見沈公子主動來跟他說話特別激動,他這人本來就特愛激動。
  “申哥,坐下,坐下吃!”在九寶蓮燈心中,沈公子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馬三是九寶蓮燈的大哥,馬三的大哥張嶽和沈公子是鐵哥們兒。九寶蓮燈雖然隻比沈公子小10來歲,但是要比沈公子低兩輩。
   “剛吃完,不耽誤你泡妞了”沈公子臉上紋燕子以後有個習慣,每當壞笑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去摸摸臉上的燕子。
   “不行,今天你必須坐下吃”九寶蓮燈連拉帶拽,把沈公子按在了椅子上。
  沈公子無奈,隻好坐下來吃了。兩男兩女坐在那聊了起來。
  沈公子本來就剛吃完,一點都不餓。坐在那端著一聽雪碧就開始貧。沈公子這貧嘴功夫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有絲毫弱化,反倒有日漸增強的趨勢。據他老婆蘭蘭當時反映,沈公子那時候每天回家後都對著他肚子裏的孩子說上一個小時,一句詞都不重複,還總能把蘭蘭說得忍俊不止,沈公子把這美其名曰胎教。但蘭蘭說:要是個兒子還成,要是個姑娘學成他那嘴,那還能嫁的出去嗎?
  30歲出頭的沈公子顯然比20多歲時更具魅力,一副滿清落魄貴族的派、略顯倨傲的表情、腰杆筆直、再加上他那油嘴滑舌,實在是忒受女人歡迎了。雖然他長相不如趙紅兵甚至不如張嶽而且臉上還破了相,但是即使是趙紅兵、張嶽、沈公子他們三個和一群女孩子吃飯,這一群女孩子的眼睛肯定全朝著沈公子一個人瞄。
  沈公子貧歸貧,但從來不和任何除蘭蘭以外的女人過多接觸,挺專一。
  這不,九寶蓮燈把沈公子留下來吃飯實在是忒失策了。沈公子往那一坐,這倆姑娘全盯著沈公子看,聽沈公子說話,時不時的被沈公子逗得大笑。根本就沒人看九寶蓮燈了。
  這一頓飯吃完,就聽沈公子一個人在那說了。沈公子就有這本事,就算十個八個的30多歲老爺們兒,沈公子也能一個人也能把一桌人給聊暈了,更何況他麵前是倆涉世未深的20歲剛出頭的姑娘。據說這一頓飯吃完,沈公子那一聽雪碧還沒喝完呢,嘴光顧著說了,沒空喝。
  這姐倆中的表姐對沈公子一見傾心,臨走時,要了沈公子的電話。沈公子礙於麵子給她留了電話。
  從此,沈公子幾乎每天都會接到一個電話:“申哥,什麽時候請我吃飯啊?”
  “啊,過兩天吧!我老婆要生了,工地這邊事也多”喜歡沈公子的姑娘不少,沈公子早就學會了這一套含糊其辭的推脫方式。再過一段時間沈公子該說了:我孩子剛生下來,我得伺候我老婆孩子。反正沈公子想躲誰肯定有借口。
  在吃那頓飯大概5天以後,沈公子領著丁曉虎和大耳朵正在工地上催工,又接到了她的電話。
  “申哥,你媳婦兒還沒生呢?”
  “是啊,說不定哪天!就最近了。”
  “你是不是不想請我吃飯啊?!”
  “啊……這不是最近沒空嘛,等我空出來,我馬上請!”沈公子總是給女孩子留幾分麵子。
  “我就不信你真連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
  “真沒有……”
   這時,沈公子瞄了一眼身邊的丁曉虎,忽然靈機一動。
  “哎,這樣吧,我最近的確是沒空。我讓我兄弟代表我請你吃飯,好不?”
  “你兄弟誰啊?!”
  “丁曉虎,認識不?帥哥,你不信打聽打聽去,我兄弟那長相,絕對帥哥!”丁曉虎鼻直口方大眼睛,一米八幾的大個兒,長的確實挺精神。
  “我又不認識他!”
  “誰和誰從一開始就認識啊?他管我叫哥,是我兄弟,沒事兒,他先代表我請你吃,等以後我忙好以後再請你吃!”
  “說話算話啊!”
  “放心吧!明天就先叫丁曉虎和你吃飯去”
  沈公子放下電話,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曉虎啊,你申哥我知道你沒女朋友,你看,我給你介紹一個!”沈公子說得很認真
  “真的呀,太謝謝申哥了!”丁曉虎打了好幾年架,一直沒女朋友呢,一聽到沈公子給他介紹女朋友,忒激動。
  “恩!你明天去,好好和人家聊,挺好的姑娘,我見過”
  “你見過,長的咋樣?!”丁曉虎急切的問。
  “……這樣說吧,那姑娘長的跟歌星似的!”
  “真像歌星啊?”丁曉虎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恩,不但她像,她妹妹也像,有個什麽組合來著?現在挺火的,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什麽組合?”
  “想不起來了,但真像”
  “兒虎呀?!”
  “真的!你到時候給她打電話約地方的時候,你讓她把她妹妹也帶上,你看中哪個就要哪個”
  “申哥……”丁曉虎激動死了
  “拿著,這是2000塊錢,請她倆吃飯,吃完飯你直接把她倆帶去開房吧,雙飛!那倆妞我看都挺愛玩兒,開放著呢!”
  沈公子說完轉頭一臉壞笑拉開車門上車了。
  丁曉虎手裏握著2000塊錢,略帶顫抖的以憧憬的眼神遙望遠方,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和那姐倆雙飛的場景……
  丁曉虎胸口小鹿亂撞,“通”“通”“通”的亂撞:我丁曉虎活了20年沒碰過女人,今天,哥們兒我發達了,一下搞了個大的,倆長的歌星似的美女任我挑,弄不好還雙飛!
  丁曉虎就差沒朝天空高喊一聲:哈,哈,哈,老天,你真是開眼啊!
  誰說隻有少女才善於懷春?丁曉虎懷起春來更猛!在請那姐倆兒吃飯前,丁曉虎不但去理了個發買了套新衣服,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身邊所有的朋友,把大耳朵等人弄的特眼饞。
  “你整完了以後把她電話號也告訴我昂?!”大耳朵說。
  “不給,不給”丁曉虎洋洋得意。丁曉虎又想起件事兒,回頭去藥房買了盒避孕套。
  “夠用嗎?”大耳朵問
  “難說,難說”
  當晚,心潮澎湃跌宕起伏的丁曉虎成功的約到了姐妹二人吃飯……
  丁曉虎一見這姐倆呆了,楞了。
  不是因為這姐倆太好看了,是這姐倆長的實在忒可趁了。
  這姐倆好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鷹鉤鼻、薄嘴唇、小眼睛、細眉毛、又黑又瘦。
  丁曉虎胸中那“通”“通”亂撞的小鹿,消停了,徹底消停了。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6:00吃飯,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程略去不談。丁曉虎咬著牙陪著笑把這頓飯吃完。
  晚上10:00整,丁曉虎終於在沈公子家小區門口等到了沈公子。丁曉虎要跟沈公子拚了。
  “申哥,下車!”
  “呀,曉虎啊,這麽快雙飛就結束了?你也不行嗎?”沈公子搖開車窗
  “……”站在車外的丁曉虎怒視沈公子不語。
  “是不是那倆姑娘都沒看中你啊?”
  “……”丁曉虎繼續不語。
  “你一個也沒辦?”
  “……申哥,你不是說那倆姑娘長的像歌星嗎?”丁曉虎咬牙切齒問了這一句。
  “是啊,不像嗎?”
  “有她倆那長相的歌星嗎?!”
  “有啊,不是有個什麽組合嗎?一模一樣,我能逗你嗎?”
  “你告訴我,是啥組合!”
  “哎呀,我現在才想起來那組合叫啥!昨天真沒想起來。”
  “叫啥!”
  “動力火車,對,就是動力火車。你看那大辮子,那長相,多像!”
  “……”
  “曉虎啊,我又沒跟你說長的像女歌星,你看你可真是的,瞎想什麽啊。再說你這品味不行,人家那是台灣原住民風情,高山族的,懂不?在你們東北去哪兒找去?……”
  “我操……”丁曉虎作勢要打。
  “如果你沒勇氣陪我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倒不如就忘了就算了……”沈公子一加油門,壞笑著高聲唱,絕塵而去,留下了小區門口胸中小鹿已經一點都不撞了的丁曉虎。
  丁曉虎從褲袋中掏出那盒沒開封的安全套,遠遠的朝沈公子的車拋去。
  沈公子就這樣,三十啷當歲了,還成天跟丁曉虎這樣二十出頭的孩子混在一起打成一片,而且樂此不疲。
  第二天,沈公子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對沈公子來說是好消息,對丁曉虎來說是壞消息。電話內容是:“申哥,你不用請我吃飯了,你那個兄弟丁曉虎有女朋友了沒?”。
  在下文中,二狗把姐妹花中的表姐稱之為動力大火車,把表妹稱之為動力小火車。打電話的,這就是動力大火車。
  沈公子剛剛開始想要想餿主意,又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趙紅兵打來的:“來工地吧,事兒麻煩了”。
  
沈公子到了工地時,看見省城的開發商吳老板、監理、趙紅兵、丁曉虎等四個人。四個人兩兩一夥,麵對麵站著,看樣子都不是很開心。
  “嗬嗬,這是怎麽了?”沈公子下了車,手裏拿著車鑰匙問了一句。
  “……”這四個人沒有一個人說話。
  沉寂了半天。沈公子看這架勢,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傻站在那裏。
  半晌,趙紅兵說了一句:“吳老板,這事兒還有的談嗎?”
  “你們把事情做成了這樣,我有什麽辦法?”一副江湖中人模樣的吳老板看樣子也很生氣。
  “到底怎麽啦?”沈公子實在忍不住問了趙紅兵一句。
  “吳老板說,咱們拖延了工期,而且工程質量也不好,工程的款,他隻能付一半了。”趙紅兵是在對沈公子說話,眼睛卻盯著吳老板。
  “啥?!”沈公子一聽楞了。
  “吳老板,我們這工期是拖延了幾天,但是我們工程質量絕對沒問題啊,拖延幾天您罰我們點錢這是應該的,但您說隻給一半,這……”沈公子有點急。
  “你們耽誤我的事兒忒多了,沈公子,給你們一半錢很給你們麵子了,要是換了別人,我說不定一分錢不給了。”
  “吳老板,您這是怎麽說話。”這次沈公子和趙紅兵投入忒大,沈公子是真急了。
  “申老板,我以前真的很信任你,你從來沒搞過這個,我也把活兒給了你,但你們也太讓我失望了!”
  “吳老板,再問你一次,隻給一半是嗎?”趙紅兵看樣子是比較煩沈公子和吳老板的聒噪,很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對!”吳老板回答的很幹脆。
  趙紅兵隨即說出了讓沈公子和丁曉虎都驚愕萬分的一句話,也是讓吳老板萬萬都沒想到的一句話。
  這句話的內容是:“曉虎,找胡隊長去,叫十個工人帶上鎬頭,把咱們做的地麵全刨了!咱們一分錢都不要了。”
  眾皆愕然,“老火,走!”趙紅兵喊了聲司機,轉頭向自己的車走去。
  “不用全刨,隔半米,刨半米。”趙紅兵回頭又朝丁曉虎說了一句。
  “大哥……”丁曉虎楞站在那,不動。
  “讓你刨你就刨!楞在那幹啥?!”趙紅兵罕見的大嗓門喊了一句,隨後上車,關了車門。
  丁曉虎走了,去找工人了,他對趙紅兵說出的話一向當成聖旨,不管是對是錯。
  沈公子也隨即上車了,跟著趙紅兵的車走了。那即將被刨的地麵是沈公子多年以來苦心經營的積蓄,沈公子肯定心疼,但是他和趙紅兵的關係是:無論一方做出了什麽決定,另一方都不會反對,而且會全力支持,別說是錢的事兒,就算是殺人,也跟著去了。
  工地上,留下來楞住無語省城的吳老板和監理。
  “他倆還真牛逼啊?!”據說吳老板評價了這麽一句,也不知道是誇獎還是挖苦。
  趙紅兵大腦看似又短路了。趙紅兵這人奇怪的很,在兄弟們都在暴怒的狀態下,他一定比誰都冷靜,比誰都有條理。但在一些看似平淡的場合,趙紅兵卻經常做出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極其衝動的舉動:當年因為辦公室主任一個訂餐電話就一腳踹飛了自己的工作,因為李老棍子想訛劉海柱點錢就手持槍刺去醫院紮了人換來了自己4年多的徒刑,因為李武幾句聒噪就一腳踹趴下了自己多年的兄弟李武。今天,在這常人都可以控製情緒的工地談判中,趙紅兵又做出了刨自己做的防水防漏地麵的決定。
  這次短路,是用鎬頭刨了自己和沈公子多年的心血。
  二狗認為:這,或許就是趙紅兵真正的魅力所在。
  平日裏和總是成熟穩重的趙紅兵接觸多日以後,很多人都會覺得趙紅兵這人其實沒什麽可怕,至少沒江湖中傳說的那麽可怕。
  其實,他們根本就不了解趙紅兵。趙紅兵做事有自己的底線,而且一旦有人越過了他的底線,趙紅兵說不定做出什麽事兒來,過激的程度可能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
  根據二狗對趙紅兵的理解,二狗認為趙紅兵的底線主要就是兩點:1,自己的尊嚴(或稱麵子),2,對朋友的義氣。
  趙紅兵的每次暴怒都是由以上兩者引起,無一例外。
  這次也一樣,如果趙紅兵收下了吳老板給的一半的工程款,那趙紅兵以後再社會上還有法混嗎?麵子往哪擱?
  生長在紅色年代的趙紅兵一定聽說過一個國人都聽過的故事,這個故事二狗在小學二年級時也聽老師講過:六十年代初,在共和國最困難的時候,蘇聯逼債,全國老百姓從牙縫中擠出吃的還債。一車皮的蘋果運往邊境,蘇聯的邊檢卻拿出個漏子來,個兒大的蘋果留下,個兒小的退回。電話打給了周總理:“總理,剩下的蘋果運到哪兒?”一向溫文爾雅的總理卻罕見的發怒:“不用拉回來了!全倒了!”。這樣,一車皮的蘋果倒入了滔滔的江水中。
  曾經經曆過這個年代的二狗的語文老師是眼含熱淚的講完了這個故事,他用他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表達了對周總理決定的支持。不足十歲的二狗當時十分不解:這不是行為嗎?周總理那麽成熟穩重的一個人怎麽做出如此決斷?
  時至今日,二狗終於明白了,且不論周總理這決定的對與錯,周總理其實想表達的東西是:尊嚴與勇氣。這些東西,是多少蘋果都換不來的。
  即便周總理當時的決定是的,但是肯定更是男人的。
  趙紅兵雖然和周總理差距忒大,但在這樣的事情上,二者選擇了殊途同歸的做法。
  但,趙紅兵顯然比周總理更有優勢。趙紅兵當時絕對有實力可以和吳老板拚一把,究竟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但在周總理時期的中國,實力與蘇聯相差卻較為懸殊。
  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趙紅兵不是對所有人都是仁義大哥,更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吳老板對趙紅兵忒不了解了,被趙紅兵看似和和氣氣的表象給迷惑了。
  吳老板,需要付出代價。
  半小時後,丁曉虎真的帶人去刨了地麵。趙紅兵的人,誰敢攔?吳老板在省城再怎麽有實力,但在我市他終究是個外地人。
  第二天一早,吳老板就又聯係了個做防水防漏的小建築隊。
  “這活兒,你們接不?”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趙紅兵開始做的這個工程,我們出現了點誤會……”
  “啊?!趙紅兵?吳老板,最近我們活兒也很多,這個活兒,我們接不了。以後有什麽其它的工程,我們再聯係吧。”
  “……”吳老板無語
  “對不起啊吳老板,我有事兒先走了”
  隻要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接下了趙紅兵刨爛的地麵,是個什麽樣的後果。
  吳老板發現了這個問題,第三天又請來了個小建築隊。
  “我和你們西郊的一個小建築隊,鬧了點不愉快,你看,這活兒你能接嗎?”吳老板聰明了,不提趙紅兵了。
  “沒問題啊!”
  旋即,雙方談妥了價格和交工時間。
  幾個小時後,小建築隊的工頭就接到個電話,同行打來的。
  “你知道這個活兒怎麽弄成這個樣子的嗎?”
  “不知道啊!”
  “這地是被趙紅兵刨的!!”
  “啊!”
  “你想錢想瘋了?你還要命不?”
  “我不知道啊”
  “現在知道了吧!”
  “恩……”
  隨後,這個小建築隊的包工頭給吳老板去了電話。
  “這活兒,我不接了”
  “為什麽?”
  “你不是說說西郊的小建築隊嗎?我聽說是趙紅兵,是他嗎?”
  “……是”吳老板知道瞞不住。
  “你去全市打聽打聽去,趙紅兵刨的地,誰敢接?有人敢的話你告訴我。”
  “……那你不做了?”
  “做不了,這活兒做不了,吳老板你和趙紅兵做生意這麽久,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
  第四天、第五天,吳老板又找了幾個建築隊,結果都是一樣的,根本就沒人敢接。
  吳老板後悔了。
  吳老板心急如焚。
  趙紅兵那點工程款是小,整個小區的工程不能如期交工是大。吳老板,終於為他的“精明”付出了代價。
  據說,在趙紅兵把地刨了約一個禮拜過後,這個工程的防水防漏工程才開始進行,施工隊人生吳老板從省城糊弄來的一個小建築隊。
  沒辦法,在我市,沒有人敢接。
  開工的當晚,由於一些小“摩擦”,工地的工棚遭遇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伏擊,工頭和工人都被打。肇事者被抓到了兩個。
  “為什麽去工地打人?”
  “那些工人我看著不順眼,跟我窮得瑟。”
  “是不是有人派你們去故意生事的?”
  “沒有,是那群工人得罪我了。”
  “……”
  第二天晚上,省城來的建築隊又和本市的一群小混子發生了“摩擦”,多名工人再次被打。
  這回,一個人都沒抓到。
  是個人就該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吳老板,這活兒我不幹了,再幹下去,我非連命都留在這。”省城來的施工隊工頭說死也不幹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吳老板也怒了。
  “趙紅兵欺人太甚,一個地癩子敢欺負我老吳?真當我是吃素的!”
  吳老板自恃在省城的黑白兩道混的都很熟,還真想跟趙紅兵拚一把。吳老板是否曾經是過江湖中人二狗不清楚,但此人的行事作風和脾氣卻是十足的江湖中人。
  吳老板給趙紅兵打電話,打一次,趙紅兵掛一次。吳老板找不到趙紅兵,在98年代時候,手機又普遍沒有中文短信,吳老板隻能找人給趙紅兵帶話。
  “吳老板說,最近發生的事兒他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他希望能再跟你們繼續朋友,過去的事兒,都是誤會。你們過去也挺辛苦,雖然把地刨了,但是畢竟也出過不少力,吳老板的意思是給你們三十萬,這事兒,也就這麽算了。”給吳老板帶話的人說。
  “三十萬?離我們的投入差點忒多點兒了吧!”沈公子搭話。
  “告訴吳老板,我不是要飯的,我也沒他那樣的朋友。”趙紅兵說。
  “這……吳老板還說,你們別欺人太甚,要是執意不肯,以後可得小心點兒。”
  “謝謝,以後我一定多加小心!”趙紅兵樂了,他太久沒被別人威脅過了。
  聽到趙紅兵的回音,吳老板肺都要氣炸了。
  吳老板是鐵了心要跟趙紅兵磕一把了。
  在張嶽、李四、費四、丁曉虎等人心中,趙紅兵是好大哥、好朋友,是值得拿命去交的。在其他的江湖中人心中,趙紅兵是和氣大哥,沒多好但也沒多壞。記住千萬別得罪就是了。在普通市民心中,趙紅兵是名氣最大的混子之一,但和自己的生活沒什麽交集。在想混的小孩子心中,趙紅兵是他們奮鬥的目標。
  在吳老板心中,趙紅兵無疑是最可惡的地癩子,吳老板恨不得剝其骨、食其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吳老板跟我市最大的流氓團夥的主要頭目耍流氓,結果卻被更加流氓的手段製住,很有趣。
  但吳老板也不是善茬,他還想找更大的流氓來製住趙紅兵。
  比趙紅兵更大的流氓,那就是黑社會了。
  據說,在聽到趙紅兵回話的當天,吳老板就給了省城3、4個江湖大哥打了電話,目的就一個:歸攏趙紅兵。
吳老板找了四、五個江湖大哥的原因隻有一點:吳老板以後還要在我市做生意,如果這次被趙紅兵給弄服了,那將來肯定有越來越多的混子來他這裏尋釁滋事,他以後在這的生意,肯定就沒法再做了。
  吳老板想的是:一戰安天下,拚了血本收拾了趙紅兵,看以後誰還敢跟他得瑟?搞就搞大場麵,把人全弄服!搞暗殺綁架影響忒小,說不定哪天再出來一群混子招惹他。
  吳老板有錢歸有錢,但他根本就找不到像九哥那樣的黑社會大哥,九哥那樣的人,或許為自己的生意殺人放火,怎麽會因為幾個小錢去跟別人拚命?吳老板找到的人,基本都是省城第二檔次的江湖大哥,這一檔次的江湖大哥,還處在血腥的原始積累階段,敢幹,需要錢。論實力,肯定跟人家九哥沒法比,但是肯定比九哥更敢幹。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些人都需要錢。
  據說那幾天經常混跡於省城和我市之間的李武沒少接到省城江湖大哥的電話。
  李武是個十分圓滑的混子,吹牛的本事不小,在省城的那些江湖中人,認識李武的都以為他是我市最牛逼的人物。
  “有人找我去你們市幫忙做一個人。”
  “還用你出馬,我李武在這幫你辦就行了。”
  “聽說他在當地很有勢力,叫趙紅兵,你認識不?”
  “……認識”
  “他在你們那怎麽樣?”
  “很牛逼。”
  “認識他嗎?”
  “很熟。”
  “哦,那你就當我這電話沒打過。明白不?”
  “知道了,放心吧!”
  李武剛說完讓對方放心,回頭就去找了趙紅兵。李武嘛,就是誰都不得罪,希望自己在誰麵前都是老好人。
  “紅兵,跟你說個事兒。”李武神神秘秘的。
  “說吧,啥事兒?”趙紅兵踹了一腳李武以後,總覺得挺對不起李武,但他還不好意思跟李武道歉。
  “省城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有人出錢要辦你!”
  “早就知道有這天,肯定是吳老板找的人。”趙紅兵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
  “我想也是”李武說。
  “來吧,我等著他們!”
  “紅兵,我和他們也挺熟的,我不太好幫你……”
  “紅兵說讓你幫了嗎?”沈公子一半開玩笑一半認真的說。
  “……要麽我跟他們說說咱們的關係,讓他們別來了?”李武說什麽話都小心翼翼。
  “來吧!沒了他們,那姓吳的還得找別人,不會罷休的。”
  “紅兵,那你小心點,他們我可知道,那手黑著呢……”
  “我知道了,沒事兒”
  “你可別跟別人說我跟你說這事兒啊,說出去,他們非宰了我不可。”
  “要麽你別說,你說了就別怕紅兵說給別人聽,對不?”沈公子笑著說,但笑得有點冷。
  “……哎,那我怎麽做人啊!”
  “我現在就出去嚷去!……”沈公子故意氣李武。
  “哎,別介,申爺,求求你了,我們一家老小呢!”
  “沒事兒,你先走吧!”趙紅兵看沈公子在那戲弄李武,想笑又有點不好意思。
  “那我走了,紅兵你當心點啊!”
  李武走後,趙紅兵和沈公子還真有點擔心。
  “沈公子啊,你可真是的,人家李武給咱們報信,你拿話擠兌人家幹啥?”
  “我就是瞧不起他,行不?!”
  “行,行,行,那你下次別當我麵擠兌他行不?”
  “不行,我見到他一次就擠兌他一次。”
  “……”趙紅兵沒說話,看著沈公子樂了。
  “我就納悶,他究竟是哪一夥的?是不是跟咱們是一夥的?咱們把他當兄弟,這時候人家李武可沒拿咱們當兄弟,人家說不方便幫忙,我真納悶他能幫上什麽?誰是自己人誰是外人他分不清啊?”
  “人家不是給咱們報信來了嗎?當然拿咱們當自己人!”
  “扯淡,我看他是兩麵光。”
  兩天後,李武又來報信了,他能確定有一群省城的人肯定要來,起碼30多個,各個都帶著槍。
  趙紅兵聽到了消息後做了三件事:
  1、吩咐了王亮和丁曉虎,搞來了20幾套鋼盔和防彈背心。這也是我市曆史上第一次如此全副武裝的準備。
  2、跟張嶽打了招呼,告訴張嶽,多召集點人。
  3、打電話問了九哥,來的到底是什麽人。
  第一件事趙紅兵自從刨了地麵以後就開始準備了,所以很快就辦成了。“當年在前線,咱們也沒這麽好的裝備。”沈公子對趙紅兵說。
  第二件事張嶽辦的絕對出色,張嶽不但召集了自己的手下的弟兄,而且還和本市的其它一些團夥的大哥打了招呼,“紅兵大哥最近可能有事兒,他和我什麽關係你們知道吧,再說,這次是省城的人來找咱們麻煩,咱們要是輸了,我可丟不起那人!”張嶽說話了,我市的多數流氓團夥的頭子都得給麵子,硬著頭皮也得上,否則說不定這事兒過後張嶽怎麽收拾他。張嶽也沒希望他們能幫多大的忙,就希望他們能湊個人數,壯壯聲勢。張嶽知道,這樣的場合,真正能衝在前麵的,還是像王亮、丁曉虎、蔣門神這樣的多年的兄弟,其它人,用處不大。但是大混子就的有大場麵,場麵不能輸。
  第三件事趙紅兵親自給九哥打的電話。
  “九哥,要來歸攏我那人,你認識不?”
  “聽過,不熟。”
  “他混的怎麽樣?”
  “還行吧!”
  “聽說,他們好幾十人都帶來槍來找我。嗬嗬。”
  “哈哈,紅兵,不管他們是誰,你信他們敢幹嗎?全中國,你聽說過幾十人的團夥開槍火拚嗎?”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信,我沒聽過。”
  “哈哈,那就對了!”
  趙紅兵這個電話不是要找九哥幫忙,他隻是在求證自己的想法是否和九哥一致。對於九哥的智商,趙紅兵是十分欽佩的。
  第三部開始時,二狗就說過,趙紅兵要在湍急的瀑布下戲水,要在烈火中取栗。
  趙紅兵就有這膽略。
  二狗的一個女性朋友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別嚇唬我,老娘我見過世麵!”
  吳老板是想欺負趙紅兵沒見過世麵。
  問題簡單了:趙紅兵認定省城來的這些江湖中人沒那展開大規模槍戰的膽子,但省城的人對於趙紅兵的實力卻摸不清。
  這就好像是賭百家樂,省城的黑社會是莊家,趙紅兵是閑家,這副牌,莊家抓完第三張牌後合計是0點,此時趙紅兵需要補牌,但無論補到什麽牌,這局牌肯定是不輸了,最不濟也是個平局。
  在這期間,趙紅兵和張嶽曾經有過一次對話。
  “張嶽,還記得,咱們十幾年前,跟人家第一次約戰的時候,人家把咱們約到哪兒了嗎?”
  “南山,跟鐵南的路偉。當然記得。”
  “咱們來了,他沒敢來。你還記得他當年怎麽說的嗎?”
  “記得,他說,南山,挖好了坑等咱們。”
  “當時我聽到這話他媽的嚇得一激靈。”
  “沒有吧,我看你當時挺鎮定的”
  “不是,我就是覺得挖坑埋屍體這事兒乍一說出來是有點嚇人。”
  “你現在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給吳老板帶話,南山上,咱們已經挖好了坑,等他們。隨時隨地,我們奉陪。”
  “好!坑真挖嗎?”
  “當然挖,真挖”
  當天,吳老板就聽到了趙紅兵的傳話:“聽說你找了不少人要跟我拚一把,沒問題,我奉陪。時間你定,隨便哪天,地點我定,南山,挖好了坑,等你。”
  吳老板聽到挖坑這事兒是不是嚇了一激靈二狗不得而知,但二狗想:這句能把趙紅兵嚇得一激靈的話,肯定也能把吳老板嚇得夠嗆。
  但吳老板還真沒服軟:“告訴趙紅兵,他得瑟不了幾天了!”
  傳話的第二天,省城的黑社會來了,來的不是三十多個人,是三十多台桑塔納。
  98年,桑塔納在算好車,起碼在東北算好車。
  到這份上,玩兒的就是心理戰,看誰玩兒的起,看誰更敢玩兒。就好象前蘇聯和美國在七十、八十年代的冷戰一樣,冷戰沒升級成熱戰就是因為雙方都能毀滅地球無數次。核大戰誰見過?見過的肯定全死了。但人家倆國家就是弄了那麽多核武器,和趙紅兵與省城的黑社會一樣,玩兒心理戰,玩場麵。放出點兒狠話和往古巴運送點導彈什麽的,那是必須的。
  誰最後把誰玩兒死,拚的絕對不是一場核大戰,而是在其它陣線的較量。
  趙紅兵聽到這消息有喜有憂。
  喜的是:場麵越大越打不起來,這是定律。
  憂的是:對方來的人太多,裏麵肯定有張嶽這樣“虎B朝天”不計後果的人,一旦有一個被激怒,後果不堪設想。
  在東北,無數老板像吳老板一樣,放著有更好的白道的解決方法不用,就為了出一口氣就找來黑道的朋友幫忙,仿佛認識江湖中人多而且管用是國家頒發給他的十大傑出青年的獎章似的,見誰跟誰說。
  很多東北人就這性格:愛麵子、不服輸、不計後果。性格這東西無所謂究竟是好還是壞,但東北人這性格用在做生意上,那是肯定十分容易身敗名裂。
  省城的人來了,吳老板這下把事兒搞大了,他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了,騎虎難下。
  吳老板的本意肯定也不是要幹死趙紅兵和沈公子,他隻是想借大場麵來恐嚇一下他眼中的“土流氓”。
  他沒想過,這倆人迫擊炮火箭彈都見過,能怕他組織這大場麵?
那天是98年世界杯決賽後的大概一個禮拜,趙紅兵收到了吳老板的信兒:下午6:00,就在你說的南山見!
  吹哨子,集合,幹!
  趙紅兵這次組織的人大概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趙紅兵、沈公子及丁曉虎、大耳朵等人帶領的20多個西郊混子,這屬於趙紅兵的嫡係,戰鬥力極強,防彈防砍裝備先進,隻不過槍支彈藥少了些,冷兵器居多。另外,王亮自從李四跑路以後和趙紅兵走到也比較近,他也帶著10來個人參與了。
  第二類是張嶽的手下,也有20幾人,這些都是職業的混子,手頭都挺硬,要槍有槍,要膽有膽。他們都希望自己也能像張嶽一樣成名,一聽說現在有了這大場麵,各個摩拳擦掌,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揚名的好機會,也是見證曆史的機會,要是不讓他們參與,他們肯定挺失落。
  第三類是張嶽召集的各路豪傑,這些英雄好漢都是來自於我市不同行業的混子,老大都或多或少和張嶽都有些交情,大概有100多人,這些人多數都是被張嶽趕鴨子上架的,真正開起火來他們肯定作鳥獸散。但是這些人畢竟人數眾多,站在趙紅兵和張嶽的小弟身後,能壯壯聲勢,最起碼也能起到個粉絲團的作用。
  這“三軍總指揮”當然是趙紅兵,有趣的是,在這次戰鬥中,張嶽有了個新的綽號。
  領導能力可能是遺傳的,而且領導這東西最關鍵的不是自己去幹,而是要向下屬灌輸理念,鼓勵士氣,這才是領導該幹的活兒。此次戰鬥,張嶽這方麵的能力就盡顯無疑。
  據說張嶽的爺爺鎮東洋在這方麵就特別強,特別具有煽動力,每次無論是搶日 本鬼子還是搶地主,張嶽的爺爺在動員前肯定把什麽國恨家仇的渲染一番,把手下的土匪各個搞的熱血沸騰、膽壯心齊,幹起來各個不含糊。
  那天中午,穿著板板正正的西褲白襯衫的腿傷還沒好利索的張嶽在飯店包房裏打了一中午電話,是給參戰的各路大哥打的,電話打得激情澎湃,把趙紅兵和沈公子聽得心服口服。以下是張嶽的經典原話摘錄:
  “省城那幫逼也太牛逼了!得瑟啥?!欺負咱們市沒人是嗎?”
  “敢來咱們這裝,我告訴你昂,今天咱非把他們留在這不可!”
  “咱們要不把他們拿下,以後咱們TMD還有法混嗎?咱們還有臉混嗎?”
  “省城來的多個幾吧?我張嶽就不信了!”
  “有TMD他們這麽欺負人的嗎?這是咱的地盤還是他們的地盤?!”
  “今天,非讓他們見識見識……我草他嗎的”
  沈公子看著張嶽激情四射的打電話,不斷的點頭。
  “以前咱們當兵時,李政委也沒張嶽這兩下子!”沈公子對趙紅兵說。
  “李政委那是不說髒話,要是允許李政委說髒話,估計氣勢也能和張嶽差不多。”
  “即使讓李政委說髒話,也沒張嶽這土匪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恩,張嶽這勁兒一般人沒有。”
  張嶽一通電話打完了,把自己也給感染了,胸口尚且起伏不定,看樣子是心緒難平,本來就極其蒼白的臉更無血色。張嶽有點像戰國時代秦舞陽,是骨勇之人,一怒之下臉色白得糝人。據說秦舞陽在殺人時被殺的人不敢正視秦舞陽,張嶽也肯定能做到這一點,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們倆在哪墨跡什麽呢?”張嶽說
  “我們說,你應該去當政委。”沈公子說。
  “扯淡,你知道剛才誰給我打電話了嗎?”
  “張政委,你給誰打電話我哪兒知道啊!?”
  “李老棍子!”
  “你給他打電話幹啥?”
  “是他給我打的!”
  “他啥意思啊?”
  “他說,隻要需要,跟他說一聲,這忙肯定幫!”
  “我操,張政委,你還是讓丫歇了吧!”
  不論李老棍子是否真心想幫,但連趙紅兵的宿敵李老棍子都要幫忙了,由此可見張嶽的煽動力有多大、多廣。
  全市隻要是和趙紅兵、張嶽沒仇的能數的上的江湖大哥都出麵了,全來了。張嶽已經把這次戰鬥上升到保家衛國的層麵了。
  我市的三十六路響馬、七十二處煙塵,齊了。
  沈公子話音剛落,孫大偉進來了。
  “哎呀,咱軍師來了!”沈公子說
  “誰是軍師啊?”趙紅兵這是搭夥跟沈公子說相聲呢。
  “大偉啊!”倆人一唱一合。
  “他咋是軍師呢?”
  “咱們從十幾年前說起,哪次打架大偉不是躲在最後麵啊?”
  “每次打架躲在後麵的就是軍師啊?”
  “未必啊,關鍵是每次打架前大偉總是出謀劃策。”
  “他那計策管用嗎?”
  “當然不管用啊,但是他打架不行,怎麽辦呢?隻能當軍師啊!”
  “那也頂多就是個狗頭軍師啊!”
  “不管怎麽說,狗頭軍師也是軍師,大偉隻能幹這個了。”
  “重在參與,重在參與。”
  趙紅兵和沈公子一個正宗的低沉的東北話,另一個是純正的油嘴滑舌的京片兒,一個捧,一個逗。說的一本正經,煞有介事,十分認真。
  孫大偉假裝沒聽見,朝飯店包房裏四處看。
  張嶽被沈公子和趙紅兵逗樂了,本來已經白得發青的臉有了點血色,張嶽是由衷的佩服趙紅兵和沈公子,在這個關頭,這倆人還有說有笑逗悶子玩兒呢,換了別人,早就緊張死了,包括他張嶽在內也是緊張的要命。
  估摸著趙紅兵和沈公子埋汰他埋汰得差不多了,孫大偉才說話。
  “你們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叫我?”孫大偉看樣子有點生氣。
  “怎麽著?軍師要出手了嗎?”沈公子笑吟吟的說。
  “你們出來這麽大的事兒,我拚了命也得去,兒白!”孫大偉看樣子對沈公子的不屑很憤懣。
  “大偉,算了吧,這事兒你去了也沒用,上次你嫖娼都讓人家按摩女郎CEI了一頓,這次是跟黑社會碼架,你不適合,你還是繼續倒騰你那甜草去吧。”
  “你們倆的事兒,就是我的事,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說我不能打架。對,我是不能打架,但是有人敢動你倆,我跟他拚命。打架我是不行,但誰都就是一條命,誰玩不過誰啊!”孫大偉越說越激動,都快撲到沈公子身上了。
  趙紅兵、沈公子、張嶽都看出來了,孫大偉衰是衰了點,但是的確是真兄弟,真講義氣,他是真想幫忙,真想拚命。能讓膽子最小的孫大偉去玩命的,也就是趙紅兵、沈公子、張嶽等寥寥幾人。
  沈公子還沒等再說什麽,費四和小紀都出現在了包房的門口。
  肯定是孫大偉聽到消息後通知的他倆。
  此時的費四,算是半個江湖大哥,開著賭場,手下還有幾個看場子的小弟,在江湖上的名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槍肯定有幾把,但是開賭場講究結交朋友,和氣生財。費四近些年在江湖上也沒幹過什麽事兒,但社會人都知道有費四這麽一號,知道這人當年是和張嶽、趙紅兵、李四等人一起出來“玩兒”的。
  而此時的小紀則完全和江湖沒有關係,起碼有十年沒和人發生過衝突了,到了98年,小紀已經不再倒賣文物了,而是開始燒製文物了!倒騰文物賺錢太慢,還是自己“做”文物來錢快,什麽元青花之類的瓷器,小紀燒啥像啥,一懵一個準,錢像流水一樣進賬。
  趙紅兵和費四、小紀平時基本每個禮拜都會在一起聚上一兩次,但是這次,趙紅兵根本就沒通知他倆。
  二狗認為,趙紅兵沒通知他倆是有原因的:
  1,小紀基本沒有實力,找了也白找。費四雖然名氣不小,但是實力也有限。即使他倆都參與了,對整個戰局影響也不大。
  2,因為趙紅兵視小紀和費四為手足,所以不找。這次惡戰,前景未卜,要是因為這個把兩個手足兄弟搭上,趙紅兵得內疚一輩子。趙紅兵找張嶽那是不得不找,沒有張嶽,趙紅兵這邊的實力和場麵就要下來一大截。
  這飯店的包房裏,除了跑路的李四和老油條李武,當年拜把子的八個人,到齊了。
十九、上山
  “紅兵,12年前我們拜把子,你歲數最大,我沒叫過你一聲大哥,但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兄弟看。今天,你有事兒了,不管你通知不通知我,我現在叫你一聲大哥,我必須要跟你一起去。”一向沒什麽正形的小紀今天一本正經。
  “紀老師,你還會打架嗎?”沈公子笑著說。小紀和沈公子是這個團夥中的兩大貧嘴,30多歲了還成天鬥嘴。由於小紀成天神神叨叨的弄些文物什麽的,所以那時候大家都把小紀叫紀老師。
  “對,我是挺多年沒跟人打架了,有10來年了,但是我記得上一次和李老棍子拚,紅兵為了我受了多重的傷,後來紅兵又在裏麵關了4年半。這些事兒,我沒說出來過,但我記在心裏。咱們隔三茬五就喝酒,就我這點小酒量,紅兵說要跟我幹一杯的時候,我有一次沒幹過嗎?”小紀說的有點動容。
  “孩子都上小學了,別跟我們一起扯淡了。”趙紅兵也被小紀說的有點動容。
  “張嶽就沒老婆孩子?就張嶽是你兄弟,我就不是你兄弟?對,我是沒張嶽那本事,沒張嶽那實力,但是,我是個30多歲老爺們兒,我沒覺得我欠過誰,我就覺得欠你的!今天你不讓我去,你們也都TMD別去了!”
  容易動感情的孫大偉眼眶有點濕了。
  張嶽、趙紅兵、沈公子三個人也都沒說話,看著小紀,估計想法都差不多:老哥們兒了,這真是老哥們兒,小紀這麽多年搞文物,即使有張嶽、趙紅兵、李四這樣的大哥罩著,但其實真沒少遇上一些外地的不講道理的混子,但小紀都忍了,即使在外麵有點什麽窩囊事兒,小紀也沒跟這幾個人說過,他也知道一旦告訴這幾個人,那事兒非搞大不可。小紀忍了10多年了,如今孩子都上小學了,已經胡子拉碴的他卻來幫老哥們兒拚命來了。
  這是真感情,這是真哥們兒,這是真兄弟。
  費四走上前去,重重的捶了沈公子一拳。
  “操!”費四就說了這麽一句。
  這麽多年過去了,費四的外號早就變成了費瘸子,但是他性格真沒變過,火爆依舊,勇猛依舊。他在社會上很少打架的原因很簡單:1,有實力。2,實在是勇猛,沒人敢惹。3,和趙紅兵等人都是一幫的,誰敢惹?李四還是他親妹夫。4,他也很少主動招惹別人。
  趙紅兵看出來了,費四和小紀,趕都趕不走,肯定是要跟他上山了。
  氣氛有點壓抑,跟生離死別似的。
  沈公子想緩解一下壓抑的氣氛:“就咱們這幾個人,當年還成,到了今天可能就剩下小紀咱倆還能打架了!”沈公子的嘴又開始損了。
  “為什麽啊?”孫大偉問。
  “咱們六個,有仨殘疾,還一個軍師,可不就剩下我和小紀了嗎?”
  “怎麽還仨殘疾啊?”
  “倆瘸子,費四是一個吧?張嶽現在也是瘸子,他那腿傷還沒好呢,走路比TMD費四還瘸。紅兵那手就更別提了,再加上你軍師孫大偉,還有幾個人能打架。”
  “操!”費四不願意聽了。
  “唉,雖然咱們現在手底下人不少,但咱們也不能太差,是不?對了,小紀,當年打架你就不怎麽樣,現在你還行嗎你?”沈公子嘴忒損。
  “我行不行你別問我,你回家問你老婆蘭蘭去。”小紀說。
  趙紅兵、張嶽、費四都樂了。他們樂的不是這倆人談話的內容,而是覺得這倆30多歲的大男人成天沒完沒了的鬥嘴,挺有趣。
  “行了,時間差不多了,今天中午就別喝了,再吃兩口飯。一會收拾收拾,叫上人,咱們先上山,等他們去。”趙紅兵說。
  剛說完,趙紅兵又接到了親侄子趙曉波的電話。
  “二叔,今天你有事兒是吧!”
  “咋了?!”
  “我和袁老三他們都說好了,我們一起過去!”
  “別扯淡!”
  趙紅兵對他親侄子很是撓頭,成天在外麵惹事兒不說,自從李四跑路後就跟當年菜刀隊的袁老三等人混在了一起,此時的袁老三等人那菜刀隊早就不叫菜刀隊了,改稱太子黨了,全是一些我市官宦人家的不學無術的孩子組成,要膽量沒膽量,要義氣沒義氣,隻知道在外麵惹事兒給自己家裏添堵。
  “二叔,我肯定過去!”趙曉波說完就掛了電話。
  趙紅兵氣不打一處來。也怪自己,給趙曉波樹立了一個“好榜樣”。
  還好,這一下午,劉海柱沒打電話過來,可能是劉海柱淡出江湖太久了,所以社會上發生的事兒都不知道。趙紅兵這還算踏實點兒,一個已經退出江湖十年的小紀來了,趙紅兵已經夠不安的了。
  下午,丁曉虎、大耳朵、先兒哥帶著西郊的混子們到了,張嶽的人也到了,蔣門神、馬三帶著人也到了,全市的各路好漢們也到了。足足150多人,把整個飯店二樓的包間全擠滿了。
  在以後的十年間,市民在傳頌這一戰時,多數已經不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全都將此戰作為維護我市混子榮譽的一戰,都知道這一戰的領導者就是趙紅兵、張嶽。
  這150多人中,基本集中了我市除老古、三虎子、李老棍子外所有的多少有點名氣的江湖中人。
  天涯上很多網友都在想:我草,兩幫黑社會決戰了,黑社會,黑西服黑皮鞋黑墨鏡,各個都麵無表情,跟終結者似的,“嗖”的一下從口袋裏掏出把小手槍,二話不說叮當的開幹。而事實可能不是這樣的,也許是二狗沒見過世麵,也或許東北風情的黑社會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反正二狗是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一群西裝墨鏡的人開戰,甚至在我市大街上都看不見這樣的群體。
  映入趙紅兵眼簾的是這麽一群人:有染著黃毛的,有染著紅毛的,有剃了光頭的,還有留著鄭伊健那樣的飄飄長發的。除了大哥以外,普遍穿著50塊錢以下的T-shirt,當然還有穿個背心的,牛仔褲多數都髒兮兮的,好像一個禮拜沒洗過似的。嘴裏都叼個煙卷,說話大呼小叫滿口髒話。總之,五花八門,無奇不有。見到趙紅兵、張嶽這樣的傳說中的江湖大哥出場,紛紛起立離座握手。
  挨個招呼完,吩咐落座、上菜、但不上酒。張嶽和趙紅兵倆人出去了。
  “張政委,這就你找的人啊!”趙紅兵嫌這些人素質太低。
  “哈哈,你嫌他們太邋遢了?”
  “看來看去,還是曉虎他們和你那些小兄弟看著最像回事兒。”
  “嗬嗬,要不他們怎麽混不出名頭呢?你總不能以你當兵的時候那些戰友的素質要求他們,他們是混子,又不是軍人。”
  “哈哈,那是,那是。”
  趙紅兵當年複員轉業,沒能實現理想當上連長。這回有機會領導這麽多小弟兄實現連長夢想,但趙紅兵卻覺得有點索然無味。
  這群魚龍混雜的小混子,趙紅兵領導不了也不願意領導。畢竟,在這150多人中,屬於趙紅兵和張嶽嫡係兄弟的起碼有60多個,有這些中堅力量,趙紅兵心就有底了。
  下午5:00,人都到齊了,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走,上山!”和以往總開戰前討論會不同,在這次大戰前,趙紅兵等人根本沒做任何討論。因為他們知道,在這一場已經可以稱之為戰爭的惡戰前,製定任何戰術都是扯淡,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隻能隨機應變。
  車隊浩浩蕩蕩向南山進發。
  和省城黑社會一水兒的黑色桑塔納相比,我市的混子的車隊五花八門,高檔的有沈公子的凱迪拉克,低檔的有快報廢的夏利,車隊中不但摻雜著幾輛擠滿了人的白色麵包車,還跟著7、8台出租車。紅車、白車、黑車、綠車,什麽顏色的都有,好不熱鬧。
  據說當天我市的混子各式槍支一共約50把,雙管獵槍、口徑、手槍、噴子,要什麽有什麽,簡直就是個武器展覽。
  我市郊區的南山有兩大特色,一是高聳的白色人民英雄紀念碑,二是常年綠的鬆樹,除了偶爾被積雪覆蓋,遠眺南山總是鬱鬱蔥蔥的景象。
  南山的正麵(也就是麵向市區的這一麵)遊人比較多,夏天的黃昏300、400人總是有的,尤其是熱戀中的男女經常去南山公園搞對象。而南山的背麵搞破鞋打野戰的比較多,每晚十幾對總是有的。雖然不排除在南山正麵搞對象的男女一時情難自禁直接奔向後山野戰的可能,但是畢竟不是誰都有氣魄有膽量去野戰的。所以,南山的正麵人多,南山背麵的人少。南山的正麵有石頭的台階上山,南山的背麵隻有搞破鞋的人踩出來的土路。據擅野戰的二狗的朋友野戰軍司令員小二龍講:這地方,冬天都有人野戰。也不怕凍掉了。
  坑,挖在南山後山的半山腰處。
  也就是說,張嶽,叫人把坑挖在了我市人民搞破鞋的勝地。這個地方,以前一直很黃,今天,將會很暴力。
  這天下著綿綿細雨,南山上全是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雖然才5:00多,但是天已經灰蒙蒙了。
  趙紅兵等人把車停好後,從正麵上了山。盡管趙紅兵年輕時候可能也沒曾在這裏野戰過,但毫無疑問,生於斯,長於斯的趙紅兵對這南山上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
  遊人看見這些氣勢洶洶而且一看就是地痞的浩浩蕩蕩的大部隊,紛紛讓開。
  很快,到了山頂,他們,又走到了被雨水衝刷得雪白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前。
  趙紅兵他們,今天,又來了。
  25幾年前,趙紅兵、張嶽、小紀、費四等人都曾在這人民英雄紀念碑前係著紅領巾莊嚴宣誓:準備著,為共產主義的偉大理想而奮鬥!時刻準備著!
  朝氣蓬勃的他們在呼喊這句口號時,胸口都有一團呼之欲出的火焰。
  如今,紀念碑上人民英雄永垂不朽這幾個大字仍在,並沒有因為過去20幾年風雨的洗禮有任何更改。但實現共產主義似乎越來越渺茫,他們的人生也似乎越來越沒方向。但那句“準備著……”卻依然被那些尚且懵懂的兒童在一年又一年的清明節在這紀念碑前莊嚴且無力的宣誓著,這些係著紅領巾呐喊的孩子,他們懂他們在說些什麽嗎?
  16年前,高中畢業應征光榮入伍的趙紅兵、小紀等人,又在離這人民英雄紀念碑不遠的軍分區穿上了綠色的軍裝,成了最可愛的人,他們都曾有理想,都曾希望自己不朽,哪怕不朽在那關山千裏外的南疆。
  12年前,理想已基本被現實無情的碾碎的他們,第一次約人來這裏械鬥,幸運的是,對方沒敢來。很快,他們揚名了,做了太多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惡事。做這些事時,他們也頗意氣風發。
  看著這幾個帶領著100多個各色混子的趙紅兵等人,又有誰能想起,他們也曾經是有理想、有抱負的大好青年?
  他們的理想,都已拋卻在這蒼翠的路上,都丟在了那過去十幾年的時光。究竟,是什麽,讓他們失去了理想?
  時至今日,他們基本都真的成了人民專政的對象,而且,身體上已傷痕累累,精神上已傷痕累累,心理,也已傷痕累累。
  坐牢、致殘、傷人,家常便飯。
  據說趙紅兵、小紀、費四等三人,都在這紀念碑前駐足良久。
  倘若他們回頭看看那些張牙舞爪叼著煙的20出頭的小混子們,恐怕他們隻有苦笑。
  他們,起碼還曾經有過理想,而那些孩子,根本就不曾知道理想為何物。
  
  “走吧!”張嶽拍拍趙紅兵肩膀。
  下山了,到了山的背麵。
  半山腰的一條泥濘的小路旁,有一個長五米、寬五米、深兩米的大坑,坑裏,是流進去的雨水,看不見底,能看見的,隻是泥漿。
  坑是挖好了,可誰將在這個滿是泥漿的土坑裏被埋葬呢?
  或許,半個小時後,答案就有了,可能是趙紅兵,可能是沈公子,可能是吳老板,也有可能是他們身後那一個個與此事本無關係的鮮活的生命。
  隻要有生路,誰願入江湖?入了江湖,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坐在山下的探馬兼軍師孫大偉來電:人上去了,幾十輛車。
 二十、風雲決

  鬆樹半人高,種得密密麻麻,根本沒有空地,100多號人就站在那半人高的鬆樹中間。
  樹枝上掛著雨水,弄得人身上都濕漉漉的。
  趙紅兵站在泥濘的小路上,回頭看了看身後那些小兄弟們。那些20出頭的孩子雖然剛才一個都在豪言壯語,現在卻,全安靜了。這些孩子們的麵部的表情都很僵硬,喉結緊張的不停的上下抽搐,手不斷的在哆嗦,腿也在抖,沒人說話。
  參加過此戰的丁曉虎後來回憶說:在等待省城的黑社會上山時,幾乎所有人的神經都快崩斷了。
  這世上,即使混黑社會的,又有幾個人經曆過這樣的陣勢?在這場即將開始的接近戰爭的鬥毆開始前,又有誰能不緊張?看著眼前這個象征著“生死狀”的大泥坑,誰的心都會一哆嗦。
  這是和平年代風花雪月的南山,不是共和國南疆的曾血流成河的老山。
  丁曉虎還回憶說:那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沈公子,在所有人的腦子都是一片空白時,沈公子居然撿起了一塊沾滿了雨水和汙泥的石頭,朝著低飛的燕子的就扔了過去,沒打到。“看我的!”小紀也撿起來一塊石頭,又是一扔,也沒砸到。
  眾人哄笑,緊張的情緒稍顯鬆弛。
  “過來了!”趙紅兵說的很輕鬆。
  省城的黑社會也是從正麵上山,然後從山頂的小路走下來。
  看著那100多人從山頂走下,大家反而都不緊張了。隻見吳老板也在人叢中,而且走在最前麵,他們這些人多數也都是廉價T恤,牛仔褲。看來,無論哪裏,混黑社會的小弟,都沒幾個錢。
  路滑,而且是下坡,吳老板他們走到並不快。天上又下起來小雨,看不見太陽,天是灰白色的。
  吳老板看見了站在鬆樹林裏的趙紅兵、張嶽,看見了他們身後頭戴鋼盔的20幾個兄弟和鬆林裏站著的數不清的人。
  看到這些,吳老板腳下一滑,一個趔趄,滑倒在地,跌坐在了泥濘的小路上,十分狼狽。
  據說趙紅兵也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吳老板是怕了,嚇得腿軟了。
  隻見身後有人扶起來吳老板,繼續向下走。
  路很窄,隻能容納三個人並排站著,趙紅兵、費四、沈公子三人站在了路的中間,身後站著幾個頭戴鋼盔,身穿鋼製防彈背心的兄弟。其它人,都站在了小路兩側的鬆林裏。
  滿身泥濘的吳老板走到了趙紅兵麵前,相距不足3米,停下了腳步。
  吳老板身邊也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光頭胖子,還有一個是個羅鍋。後來知道,這是吳老板找到兩幫人馬裏的帶頭大哥。
  吳老板找這些人來是嚇唬趙紅兵的,震懾趙紅兵的。找來的這些人也不是各個都是殺人魔王,上來就敢開槍。雇傭兵的責任就是:把事兒辦妥,拿錢走人。這些人也不願意發生槍戰,肯定是希望不戰而屈人之兵。如果黑社會都通過開槍來解決問題,那就是黑社會頭子再手眼通天,有八百個頭也不夠殺。
  吳老板就是想展示一下實力,挫一下趙紅兵的銳氣。
  結果,吳老板和他身後的那些“黑社會”成員,全被趙紅兵身邊那些頭頂鋼盔,身穿鋼製防彈背心的兄弟們給震了!就算是省城,也沒見過這陣仗!趙紅兵和沈公子真得感謝當年第一個穿鋼製防彈背心的趙山河帶給他們的靈感。
  趙紅兵這邊鋼盔防彈衣各式槍支,吳老板那邊也不孬,來的人多數手夾著包,包裏肯定都是手槍。
  這是實力展示,展示實力不是目的,談才是目的。
  談不攏,再開戰。
  兩軍對峙。趙紅兵的人是橫向排,從山路上下來的省城黑社會是縱向的,多數都在小路上擠著,零星的20幾個散在鬆樹林裏。
  “看見了嗎?”趙紅兵指了指吳老板側麵那個大泥坑。
  這大坑,忒糝人。趙紅兵在玩兒心理戰。趙紅兵和吳老板對話,兩百多人沒人說話,有人在吸煙,有人在左顧右盼,有人在緊張的看著他倆對話。
  “你帶的那些人幹啥啊?想整死我啊?”趙紅兵咄咄逼人,根本就沒要談的意思,上來就挑釁。挑釁的一方肯定更有心理優勢,尤其是身後還有100多號兄弟,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別的膽子我姓吳的沒有,整死你趙紅兵,我敢!”
  “來吧,我就在這呢,你來整死我!”趙紅兵磨著牙向前走了一步,指著吳老板說。
  “操!別你媽裝!”
  “我草你嗎!”趙紅兵舌綻春雷,喊了個“喝”。喊“喝”挺重要,而且有講究,必須以丹田之氣吼出,才有效果,而且,東北話顯然更有效果。趙紅兵的“操”字發的是chao音,而不是cao音。
  趙紅兵、費四、沈公子等三人又上前一步,距離吳老板隻有一米,伸手可及。吳老板和身邊的兩個黑社會大哥一動都沒動。
  趙紅兵這一聲吼之後,200多人鴉雀無聲。
  這時候緊張的該輪到省城的“黑社會”了,黑社會也是人,是人就都怕死,或許有張嶽那樣一紅眼連命都不要的混子,那也是極少數,絕大多數人還是像普通人一樣怕死。
  省城來的黑社會本來心理上有絕對的優勢,以為憑借自己的陣勢肯定能把我市的這些“土流氓”嚇癱,教訓教訓趙紅兵等人然後山吃海喝一頓回省城。結果上山以後發現這陣勢勢均力敵,心理優勢幾乎蕩然無存。
  在趙紅兵簡單的咄咄逼人的兩句話加一聲吼過後,他們是怕了,他們忽然發現:雖然自己是來嚇唬人準備談判的,但人家趙紅兵看樣子根本就沒想談,人家就想幹!
  趙紅兵等人前進了兩步,吳老板等人還是一動未動。雖然他們沒往後退,但是在心理上,他們已經退縮了。
  “你裝啥?”省城的黑社會大哥也不白給,小個子的羅鍋微抬著頭,斜著眼看著趙紅兵,也是一副根本不服的架勢。
  “滾你嗎遠點,沒你事兒昂!”趙紅兵的手指頭快指到那小個子的鼻子了。趙紅兵平時很少說粗話,但是在這場合,必須要這樣說才能有氣勢。
  “我草你嗎”這小個子羅鍋真不白給,根本沒被趙紅兵嚇到,張口就罵,個子雖小,但中氣十足。
  沒等趙紅兵有反應,隻聽伴隨著又一句“草你嗎”之後的“啪”的清脆的一聲響,這小個子羅鍋居然被費四結結實實的抽了一耳光!
  雙方加在一起帶來上百支槍,居然第一個動手的是去扇人家耳光!膽子大嗎?這就是費四,就費四這膽子,這牛逼勁兒,這虎勁兒,和當年空手去抓二虎軍匕的刀刃時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費四,總是第一個動手。
  小子個羅鍋和一直沒說話的光頭胖子同時往外掏槍。他們,本以為,根本就沒必要動槍。
  電光火石間,改變戰局的人出現了。
  “你們,都他媽的別動,昂。”說話的是張嶽,聲音不大,語氣平靜。
  不是二狗愛斷句愛用逗號,而是根據大家回憶說,張嶽就是這麽不緊不慢抑揚頓挫的說出了這句話。
  要掏槍的人都停下了手。
  因為,站在趙紅兵側麵鬆樹林裏的張嶽,手裏端著一把微型衝鋒槍,黑油油的79式微衝,距離吳老板等人最多7米。
  張嶽身後站著的,是手指頭扣著保險環握著手榴彈的馬三和九寶蓮燈。
  微衝、手榴彈,齊了。
  省城的黑社會或許帶著手槍、獵槍,但根本就沒想到,張嶽居然拿著一把微型衝鋒槍!玩兒過槍的朋友知道,這槍和隻能嚇唬人的手槍的威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隻要張嶽一摟火,眼前這些人都得被他“突突”了。
  比張嶽這衝鋒槍更可怕的,是馬三和九寶蓮燈他倆手裏攥著的手榴彈,在人擠人的這條泥濘小土路上,這手榴彈要是扔進了人群是什麽後果?
  省城的黑社會雖然人多槍多,但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沒什麽大用,精確度差的手槍和獵槍遠距離沒什麽用場,而且人太多,開一槍說不定就招呼到自己人的身上了。省城的這些黑社會,估計在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見到真的手榴彈。
  看著張嶽醒目的光頭,讓人一看就脊背發涼的眼神,省城的黑社會沒一個人敢動。
  “你還牛逼嗎?”費四又給了小個子羅鍋一耳光。
  這回,小個子羅鍋沒脾氣了。
  “聽著,昂,今天沒你們的事兒,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管你們在省城混的多牛逼,到我們這裏來,不好使。”張嶽又不緊不慢的說,麵無表情。
  對方沒人說話。
  “有人想進這坑嗎?不想進,就快點走,趁著明白快點走!知道不?以後有事兒沒事兒別TMD來我們這得瑟,你們是我對手嗎?”張嶽又以他那標簽式的眯著眼睛、撇著嘴、楞著眼睛的經典表情訓話了。
  省城的100多個“黑社會”顯然都沒什麽脾氣,他們大老遠來一次也拿不了幾個錢,犯不上把命都搭上。
  “你不能走,吳老板,你留下。”趙紅兵說。
  “綁了他!”張嶽說。
  “綁了他”的意思不是要把吳老板捆起來,更不是SM什麽的,而是說:“把吳老板帶走!”
  丁曉虎一把扯過了吳老板:“走吧!”
  矮個子羅鍋棱了費四一眼:“行,今天你牛逼,我走,但我告訴你,你動吳老板一指頭,我整死你!”矮個子羅鍋是想找回點麵子,畢竟,這次人丟大了。
  “都啥幾吧時候了,你還牛逼呢?快點走,沒你事兒。再你媽墨跡,崩了你。”張嶽眯著眼睛說。
  顯然,即使是張嶽,也不願意貿然開槍。
  省城的黑社會上山,我市的混子下山。張嶽掐著微衝,馬三和九寶蓮燈握著手榴彈,原地不動,一直盯著省城的黑社會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範圍之內。
  小雨停了,泥濘的南山小土路上,全是散亂的腳印,而且,還留了個大坑。
  就在剛才,這裏還聚集著2、300人,大戰曾一觸即發。
  當然,吳老板被趙紅兵等人帶走了。
  這一戰,沒有出現真正的大規模槍戰,但事實上,這樣大規模的約戰,也很難真正出現槍戰。盡管如此,但二狗卻認為南山之戰在我市以趙紅兵、張嶽等人為首的黑社會團夥形成進程中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其主要意義有以下四點:
  1,武力的巔峰:此戰是趙紅兵、張嶽等人武力的巔峰之作,微衝、手榴彈等武器第一次真正走上了前台,此類巨無霸武器在張嶽手中出現,標誌著張嶽等人的武力已淩駕於全市所有團夥之上。這樣的場麵,在我市至今為止的幾十年中,隻出現過一次。
  2,領袖地位的確立:不但組織了100多人的隊伍,而且其中還有多位江湖大哥,作為本次戰鬥的組織者和戰鬥的決定性人物,趙紅兵和張嶽奠定了我市江湖中的領袖地位。注意:是領袖地位。以前趙紅兵、張嶽團夥隻是知名度最高,但卻不具有對非本團夥成員的號召力。此戰過後,趙紅兵、張嶽,在我市,一呼百應。
  3,一掃頹勢:趙紅兵、張嶽此時剛剛出獄不久,雖然名聲尚在,但相對於其他團夥的財力等方麵並無絕對優勢,此戰過後,趙紅兵、張嶽再次確定了本市第一團夥的地位,無可撼動,再無團夥可抗衡。
  4,樹立英雄形象:此戰被認為是捍衛我市混子榮譽的一戰,就連從我市考到省城去的大學生都經常跟省城的同學吹噓這一戰。可見,趙紅兵、張嶽、費四等人的形象不是負麵的,而是英雄式的。
  基於以上四點,趙紅兵等人以後“生意”也好做多了。
  當然,吳老板這事兒還沒完,遠遠沒完。
  能找來上百號黑社會千裏迢迢來幹一仗的吳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是說被綁了就被白綁了的。
二十一、社會老油條

  如果是一通槍戰敵傷一千,己傷八百的勝利,那隻能叫慘勝。慘勝過後,要麽入土為安,要麽跑路,被通緝一輩子,直到被抓住為止。
  兩個耳光加幾句話就徹底挫敗了對手的勝利,那才是全方位的勝利。而且,還“綁”來了吳老板。
  趙紅兵、張嶽等人凱旋歸來,帶著一群兄弟去吃飯,各式車輛組成的車隊從市中心呼嘯而過,小雨後的大街上沒有塵埃,空氣格外清新。
  夕陽,彩虹。
  這,絕對是我市江湖中人的一次盛會。這等盛況,在一呼百應的土匪式混子頭子張嶽在一年後被處決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也不可能有人有張嶽這樣的號召力了。或許江湖中以趙紅兵一己之力也能號召起全市有名的混子再集合在一起拚起一搏,但已經沒有足夠的外辱可以需要動用這麽多人,而且,此戰過後,也沒有人再敢惹趙紅兵了。
  一戰安天下的不是吳老板,是趙紅兵,是張嶽。他們幾個,是真的露了臉。
  這一戰,終究成為了經典,銘刻在了我市黑社會發展的史錄上,這是裏程碑。南山上的那個大坑雖然在以後十年的歲月裏逐漸被泥沙所填埋,但它卻始終留在我市市民的記憶裏。那個大坑,也代表了我市流氓史上鬥毆的最高水平,最高境界。
  蕩氣回腸的南山之戰,後人,已無法超越。
  南山之戰頗有點像武俠小說中的武林大會,而武林大會通常會選出武林盟主,這次也不例外。但是此次的武林盟主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夥,趙紅兵、張嶽、費四等人構成的關係極為牢固但經濟上又保持鬆散關係的團夥,成為一個完全淩駕於我市其它任何混子團夥之上的一個團體。
  這個團夥將來不成為黑社會,哪個會成為黑社會?
  平日和和氣氣但在大場麵中絕對盛氣淩人的趙紅兵,麵對對方無數槍支卻上手就抽對手老大耳光的半個殘疾人費四,手持微衝一句話鎮住所有在場對手的張嶽,還有並沒有被人忘記的在廣州混得如魚得水的李四,甚至是已經退出江湖但懷揣一把槍刺就站在費四身後隨時準備紮人的小紀……
  這些人,隨便拿出哪一個來,都是絕對的江湖大哥。更何況,這些人,一遇上大事,從來都是綁在一起,打都打不散。
  更有江湖傳言,公安局也已知道了他們約戰的消息,但就是沒敢出警,此傳言是真實假二狗無從判斷,隻當個傳言聽。但二狗知道的是,當年我市刑警隊和區刑警隊的鎮隊之寶無非也就是幾把微衝,靠那些刑警去對付這200多號持槍的亡命徒,好像的確有點不夠用。
  趙紅兵等退伍兵秉承優待“戰俘”的我軍傳統,吳老板一樣上桌,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即使是發生了衝突,對吳老板還是尊重一些。趙紅兵,的確不是小*****。
  而且,出一口惡氣也絕對不是趙紅兵的目的。談,才是目的。
  毛主席在朝鮮戰爭時曾經說過:打是為了談,打也促進談。趙紅兵肯定也知道毛主席的這句話。
  酒過三巡,人散的差不多了。
  “吳老板,你看這個事兒應該怎麽解決?”趙紅兵發話了,下茬子了。
  “趙老板,地麵是你刨的,不是我讓你刨的,對吧!”
  “對!”
  “那我應該給你什麽錢呢?”
  “車馬費!”
  “車馬費?”
  “你從省城找來了那麽多黑社會,來嚇唬我,我隻能找來我的兄弟幫我賣命了。今天來到這些人,你說我該打點打點嗎?人家也是有家有業,憑什麽為我拚命。”
  江湖中人要錢也需要借口,也需要理由。雖然吳老板說隻付一半工錢不對,但刨地麵這事兒是趙紅兵自己做的,沒理找吳老板要錢。但吳老板找來一群省城的黑社會想來教訓趙紅兵,那就顯然是吳老板的不對了。
  “恩,你要多少?”
  “按人頭計算,一人一萬。”
  “這樣吧,我給你100萬。”此時的吳老板,還沒忘記講價呢。
  “不行!”
  “趙老板,這個工程,我虧大了。”
  “一分也不能少!”
  “我打個電話吧!”
  “隨便。”
  趙紅兵知道,吳老板這又是找江湖中人出麵說情了。東北人都這一個習慣,出了事兒不去琢磨找公檢法,卻總是去找“社會人”解決。
  吳老板這個電話打給了那個和他一起上南山的光頭胖子。
  “胖哥,麻煩你找一下大哥吧!”
  “恩,隻能這樣了。”胖哥的大哥在省城絕對是和九哥同一級別的江湖大哥,肯定也是實力位列前五的大哥。在這裏,把胖哥的大哥稱為“老水”。
  據說胖哥回頭又給“不好露麵”的李武打了電話。
  “省城裏或者你們市,誰能跟趙紅兵他們這些人說上話?”胖哥問李武。“說上話”的意思就是“誰對他們說話管用的意思。”
  “省城的九哥,我們市沒有。”
  “好,知道了。”
  胖哥打電話給了老水。
  老水和九哥有交情,但交情不深。江湖中人,互相給麵子。
  “聽說你有幾個小兄弟把咱們這的吳老板給綁了?”
  “我的小兄弟?誰呀?”九哥那天顯然沒嗑藥,裝傻呢。
  “有個叫趙紅兵的,還有個叫張嶽的。”
  “那不是我小兄弟,那是我朋友。”
  “能說上話不?他們獅子大張口,一張口就是100多萬,吳老板的意思是隻想付100萬。”
  “錢又不是很多,吳老板又不缺這點,要就給唄。”九哥太欣賞張嶽了,這是幫張嶽說話呢。
  “嗬嗬,九哥,我老水的麵子還不值那幾十萬啊?”
  “值,我一會打電話問問吧。不過醜話說到前頭,我肯定給你老水的麵子,但我和他們隻是朋友,他們是不是給我麵子我可不知道。”九哥這樣的人精,才不會輕易答應什麽事兒呢。
  “九哥的本事,我老水也不是不知道。這個趙紅兵、張嶽都是什麽人啊?在他們那,我隻知道以前不是西霸天是社會大哥嗎?怎麽了?現在西霸天也不管用了?改朝換代了?”水哥說的西霸天就是李老棍子,李老棍子八十年代初和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稱雄我市西邊一帶,綽號西霸天。
  “嗬嗬,那我就不知道了,行了,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九哥電話又打給了趙紅兵。
  趙紅兵一看電話號碼,就知道是吳老板那個電話起作用了。
  “能量不小啊?認識社會人不少啊?”趙紅兵在接電話前,笑笑對吳老板說。
  此時的趙紅兵,是鐵了心了,誰說話也不管用了。
  “九哥,你來說情來了吧,哈哈!”趙紅兵也是個人精,故意拿這話搪塞九哥呢。
  “哈哈,這你都知道了。”
  “一猜就是!”
  “有人給我打電話了,讓我給他個麵子,跟你求求情,少要點。”九哥坦誠著呢。
  “嗬嗬,九哥你給他麵子,那人家吳老板從省城叫人來歸攏我,可沒給我麵子。”
  “那你就是不給我麵子了?”九哥這話說笑著說的,他本來就沒想給水哥求情,就是例行公事打個電話。
  “不給,這麵子不能給。該要多少錢就要多少錢,你九哥說了話也沒用。”趙紅兵聽懂了九哥的意思。
  “既然你不給我麵子,那咱們倆就掰了吧!”九哥說。“掰”是東北社會人經常說的話,意思就是絕交。
  “掰就掰唄!”
  倆聰明人,在這裏演戲呢。老水給九哥打電話,九哥隻能給趙紅兵打電話,打電話不成功總該有個結果吧?“掰”,就是個結果。
  事實上,在以後,九哥和趙紅兵不但沒掰,而且關係相當好。
  九哥又給老水打了電話。
  “打了電話,人家根本沒給我麵子。”九哥說。
  “不是吧?九哥的麵子都沒給?”
  “恩,不給我麵子,趙紅兵看樣子是誰的麵子也不給。後來我和他在電話裏吵起來了,掰了,唉。”
  “九哥,這事兒麻煩你了,改天請你吃飯。這事兒,我自己想辦法去吧!”
  “老水……”
  “九哥,真謝謝你了。”
  據說老水無奈又給李老棍子打了電話。
  “老李,趙紅兵、張嶽你認識嗎?”
  “……認識。”李老棍子這一輩子就折在趙紅兵手裏過,而且折了兩次,一聽這名字就頭大。
  “綁了我一個朋友,你能幫忙要人嗎?”
  “……綁人無非也是要錢吧,拿了錢我去贖人,這沒問題。你說這倆人我都打過交道。”
  “錢認掏,就是想少出點,這不是讓你老李幫忙說句話嗎?”
  “我估計不行,現在他們這夥人都剛放出來沒幾天,手裏都缺錢呢。而且,他們現在囂張的很……如果說拿錢我去贖人,那趙紅兵還是應該給我這麵子的。”
  “老李啊,不就是想少拿點嗎?要是全數的拿,那還用你嗎?”
  “那我就沒辦法了,這忙,我幫不上。”
  完了,老水心中的我市一哥西霸天也不管用了。
  怎麽辦呢?社會大哥誰都鎮不住趙紅兵、張嶽了,水哥也不管用了。胖哥琢磨從內部解決了。
  據說胖哥的電話又打給了李武。
  “你和趙紅兵、張嶽都很熟,是吧?”
  “對,把兄弟。”
  “商量商量,讓他們少要點錢,他們能給你這麵子不?”
  “試試吧!”李武這是想拚麵子,在省城大哥麵前買好。
  當晚九點多,李武去了飯店,李武到的時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費四、小紀都斜著眼睛看李武,沒人跟他說話。
  唯一跟李武說話的是沈公子:“李武,你來了?才來?菜都涼了你還來幹嘛?要麽我讓服務員給你熱熱菜去?就怕是廚師都下班了!”
  沈公子的嘴,那是真損。
  李武聽到這話也有點掛不住,他明白沈公子說的是什麽意思。
  但是李武還是得拚麵子,跟趙紅兵說這事兒。
  “紅兵,省城的一個朋友給我打電話了,意思是能不能讓你少要點錢?”
  這話說出來,趙紅兵一愣。再怎麽說,李武和自己也是結拜兄弟,拚命的時候不幫忙也就算了,這時候怎麽又幫人家來說情來了?趙紅兵萬萬沒想到李武居然會幫人家說話!
  李武這句話說完,沈公子說出去透透風,小紀和費四摔門走了,不吃了,回家了。同樣是結拜兄弟,小紀、費四去跟著一起玩命,李武不但沒去,還幫著人家說話!
  包房裏隻剩下來趙紅兵、張嶽、李武、吳老板四個人。
  “恩,那你說怎麽辦?”
  “100萬,你看行不?紅兵?”李武真張的開這口。
  趙紅兵沉思不語。
  2分鍾後,拍了拍李武的肩膀。
  “100萬不行,少給10萬吧,既然你說話了。”
  說完,趙紅兵也出去透風了。這十萬,是買斷兄弟10幾年的情誼,也是彌補一下那天趙紅兵暴怒踹了李武一腳的過失。但以後李武再張口,應該是不管用了。
  “你他媽的以後別扯這淡!”張嶽吼了李武一句。
  趙紅兵走出飯店聽見樓下很吵。在飯店二樓的窗戶往下一看,樓下又打起來了。丁曉虎、大耳朵等一群西郊的混子和袁老三、趙曉波這群太子黨正在樓下掐著板磚、抓著頭發大打出手呢。
  這兩夥人本來就是宿敵,袁老三、趙曉波等人沒趕上南山大戰,卻趕上了戰後的飯局,都喝多了,丁曉虎等人也喝多了,幾句不和,就打了起來。
  趙紅兵氣不打一處來,看樣子要是不製止,一會刀槍都得上來。
  還沒等趙紅兵製止,就聽見樓下的沈公子喊了:都他媽的別打了。
  沈公子的話還是很有效的,都停下了,不打了。
二十二、城裏的流氓,把夢照亮

  趙紅兵看見停了,不打了,就沒下樓。
  他也沒法下樓,一個是親侄子,一個是最好的小兄弟,他下去也沒法說什麽。趙紅兵關上窗戶,還是能聽見樓下的沈公子的喝罵。趙紅兵知道,沈公子對李武那點氣,都撒到這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孩子身上了。平時沈公子貧歸貧,但嗓門可真不大。
  按戰鬥力來說,袁老三、趙曉波等由市中心等幹部子弟組成太子黨的戰鬥力遠不及丁曉虎、大耳朵等西郊的混子,但是袁老三等人顯然更敢下手、更不怕事兒,因為畢竟他們身後站著他們的父母。
  袁老三等人打架完全是給家糟踐錢,而丁曉虎等人打架是為了生存。丁曉虎和趙曉波是絕對的宿敵,天生的冤家。而且他倆,分別是我市年輕一代最有名氣的兩個團夥的代表人物,如果沒有趙紅兵的關係,他們兩幫早該打出人命來了。
  李武從包房裏出來了:“紅兵,謝謝啊!”李武還走上前去拍了拍站在窗戶邊上抽煙的趙紅兵。
  “……你先走吧!”趙紅兵禮貌性的笑笑,也拍了拍李武。
  李武下了樓,沈公子假裝沒看見,繼續對趙曉波和丁曉虎訓話。李武也走上前去拍了拍沈公子,“我走了”。
  沈公子勉強點了點頭,看都沒看李武一眼。
  看見李武走了,沈公子隨後就上了樓。
  “紅兵,我說什麽來著?!李武就是個兩麵光,誰都想不得罪!在誰那都想當個好人!今天給咱們報信,明天跟省城的人討好,他算個什麽東西?!現在開始拿咱們的錢去做人情了,咱們在南山的時候他在哪?!”沈公子一肚子火。
  “……”趙紅兵看著沈公子,沒說話,實在是無話可說。
  當一個臉皮厚的人以感情來脅迫另一個臉皮薄的人的時候,這臉皮薄的人十有八九是輸了,而且輸的窩窩囊囊。與其說輸在感情上,倒不如說輸在臉皮上。趙紅兵就是拉不下麵子,怎麽辦?
  “唉……”沈公子說完,也覺得自己有點過火了。他太了解趙紅兵了,他知道李武一說趙紅兵肯定得給麵子,所以李武說完沈公子就自己走出去透氣了,他就是不想窩囊。
  “沒有下一次了……”趙紅兵說。
  “紅兵,我不是說那點錢的事兒,那點錢算什麽啊?!我就是瞧不起李武這人!”
  “我明白。”趙紅兵啥不明白啊?他啥都明白。但是即使他明白,也得輸給李武,這世界上總歸是臉皮厚的人吃香。
  “經過這樣一次,紅兵你說,還有人敢和咱們合夥做生意嗎?以後咱這生意怎麽做?誰敢把活兒給咱們?”沈公子愁啊。這次生意算是沒賠本,但是對於正經做生意的人來說,以後有膽量去和趙紅兵去合作的肯定不多了。
  對於江湖中人來講,趙紅兵是英名大震。對於生意人來講,趙紅兵是惡名大震。
  “天無絕人之路,這世界上,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你看人家張嶽,那錢賺的不是比印鈔機還快嗎?”趙紅兵說。
  “咱們怎麽能跟張嶽比?咱們是希望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賺錢的。”
  “人家張嶽也不偷不搶啊?”
  “嗬嗬,讓你去幹張嶽那樣的事兒,你能幹嗎?”
  “……我幹不了”趙紅兵也樂了。
  可能有人會問,張嶽出獄以後都幹什麽呢?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恐怕張嶽自己也回答不上來,因為這世界上有多少行業,人家就“涉足”多少行業,來錢的路子不是野,是忒野。反正人家張嶽不偷不搶,就靠名片上“張嶽”那倆字吃飯。
  98-99年,是張嶽折騰的最凶、賺錢最多的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張嶽名下的公司至少10個,連蔣門神都兼著好幾個公司的總經理!現在二狗舉例來說說據二狗所知張嶽都幹些什麽。
  案例一:電梯代理
  黑社會頭子張嶽咋還成渠道商了呢?
  98年開始我市的高層建築開始多了起來,有了高層建築就應該有電梯。當時我市還有個電梯代理商,代理日本三X牌電梯的,賺了不少錢,張嶽就在吃飯時偶爾聽了別人說了一句:“那XXX代理三X牌電梯,真賺啊!”。張嶽聽了以後,馬上安排蔣門神問問哪有需求,然後又讓手下人去聯係取得某本土電梯代理權。98 年時候電梯的利潤那是相當高,本土牌子更是返點高,利潤高。
  幾個大的電梯工程項目招標即將開始時,張嶽開始請那個“日本三X牌電梯代理商”吃飯了。
  江湖上最有名的社會大哥請吃飯,他敢不來嗎?他必須來。
  張嶽請完他這競爭對手吃飯然後就請他唱歌,請完唱歌再請他去打保齡球,請完保齡球再去請桑拿。吃飯、喝酒、唱歌、打球、嫖娼一條龍。一請就是一個禮拜,一玩就一通宵。天天請。人家身體都頂不住了。
  這一個禮拜中的某天,張嶽隻是偶然“不經意”說了一句:現在我也代理了個XX電梯的牌子,現在不是XX工程要招標嘛。
  這三X牌電梯代理商也不傻,他當然明白怎麽回事兒。
  一個禮拜後,工程招標開始,就張嶽一個人去的,連個競爭對手都沒有,他不中標誰中標?
  
  案例二:酒水飲料推銷員
  黑社會頭子張嶽怎麽還賣啤酒飲料了呢?
  且說我市有個啤酒廠,這個啤酒不是難喝,那是非常難喝。在我市曾有一個流傳久遠的故事,這個故事可能很多城市也都有:
  一個刑警審訊嫌疑犯:“你說還是不說!”
  “……”嫌疑犯不說話。
  “好,那你在這坐著吧,別睡了!”
  “……”嫌疑犯還是不說話。
  “……你有剛!”一天一夜過後,嫌疑犯還是什麽都沒說。
  “報告政府!我想喝水!”
  “現在我們隊裏沒水,你要是招了,我出去給你弄點水去。”
  “……”嫌疑犯還是什麽都不說。
  這時,刑警隊隊長進來了,很淡定的看了嫌疑犯一眼,然後緩慢而有力的說:
  “小張,給他弄點XX啤酒去,他不是渴嗎?讓他喝!灌他喝!”
  “!!……政府!!我全說了,我認罪,我啥都說,千萬別讓我喝XX啤酒啊!”
  所以說,這啤酒忒難喝,難喝的程度有如滿清十大酷刑。因為忒難喝,所以賣不出去。
  啤酒廠要倒閉了這麽辦啊?廠長得想辦法啊?廠長就找到張嶽了。
  “現在咱們市的啤酒市場都讓外地啤酒占了,啤酒廠都快倒閉了,工人也快下崗了。張總是咱們市的社會名人,也照顧照顧咱們市的企業,想想辦法唄?”
  “行啊,我想想辦法去,給我個獨家代理吧?”
  “謝謝張總了!”
  “客氣,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沒出倆月,價格在1塊5到3塊之間的其它品牌啤酒在我市基本絕跡了,要麽啤酒是6塊錢以上的外地啤酒,要麽是本地啤酒,再或者就是罐啤。當年我市消費能力比較低,市民隻能咬牙喝張嶽代理這個我市的啤酒,所以飯店裏,啤酒總就存這麽一種。
  沈公子一喝啤酒就罵張嶽。
  張嶽每次喝這啤酒時候也是皺著眉頭,呲牙咧嘴,看起來挺難受,說:“真TMD難喝!再也不喝了!咱們整點白的吧!”
  光這啤酒一項,張嶽98-99年至少賺了幾百萬。
  話說回來:我市這啤酒一旦喝習慣了,還真適應不了其它品牌的啤酒,二狗後來讀大學時再喝別的啤酒感覺那都不是啤酒,因為我市這啤酒根本就不是啤酒的味。
  終於有一次二狗在上海喝多了,小半杯黃酒沒喝完然後又倒上了大半杯啤酒,一口幹了下去後,忽然間熱淚盈眶:我操,我想家了,我喝出了家鄉的味道,家鄉啤酒的味道,那濃濃的鄉情,都在這半杯黃酒加半杯啤酒裏。
  案例三:……
  總之,張嶽賺錢的途徑萬萬千,數錢數到手軟。
  趙紅兵雖然名聲不比張嶽小,但趙紅兵還真就沒張嶽那股土匪勁兒,別看張嶽又賣電梯又賣啤酒的,這些事兒趙紅兵還真未必做的來。
  在吳老板這事兒解決以後,趙紅兵和沈公子還真的短時間沒事兒可做,成天發呆。
  趙紅兵等人發呆歸發呆,但是真的有人崇拜他,二狗知道有個人崇拜他,由於這個人在後來的故事發展中也算是個重要人物,所以二狗簡單介紹他,在下文中,二狗把他稱為大誌。
  大誌是農村人,上數100代都是農村人,包括大誌也是農村戶口,剛剛進城1、2年,舉家從農村搬進了城裏。中國在九十年代末農村城市化進程在加快,羨慕城市人生活的農村人經常漫無目的的有點積蓄就舉家進城,希望過上城市人的生活。
  這是曆史的潮流,誰都無法逆轉。
  當農村人進城以後,才發現城市的生活之艱難。尤其是在我市,城裏人的生活多數根本不如農村人,農村人起碼餓不著,但在我市90年代末期,市民揭不開鍋的多了。
  大誌的爸爸在農村的時候就開了個商店,賺了點錢,然後把鄉下的地承包出去,帶著錢搬進了城裏,又在城裏開了個商店,這個小商店生意不太好,但全家就得靠這個活著。生活,挺困難。
  困難歸困難,但是大誌的爸爸還是要供大誌讀書。大誌是家中的獨子,學習成績並不好,考高中落榜以後,被大誌的爸爸送進了我市一所財經的中專學校,據說能就近的伺候大誌,讓大誌安心讀書,也是他父母決心進城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九十年代末期,中專已經不需要努力的去“考”了,基本上,花錢就能上。望子成龍的大誌爸爸每年至少要拿出一萬元供大誌上學。
  但大誌,真不是個讀書的料。盡管家已經搬到了市裏,但大誌還是堅持不再家住,一定要住校。為什麽啊?因為住校自由啊!大誌爸爸拗不過他,隻能同意。
  98年春開學伊始,大誌拿著爸爸給的2000多塊學雜費和生活費去了學校,上午在學校裏轉了一圈,排隊沒交上錢,下午大誌就鑽進了馬三的遊戲廳。
  大誌三天三夜沒出來。
  等三天三夜過後,他身上據說隻剩下3毛錢了,他爸爸媽媽一毛一毛攢的2000多塊錢,全輸在了馬三的遊戲廳裏。
  大誌趴在遊戲機上開始哭。學雜費和生活費都輸光了,怎麽辦?
  九寶蓮燈走了過來,拍了拍他:“兄弟,輸光了沒錢吃飯了吧!給你20塊錢,吃點東西,回家吧!”出身城市貧民窟的九寶蓮燈人不錯,看著農村孩子打扮的大誌,挺同情。
  大誌哭的更厲害了,趴在桌子上就是不走。
  這時,改變大誌一生命運的人出現了,蔣門神來了。
  蔣門神一進門就大喊:走,兄弟們,跟我吃飯去,吃死他們!
  蔣門神這是要吃死誰?原來,在這之前的一天中午,蔣門神來找馬三談事兒,談到一半,餓了,他倆就去遊戲廳隔壁的一個規模不小的自助餐廳吃飯,這個自助餐廳有個規矩,隻收菜錢,飯錢隻收一塊,按人頭算,無論你吃多少碗,都隻收一塊,但是不能浪費,浪費就罰一塊。
  蔣門神吃到半碗的時候,飽了,不吃了。
  把那個剩下半碗的飯蔣門神當煙灰缸了,馬三和蔣門神一人在裏麵撚滅了一個煙頭。據說,蔣門神還往這個碗裏吐了一口痰。
  很快,吃完了。
  “買單!”蔣門神叫服務員。
  “先生,您浪費了米飯,需要加收一元!”這服務員話真多,其實直接多收蔣門神一塊錢也就算了,蔣門神才不知道這頓飯需要多少錢呢。
  “憑什麽多收我錢,我花錢買的,自己不吃不行啊?!”蔣門神火大了。
  “你花了一塊錢,隻要不浪費,吃多少都可以!但是隻要浪費,我們就要加收一塊錢。”
  “你們飯店這是什麽規矩!”
  “先生,你抬頭看!那寫著呢!”
  蔣門神抬頭一看,確實寫著呢:拒絕浪費,浪費米飯罰款一元。
  “先生,您看見了吧?”服務員洋洋得意。
  “……”蔣門神沒話說。
  “我們這裏是明文規定的,這錢你必須得交。”服務員更是得意。
  “扯淡!”強驢蔣門神就是不服輸。
  “先生……”
  “我把它吃了你還罰不?”蔣門神那倔勁兒又上來了。
  “當然不罰了!”服務員看著那個滿是煙灰煙頭的半碗飯,才不信蔣門神真能把這碗飯吃了呢。
  這服務員錯了,她不知道她眼前這條大漢,就是蔣門神。曾經一天一夜啥事兒沒有乘坐三輪160公裏的蔣門神。
  據現場目擊的馬三說:蔣門神二話沒說隻拿筷子一扒拉、一仰頭,就一口把這滿是煙灰煙頭的半碗飯一口給吃下去了!
  麵不改色,一口吃下去的!一口咽下去的,嚼都沒嚼。
  身帶避雷針而且一向隻負責雷人的馬三這下遭雷擊了,雷死了被!
  “你還罰錢嗎?”蔣門神一口咽下去了以後,穩定了一下呼吸,得意洋洋的對服務員說。
  “……”服務員已經被九雷轟頂了,哪還說的出話。
  蔣門神點了根煙,神態自若的買單,走人。
  馬三香汗淋漓。
  蔣門神是能吃虧的人嗎?雖然昨天表麵上他是在飯店取得了勝利,但是實際上吞下那口髒飯肯定還有口惡氣!
  不行,蔣門神得報仇!
  據說當天晚上蔣門神啥也沒吃,誰請客也不去,而且通知了遊戲廳裏九寶蓮燈等人:晚上誰也不許吃飯,明天等我安排!
  這不,中午,蔣門神帶著一箱榨菜來了,銅錢橋榨菜。
  “都誰餓,跟我一起去吃?!我請吃飯!”蔣門神站在門口喊。
  “走吧,一起去吃吧,蔣哥請吃飯!”九寶蓮燈拉上了大誌。
  大誌跟著就去了,他實在忒餓了,三天隻顧著賭錢,根本就沒吃東西。
  蔣門神帶著九寶蓮燈、大誌等五個人去了隔壁的自助餐廳。
  隻點了一個菜,青椒土豆片,三塊,最便宜的。
  每個人口袋裏都塞了5包銅錢橋,鹹,特鹹,又辣又鹹,下飯。
  “米飯一塊,隨便吃是嗎?”蔣門神略帶挑釁的看著昨天的那個服務員。
  “先生,是!”
  “恩,好!”
  蔣門神發話了:你們五個聽清楚了,每個人必須至少吃10碗,菜是少了點,就一個。菜吃光了就吃榨菜,吃死他們。10碗以上,誰多吃了一碗,我獎勵20塊,兄弟們,吃吧!
  在飯店吃飯的客人和服務員無比驚訝的眼光注視下,這六個人右手筷子,左手榨菜,開吃了。
  吃的那叫一痛快。
  蔣門神吃了17碗,九寶蓮燈13碗,大誌居然吃了22碗!
  大誌的麵前的碗最高!一摞已經擺不穩了,高高的兩大摞。
  數碗,94個!!!滿桌子都是碗!!!!就一個空盤子。
  這六個人都吃不動了,路都走不動了。
  “服務員,買單!”蔣門神撐得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先生,一共九塊!”
  “收著,我喜歡你們這,我明天還來。”蔣門神得意的笑著說。
  “兄弟們,走!”
  “你小子不錯,真能吃!”蔣門神誇了大誌一句。
  這樣一來二去,大誌和九寶蓮燈等人混熟了,大誌也不去好好上課,成天就泡在馬三遊戲廳裏,偶爾幫忙上上分,收收錢什麽的,儼然也成了馬三的小弟。
  上南山,馬三也帶上了大誌。
  在南山上,大誌算是見識到了趙紅兵、張嶽等人的威風。
  當個社會大哥多好,當個城裏的社會大哥多好!名車開著,豪宅住著,走到哪裏身後都是一群小弟跟著。
  大誌也立誌要成名,成為社會大哥!
  當時98年有個流行的歌兒,叫《城裏的月光》,用在大誌身上不錯。
  照亮大誌的不是城裏的月光,而是城裏的流氓。
  城裏的流氓,把夢照亮……
 第二十三節、宿命
  大誌和九寶蓮燈倆人一個是城市貧民子弟,一個是農村貧民子弟。倆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願意回那個貧寒簡陋的家,寧願睡在馬三這個遊戲廳。他們睡就是睡在幾張椅子拚成的“床”上,還要時不時的被“上分”聲吵醒,想洗個澡都得去公共浴池。但他倆,還真就倆月仨月的不回一次家。
  二狗每次騎自行車路過馬三的遊戲廳,都能看見這二位。而且看見這二位的時候,他倆總是稀鬆著睡眼,一副沒睡醒的架勢。這兩個當時年僅20歲的孩子,總能讓二狗感覺已經垂垂老矣,暮氣沉沉,頹廢的很。也難怪,成天就這休息條件,怎麽可能讓人有精神。
  黑社會成員的小弟,過著就是這樣的生活,他倆如果想翻身,除非等馬三混到張嶽那地步。可全市混成張嶽那份上的,無非也就張嶽一個而已。
  馬三可沒逼著他倆讓他倆成天沒日沒夜的泡在遊戲廳裏,這是他倆自願的。在馬三這裏,總是能有口飯吃,而且吃得還不錯,馬三按月給他們發工資,工資也不低,而且馬三還不定期的甩給他們幾百讓他們出去好好吃兩頓。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聽說大誌的爸爸曾經來遊戲廳找過幾次大誌,連打帶踢,把大誌強拽回家。但過不了三天,大誌就又來了。大誌的媽媽來遊戲廳連哭帶鬧,拉大誌回去上學,大誌嫌他農村的媽媽丟人,不願意讓他媽媽在這裏鬧,隻能跟著回家。但不出一禮拜,大誌也又回來了。
  像張嶽這樣的城裏的流氓,已經把大誌的夢照亮了,這倔強的農村孩子,下了決心要混社會,混出個名堂裏。在他們農村,混子都是被全村人瞧不起的,但是在城裏,好像張嶽、趙紅兵這樣的大混子是很受人敬仰的。大誌,就想成為像趙紅兵、張嶽這樣的人。
  大誌煩自己的父母,嫌自己的父母又墨跡又給自己丟人,但九寶蓮燈倒還挺羨慕大誌,羨慕大誌有個完整的家庭和愛他的父母。
  九寶蓮燈由於在上初三時偷了自己貧寒的家裏父母僅有的4000塊錢存折在半個月內全部花光,被父母暴打一頓後逐出家門,雖然沒有正式斷絕父子及母子關係,但是也和斷絕也差不多了。九寶蓮燈的姐姐也隻比他大兩歲,學習成績一向不錯,但是在上高一的時候和同班的一個男同學相戀,一不小心懷了孕,懷孕以後她又不跟任何人說,也沒去做人流,直到肚子裏孩子已經6、7個月了的時候,被太多的同學都發現了她肚子的異樣,風言風語傳到了老師耳中、家中,九寶蓮燈的姐姐才承認。此事,曾在我市X中轟動一時,九寶蓮燈的姐姐,也成了知名人物。
  當時九寶蓮燈的姐姐自殺過,但自殺未遂。隨後,流產、退學,在九寶蓮燈被逐出家門一年以後,九寶蓮燈的姐姐也被性格暴躁的父母逐出了家門。一個年僅17歲的女孩子那纖弱的肩膀怎麽能承受這些?被逐出家門後又怎麽樣去生活?從此,九寶蓮燈的姐姐成了妓女,這個清清秀秀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就在我市距離火車站約100米的洗頭按摩一條街的低矮的洗頭房裏賣 淫,一賣就是四年。
  雖然九寶蓮燈的父母在一年之內把兩個孩子都逐出了家門,完全不顧骨肉親情,但是九寶蓮燈姐弟倆感情卻是極深,九寶蓮燈的姐姐經常來遊戲廳裏看望九寶蓮燈,每次來,都給九寶蓮燈帶一些好吃的,而且,偶爾還給九寶蓮燈買一兩件新衣服。姐倆兒,總是相談甚歡。
  據說,九寶蓮燈在收拾老古時領到第一筆安家費三萬元的時候,曾經找過他姐姐。
  “姐,這三萬塊錢你拿去開個店吧,現在租個店麵也沒幾個錢。”九寶蓮燈說。
  誰願意讓自己的親姐姐去賣 淫?受人欺淩?
  “你先拿著吧,三萬塊錢可能不夠。我想代理個二線服裝品牌,我現在也有點積蓄,等我再幹一年,最多一年,咱們就合夥開個專賣店,這錢你先留著,要麽,姐姐幫你存起來吧。”九寶蓮燈的姐姐知道,九寶蓮燈這三萬塊錢是拿命換回來的,拿命換回來的錢,不能隨便花了。
  人的生命的價值很難用數字估量,但九寶蓮燈當時的生命價格是確定的:三萬塊。
  此時的九寶蓮燈已經20歲了,多少懂些事兒了,再也不像上初三時那樣有錢到手就亂花了,真存下來那三萬塊錢。開個二線品牌服裝專賣店,是那段時間九寶蓮燈總掛在嘴邊的話。
  二狗還記得九寶蓮燈的一件事兒,從這件事兒足以反映其姐弟情深。98年夏天的某天黃昏,九寶蓮燈等人坐在遊戲廳門口抽著煙吹牛,二狗也在。這時,大耳朵騎著摩托從旁邊路過,看見九寶蓮燈等人在門口,就停下了車。
  “喂!大耳朵,幹嘛去!”九寶蓮燈和大耳朵認識。
  “找你姐姐玩兒去!”大耳朵隨口開了句玩笑。
  隻見九寶蓮燈“霍”的站起。
  “草 你 嗎!你說啥!?”九寶蓮燈看樣子是想動手。
  “你罵誰呢?我就說找你姐姐玩,我說要把你姐姐怎麽樣了嗎?”大耳朵還是笑嘻嘻。
  “草 你 嗎!以後你他嗎的說話注意點!”九寶蓮燈怒氣未平。
  “我草 你 嗎,你姐姐不就是個賣 X的嗎?”大耳朵當時跟著趙紅兵混,大場麵見多了,此時被馬三的小弟連罵了兩句,也火了,連出惡語。
  九寶蓮燈不再答話,順手抄起一塊磚頭子衝了上去。揮臂一掄就把大耳朵連人帶摩托車一起放倒。
  九寶蓮燈的鐵哥們兒大誌隨後也撿起來一塊磚頭子,倆人開始削倒在地上的大耳朵。
  拉架的眾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九寶蓮燈和大誌拉開,大耳朵已經被打得滿臉是血,過了半天才被人扶起來。
  大耳朵刺到了九寶蓮燈心底的最痛處,盡管九寶蓮燈很清楚,他的姐姐就是個賣 淫的,但他還是不願意被人說出來,而且,還是被當眾說出來。任何人都有自尊心,即使是混在社會最底層的九寶蓮燈也不例外。
  事後,馬三給張嶽打了電話,張嶽又給趙紅兵打了電話,才把這事兒平息,否則大耳朵非把丁曉虎等人都找來報仇不可。
  “都是自家兄弟,一語不和,打起來很正常,但別再去找九寶蓮燈了昂。你要是去找他,以後我就不認識你。”趙紅兵是這麽對大耳朵說的。趙紅兵的確也沒法處理,趙紅兵和張嶽情同手足,但他們倆的幾十個手下的關係可未必關係還是那麽融洽了。而且這事兒,也很難說誰是誰非,大耳朵惡語傷人肯定不對,但是九寶蓮燈出手就把自家兄弟打來個半死也說不過去。這時候,做大哥的,隻能息事寧人。
  頭上纏滿了繃帶的大耳朵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當晚就真的去嫖了九寶蓮燈的姐姐!
  而且,一嫖就是一個月。夜夜都去洗頭房把九寶蓮燈的姐姐帶走,狠狠的糟踐,夜夜折磨到天亮。
  直到大耳朵的傷好,才停下來,不去嫖九寶蓮燈的姐姐。
  大耳朵這算惡搞嗎?大耳朵的所作所為很無厘頭嗎?據說大耳朵還振振有詞:她是賣的,我是嫖的,嫖誰不是嫖?她賣誰不是賣?我這是照顧她生意,她高興著呢。
  九寶蓮燈想維護姐姐的尊嚴削了大耳朵,他做到了,而且幹的痛快。
  但是他把本來沒有真想去糟踐他姐姐的大耳朵徹底激怒了,真的去嫖了他的姐姐。
  這能怪誰呢?在我們這個社會中,生活在底層的人永遠是受欺負的命,即使能偶爾振作起來拚死反戈一擊,但還是逃不脫那悲慘的宿命。
  想要從宿命中突圍,隻能努力、奮鬥。
  九寶蓮燈和他的姐姐當時應該都在想:快了,再過一年,我們就有自己的生意了,不用再受人家的白眼了。
  九寶蓮燈不知道她姐姐連著被大耳朵嫖了一個月的事兒,他姐姐不敢告訴他,他身邊的朋友更不敢告訴他。包括大耳朵,也肯定沒膽子去跟九寶蓮燈說這事兒。他知道,說了以後九寶蓮燈說不定真殺了他。
  此時,九寶蓮燈還在追求動力小火車。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九寶蓮燈就是喜歡小火車。
二十四、窮人的玫瑰
   九寶蓮燈打架還不錯,但是泡妞的水平卻實在不敢恭維,而且動力小火車也不是很願意和他交往,他隻能厚著臉皮一次又一次的請動力小火車吃飯唱歌。
   98年的時候,我市的歌廳還全是用光碟放映的,也就是說並不像現在的歌廳一樣全是自動用點唱機點歌的,那時候想要唱個歌得讓服務員找,至少得等個10分鍾,弄不好還卡碟。不是包房的歌廳大廳起碼有5、6桌人,桌桌都在喝酒,一桌一桌的輪著唱。去歌廳唱歌的,通常都已經是喝了第二頓酒的人,酒後鬧事砸歌廳,幾桌之間互相打架動刀動槍是經常有的事兒。
  九寶蓮燈和大誌倒是不怎麽怕去那種場合,畢竟,九寶蓮燈和大誌也算半個“社會人”,如果真遇上硬茬子了,提提張嶽、趙紅兵什麽的,肯定沒人敢怎麽著他們。而且,九寶蓮燈還很喜歡歌廳,因為他唱歌唱的非常不錯,尤其是張學友的歌,幾可亂真。
  所以,當馬三每個月給九寶蓮燈和大誌開了“工資”以後,九寶蓮燈總是喜歡請動力小火車去唱歌,而動力小火車很少單獨行動,總是叫上她的表姐動力大火車。動力大火車現在在暗戀丁曉虎,但丁曉虎顯然不喜歡她,她也比較惆悵,也總跟著表妹和九寶蓮燈去玩兒。
  九寶蓮燈也覺得自己總帶著動力火車這樣倆女一男不大合適,所以每次出去玩兒他都叫上大誌,兩男兩女。
   這兩男兩女的組合其實造型十分經典,就算拋開驚世駭俗冠絕全城的動力火車姐妹組合不談,光九寶蓮燈和大誌也夠引人注目的。
  九寶蓮燈臉上那道直貫眼皮的刀疤是血紅色的,無論誰看到都覺得眼前這人肯定不是什麽好人。大誌雖然身上、臉上沒什麽疤瘌,但是其穿著打扮有點忒特別了,其審美觀絕對和常人迥異,大誌的發型是98年時流行的鄭伊健式的長發,但是人家鄭伊健那發型是經過精心打理的,而大誌的發型是直接從寸頭留起來的!也就是說,他看錄像《蠱惑仔》時是寸頭,他想也留成那樣的長發,然後他就留著,一直不剪,一直留到鄭伊健那麽長!那頭發,真是又長又厚,跟氈子似的!而且據說他兩個禮拜也不洗一次頭,頭上全是頭皮屑,傳說還有虱子,那叫一埋汰。二狗在5、6年前,大概是21、2歲以前,也曾經腦 殘過,有好幾年都是染著黃毛,留著像是當時走紅的HOT一樣的長發,當時正副兩個係主任一見到二狗就怒吼一聲:“孔XX,你小子還不去剃頭!?”所以二狗知道男人留長發那得精心打理,當時二狗不但做了離子燙燙了直板,而且基本10天就會去理發店修修邊,否則長了那發型就變了。但人家大誌這哥們兒省事兒,幹脆一年多不理發,直接弄出個鄭伊健發型來。當然了,隻有他自己認為他這是鄭伊健發型,別人都勸他去理,但他自己卻固執的認為他這發型不錯,很潮流,別人不懂得欣賞。大誌這發型放在一邊不提,就他那身裝束也夠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的。大誌當時總穿一條黑色的又肥又大的西褲,腳踏一雙白色旅遊鞋,腰帶是一條像是鐵鏈子似的東西,上衣穿件沒領的T恤衫,他還總把那T恤係在褲子裏,露出他那像鐵鏈子一樣的白晃晃的腰帶。
  就大誌那頭發、那腰帶、那後現代主義造型,當年不知道嚇著了多少孩子。但大誌不管,依然故我,我行我素。或許,大誌這個造型,是98年他們屯子最牛逼的造型,這二狗就不清楚了。
  總之,這四個人在一起,真是囧囧囧囧有神,兒白。
  他們基本每個禮拜都聚1、2次,時間久了,大誌喜歡上了動力大火車。盡管大火車的年齡比大誌要大2、3歲。
  大誌是個農村孩子,進城以後多少有點自卑,而且有著農村孩子多數都有的靦腆和羞澀,雖然大火車長的不怎麽好看而且和大誌也已經很熟了,但大誌真不好意思對她表白,一直把她藏在心底。
  

日期:2008-8-14 19:02:48
  第三部分 黑社會前傳
  二十四、窮人的玫瑰(續)
  就說大誌這造型大火車也肯定不能喜歡,當時大誌有個綽號,叫“農民朋克”,的確,在正常人眼中,他的造型實在是太朋克了,太難以接受了。
  大誌有點像九十年代末的中國,那時候的中國經過10幾年的改革開放積累,正由農業國向工業國過度,開始向世貿組織發起最後的衝擊。在幾百年前工業革命開始之前,中國毫無疑問是世界上第一強的農業國家,但是全球其它國家工業化一展開,中國就落伍了。等到改革開放,中國人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差距了,有那麽一部分國人開始盲目崇洋媚外了,這些人在崇洋媚外的過程中多數都失去了起碼的判斷能力,普遍認為隻要是外國的,那就一定是好的,不管是精華還是糟粕。結果這些人和大誌差不多,都學了個土不土,洋不洋。二狗依稀記得那時候我市幾乎所有的商店牌子或者紅色大紅幅下麵都有英文字母標識,看起來十分美觀,但是仔細一看沒一個詞是英文,全是漢語拚音。二狗至今難以理解那些漢語拚音究竟是給誰看的,莫非是給在上小學1-2年級的隻認識拚音、字卻認不全的8-10歲孩子看的?
   反正二狗認為,大誌那又黑又厚氈子似的他自認為是“鄭伊健式”長發,和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至今仍然保留的那一大串子字母“XINWENLIANBO”沒有本質區別。
   記得二狗的一個學心理學的朋友說過:“留能遮住眼睛的長發的男孩子普遍有兩個特點,1、內心可能有些陰暗,2、不夠自信。”,然後二狗的朋友又補充了一句:“你看看日本動畫片就知道了。”
   大誌內心是否陰暗二狗不得而知,但是大誌不夠自信是顯而易見的。就像是有些國人見到了洋人有些緊張似的,大誌見到城裏人也緊張,見到大火車更緊張。
   據說,大火車曾經和大誌有以下對話:
   “農民朋克,你怎麽不找個女朋友?”動力大火車笑嘻嘻的問。
  “……沒有合適的。”大誌顯然有點局促。
  “我倒是想找個男朋友呢……”大火車說這句話,就是想讓大誌接他話茬。
  “恩……你想找什麽樣的?”大誌還是很矜持、很緊張,還摸了摸氈子似的長發。換了別人早接過話茬了:“你看我行不?”。
  “恩,我想好了,誰給我買一部諾基亞的8110,我就嫁給誰!”大火車說的很堅決。
  “諾基亞8110是什麽?”
  “手機啊!”
  “手機?”
  “是啊,馬三、張嶽他們用的都是這部手機啊!你沒看見嗎?”
  “哦,是這樣,那這8110要多少錢?”
  “別問了,你買不起”大火車咯咯笑了。
  的確,在當年,諾基亞8110全市1000人裏或許有一個人有這麽一部,忒少了。
  大火車說的這句:“誰給我買一部諾基亞8110,我就嫁給誰。”這句話究竟是否是戲言誰也不知道,但是,大誌卻當真了。
  大誌記得這句話,始終記得,一直到死。
   大誌總是希望能在大火車麵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但是據二狗所知,好像大誌在大火車麵前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跌份。二狗知道一件事兒,這事兒二狗聽當事雙方都說過。
   應該是在98年深秋的某一天晚上,大誌、九寶蓮燈、動力火車等四人組合去了我市回民中學附近的一家歌廳唱歌,這個歌廳在我市上百家歌廳中算是比較豪華的。
   當九寶蓮燈四人組到的時候,袁老三、趙曉波等太子黨也已經到了。
  歌廳大廳裏八張桌子,那天卻隻坐了三桌,太子黨兩桌,九寶蓮燈等一桌。
  九寶蓮燈等人進去的時候,袁老三正在和他的“女朋友”對唱張學友的《你最珍貴》。前文提過,袁老三不但長的像張宇,而且歌唱的確實不錯,所以袁老三總帶著太子黨的人來歌廳。
  但是,還有比袁老三唱的更好的,那就是九寶蓮燈。當他聽到袁老三唱這首《你最珍貴》時,頗不服氣,他也想唱唱。九寶蓮燈自詡半個“社會人”,想唱就唱,根本就沒注意到另外兩桌坐的是太子黨。
  “服務員,重放一次!”九寶蓮燈說了一句。
  “好嘞!”
  袁老三剛唱完,九寶蓮燈就又開始唱了。
  (九寶蓮燈)明年這個時間,約在這個地點
  (小火車)記得帶著玫瑰,打上領帶係上思念
  (九寶蓮燈)動情時刻最美,真心的給不累
  (小火車)太多的愛怕醉,沒人疼愛再美的人也會憔悴
  九寶蓮燈唱的確實好,唱功不次於張學友,而且比張學友唱得投入、深情。當然小火車唱的也不錯。
  (九寶蓮燈)我會送你紅色玫瑰
  (小火車)你知道我愛流淚,你別拿一生眼淚相對
  (合)未來的日子有你才美夢才會真一點
  (小火車)我學著在你愛裏沉醉(九寶蓮燈)我不撤退你守護著我穿過黑夜
  (合)我願意這條情路相守相隨
  你最珍貴……
  當九寶蓮燈唱完最後一句“你最珍貴”時,一個啤酒瓶子飛了過來,夾著風聲“咣當”一聲砸在了茶幾上,砸到了九寶蓮燈桌子上,啤酒瓶子、瓜子全被砸倒了,把正在動情的唱歌的九堡蓮燈等人嚇了一大跳。
  “草你嗎,誰啊!”九寶蓮燈抄起一個啤酒瓶子,怒吼一聲,站起來了。
  “我!”袁老三和趙曉波等7、8個太子黨都站了起來。
  九寶蓮燈一看是袁老三、趙曉波等人,氣勢立馬就弱了三分。是個人就知道,這群人的父母都是市裏的領導或大款,而且,趙曉波又是趙紅兵的親侄子。
  “你剛才罵誰呢?我草你嗎!”袁老三等人朝九寶蓮燈等人走了過來。
  “……”九寶蓮燈沒說話,他不敢說話。
  麵對凶悍如大耳朵的人,九寶蓮燈敢於掐磚頭子上去就砸,而麵對打架出了名孬種的袁老三,九寶蓮燈卻不敢動手了。
  區別在哪兒?
  九寶蓮燈的爸爸是賣豬肉的,袁老三的爸爸是市政法委書記。
  再凶悍的混子,能和強大的黨政機關領導抗衡?人家隻要一句話,夠讓你在裏麵呆上半輩子的了。
  袁老三把九寶蓮燈打殘了,頂多賠點錢了事。但如果九寶蓮燈把袁老三打殘了,那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所以,九寶蓮燈不敢動,不敢說話。
  “你唱歌唱的挺好是吧?挺牛逼是吧?”袁老三等人走到了九寶蓮燈
  “……曉波,認識我吧,我是九寶蓮燈啊!”歌廳光線比較陰暗,九寶蓮燈認出了趙曉波。
  九寶蓮燈話還沒說完,“啪”的一個耳光落在了臉上,袁老三抽的。
  袁老三還要踹九寶蓮燈,被趙曉波拉住了。
  “……”九寶蓮燈沒說話。
  “他是跟馬三玩兒的,我認識,你別打了,再打被張叔知道又該罵我了。”趙曉波在這個團夥裏,說話還是很管用的。
  “你他嗎的以後注意點!”袁老三罵了一句想走。
  這時,誰也想不到大誌站了起來,掰開了卡簧。
  “你他嗎的別走!”大誌和九寶蓮燈情同手足,看見九堡蓮燈被欺負,大誌坐不住了。
  大誌這個農村孩子,還不知道什麽是太子黨,還不知道太子黨究竟意味著什麽。在農村,沒太子黨這一說,就算是村長的兒子,也不比其它孩子囂張多少。
  已經準備轉身走了的太子黨們,轉身又回來了。
  “你是誰呀?”趙曉波挺不耐煩,他剛把架拉開,大誌又開始鬧事兒了。
  “操,打完我兄弟就這麽白打了!”大誌甩了甩鄭伊健式的長發。
  “那你還想怎麽著?”
  趙曉波是真不耐煩,他看在張嶽、馬三的麵子上給了九寶蓮燈的麵子,但他是真不認識大誌是誰。看大誌這麽不懂事兒,趙曉波也上火了。
  “操!打人就這麽白打了?”大誌氣勢洶洶,說話還不幹不淨。
  大誌這句話說完,包括趙曉波在內的7、8個太子黨全撲上來削他了。
  趙曉波抓住了大誌的攥著卡簧的手,袁老三等人抓住大誌的長發,朝著大誌的臉和身上狠踢。
  歌廳空間比較小,坐在沙發最裏麵的大誌被四、五個人抓著打,毫無還手的餘地。拉架的動力大小火車也挨了不少拳腳。桌子,沙發全翻了,大誌也倒在了地上。
  九寶蓮燈撲在了大誌的身上,為大誌擋了不少拳腳和啤酒瓶子。雨點般的拳腳和啤酒瓶子讓大誌和九寶蓮燈根本就沒有抬頭的機會。
  ………………每一秒,大誌和九寶蓮燈都是那麽的難熬,他們不知道太子黨的拳腳何時才能結束。
  終於,暴風驟雨般的拳腳停了。
  大誌那飄飄長發被抓得亂如鳥巢,鼻子嘴角都在淌著血,坐在沙發的角落裏,“呼”“呼”的喘著粗氣。九寶蓮燈抱著大誌的雙手,全是皮鞋鞋油的印子。
  “以後別他嗎的跟我們裝!”袁老三說完這一句,走了。
  據說被打以後九寶蓮燈和大誌當時有如下對話。
  “咱們去找三哥去,讓三哥找人,收拾他們!”大誌說
  “三哥?別開玩笑了,就算是張嶽,也未必敢把他們這群人怎麽樣,頂多也就是跟他們要點錢。”
  “為什麽?”
  “他們的家裏都有實力,動了他們,那離死就不遠了。張嶽的確是社會大哥,是老板。但是人家的父母是市裏的領導,誰厲害?”
  “那打咱們就白打了?”
  “白打了,就算三哥把張嶽找出來給咱們說話,那趙曉波也能找紅兵大哥跟張嶽說話,紅兵大哥和張嶽的關係,你也不是不知道。”
  正如大誌所言,還真就白打了。
  此事過後,大誌算是明白了。城裏的流氓再牛逼,也牛逼不過太子黨。
  大誌這輩子當太子黨是沒戲了,所以還是當個最大的流氓吧。當上最大的流氓,大誌就能給大火車買諾基亞8110了。
  在電視上、電影上,二狗總能看見帥氣的千金公子給自己的漂亮女友送上一束嬌豔的玫瑰,打動了漂亮女友的心。
  但是二狗從來就沒看見過電視上有窮人的玫瑰。
  誰說愛情隻屬於帥哥美女?誰說愛情隻屬於貴族?
  窮人,一樣有玫瑰,一樣有愛情。而且,來得更真摯,更踏實,更堅定。
  大誌早已有了奮鬥目標:張嶽。
  大誌近期還有了更具體的一個奮鬥目標:諾基亞8110.
  諾基亞8110,是大誌這個窮人為大火車準備的一束奢侈的玫瑰。
二十五、操盤的又怎麽樣?我是操莊的(上)
  但在當時,諾基亞8110對於大誌來說還是個夢想。直到有一天,大誌發現錢賺的是那麽的容易。
   那天是趙紅兵結婚的前一天。
   趙紅兵終於和高歡結婚了,這個本來應該早就舉行的婚禮一直拖到了1998年。高歡當時28歲,風姿依然綽約。趙紅兵卻已略顯蒼老了,而且看起來比同齡人要老許多,人的心在江湖容易本來就容易老,趙紅兵,經曆過的風雨坎坷忒多了點。還好,這份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有分毫的削弱,反而,愈加炙熱。
   社會上的人普遍費解他倆的婚姻,忒費解了,不能理解。江湖中人普遍認為趙紅兵有點虧,主流正派人士普遍認為高歡有點虧。
   認為趙紅兵虧的原因是:高歡已經結了一次婚了,還有了個孩子,以趙紅兵的身份和財力,在我市什麽樣的女孩子找不到,為什麽卻要找個二婚的,虧。
   認為高歡虧的原因是:高歡堂堂一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有著愛他的老公和可愛的孩子卻全都不要了,去跟一個勞改過兩次的全市最大的混子結婚,虧。
   趙紅兵和高歡肯定認為都不虧。因為,世人看重的那些,他倆都不怎麽看重。他倆都曾經看重過,但結果是兩個人都不幸福,都為太注重世俗的眼光付出了代價。在這份愛麵前,他倆都曾經懦弱過,但是,一次懦弱已經夠了,夠慘痛了,已經年過而立之年的趙紅兵,還會在乎這些冷語流言嗎?
  二狗認為趙紅兵和高歡最後走到一起的最主要的原因是這兩個人的生活態度和思維方式有著驚人的默契和相似之處。人的一生中,能夠遇見這樣的人不容易,能夠走到一起更不容易。
  二狗的朋友helyanwe曾經說過:我相信,一對夫妻能夠幸福的前提是一定要有共同語言,一定要是最好的朋友,否則,兩個人連心靈上的溝通都沒有,就失去了夫妻真正的意義。美女、帥哥看夠了終歸要膩,金錢超過了一定數量也就失去了意義,隻有靈魂的溝通才是永恒的。
  維係婚姻和感情的關鍵,就在於此。
  又如馬三所說,趙紅兵在沒有高歡的日子或許身邊也有一些女人,但是這些女人沒人能替代高歡在趙紅兵心中的位置。並不是因為這些女人沒有高歡的美貌,而是趙紅兵和她們實在是沒話說。
  不管外人怎麽說,趙紅兵和高歡還是興高采烈的操辦婚禮,尤其是高歡,裏裏外外忙個不停,從籌辦酒席到購買雜物,都是一個人操辦,就連布置新房這樣繁瑣的事兒,高歡也不願意找外人來幫忙。結婚前幾天房間就打掃得一塵不染,而且每天擦拭,喜字、窗花、鞭炮早就買好了,別人想幫忙,高歡也不讓插手。
  且說我市有個風俗習慣,就是在結婚的前一天宴請最好的朋友、哥們兒,大吃大喝一頓以後再豪賭一把。連派出所都知道哪個“社會人”結婚了,就得抓賭去,肯定有收獲。
  趙紅兵結婚更不能例外,在趙紅兵結婚的前一夜,我市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基本上是齊了。這些人不但包括張嶽、費四這樣的多年的兄弟,還包括李老棍子、三虎子這樣曾經的仇人,當然了,還有本文中沒有提到過的一些小號的社會大哥,總共大約有70-80人。
  可能有童鞋質疑:為什麽你孔二狗寫的江湖大哥就那麽幾個?一個接近百萬人口的城市怎麽可能就這麽幾個團夥?
  二狗要回答的是:我市的混子團夥數不勝數,但是既有經濟能力而且手頭又硬的團夥,的確就這麽幾個。就好象是這次運動會,參加的國家200多個,但是有能力奪金牌的隻有幾十個,能奪10枚以上金牌的更是屈指可數。所以,那些奪不了幾塊金牌的江湖大哥,就略作不提了。
  這次婚前的聚餐本來平平無奇,江湖中人嘯聚一堂,其樂融融。但是二狗聽說這次酒局散後的賭局,卻是經典中的經典。
  據說那天酒局未散時,就有人建議:“四爺,安排個局唄!”。
  四爺是在說費四。古有薛仁貴三箭定天山,今有費四倆耳光定南山。自從南山之戰過後,四爺已經不再僅僅是趙紅兵、張嶽等人內部對費四的昵稱,而是成了所有江湖中人對費四的共有稱謂。費四那次忒露臉了,一向在我市橫行霸道以陰險歹毒著稱的李四才被人稱為四哥,而費四卻被稱為四爺,可見費四一戰過後,名聲的確大震。社會人都知道這費瘸子的膽略實非常人所能及,不愧是當年和趙紅兵、張嶽、李四一起出來混社會的。
  對了,還有人曾經給二狗提過意見:你那文中“四”太多,有點分不清。二狗在此解釋一句:李四、費四那些60-70年代生人的,的確“三”“四”特別多,那時候咱們國家不是說“人多力量大,人多是好事”嘛,家家都恨不得生個7個8個的,所以“三”“四”特別多,這是那個年代的特殊產物。換到今天,大家還能聽到哪個80年代、90年代出生的人叫什麽“三”“四”的嗎?都獨生子女了。
  話說回來,開賭局這生意看似簡單:隻要把人找來讓他們對賭,然後自己抽水錢,賺錢很容易。其實很不簡單:1,必須罩的住,得讓贏錢的把錢拿走,得讓輸錢的人把錢拿出來。2,不能讓賭徒在自己的場子裏輸急了打起來。3,防備白道的警察抄場子,防備亡命徒搶場子。
  所以說,賭局這東西不是誰都能開的,但毫無疑問費四有這本事,罩的住,朋友們也都給麵子,費四組織的局大家都愛去。
  “行啊,散了席咱們就去我那玩兒兩把吧!今天紅兵結婚你們都打了禮,去玩兒吧,今天我一分錢水錢不抽。”費四的賭場每隔10天8天的就換個地方,據說這次,換到了一個接近200平米的複式住宅裏。
  “現在就散了吧,咱們都過去!”
  至少40多人去了費四的場子,從不賭博的張嶽、孫大偉等人也被拉了過去。在這40多人中,屬於趙紅兵、張嶽等人團夥的約10來個,其它人都是一些其它團夥的。
  據說當天費四擺了四張台子,隻能有10幾個人玩,其它人在旁邊幹瞪眼,在旁邊飛蒼蠅總是不過癮,所以,大家建議玩兒點新的。
  “四爺,你不是也開球盤嗎?今天不是有球嗎?咱們賭場球吧!”
  98年,賭球剛剛傳入我市,98世界杯時我市的賭徒剛剛知道足球也可以賭,那時候的賭球還極為不規範,不像現在,隨便拿個皇冠的網址就可以賭外圍,盤口隨時變化,賠率也隨時變化。98年時我市的賭徒賭球還都是以用手機打電話的方式下注,賠率相當的低且保持不變。那時候賭亞洲盤也就是讓球盤,經常上盤80,下盤80,也就是說,下一萬塊,輸了全輸,贏了卻隻有8000塊,上下盤水位加起來才160,不像現在賠付率這麽高,現在五大聯賽的比賽C網的外圍上下盤加在一起有192,深盤還能開到193或者194,在98年,那是不可能的.
  但即使是賠率如此的低,我市的賭徒對賭球還是趨之若鶩。畢竟,這東西是新東西,以前沒玩兒過。
  “恩,今天有場比賽,一會就開始了,甲B聯賽,遼寧隊對成都隊”費四說。我市的江湖中人文化程度普遍比較低,根本不懂歐洲足球,他們隻認識一些甲A、甲B的隊伍,所以那時候賭甲A和甲B的比較多。
  費四當時也開球盤,他那時主要盈利的方式有兩種。1、對縫球:比如甲買了A隊1萬塊,80的水,那麽他贏就贏8000,而乙買了A隊的對手B隊1萬塊,也是80的水。甲和乙都把球報到費四這裏來,費四上下一對縫,不管誰贏,費四肯定能賺2000塊。當然了,這事兒放在現在是不可能的,早沒人電話報球了。2、賺水錢:當多數人投注傾向於某一隊時,費四就把多餘的這一部分報給省城的莊家,能賺取一些水錢。水錢雖然比對縫球賺的錢少很多,但是畢竟也是錢。
  費四當時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著球盤,收入還真不少,每逢周六日經常賺個5萬6萬的。
  “盤口怎麽開啊?”
“我剛才電話問過了,成都隊讓遼寧隊半球,上下盤都是83的水。”讓半球的意思是成都隊必須要贏了遼寧隊才算贏,而遼寧隊打平或者贏球就可以贏錢。
  “啥?成都隊讓遼寧隊半球?成都都快降級的隊了能贏遼寧隊?扯淡!”
  曾經十連冠的遼寧隊是隨著東北的經濟一起沒落的,98年時已經降入了甲B,就好象一改革開放東北就沒落了一樣,足球一職業化遼寧隊也沒落了。但是那年遼寧隊在甲B踢得相當不錯,連續勝利已經衝擊甲A成功,而那天它的對手卻是瀕臨降級且多次被遼寧隊橫掃的成都五牛。
  隻要是個神智清楚的人都會認為:成都五牛拚盡全力最多能踢平遼寧隊,而遼寧隊隻要平就可以贏錢了。
  98年時,甲B聯賽不像是世界杯或者歐洲聯賽是由國外或者澳門的操盤手開盤的,而是由“土莊”開盤的,“土莊”就是咱們國內的莊家,這些莊家的水平肯定遠不如國外的操盤手,但是他們開出的盤很“鬼”,經常開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鬼盤”,誘人上鉤。
  “我下兩萬遼寧隊!”
  “我下一萬遼寧隊!”
  大家都選擇了下遼寧隊,短短時間,費四的桌子上多了10幾萬塊錢。
  “等一下,先別下了,我打個電話!”費四說。
  遼寧隊太熱,費四根本沒法對縫了,他打電話是怕在莊家那裏遼寧隊也太熱,不接受他的投注,這在98年是常有的事兒。
  “遼寧隊現在還受注嗎?”費四問省城的上家。
  “不受了,一分錢遼寧也不接了!我現在這裏上百萬買遼寧隊的,遼寧隊要是真平或者贏了,我非清家蕩產不可!”費四省城的上家不算土莊,他隻是根據土莊的盤口開盤。看樣子,費四的上家也被這盤口害慘了,再也不敢接受新投注了。
  費四撩下了電話,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場麵出現了,那就是:他的上家不接投注了,他必須要跟剛才已經下注的人對賭!!
  “不好意思啊,我的上家現在不受注了,遼寧隊太熱,沒辦法!剛才下了注的就算下,剛才沒下的就算了。”費四隻能硬著頭皮和剛才已經下注的人對賭。
  “四爺,這可不像你啊,你剛剛說了遼寧隊受讓半球的,怎麽現在又不接了?”
  “四爺,我剛想下呢你就打了電話,憑啥接別人的投注卻不接我的注啊?”
  “……”
  眾人嚷嚷開了,很是聒噪。
  當天在場的人都以為下遼寧隊就是撿錢,沒下注的開始不滿了。
  “現在我上家也不接了,沒辦法!”費四重複這句話。
  “四爺,都在你這輸10來萬了,今天有這場好球,你還不讓我下………”
  複式房裏的人,都擠在了客廳裏,幾十個人一起吵,聲勢很是浩大。
  這些人很多都是費四的老主顧,費四雖然在社會上混的不錯,但是總不能對他這些老主顧發火,隻能在那無奈的解釋。
  “真不好意思,人家不接了……”
  “四爺……”
  正在眾人圍著費四大吵大鬧時,一個低沉厚重的男中音說了一句話。
  隻說了一句。
  就這句話,大家就都肅靜了。
  這句話的內容是:“你們下多少,我接多少!”
  大家朝這聲音的發源地望去……
  大家看到了一個穿黑色西裝白襯衣係著紅色領結的微笑著的大胖子,笑得略帶矜持。
  赫然是:孫大偉!!!
  有人說那天孫大偉是喝多了,還有人說那天孫大偉是實在看不下去這些外人“圍攻”費四了。二狗認為,或許這二者兼而有之。總之,孫大偉那天張了這麽一嘴。
  “行啊,你說的是吧!你帶著錢呢嗎?”有人問。
  “啪!”孫大偉像是賭片裏賭神show hand一樣,輕輕鬆鬆的扔到了桌子上一把車鑰匙。
  “現金今天沒多少,誰贏了,把我這車開走。”孫大偉,依然,夾著煙微笑著。
  大家都被孫大偉這一下弄得有點暈,孫大偉忒有賭神的風範了。
  一時,沒人下注了,都被孫大偉這一嗓子和show hand的架勢鎮住了。
  沉默了大約20秒鍾。人群中又出現了一句低沉的男中音。
  “操,就你那破夏利,能值幾個錢!”說話的是三虎子。
  “……”眾人先是沉寂
  然後一陣哄笑。
  這句話把賭神風範的孫大偉神情有點慌張。
  但很快,*****之神孫大偉就鎮定了下來,依然微笑著。*****之神就是*****之神。
  “我夏利是破了點,但是你有車嗎?”孫大偉轉移了話題。
  “我沒車,你那破車給我,我都不要。”三虎子對孫大偉不屑一顧。
  “小三子,我告訴你一個人生的道理。我的夏利可能跟奔馳要差100倍,甚至1000倍。但是你必須要知道,有車和沒車的差距,那是,無窮倍。”孫大偉輕聲說。當說到“無窮倍”的時候,孫大偉還張開了雙臂,做出“無窮”的樣子。
  “操!”三虎子被孫大偉這幾句話說得無話可說。他和費四的仇結自十年前,到現在還是沒完沒了,雖然說是暫時和解了,但是還是口和心不和,今天三虎子就是想在眾人麵前折費四的麵子。
  “孫大偉,你有錢沒錢啊?”
  “大偉啊,你又倒騰甜草又倒騰羊皮的,這幾年賺那點錢夠今天輸嗎?”
  “你輸了明天不給錢怎麽辦?”
  三虎子說完以後,大家開始紛紛質疑孫大偉了。
  如果說剛才大家還有點怕費四不敢說什麽重話,那麽現在,對孫大偉,大家可真是有什麽說什麽了。
  甚是聒噪。
  三虎子“啪”的扔在了桌子上3萬塊錢:“敢接嗎?”
  “接”孫大偉很淡定。
  三虎子之後,大家紛紛往桌子上扔錢,邊扔邊說:“你要是沒錢明天我就住你家……”
  正在眾人對孫大偉唇槍舌劍加扔錢的時候,桌子上空又掉下一把車鑰匙。
  眾人再次寂靜,再次回頭。
  車鑰匙是一直沒說話坐在旁邊磕瓜子的張嶽扔的。
  眾人看張嶽,張嶽還是一語不發。起身,開門,走人,關門。
  大家都明白了張嶽的意思:不管孫大偉輸多少,帳記在我張嶽身上。你們信不過孫大偉還信不過我?今天,我這車就押在這裏了。
  孫大偉的車2萬塊,張嶽的車可是至少80萬,雖然沒有一個人敢開走張嶽的車,但是張嶽是我市頭號江湖大哥,肯定不會少了他們的一分錢。
  孫大偉為費四出頭,現在張嶽又為孫大偉出頭。這,就是趙紅兵這個團夥長盛不衰的魅力。當自己的兄弟在外人麵前有狀況時,絕對不惜代價不計後果幫忙。這樣的幾個兄弟,問世間有多少?別看張嶽成天對孫大偉呼來喝去連損帶罵,但別人絕對不可以侮辱孫大偉。這就是張嶽的原則。
  “看了嗎?下!”
  眾人知道如果贏了錢肯定能拿到,都開始大肆往桌子上扔錢了。
  “孫哥,不能這樣啊!”馬三看見桌子上迅速堆積起來的50多萬塊錢,心忒哆嗦了。他對張嶽最是赤膽忠心,看見張嶽走了,開始勸孫大偉了。
  “沒事兒,你幫我叫倆小兄弟過來,帶個麻袋。”孫大偉又點燃了一根香煙。
  “幹嘛?”
  “裝錢啊”
  “……孫哥,我有個朋友,以前是操盤手,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了,他說遼寧隊必然贏盤!”馬三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操盤手?操盤手算什麽?你知道我是操什麽的嗎?”
  “幹什麽的?”
  “我是操莊的。專門操莊。”
  “啥?操莊?你操他幹啥?”
  “我不像你,我不是同性戀,但是我就是要操莊,操他,操死他!”一直溫文爾雅淡定的孫大偉忽然加重了聲音。
  據說馬三都被孫大偉誓要操莊的豪言壯語弄冷了,太冷,寒。
  “……”馬三沒話說。
  “好了,你叫來倆小兄弟,帶著麻袋過來。”
  “……恩!”
  “恩,也許不用麻袋,他們都不敢下注,也沒什麽錢,弄個化纖袋子就行了”
  “恩……”
  孫大偉這席話過後,愛麵子的我市江湖中人又往桌子上扔了10幾萬。
  孫大偉很淡定,喝了口綠茶。
  球賽開始了。房間裏40多人,有30多人和孫大偉、費四兩人對賭。
  這簡直就是在賭命,倘若孫大偉輸了,他可能過去的幾年生意全是白幹,說不定還要負債!
  令人癲狂的九十分鍾,一場莫名其妙的比賽。
  結果是:成都五牛4:2贏了遼寧隊!!!!
  孫大偉和費四全贏!!!
  據說,整個球賽進行過程中,孫大偉一直沒怎麽關注電視,一直在跟他的姘頭打電話調情,很淡定,很自如。
  球賽結束。
  孫大偉隻說了一句:“麻袋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大誌和九寶蓮燈馬上就到了!”
  “……”孫大偉放下了電話,微笑頷首不語。
  此事一直沒能傳到美國,如果能傳到美國去被布什知道的話。
  那麽,布什一定一語不發,沉默半晌,長歎一聲:中國*****犯不可戰勝。
二十六、江湖淚米蘭花
   大誌和九寶蓮燈真拿來了個麻袋。
  “裝錢!”馬三說了一句。
  費四斜著眼睛看著剛才玩命扔錢的那些賭徒笑,孫大偉用指甲刀細心的剪著指甲,頭也不抬。
  已經深秋了,賭徒們卻滿頭都是汗。他們依然不相信球賽已經結束,依然不相信朝氣蓬勃的遼寧隊會輸給瀕臨降級的成都隊,依然不相信剛才還是屬於自己的幾萬塊錢現在卻已經裝到了別人的麻袋裏。
  “散了吧!”費四笑著對大家說了一句。據費四說其實那天他自己也緊張,他倒不是緊張自己那10多萬塊錢,畢竟他拿出那10幾萬沒什麽問題。他主要是緊張孫大偉那幾十萬,他知道,孫大偉那幾十萬要是輸了,那對孫大偉來說可真是傷筋動骨了。
  “哼……”三虎子冷哼了一聲。
  “怎麽,還不服?”費四心情不錯,笑著說。
  “……”三虎子橫了費四一眼,沒說話,轉身出門走了。
  人散了以後,數了數錢,六十七萬。
  “大偉,想沒想過,輸了怎麽辦?”費四還是有點後怕
  “輸了?輸了就把貨都兌出去,該輸給誰錢給誰唄?”孫大偉繼續剪著自己的手指甲。
  “你怎麽就那麽大的膽子?”
  “我不懂足球,但是我知道,莊家肯定不是,他既然那樣開盤,肯定有他的道理。那麽多人都下遼寧隊,如果他們真贏了,莊家還不得被打爆?”
  “那你要是輸了以後你還有機會翻身嗎?”
  “人生,有時候,就需要博一把。”孫大偉放下了指甲刀,很恬淡的看著費四。
  “……”
  多年以後,已經是我市最大的賭球外圍代理的費四,經常被人家這樣說:“其實,開盤子的才是賭王,你看,澳門的賭王稱號不就是被開賭場的人占據著嗎?四爺,你下麵每天幾千萬的水線,你當之無愧是咱們市的賭王!!”
  “恩,我不是賭王,但,我跟賭王一起並肩戰鬥過。”每當被人提及此事,費四總是目光凝視前方,若有所思,嘴角抽動著。
  他是在回憶孫大偉與全市40來個大混子對賭的經典決戰,可能有時候會想起這一戰和《天龍八部》裏喬峰在遊家莊力敵百位武林高手有極其相似的地方。
  不同的是:喬峰的武功獨步天下,孫大偉*****的功夫罕有匹敵,即使是黃老邪和孫大偉比起來,那也是慕容複和喬峰的差距。在武俠小說中,武功高可以搞定一切。在現實社會中,*****者經常最後成為成功人士。
  當然了,前提是,*****要裝的足夠好。麵對幾十萬,都能眼不紅,心不跳,這本事並不是誰都有的。
  費四之所以說出了類似《兄弟連》的經典台詞,那是因為,孫大偉和他的那次勝利,完全是一群無畏的戰士組成團隊的勝利,如果孫大偉不幫費四出頭,那麽孫大偉也不可能贏到這些錢。如果張嶽不替孫大偉出頭,那些混子也未必和孫大偉對賭。
  這就是十幾年的兄弟感情。沒有這,孫大偉還不能成為賭王。

  二狗也曾經就此事問過孫大偉,因為二狗知道:孫大偉膽子一直不大。
  “孫叔,那次你怎麽就那麽敢賭?幾十萬啊!”
  “二狗,你孫叔我讀書不多,的確不多,但是人生的哲理我懂得很多。”孫大偉抿了口綠茶。
  “……”二狗沒話說,因為二狗知道孫大偉肯定還會繼續說。
  “這樣吧,我給你講個典故,這個典故你可能沒聽說過,但是,你這麽聰明,一定能懂。這個典故,也是一個成語”。孫大偉目光很深邃。
  “我聽聽”
  “從前有一隻小馬,來到一條河邊,要過河。但他不知道河水有多深,於是他去問小象河水深不深,小象說:河水很淺,我趟著就過去了。小馬又去問小羊河水深不深,小羊說:河水很深,千萬別去,上次差點把我衝走。最後小馬去問媽媽,媽媽告訴它,自己去過了一下才知道。小馬去試了,河水不深不淺,他正好可以渡過河去。”
  二狗被雷暈了,這TMD是小學一年級課文,二狗10幾年前就學過。
  孫大偉繼續說……
  “我說這個典故的目的就是:無論別人怎麽說,你一定要不為所動,什麽事兒都要自己試過才知道。無論別人說遼寧隊怎麽厲害,我就是不信。對了,二狗,這個典故的名字就叫……”
  “小馬過河!”二狗和孫大偉異口同聲的說。
  “哦,你知道這個典故。”孫大偉有點失望。
  “對,我是知道這個典故,但是,聽到你用這個典故來說賭球,我覺得很有新意,能給我人生很多啟發。”
  “嗬嗬,二狗。跟我學學人生的哲理就行了,千萬別學我賭球。你看我,現在也早就不賭了。我隻賭那一把,如果你想學我賭球,那我還得再給你講個人生的真諦。這,也是個典故。”
  “……你說”二狗擦了擦汗。
  “小貓看到農民把玉米種到地裏,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小貓看到農民把花生種到地裏,到了秋天,收了很多花生。小貓把小魚種到地裏,到了秋天,小貓想收很多小魚。二狗,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嗎?如果你想按照我的方法去賭,不大可能成功。我的成功,基本不可複製。”孫大偉望著二狗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操,《小貓種魚》!孫大偉竟跟二狗整小學一年級的。
  二狗渾身酥軟。
  “恩,你就應該好好學習,幹好你自己的事兒,安心幹好自己的事兒,否則你將一事無成。我再給你講個典故吧,一隻小猴子下山……”
  “孫叔,謝謝了,孫叔,謝謝了,和你聊天真長見識。”
  孫大偉笑笑,沒說話。
  二狗那天沒有追問孫大偉為什麽要操莊,但是,多年以後,在上海,二狗明白了。
  話說有一天,二狗正在曹楊路、銅川路路口的新九龍塘吃海鮮,接到了孫大偉的電話。
“二狗,我倆小時後到上海了,我是從北京來,虹橋機場降落,航班號是刺阿1549.”
  “刺阿1550?”
  “對……”
  “……”二狗沒懂。兩個半小時以後見到孫大偉時看機票才明白,是CA1549.孫大偉初中沒怎麽上過,不認識英文字母,所以把CA讀成刺阿。
  “恩,航班你就不用管了,我也不用讓你接,下了飛機,我自己打車過去。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曹楊路這邊吃海鮮,你直接來這裏找我吧!”
  “什麽路?”
  “曹陽路,你跟出租車司機師傅說曹楊路這邊吃海鮮的地方,司機都知道。”
  “恩,我找個筆記一下”
  倆小時後,二狗看到了孫大偉手中的那張記著曹楊路海鮮的地址的紙。
  紙上赫然寫著三個歪歪曲曲的大字:“操羊路!”
  二狗算是明白了,著名嫖客孫大偉當時說操莊不是偶然的,把曹楊路他都能寫成操羊路,真行,兒虎,直接人與獸了。
  孫大偉雖然隻有小學文化,但是他能把小學一年級課文中蘊含的深刻人生真諦理解得十分透徹,這,很難得,所以,他能成為*****屆的領軍人物。
  二狗前幾天曾經說布什聽說孫大偉的事兒肯定會目光黯淡長歎一聲:“中國*****犯不可戰勝!”這句話,在昨天晚上奧運閉幕式上,又得到了驗證:華夏民族的*****水平遠非他們anglo-saxons所能及。
  昨天閉幕式交接儀式時那挺胖的倫敦市長,穿著一身跟借來的似的皺巴巴的西裝,紐扣也不係,腆著個一走路就亂顫的啤酒肚,得得瑟瑟的走上台去。不跟咱北京市長握手不說,連羅格給他奧運旗時,他也一副帶搭不理的架勢。
  在那一刹那,二狗看見了他那民主而又英俊的臉龐上寫了倆大字,楷書,用毛筆寫的:*****。
  但是他裝的也太差了!
  你說他裝驕傲自大吧?他實在是破壞了倫敦人的紳士形象。你說他裝東北社會大哥吧?可哪個東北社會大哥像他這樣見人帶答不理的?你說他裝浪蕩不羈吧?是挺浪蕩不羈,他那肚子挺浪蕩不羈。
  總之,倫敦那市長連*****的最低的層級都達到不了。但據說此人還是英國牛津大學畢業的,還曾寫文章批評中國人對世界文化沒有任何影響。但二狗認為此人純粹是給英國人丟人來的,還真想看看他能把下屆倫敦奧運會辦成什麽樣。孫大偉別看是中國小學文化,但是如果讓孫大偉去這樣的場合也遠比那英國孫子強。孫大偉要是讀了牛津大學,肯定把他們英女皇給睡了!兒白。
  睡不睡英女皇這事先略過不提,趙紅兵和高歡馬上就要合法的睡在一起了。
  據說,那天孫大偉、費四等人在和那些江湖豪客對賭時。沈公子的家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小靜。
  由於沈公子的老婆剛剛生了個兒子,所以沈公子喝完酒就回家看兒子去了。
  在過去的很多年中,甚至包括現在,我市的很多人都認為:小靜是趙紅兵的姘頭之一。
  小靜和趙紅兵究竟是什麽關係這個二狗也不敢確定,二狗隻知道,在趙紅兵的日後的建築生意中,小靜的確幫了很大的忙。
  小靜和趙紅兵的具體關係二狗雖然說不清,但二狗能確定的是:小靜和我市的一位副市長倒是的確是關係曖昧,屬於那種半公開的關係。這,也是小靜總能幫上趙紅兵的忙的原因。
  男人是通過自己的奮鬥來統治這個世界,而女人則是通過統治男人來統治這個世界。
  如果女人能真正統治男人、歸攏男人,那麽女人無疑是這個世界的統治者,比如武則天。
  小靜是個弱女子,她就是想通過統治男人來統治這個世界。白道,她和副市長關係曖昧,黑道,她和趙紅兵很熟。在我市,直到現在,小靜也算是個女性世界裏的知名人物。
  98年,小靜也就是27、8歲,本來長相甜美的她更添了幾分成熟女性的風韻,很是迷人。那時的小靜在我市開了3家連鎖店美容院,生意都不錯。她自己開了部男性化的別克君威,有點女強人的意思。
  小靜曾經當過沈公子老婆蘭蘭的老板,而且和沈公子也很熟。她聽說趙紅兵要結婚了,來到了沈公子的家中。
  “紅兵明天就要結婚了。”小靜看起來很惆悵。
  “怎麽了?你不開心啊?”沈公子摸著臉上的燕子,一臉壞笑。
  “你拐了我們的蘭蘭,現在兒子都幫你生好了,你當然開心了。”
  “我說了多少次了,是你們的蘭蘭勾引的我。”
  “滾遠點!”蘭蘭開罵了。
  “我不明白,紅兵為什麽要跟一個結過婚生過孩子的女人結婚”小靜說
  “那他不跟她結還跟你結啊?”
  “嗬嗬,沒這麽想過。”
  “為什麽?”
  “我配不上紅兵,但,那個高歡更配不上紅兵。紅兵和別人結婚我都能接受,我都替他高興。但就是這個高歡,我就是看不上她!”小靜越說越氣。
  “你看,你看,你這陳年老醋壇子又翻了吧!”沈公子真怕明天小靜去趙紅兵婚禮上搗亂去。
  “自從我認識紅兵,紅兵多數的時間都在蹲監獄。我真不明白,怎麽他一出來就能跟高歡勾搭上。那麽多好姑娘趙紅兵都不要,非去找那個高歡幹嘛?”小靜越說越氣。
  “那咋辦?人家明天結婚,你也攔不住!”
  “我沒要攔,我就是有點不開心。這是我給紅兵的彩禮,你替他收下吧。”小靜扔下了個紅包。
  沈公子望著小靜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看起來再風光再能幹的女人,心裏,也總是要依賴男人的。
  趙紅兵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有江湖淚,也有米蘭花。
二十七、幸福【上】
  趙紅兵和高歡結婚的那天,天公很不做美的下了場秋雨,挺冷。
  與張嶽結婚時的大操大辦相比,趙紅兵和高歡的婚禮的確簡單了許多。趙紅兵是盡量少的通知人,畢竟,他和高歡這事兒實在是太出名了,太大的操辦,趙紅兵也有點不好意思。
  結婚的那天早上,看著喜氣洋洋的高歡和一直微笑不語的趙紅兵,沈公子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評價說:別管別人怎麽看,他倆挺幸福。
  小時候二狗曾經跟父母爭執過究竟什麽是幸福。二狗當時認為,每個人對於幸福的感覺和定義都是不同的,而且,能讓甲感覺到幸福的東西卻未必能讓乙也感覺幸福。對於東波來說,每天能弄來兩支杜冷丁很幸福。對於九寶蓮燈來說,能賺到幾萬塊錢和姐姐一起開個門店很幸福。對於大誌來說,能和動力大火車成為男女朋友很幸福。但是如果把無論是動力小火車、杜冷丁還是幾萬塊錢去給趙紅兵和沈公子,可能他倆誰都沒有幸福的感覺。
  這是二狗20歲前的幸福觀。
  到了今天經曆了27年風雨滄桑的二狗對幸福又有更深刻的認識:幸福,對於多數人來說,隻是一刹那,而且,幸福更多的是存在於暢想和回憶中。
  也就是說:幸福源於暢想和回憶。
  比如今天淩晨二狗餓醒了,一看表,3點半。向樓下放眼望去,一片黑暗,附近的飯店全關了。這時,二狗就暢想:如果有一碗豆腐花,灑點辣椒油,然後再來兩根油條,好好的吃上一頓那該有多幸福。然後二狗就忍著,打開電視看西甲第一輪瓦倫西亞和馬略卡的比賽,一直看到比賽結束,天亮了,二狗下樓去吃去了。當二狗吃第一口豆腐花的一刹那,幸福感襲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幸福的感覺……當二狗咬了兩口油條以後,卻再也沒有了吃第一口豆腐花那幸福的滋味。僅僅感覺,這,隻不過是一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餐,而已。
   二狗之所以在那一刹那曾感覺到幸福,那是因為二狗對這份早餐憧憬過,暢想過。
  再比如說,大概五年以前,二狗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兩個人由於當時某種特定的原因基本每天白天都在一起,想不在一起都不行,時間長達五個月。當年兩個人總在一起時,二狗雖然確定自己喜歡她,但是當時卻總覺得她太驕傲而且任性,所以二狗當時對她表現出來更多的是不耐煩。五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二狗再也沒機會每天和她在一起共事,而且,也鮮有機會再見到她了。這時,二狗忽然發現自己是那麽喜歡她,但,卻再也沒機會在一起了。那過去的五個月中二狗並不曾感覺到幸福,但那五個月卻成了二狗人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二狗是多麽想能再回到那五個月,能再看到她的一顰一笑,能耍貧嘴逗她開心,也能在自己煩的時候把她氣得摔電話和鼠標……
  二狗當時不曾感覺到的幸福到了後來卻成為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而且,這幸福,隻能存在於回憶當中。
  所以說,能夠時時感覺到自己當時就很幸福而且幸福的感覺能夠維持長久的,真不多。多數人在幸福的時候都感覺不到幸福,卻都在幸福失去以後去追憶幸福。
  趙紅兵和高歡感覺挺幸福。今天的婚禮,他倆都早在10年前就憧憬過、暢想過。他倆這始自十年前的愛情,也都在分開的幾年中追憶過。
  經曆過滄桑,才能懂得幸福的真諦,才能懂得去珍惜幸福。
  如果說把高歡比作一首歌,那麽二狗認為是《喀秋莎》,高歡身上的氣質,是那種優雅的卻不失歡快的旋律。每當看到高歡,二狗總能想起白雪皚皚的西伯利亞、布良斯克高大茂密的森林、唐努烏梁海的涓涓溪流……
  寧靜、高貴,還有點淡淡的懷舊。
  如果把趙紅兵比作一首歌,那麽應該是張學友的《楚歌》,慷慨擊缶壯誌悲歌冷對世事風霜雪雨,一身鐵骨渾身是膽,鎧甲上是深紅色的血跡,鎧甲裏麵,是一顆憔悴的心。
  豪邁、悲愴,俠骨柔情。
  趙紅兵和高歡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挺般配。男人像男人,女人像女人。
  李洋抱著張嶽的胳膊,臉摩挲著張嶽的肩膀,一語不發,一個勁兒的看著趙紅兵和高歡兩個人微笑。
  看得出,李洋也很幸福。而且,她也懂什麽是幸福。
  雖然那天趙紅兵沒有通知太多的人,但是人還是來了不少,來的人中,還有很多人趙紅兵根本都不認識。這些人,很多人是因為“景仰”趙紅兵,才來的。
  可能有人會問:一個混子的頭子,有什麽值得景仰的?
  二狗認為:多數國人骨子裏都有“混子崇拜”的情節,自古以來就已有之。其原因應該有三。
  1、自古以來中國的統治階級對被統治階級灌輸的必須遵從的人與人的相處關係有:君臣、父子、夫婦……但卻很少提及“兄弟情義”這一人世間本是十分高尚的情操。也就是說:主流文化很少宣傳兄弟情義,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普遍缺少兄弟情義中的理解與信任,而混子間卻往往具備這些常人所不能具備的東西。順便問一句:大家是否還記得小學《思想品德》課上的一篇課文《哥們兒義氣要不得》?
  2、國人自古以來喜歡做順民,即使對社會或者身邊的人有什麽不滿,多數的人也不敢真正奮起一搏,但是有些混子敢,尤其是類似張嶽這樣敢於蔑視國家一切法律法規的混世魔王更屬登峰造極,敢想常人所不敢想,敢為常人所不敢為。《水滸傳》、《三俠五義》之所以這麽多年來一直有市場,就是這個原因。
  3、國人總是特喜歡樹立孤膽英雄式的傳奇人物。翻曆史課本也好,翻《史記》也罷,映入我們眼簾的,不是帝王將相的家譜就是項羽、嶽飛、霍去病這樣準超人的私人傳記,然後大家再對這些準超人頂禮膜拜之。能成名的大混子通常都有些經典戰役,在和平年代被人當作英雄一點也不足為奇。
  趙紅兵是我市最知名的混子之一,所以自然有很多崇拜者。當然那天趙紅兵的婚禮上,來的並不全是崇拜者,也有趙紅兵不怎麽喜歡的人,比如大虎。
  聽大虎這名字,大家就應該知道他是誰了。
  大虎,自然是二虎和三虎子的哥哥,大哥。
  在第一部中二狗曾經提到,三虎子家“滿門英烈”,一家全是混子。之所以前兩部中沒有提及大虎,那是因為,大虎一直在監獄裏,80年代初就進去了,98年才出來。可見這哥們兒在裏麵呆了多久,人家坐牢都減刑,可這大虎是不斷的加刑。

二十七、幸福(下)
  
  大虎、二虎、三虎子絕對是一奶同胞,但是這哥仨長的一點都不一樣。二虎又高又壯,自從八十年代以來一直留著燙的披肩卷發,塌鼻梁,一看就是老流氓。三虎子又小又瘦,臉上沒什麽肉,高顴骨,眼睛向外凸出,看起來挺糝人。而大虎的長相集中了二虎和三虎子所有的缺點,並且還有二虎和三虎子都沒有的缺點,那就是,大虎是個紅臉蛋。大家應該還記得八十年代東北文藝匯演時總愛把男女主持人的臉蛋打上腮紅,這在八十年代比較流行,但是到了九十年代基本就沒人這麽幹了,要多土有多土。要是大虎到了八十年代,根本就不用打腮紅,直接就可以登台了。
  聽說剛從監獄裏出來的人吃什麽都香,很多人都是從監獄裏出來兩三個月體重就胖了30來斤,大虎也不例外,剛從監獄裏放出來時體型和三虎子差不多,結果放出來四、五個月以後體型就已經超越二虎了。
   在大虎坐牢的十幾年中,外麵的世界變化的忒大,大虎剛放出來時看到這個生他養他的城市驚歎不已,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見著什麽東西都覺得稀奇。
  外麵的社會如此的精彩,更堅定了大虎繼續混社會的決心。當然了,大虎如果不混社會,他這個四十多歲的老混子靠什麽吃飯?他必須得混社會。
  奔50歲的老混子混社會通常情況下都沒什麽前途,但大虎不同,他起點高,他的兩個弟弟二虎和三虎子都是社會知名人物,有二虎和三虎子這兩個弟弟,大虎混社會就輕鬆多了。而且,大虎有著他這兩個弟弟都不具備的東西:高智商。
  大虎出獄以後在社會上“辦”了不少事,據說各個幹淨利落,雖然偶爾也動用他這兩個弟弟的關係,但是手段和狠毒的程度卻又遠超二虎和三虎子。
  二虎和三虎子已經夠毒的了。
  其實二虎和三虎子也不同,第一部裏就曾經提過,雖然二虎是絕對的城裏人,但二虎是農村黑社會,專門在農村發展,連打架都是以農具為主。毛主席曾經說過:“農村是一片廣闊天地,在那裏我們可以大有作為。”二虎就堅信這條毛主席語錄,把黑惡勢力滲透到了農村。當時二虎搞了幾台收割機,每到收割季節就強迫農民租賃他的收割機,不租就打。慢慢的,二虎又認識了一些村長,到了播種季節,二虎再倒騰點化肥、種子什麽的,一心一意在農村經營他的黑社會網絡。三虎子則是混在市區的混子,放高利貸、要帳、賣杜冷丁搖頭丸,完全是市區流氓團夥的路數。
  但盡管二虎和三虎子是社會知名人物,但是在大虎出獄之前他們完全沒實力和趙紅兵、張嶽等人抗衡。大虎出獄以後相當於對二虎和三虎子的優勢資源進行了重組,整合成了一個更大更強的流氓團夥,按照前兩年股市行情,那肯定是要連拉幾個漲停的。
  美國BCG谘詢公司曾經提出了一個“三四規則”的準定律,就是說:在任何行業,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三四規則”,在每個行業中最有影響力的公司都不會超過三個,這三個公司都具有12%以上的市場占有率,而這三個公司中最大的公司的市場份額又不會超過其它兩個公司中任何一個的四倍,這三個公司,被稱為市場中的“領先者”。除這三個公司以外,還通常有幾家公司的市場份額在5-10%之間,這些公司能有效的參與市場競爭,但不會對市場有太大的影響,這些公司被稱為市場中的“生存者”,另外,還有一些對細分市場填補的公司,市場份額通常在5%一下,被稱為“掙紮者”。
  我市在90年代末的“準黑社會階段”也遵循著“三四規則”。
  當時我市準黑社會的“領先者”就是趙紅兵團夥、李老棍子團夥、整合後的大虎三兄弟團夥,趙紅兵團夥雖然在南山之戰過後成為我市的第一團夥,但是他的實力也不會超過李老棍子團夥和大虎三兄弟團夥四倍。
  東波、老古等人是“生存者”,雖然他們也是社會大哥,但是實力和以上幾位比起來差距不小。其它的“掙紮者”就不贅述了。
  二虎、三虎子團夥和趙紅兵團夥有世仇。二虎的殘疾和費四的殘疾都是被對方留下的。但是據二狗所知:雖然三虎子在監獄的時候總被趙紅兵歸攏,但是三虎子不怎麽恨趙紅兵,可能原因就是當年總在號子裏低頭不見抬頭見,時間久了就沒什麽仇恨了,而且三虎子還自認為他和趙紅兵“關係不錯”,二虎雖然被沈公子開槍打過,但是也不怎麽恨沈公子。
  這哥倆兒共同恨的人是費四和李四,問題的關鍵不是費四和李四當年和他們結的仇,而是在結仇過後的多年裏,費四和李四見到二虎和三虎子時還是沒好臉色,在過去的幾年中,又衝突過幾次,但是衝突不是很大,都被調和了。費四性格暴躁自恃勇猛、李四陰險毒辣又不愛結交社會上的朋友,他倆都不會像趙紅兵一樣給人留幾分麵子。所以在過去的幾年中,他們的仇不是淡了,而是越來越激烈。一見麵就“犯照”。
  二虎、三虎子和費四、李四一直沒搞出大事兒那是因為這哥倆兒又共同怕一個人:張嶽。他倆可能真的不怕趙紅兵,但是他倆一見張嶽就打怵。當時費四弄了張百家樂的台子,三虎子愛賭百家樂,盡管看費四不順眼但還是常年泡在費四這裏賭,因為我市別的百家樂的台子注碼都有上限,而費四這裏接近沒上限。在一起賭的時候,三虎子時不時的就跟費四吵起來。每次三虎子和費四即將大打出手的時候,費四根本都不用吹哨子,給張嶽打個電話把張嶽叫來就行。
  隻要張嶽出麵,棱著眼睛說一句:“那咱們就拚一把唄!”。
  三虎子肯定二話不敢說,灰溜溜的說一句:“你出麵了,那這事兒就算了”。
  張嶽肯定還得說一句:“小三子你現在是不是以為你自己行了?”。
  “嗬嗬,我沒說我行啊”
  “操,那就別得瑟。”
  看了沒?張嶽在我市混的就是這麽囂張。
  話題扯遠了,繼續趙紅兵的婚事。
  趙紅兵的婚宴來了很多人,大虎、二虎、三虎子這哥仨兒一起來的,那天,也是趙紅兵第一次見到大虎。
二十八、旋轉木馬【上】
  先寫點,國慶前完成第三部。
  和張嶽的轟轟烈烈規模盛大的堪稱我市江湖中人大集合的婚禮相比,趙紅兵的婚禮更像是家庭聚會+社團聚會。
  來趙紅兵的婚禮的人共分為三類。1,趙紅兵家中的親屬。2,趙紅兵和張嶽等人的嫡係兄弟。3,社會上有頭有臉的江湖大哥。張嶽結婚時,來賓三教九流全有,趙紅兵結婚的排場就小多了,而且來賓中大多數都是自家兄弟。
  江湖中人講究要麵子、給麵子。尤其是趙紅兵這樣的江湖大哥結婚,有些江湖中人是必須要來的,比如三虎子、李老棍子。
  在趙紅兵的婚宴上,很多故人重逢了。
  首先重逢的是劉海柱和大虎,大虎那紅臉蛋子忒顯眼、忒好認。
  “大虎,你還活著呢?”劉海柱說。
  大虎看了半天劉海柱,楞是沒認出來是誰。也難怪,劉海柱的變化忒大,多年來一直戴在頭上的鬥笠早就不戴了,90年代末常年戴個禮帽,以前他天天戴鬥笠,別人根本看不見他的眼睛和眉毛,就憑他那鬥笠認他,現在摘下了鬥笠,反而沒人認識他了。他那部山羊胡子雖然還在,但是比10幾年前要短了許多。
  “哈哈,我活的好著呢。”大虎沒認出來劉海柱是誰,但是還是回了一句。
  “你還認識我是誰嗎?”劉海柱看著大虎那眼神,就覺得大虎肯定不認識他了。
  “哎呀,一時想不起來了……”
  “我是劉海柱!”
   大虎的嘴巴張的老大,端詳了半天,又看了半天停在劉海柱身邊嶄新的奔馳。
   “柱子哥,柱子哥,真是你!”
   “哈哈,操!”
   “你現在發財了啊,柱子哥。”
   “沒有,沒有,賣點汽車配件再修修車,賺點辛苦錢。”
   “哎呀,我這十多年算是耽誤了。”
   “出來就好,弄點錢做點生意,別再扯淡了。”
   “哈哈,扯淡我也扯不過你啊。”
   “我早就不扯淡了。”
  大虎說當年他扯淡扯不過劉海柱是實情,二狗曾經聽說過他們在八十年代初的經典一戰,雖然至今二狗對他們那一戰中的很多細節覺得難以置信,但是二狗卻不止一次的聽人講起過。
  話說八十年代初劉海柱剛剛在我市的市區立棍時,以大虎為首的東郊流氓頗為不服,當時雖然二虎和三虎子尚且年少不能幫大虎出來打架,但是當時大虎手下也有不少兄弟,沒事兒就來市區找劉海柱、李老棍子、張浩然這些成名的大混子火拚。
  據說那是在冬季的一個雪夜裏,大虎等人終於在我市郵電局家屬院門口看到了穿著個黃色軍大衣已經醉得踉踉蹌蹌的劉海柱,看樣子,劉海柱塞剛在兄弟家喝酒回來。
  昏黃的路燈下,大虎等人看見劉海柱孤身一人,而且,顯然,身上沒帶什麽家夥。
  當時大虎判斷,這,絕對是滅掉劉海柱威風的好時機。
  “劉海柱!”
  “噶哈?!你是誰?”戴著鬥笠的劉海柱喝多了,而且他根本也不認識大虎是誰。
  “我叫大虎,東郊的,你聽過沒?聽說你挺牛逼?”
  劉海柱喝得再多也聽出來了,這是找茬打架的。
  “我TMD不知道你是誰。對,我就是牛逼,你服嗎?我牛逼犯法嗎?”
  “不犯法,但是我看不慣。”
  “看不慣是吧,嗬嗬,你愛去哪兒告就去哪兒告去,別TMD煩我。”劉海柱邊說邊走,根本就沒在乎大虎這些人。
  劉海柱這蔑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大虎。
  “操!”
  大虎等5、6個人都拔出了三棱刮刀,朝劉海柱慢慢圍了過來。
  昏暗的路燈下,看不清楚劉海柱的眼睛,但是看見他的山羊胡子抖了抖,顯然是在冷笑。
  大虎等人越走越近,劉海柱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此時,經典鏡頭此時出現了:據說當大虎等人走到距離劉海柱約兩米時,劉海柱忽然一低頭,伸手向脖子後麵一摸,然後奮力一拽,居然從自己脖子後麵的軍大衣裏麵拔出來一把長約一米五的鐵鍁!!
  烏黑錚亮的大鐵鍁!!
  敢情著劉海柱在八十年代每天都帶著把鐵鍁上街!!
  大虎等人都以為劉海柱喝多了肯定沒帶什麽家夥,萬萬想不到劉海柱居然變魔術一樣從身後的軍大衣裏拔出來一把大鐵鍁!
  大虎等人都驚得麻了!
  劉海柱二話沒說掄起鐵鍁劈頭蓋臉的朝大虎等人掄去。一寸長一寸強,大虎等人的三棱刮刀在劉海柱這掄得虎虎生風的鐵鍁的淩厲攻勢下,片刻之間就已作鳥獸散。
  劉海柱掄著鐵鍁追著大虎從郵電局宿舍一直拍到了西沙坨子,把大虎拍成了個腦震蕩。
  此戰也是劉海柱奠定80年代初單挑之王的經典一戰。
  雖然劉海柱削了大虎這事兒肯定是真事兒,但二狗還是認為此戰有諸多疑點。
  1,劉海柱打架愛拿鐵鍁這不假,尤其是以一敵多的時候鐵鍁肯定是有優勢的,但是劉海柱至於每天上街都帶著一把鐵鍁嗎?
  2,二狗小時候見過腰裏係著個草繩,背後背著一把寶劍的混子,但還真不知道背後背著個一米五的鐵鍁是啥效果。笨想也能想出來,那肯定影響走路啊!
  3,鐵鍁頭子的寬度至少25公分,怎麽可能奮力一拔就從窄小的後領口拔出來?
  所以,二狗覺得不甚可信。
  但是傳奇這東西就是這樣,越是讓人難以置信,流傳就越廣,也就越讓人記憶深刻。
  劉海柱是單挑的傳奇,在趙紅兵的婚宴上,第二對重逢的是單戀的傳奇。
  已經生了兒子的沈公子又見到了風采不減當年的三姐。
  沈公子和三姐兩個人的故事,二狗認為有點像每個公園裏都有的旋轉木馬,一前一後兩個木馬距離不超過半米,離得很近,但是,後麵的那個木馬永遠也追不上前麵的那個木馬。
  沈公子是後麵的那個木馬,三姐是前麵的那個木馬,他們的距離一直很近,沈公子曾經一圈又一圈的不厭其煩的追著,但是,卻又永久的保持著那恒古不變的距離。
  沈公子和三姐的生命中本就沒有交集。
  公園的木馬即使變成了活馬也不可能有機會交配。
  這就是命運。
二十八、旋轉木馬(下)
  二狗近年來最經常做的事情就是發呆,經常自己一個人目光呆滯的走到某個地方,然後楞神半小時。最愛去逛的地方就是虹口公園。秋日的黃昏,夕陽下,有些落葉,虹口公園那個雖然破舊的少說已經有20年曆史的近似從不停止的旋轉木馬經常令二狗駐足楞神,偶爾木馬上會有一個7、8歲的孩子騎在上麵,清朗的笑著,很是歡快。
  看到孩子在笑,二狗也會跟著傻笑,但是也會想:這孩子大了以後,心裏肯定會像現在的二狗一樣裝了很多事兒。那時候的他,還會願意玩這世界上最殘酷最折磨的遊戲嗎?還會發出如此清徹的笑聲嗎?
  三姐和沈公子的旋轉木馬遊戲結束了,他們倆在幾年前就關掉了電閘。
  二狗認為真正睿智的人需要懂得兩點:1、拒絕,2、放棄。
  學會拒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學會拒絕一件讓自己有點動心的人或者事兒更不容易,但是趙紅兵的三姐懂得拒絕,她頂住誘惑拒絕了萬人迷的沈公子。結果是,到了今天,她生活得很幸福,沈公子生活得也很幸福。
  沈公子也是聰明人,當他被三姐無數次拒絕以後,他最終選擇了放棄,施慧劍、斷情絲。因為,他猜到了事情的結果。這有點像這大半年的股市,二狗身邊很多人都已判斷出了股市進入了下跌通道,但是真正勇於割肉出局者少之又少,即使是割肉出局了,過1-2個月還是忍不住進來抄底,結果是再次被深度套牢。沈公子不同,割了,就真割了,敢於放棄是莫大的勇氣,更是智慧。
  “三姐,你是越長越好看了。”沈公子由衷的讚美。
  “你老婆不在你就又出來胡言亂語了?”三姐抿著嘴笑。
  “我說真的呢”
  “你老婆不也是大美女麽。”
  “那是,那是。”沈公子得意洋洋。
  “聽說你生孩子啦?”
  “是啊,我老婆這不沒來嘛,在家坐月子呢。”
  “兒子還是姑娘?”
  “兒——匝!”沈公子的“兒子”讀的不是“兒zi”,是“兒za”,特得意。
  “長大了肯定跟你一樣!!”也不知道三姐這話罵沈公子呢還是誇沈公子呢。
  “三姐,我有個想法。”
  “你說!”
  “以後讓你姑娘和我兒子搞對象吧,咱們訂個娃娃親,好不。”沈公子又壞笑著摸自己臉上的那個燕子了。
  “恩?好呀,不過我姑娘可比你兒子大幾歲。”
  “沒事兒,沒事兒。”
  兩個聰明人,把可能發生的愛情留給了自己生命的延續。或許多年以後,他們的孩子都長大成人,他們今天這些話都已經成為了空話。但是,畢竟他們倆可能成為兒女親家很值得期待。
  吃飯時,三姐還拉著沈公子和她坐在一起,談笑風生。
  沒人議論他倆的緋聞,因為大家都知道,十年前二人都沒發生什麽,到了今天,就更不可能了。
  重逢的不僅僅全是故人,還有仇家。
  在外麵放鞭炮的九寶蓮燈和大誌又看見了以袁老三和趙曉波為首的太子黨。
  98年至2003年前後的那幾年,是我市太子黨最囂張的日子。那幾年我市平民基本上連架都打不起。為什麽說打不起架呢?因為普普通通打一架,就算隻打了對方一耳光,被公安局一傳訊,就要交1000塊錢保證金才能出來,求爺爺告奶奶也得至少交500塊才能“保”出來。一個5、6個人的小團夥,隨便上街打一架,就算不把人打壞,至少5000、6000塊錢就沒了。5000塊錢是什麽概念?或許在上海隻夠請幾個人去夜店玩兒一晚上,但在當年我市,5000塊錢夠一家老小一年的開銷了。大家說說,普通人還能打得起架嗎?
  太子黨不但不用愁錢的事兒,而且他們對那些防爆大隊和110的沒警編的“二狗子”看著不順眼也照打不誤。
  這區別大嗎?
  老百姓連草根都吃不到的時候,太子連肉粥都不願意吃。
  “看見了沒?那倆!”袁老三指著九寶蓮燈和大誌對趙曉波說。
  袁老三說這話的時候離九寶蓮燈和大誌最遠不超過3米,他說什麽大誌他倆全聽得到。
  大誌站了起來,盯著袁老三看,眼神中雖然沒有畏懼,但是大誌沒敢說話。
  “看啥?!”袁老三朝大誌走了過去。
  九寶蓮燈拉了拉大誌,示意讓大誌蹲下繼續擺煙花。
  “袁老三,今天我二叔結婚,你別扯淡!”趙曉波說。
  “那倆!算什麽玩意兒!”袁老三對趙曉波說。
  袁老三蔑視的看了大誌和九寶蓮燈一眼,轉身走了。
  大誌咬牙切齒。
  二狗明白,大誌和九寶蓮燈在幾個月以後和太子黨發生的血案,那不應歸為普通的混子鬥毆。
  那是一場社會最底層的人和權勢階層的對抗。
  這樣的對抗,不發生在大誌和九寶蓮燈身上,也會發生在小誌和八寶蓮燈身上。
  遲早會發生。
  
二十九、衙內
   前麵曾經說過,大誌和九寶蓮燈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成為太子黨,因為大誌和九寶蓮燈的爸爸分別是農民和下崗工人。
   他們共同的理想是成為張嶽這樣的人,黑社會大哥。
   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的黑社會成員,大多都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即使他們中的頭目是某些人眼中的“英雄”“好漢”,但是他們頭上的“光環”根本不能使他們的社會地位有任何改觀,即便是一個連警編都沒有的小警察也可以對他們張口就罵、出手就打。試問: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誰敢反抗?誰又又資格反抗?反抗的結果又是什麽?
  他們大都衣食無著,隻能憑借自己的拳頭、鮮血和性命,去博一杯殘羹冷炙。
  盡管張嶽這樣已經具備一定社會地位的江湖大哥在我市的曆史上也沒有幾個,但這並不妨礙大誌和九寶蓮燈把張嶽作為奮鬥目標。
  一個多月前,大誌剛剛被太子黨毒打。今日,大誌身上和臉上的傷還在,太子黨又在眾人麵前羞辱他。這口氣,大誌咽不下。
  來自農村的大誌當時並不明白:在中國,自古都有一個特權階層存在,而且,這個特權階層是被民眾所默認並且接受的,這就是衙內現象。就是因為中國在任何一個年代都有衙內,所以老百姓已經習慣於接受衙內現象,並且認為衙內囂張跋扈理所當然,衙內不囂張跋扈反而不正常。
  農村進城毛頭小夥 VS 太子黨,如果開個勝平負的歐洲式賠率,請問你如何開?
  大誌不明白該如何開這個賠率,他以為是每人一條命,當然是五五開。當他明白這絕對不是一場五五開的PK時,已經晚了。
  由於二狗和趙曉波走得畢竟近,二狗至今仍清楚的記得當時袁老三等太子黨那幾年的一時無兩的囂張氣焰。
  比如說,打架奇衰的袁老三居然敢教訓回民區的東波。
  東波雖然說是個無賴加滾刀肉,但怎麽說也是回民區的大哥,成名多年。當年是敢和趙紅兵、李四等人拚一把的大混子。而且近幾年,也憑著無賴手段和那張被李四找人砍得滿是刀疤的臉賺了不少錢,早已跨入百萬富翁行列。
  即使是這樣,袁老三等人教訓起東波來也毫不含糊,當然了,袁老三等人也僅限於口頭教訓。他們教訓東波沒別的目的,就是為了彰顯他們與眾不同的身份與地位。
  那時候東波紮杜冷丁成癮,但是我市公安局掃毒人員毫不含糊,多數杜冷丁的來源都被掐斷,平時黑市裏150元一支的杜冷丁就算是花個500塊、800塊也買不到,所以,98年前後東波的杜冷丁是經常性的斷頓。實在沒杜冷丁紮了,東波無奈之下也有辦法,那就是喝止咳糖漿。據說東波喝止咳糖漿能一天喝光兩個藥店的存貨。而且東波這人經常半夜喝止咳糖漿,每喝完一小瓶,就順手把小瓶從家中的窗口扔到外麵,十分沒有公德。
  東波和袁老三都住在當時全市最好的一個小區,新建的複式的樓房,而袁老三就住在東波家的樓下,98年秋天,袁老三和東波都剛剛搬進那個小區。袁老三睡到半夜,就聽見自己家的窗外隔10來分鍾就是“啪”的一聲。
  整整一夜,“啪”“啪”的止咳糖漿瓶摔在小區水泥地上的聲音不斷,袁老三是徹夜沒睡。
  當時袁老三並不知道樓上住的就是回民區的東波。第二天一早,袁老三糾集了趙曉波等十來個人就去了東波家。
  “篤”“篤”“篤”幾聲敲門聲過後,門被拉開了。
  據趙曉波回憶說:房門一打開,他隻記得了映入眼簾的那張滿是橫肉的臉和客廳裏散落了一地淩亂的止咳糖漿的紙盒。
  都認識,那張臉的主人是東波。因為我市九十年代曾經有人有人給東波這張臉估價,價格是100萬元人民幣每年。也就是說,東波憑借著這張恐怖至極的臉,每多活一年,就多收入至少100萬元。他是幹什麽都賺錢,就連拍車牌的時候他舉一下價格,都沒人敢在他那價格上加一分錢。
  是個人就知道,全市有這張臉的就一個,東波。一個臉上被砍了十多刀還在繼續混的滾刀肉,誰敢惹?
  如果說八十年代我市人人都認識的混子是造型別致的大俠劉海柱,那九十年代我市人人都認識的混子就市東波。盡管這二人的品行有天壤之別,但是他們的確是我市兩個時代混子的典型代表。
  “東波,這是你家啊?”袁老三雖然和東波不熟,但是二人也算是認識。
  “嘿嘿,咋了,帶這麽多人?進來吧!”東波還是光著膀子,穿著條大短褲、拖鞋。
  袁老三、趙曉波等人進了東波那個狗窩似的家。一個二百多平米的豪華裝修的房子,讓東波糟踐的連狗窩都不如。
  “昨天半夜是你吧?隔幾分鍾就扔樓下一個瓶子,我他嗎的一宿沒睡著!”盡管和東波認識,但是袁老三氣還沒消,說話裏帶著不幹不淨的話。
  “我不就是好這口嘛。”東波笑了笑,他一笑那刀疤臉更加恐怖。
  東波怎麽說也是個小社會大哥,平時敢和他說話帶著“他嗎的”這樣的字眼的還真不多。但今天站在他眼前的是一群我市高官和大款家的兒子,東波分的清輕重,他自己掂量掂量自己,和太子黨相比,他實力相差太懸殊。
  袁老三看一向很得瑟的東波被他說了一句也沒什麽反應,開始教訓起東波了。
  “東波,你說說你,也30多歲了,成天還是這麽沒正事兒,除了紮杜冷丁就是喝止咳糖漿……”
  袁老三自己才20多歲,開始教訓起30多歲東波了,而且還說東波整天“沒正事兒”,就好像他袁老三自己每天有正事兒似的。再怎麽說人家東波也是靠著自己的命出去賺錢,他袁老三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寄生蟲。
  “……”東波臉色不太好,但是還是給袁老三等人發了煙。
  “你說說你,喝就喝吧,半夜扔什麽瓶子啊?他嗎的我就知道西郊那邊的農民拆遷以後住上了住宅樓成天往樓下扔東西,你怎麽說也是個城市人,咋和那些農民一樣呢?”
  “……”據說東波還是沒說話,刀疤臉青一陣紅一陣。
  如果袁老三不是有個當官的爸爸,估計這時候東波早就去廚房抄起菜刀把他們砍跑了。
  “我今天跟你說了啊,以後你別往樓下亂扔東西了,你這麽大歲數了,別成天沒個逼數!”
  “我不扔不就行了嗎!”東波強壓怒火,終於回了一句。
  “你呀,以後也少紮點杜冷丁,實在是犯癮你還不如去偷吃點豬肉呢,吃豬肉咋的?對身體最起碼沒害處。你這樣吸杜冷丁,早晚得玩完,我這樣說是為你好……”
  袁老三這句話實在是太過分,連趙曉波都聽不下去了,拉了拉袁老三,示意要走。
  袁老三又扔了一句話才走:“東波咱們倆認識,今天也就算了。今天我說這些你也別記在心上,我是為你好!”
  據趙曉波說:當袁老三他們剛剛把門關上,就聽見東波的家裏一陣玻璃杯、煙灰缸等東西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稀裏嘩啦。
  東波真是氣炸了。
  據說那次袁老三把滾刀肉東波從一個地痞給氣成了一個憤青。
  以前的東波是個標準的地痞無賴,整日以訛錢敲詐為樂,但是自從那次袁老三在他家耀武揚威之後,東波開始對社會進行思考和抨擊了,挺逗。
  那以後東波每次喝多就對他的兄弟翻來覆去的說幾句話,二狗認為他說的話還頗為深刻。
  “在中國,雖然有死刑,但是絕對不是對每個人都適用,死刑通常隻對窮人和沒權沒勢的人適用,刑法隻能約束咱們這樣的老百姓!”二狗認為東波這句有點過激。
  “老百姓殺了有權有勢的人肯定得償命,有權有勢的人殺了老百姓未必要償命,真TMD不公平!”二狗認為東波說的這句話多少有點道理。在我市,有時候鬥毆殺了人花個30萬、50萬的還真能擺平,二狗至少認識兩個已保釋的絕對的殺人犯。
  “袁老三他們如果整死我肯定不用償命,肯定不是正常防衛就是防衛過當過失殺人什麽的,說不定還是為民除害,但是我要是整死袁老三,我TMD肯定被判死刑!這是TMD什麽社會!”東波絕對蛻變成了大憤青。
  東波說的最後這句二狗完全認同,因為在其後的幾個月裏,張嶽、三虎子、大誌等人身上發生的一係列事充分印證了東波的這句話。
  可能是當憤青的感覺比較好,而且容易受到周圍人的認可,東波在對中國法律進行抨擊以後又屢屢發表他對社會一些其它事件的看法,雖然由於其自身文化水平較低所限難以總結成文,但是還是有些話頗具哲理,對社會問題不乏一針見血之語。
  話說回來,東波渾歸渾,但他算是個明白人,大事兒他都明白。他知道鬥不過趙紅兵等人就不再繼續鬥下去,他知道無法和太子黨抗衡,還就真的忍氣吞聲了。
  所以說看起來最渾的滾刀肉東波在他們那代的混子中壽命相對較長還是有一定原因的。
  其實真的渾人是看起來並不怎麽渾的張嶽,還有後來的農民朋克大誌和九寶蓮燈,和東波相比,他們幾個是真渾。
  趙紅兵的婚禮來的人雖然不多,但就是這麽熱鬧:有退隱江湖的大俠劉海柱,有重出江湖的三虎子,有還在混的老流氓大虎,有跋扈的太子黨袁老三,有忠心耿耿的小兄弟丁曉虎,有當紅的江湖大哥張嶽,有洗心革麵的小紀,還有想混出名堂來的大誌和九寶蓮燈。
  老中青幾代混子,匯聚一堂。混得好的,混的差的,囂張的,落魄的,各類混子的代表人物,這裏全有。
  當然,更不能少了省城的江湖大哥九哥。
  二狗覺得九哥最欣賞的應該是張嶽,他不但看好張嶽在我市的名氣與地位,也看好張嶽能在未來在我市一統天下,成為真正的黑社會大哥。和張嶽在一起做事,九哥很放心。九哥身上沒有的悍匪勁兒,張嶽身上有。九哥愛動腦子、愛拉關係,張嶽卻懶的搞這一套。九哥的優點和張嶽的優點很互補。
  而九哥和趙紅兵的關係更像是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盡管沒什麽利益糾葛,但是兩個人很談的來,一直保持著不錯的關係。九哥應該認為趙紅兵和他很像,至少在思考問題的方式上很像。
 三十、是你來適應社會,還是社會來適應你?

  九哥出身軍人世家,按理來說應該是個家教極嚴的讀了不少書的人,但九哥絕對不是個讀書人。
  九哥不讀書但並不意味著九哥不明白事理,相反,九哥對於社會和人生的看法遠超一些飽讀詩書的人。
  這是九哥在江湖中曆練出的本事,這本事是他曆經無數風雨依然能閑庭信步的根本原因。二狗認為,人在社會中體現出的智慧和讀書的多寡無關,而且人的道德水平也與讀書的多寡無關。
  駝著背、背著手像個小老頭的九哥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不認識他的人還以為他是趙紅兵的某個遠房親戚。九哥提前一天就從省城趕來了,他這麽早趕來沒別的目的,就是想跟趙紅兵聊聊。
  九哥知道趙紅兵最近有些消沉。
  趙紅兵消沉的主要原因就是:沒事兒可做。
  趙紅兵和沈公子兩個三十幾歲的大男人自從和吳老板一戰過後在我市惡名遠揚,再也沒有人願意和他們一起做生意。趙紅兵訛錢的確有苦衷,可是社會上的人並不這麽看,都認為趙紅兵憑借自己在社會上的實力,去硬訛了給他項目做的吳老板。
  趙紅兵以怨報德,誰還願意和他合作?趙紅兵當時距離主流社會距離忒遠,一旦在社會上的朋友中失去信任,再想成就事業忒難了。
  在孫大偉等人在費四的賭場對賭時,九哥和趙紅兵、沈公子倆聊了聊。聊天沒什麽主題,隨便嘮嘮,氣氛很輕鬆。
  “最近挺閑吧?”九哥問趙紅兵。
  “恩,沒事兒幹。”沈公子替趙紅兵回答了。
  “怎麽了?”九哥明知故問
  “不就上次吳老板那事兒麽,弄得風風雨雨,滿城皆知,現在想做點什麽生意都沒人和我們做。”趙紅兵說。
  “恩,上次那事兒肯定對你們做生意有影響。不過也未必是壞事兒。”
  “不是壞事兒?”
  “恩,紅兵,我問你:你現在在社會上的朋友都是什麽人?”
  “嗬嗬,我不說九哥你也知道,我認識的人除了混子就是混子。或許沈公子認識些老板或者當官的,但我可真不認識。”
  “每天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那你就會不知不覺的變成什麽樣的人。這個道理紅兵你應該懂吧。”
  “哈哈,是啊。我成天和一群混子在一起,我也成了混子。”趙紅兵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總是喜歡和一些江湖中人混在一起,或許他僅僅是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感覺而已。
  “恩,你還是混子頭子,哈哈。”
  “我估計我這輩子也就是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了,嗬嗬。”趙紅兵挺無奈。的確,趙紅兵自從當兵複原以來十多年,還真沒和什麽正經人在一起過。
  “未必,關鍵看你怎麽想,怎麽去做。現在你身邊的人都覺得和你合作有風險不是壞事,你可以去認識一些新朋友。和那些新的朋友在一起,或許你會有新的機會。”
  “人家那些人不願意和我交朋友怎麽辦?”趙紅兵也知道九哥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但的確,主流社會中的人對於趙紅兵這樣的人,肯定是避之不及。
  “結交新朋友的方式肯定和你現在結交朋友的方式和手段都有所不同,你不能像是跟張嶽一樣和他們交往,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像是張嶽對你那樣掏心掏肺。”
  “恩。”趙紅兵若有所思。
  “我覺得,男人在30歲以後很難再結交到新的真正的朋友。男人真正的朋友,都是在30歲以前結交下的。男人30歲以後要養家糊口,一家老小在那張著嘴等著,不養家行嗎?男人30歲以後結交的朋友,多數都是出於利益目的。如果一個男人在30歲以前結交的朋友都是出於利益目的,那說明他人品有問題。如果一個男人在30歲以後結交朋友還不是出於利益目的,那說明他智商有問題。男人在30歲之前的朋友和30歲之後的朋友是兩類人,這兩類人在一個男人的人生中,都必不可少。紅兵你在30歲之前結交下了張嶽這樣的生死兄弟,很不錯,很讓人羨慕,但是現在你30多歲了,該認識一些新朋友了。”九哥不緊不慢的說。
  “……”趙紅兵沒說話,在思考九哥說的話。前幾個月九哥隨便一個電話一分錢沒花就把丁曉虎等人從號子裏撈了出來,讓趙紅兵很受觸動。
  “紅兵,我比你大幾歲,你現在的處境我比你看的清楚。你現在到了該轉變的時候了。多結交一些官場上的朋友,隨便簽個字,說句話,就夠你和你的這些兄弟吃上三年的。這比你怎麽混都有用,”
  “人家哪願意搭理我啊?”趙紅兵也不是沒想過要結交一些官場的朋友,但是總是有點抵觸情緒,他覺得官場上的人肯定瞧不起他趙紅兵,既然這樣,他也犯不上去用熱臉貼上冷屁股。
  “對,他們是不願意搭理你,但是他們願意搭理錢嗎?你見過幾個不願意搭理錢的人?好,就算是他不願意搭理錢,那他願意搭理女人嗎?當官的也是人,隻要是人,就會有弱點。即不喜歡錢又不喜歡女人的人或許這世界上有,但我,不認識,從沒見過。哈哈。”
  據說九哥總愛說一些看似“武斷”的結論。類似這樣“武斷”的結論通常情況下讀過很多書的思維縝密人是不會說出的。但是九哥敢於說出這樣“武斷”的結論,並且總能給人醍醐灌頂的感覺。
  “哈哈。”趙紅兵也笑了。
  他笑的原因和九哥不太一樣。他是忽然想起了我市市政府入市委常委的某位高官,該官員看似一身正氣,並且以清廉著稱,不但相貌堂堂,而且口才文采都出眾,管理協調能力也極強,不但在我市叱詫風雲,而且還很受省裏領導的器重,前途無量。但就是這麽一個人,在某次陪老婆去了一次小靜的美容院之後,居然瘋狂迷戀上了小靜,一發不可收拾。最近1-2年,已經不怎麽回家了,和小靜的關係變成半公開了。一個如此出類拔萃的人卻對一個身上不少江湖氣的女人迷戀成這樣,外麵對他的指手畫腳都根本不在乎,連自己的前途都不顧了,的確是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看來九哥說的沒錯,隻要是人,都是有弱點的。
  “雖然咱們接觸時間不長,但是我了解你。你不願意以那樣的方式去和人交朋友。但是你別忘了,我們是在中國,在中國社會裏,如果你不和政府搞好關係,那你永遠都是下三濫。你要適應這個社會,而不是讓這個社會來適應你。”九哥語重心長。
  “……”趙紅兵繼續沉默。
  一向貧嘴的沈公子據說那天也不說話,一直摸著臉上的那個燕子靜靜的聽九哥說話。
  九哥說的道理很淺顯,很多人都懂,但是有很多人雖然懂但是卻不去這樣去操作,比如趙紅兵。今天,九哥的話中有很多話不大好聽,而且有些教訓的口吻。趙紅兵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確是不大受用,但又不啻於當頭棒喝。
  和袁老三“教訓”東波不一樣,九哥說這些話,是真心真意的希望趙紅兵的事業能更上層樓。
  “嗬嗬,今天我說的有點多。我再說一句吧:你和小申都30多了,再不努力賺錢,成功就離你們越來越遠了。”
  “九哥,謝謝你。你說的對。”趙紅兵隻說了這幾個字,熟悉趙紅兵的人都應該知道趙紅兵說這幾個字的分量。
  “當然了,我也可以給你們介紹一些朋友……”
  “恩!”
  黑社會性質的團夥和黑社會,真的隻隔了一層窗戶紙。小癟三和成功人士的區別,或許也隻是一刹那間思想的轉變。
  趙紅兵的婚禮熱熱鬧鬧。
  據說開席之前九哥還對張嶽說了句:這些人裏,就你看起來最像那麽回事兒。
  張嶽當時笑笑,沒說話,轉身走了,去別的桌敬酒去了。
  據我市黑社會研究史料記載:這是九哥和張嶽說的最後一句話。
  二狗始終覺得趙紅兵結婚那天是個分水嶺。。
  趙紅兵結婚這天,除了跑路在外的李四,人聚的還是很齊的,這也是這些兄弟最後一次這麽齊的聚在一起。
  那天過後,趙紅兵這個團夥中很多人發生了太多的大事兒。
三十一、回想那一天,喧鬧的喜宴
   到今天二狗雖然才隻活了二十七年,人生的路還很漫長,但是已經曆過頗多的事情,浮浮沉沉已多次。和同齡人相比,或許二狗的心要老一些。因為有人說過:如果一個人經常回憶往事,那說明這個人已經老了。二狗隻有27歲,但真的已經老了。這,絕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二狗早就過了那個歲數。
  當二狗回首往事,忽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如某年某月某日曾發生了一件當時讓二狗撓頭不已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的事情,二狗在當時認為已經無路可走,但多年以後回想起來,二狗忽然覺得那天發生的磨難頗具喜劇色彩,不但值得回味而且自己想想也會覺得好笑。但又如某年某月某日曾發生了一件當時讓二狗歡欣鼓舞興高采烈沉浸在幸福與歡樂中的事情,二狗當時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卻覺得那天卻是一個悲劇,陰仄仄的,甚至自己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不敢去想。
  這就叫悲喜兩重天嗎?
  比如2004年的某個冬日,二狗的老板給二狗用電子郵件發來了一個運作了已有50個工作日的項目匯總,並且用PPT列好了報告框架,告訴二狗要按這個格式在PPT上把報告完成,客戶某國際著名軟件供應商,是當時二狗公司的一個重要客戶。老板說:“客戶明天早上9:00一定要這份報告,他們要用我們的報告做一項重大決議,Alex,你一定要寫好。”二狗信心百倍的滿口答應,然後開寫。16個小時,二狗沒離開辦公桌,終於在淩晨5:00,二狗完成了一份80頁PPT的報告。二狗對自己寫的報告很自戀,寫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以後伸了個懶腰,結果伸這個懶腰的時候一腳踢掉了腳下的電腦主機電源……等再打開電腦時發現,自己16個小時的勞動成果全不見了,自己居然是在OUTLOOK上直接打開PPT做的報告!!像二狗這樣靠office吃飯的人居然犯了這樣低級的錯誤!!!二狗當時覺得眼前一黑,覺得到了世界的末日,想去跳樓,二狗清楚的知道這個報告的重要性……
  事情解決的方式不提了,二狗隻想說多年以後再回想起那個冬日的清晨時,隻會會心的一笑。的確,世上哪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啊?
  再比如2004年的某個冬日,踢電源的事情過去剛剛過去三、四天,那是04年的最後一天的夜裏,12:00.,二狗和一個女孩子走在喧囂的淮海路上,雖然已經十二點了,但是淮海路上依然人山人海,太多太多的少男少女揮舞著手中的煙花,映紅了他們的笑顏,他們大聲歡呼著倒計時:10、9、8、7……二狗和她也被身邊的人感染了,和他們一起揮舞著手中的煙花數著蘋果燈大聲的喊著。新年的鞭炮聲響起,鞭炮聲中她瞪大了黑漆漆的眼睛對二狗說:“以後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要和你一起過,都要在這裏過,答應我……”。那天她還帶了兩隻粉色的兔子耳朵……
  多年以後,二狗再回想起那天時,隻有心碎。不敢去想,但越是不敢去想印象反而越深,沒辦法。
  寫了這麽多廢話隻想說一句:當二狗回憶起那天趙紅兵那天喧鬧的喜宴時,卻感覺是秋風、枯草、落葉、夕陽,那種沒一絲暖意的夕陽……
  是婚宴,也是離別宴。
   這場宴會過後的兩個月後,參加宴會的很多人,已人鬼殊途。
  此時剛剛結束南山之戰的趙紅兵、張嶽團夥的戰鬥力與在社會中的聲望正值頂峰,一個我市從前從未有過的戰鬥力超強的團夥,後人,也很難超越。
  任何事情都是物極必反、盛極必衰,不是嗎?
  
  外國有研究機構有一項研究成果:女人在28歲時最漂亮。趙紅兵和高歡結婚那年,高歡正好28歲。婚宴上,鶯鶯燕燕的高歡格外嫵媚動人。
  每次看到高歡,二狗總想起《紅樓夢》上的那句“世外仙姝寂寞林”,的確,高歡身上就是這個勁兒。
  高歡的父母都沒參加高歡的婚禮。但此時的高歡,早就不再在乎那些。
  把自己寫的情書朗誦出來總歸讓人有點肉麻,但婚宴未開始之前當高歡含情脈脈的看著趙紅兵輕聲的再次讀出“紅兵,我想和你去一個地方……”時,沒一個人覺得肉麻,全都被深深的感動,偌大的大廳裏,鴨雀無聲。
  感情脆弱的三姐等人還輕聲的抽泣了起來。
  這就叫有情人終成眷屬。
  就像昨天溫總理在紐約引用《沉思錄》的那句話:“請看看那些所謂的偉大的人物,他們現在都到哪裏去?都煙消雲散了。有的成為故事,有的甚至連半個故事都算不上。”
  趙紅兵和高歡都不是所謂的偉大人物,但他們成為了故事。對,是這樣,平凡人的真摯與厚重的愛情故事才最能打動人心。
  在高歡輕聲的讀完以後,二狗也被高歡所打動。
  或許曾經社會中曾有太多對趙紅兵和高歡二人的非議,但如果他們參加了這次的婚宴,二狗相信他們會改變他們最初的看法,然後去深深的祝福趙紅兵和高歡。
  或許趙紅兵和高歡之間的事情曾是很多無聊人士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二狗相信這天以後,人們更應該說的是這二人的情比金堅。
  或許二狗也曾懷疑趙紅兵和高歡二人也曾懷疑過是否能夠最終走到一起,但那天,看到了趙紅兵和高歡二人對視的眼神,二狗堅信,他倆,不再會分開。
  沈公子帶頭鼓起了掌,大家才如夢初醒跟著鼓起了掌。
  婚禮一片喧鬧與祥和的氣象,喜氣洋洋。
  通常情況下婚禮的酒席都隻會持續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大多和趙紅兵不大熟悉的人比如大虎、袁老三等人都已離場,隻剩下了張嶽、劉海柱、丁曉虎等二十幾個鐵杆的兄弟,這些人湊成了兩大桌,關上飯店的大門,大呼小叫的喝了起來。
  對於別人來說,婚宴已經結束。對於張嶽等人來說,婚宴才剛剛開始。
  都是自家兄弟,酒喝的格外多,格外痛快。
  劉海柱最先多的,拿個麥克風高唱:“大老爺們兒愛唱歌,唱起歌來樂嗬嗬。”
  費四抓著小紀的手,墨墨跡跡的說個沒完。
  孫大偉嘔吐了一次又一次。
  沈公子喝得兩隻眼睛通紅,坐得遠遠的,看著這群醉鬼傻笑。
  丁曉虎喝得脫了光膀子,還要抓著蔣門神繼續喝。
  地上的啤酒瓶子和白酒瓶子扔了一地。
  二狗依然記得張嶽少有的大醉了,抓著趙紅兵的胳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趙紅兵不斷的“恩”“恩”的答應著,或許趙紅兵也沒有在認真的聽著已經醉酒的張嶽究竟在對他說些什麽。
  事隔多年,二狗依然記得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的張嶽抓住同樣穿著一套黑色西裝的趙紅兵的胳膊說個沒完的情景,那天張嶽的臉慘白,張嶽酒喝得越多,本來就白皙的臉就會更白。
  兩個人的友情已經持續了10幾年,或許曾經為一些小事兒爭執過,但從來都沒真正紅過臉。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那天那頓酒一直喝到晚上九點,都多了。
  趙紅兵是當年這些人拜把子時候的大哥,卻是最後一個結婚的,怎麽能不好好熱鬧一下?
  酒後,小紀等人去了KTV唱歌,繼續喝。
  張嶽拉住趙紅兵說要和趙紅兵聊聊,而且不讓趙紅兵回家,拉住趙紅兵去馬路上走走。
  張嶽和趙紅兵不大一樣,趙紅兵有很多親如兄弟的朋友,但張嶽卻隻有趙紅兵一個親如兄弟的朋友。
  張嶽心裏有話,隻想對趙紅兵說。
  人在出大事兒之前是有預感的,總要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跟最親密的人說完,然後再走。就好像是汶川大地震中壓在水泥板之下的那個牽動了無數國人的心的小夥子,幾天過去了他都沒有死,救援人員到了以後他還很精神的對著鏡頭對他的老婆和孩子說了很多話,想讓他休息一下他還要繼續說。但當救援人員馬上就要把他解救出來時,他走了……
  這兩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白色襯衣的30多歲的英俊的男人最後一次在一起漫無目的在街上走了一夜。
  他倆是當時我市最有名的兩個江湖大哥,他倆是無話不談的兄弟,他倆曾是高中同學,他倆在一起經曆了無數次鮮血的考驗,他倆的童年都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過毛主席語錄張口就來,他倆又在成年之際接受了改革開放的思想衝擊,他倆又都在監獄裏度過了多年本應是最美好的時光,他倆本來都應是體麵的坐在辦公室裏但今天卻成為市民口中的惡棍,甚至他倆的老婆都是高中同學並且是最好的朋友……
  這兩個人,有太多的共同之處,有太多的話說。
  據說他倆從六中走到了二中,從市一百貨走到了市六百貨,最後,在江邊,他倆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天亮了,回家了。
  這一夜,本是趙紅兵的新婚之夜。
  這一夜,他倆究竟說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這一夜,是他倆人生中最後一次長談。
  因為在趙紅兵結婚兩、三天以後,張嶽接到了遠在廣東的小梅打來的一個電話。
  “大哥,富貴被害了……”
  “……”
  “剛才去認的屍體,穿的衣服、手指、肚子上的傷疤,都是富貴的。”
  “……”
  “大哥,你沒事兒吧。”小梅真是個堅強的女人。
  “知道是被誰害的嗎?報案了嗎?”
  “我知道可能是誰幹的,但是他們在這裏勢力很大,估計報案也沒用……警察把人傳來審了兩句就放走了……”
  “……你等我,我明天過去。”
  “……”
  據說接完電話,張嶽哭了,是麵無表情滴下的淚水。
  那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張嶽這個人還會哭,以前大家都以為他這個人根本就沒長淚腺。
  在珠海當雞頭的富貴身上綁了兩塊巨石被活著扔進大海,溺水而死,撈上來時,已經沒了人樣,如果不是那隻殘手,屍體還真的不好辨認。
  當天晚上,張嶽給李四、蔣門神和馬三各打了一個電話。
  “富貴沒了,我去珠海看看,讓財務給我準備100萬。”這是張嶽打給蔣門神的。
  “給我找3、4個小兄弟,3、4個不要命的小兄弟。”這是張嶽打給馬三的。
  “四兒,我空手去廣東,你在廣州給我準備點家夥。”這是張嶽打給李四的。
 三十二、替天行道

   張嶽不會忘掉,九年前他給剛出獄的富貴買了一套西裝和皮鞋以後,孤兒富貴撲通一下給他跪下叫了他一聲“大哥”的情景,富貴那雙真誠又略帶可憐的眼神,張嶽今生不會忘掉。
   叫了一聲大哥,這一輩子,就是他的大哥。
   富貴沒有父母,張嶽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張嶽不為他做主,誰能為他做主。
   張嶽在江湖中混的太久了,他明白,在98年的中國南方,早就有了真正的黑社會組織,也有了職業的殺手,那些殺手都是身背多條人命,被黑社會大哥養著,輕易不用,隻要一用就是殺人。對方敢於對富貴這樣下手,足以說明對方有搞定黑白兩道的本事。對付這樣的人,想報仇就隻有一個辦法:暗殺。
  張嶽讓馬三找幾個不要命的小兄弟,是因為馬三跟了張嶽多年,是最值得信任的的兄弟,而且馬三在前段時間在街頭與老古一戰,讓張嶽確信馬三手下的那幾個兄弟是真不要命。在南山之戰中,張嶽也見到了臉上一條鮮紅的刀疤的拿著手榴彈扣著保險的九寶蓮燈。
  幹這樣的事兒,就得找這樣的小兄弟幹,這樣的小兄弟沒家沒業,需要錢,忠誠,不要命,渴望成名。張嶽手下其它的猛將其實也不少,但他們在社會上多少有了些名氣,手裏也有了點錢,這樣的人,如果說明確的告訴他們要去殺人,他們多數都有可能會畏首畏尾。
   接到了張嶽的電話後,馬三找來了大誌和九寶蓮燈。
   “你倆跟著我這麽久了,三哥我也沒給你們太多的好處。現在我大哥(張嶽)有點事兒要辦,缺人手,願意幫忙嗎?”
   “願意!”倆人異口同聲的回答,而且倆人都挺興奮。能夠跟張嶽一起做事,是他倆的夢想。
   “嗬嗬,先別說願意。你倆知道是要去幹什麽嗎?”
   “……不知道。”
   “……可能是要去做人……你們倆還願意幫忙嗎?當然了,事兒辦完了,大哥不可能虧待你們”
   “……”大誌和九寶蓮燈都沉默了,畢竟,殺人對於他們來說,是從未幹過的事兒。
   “不願意去就別去,大哥再找別人也是一樣的。”馬三說。二狗始終認為馬三這人人品不錯。
   “……我願意……”沉默了一會,九寶蓮燈說。九寶蓮燈應該想起了在火車站對麵那個又低又矮的平房中當賣淫女的親姐姐,想起了他的住在垃圾場旁邊貧民窟中的爸爸媽媽,雖然他們把他趕出了家,但他們畢竟是他親生的爸爸媽媽。
   “我也願意……”大誌說。大誌應該想起了動力大火車,那個雖然長的很一般但是大誌卻喜歡的要命的女孩子,那個曾經嘲笑他根本買不起諾基亞8110的女孩子。
  “恩,想好了嗎?想好了的話,現在你們就去大哥的公司。”
  “想好了。”這哥倆兒這回異口同聲。
  “去吧,大哥在等你們。”
   在90年代末的東北,如果沒權沒勢的窮人想翻身,那麽女人要出賣自己的肉體與尊嚴,男人就得玩命來換,拿命去賭。
   如果大誌和九寶蓮燈把事兒幹得幹淨漂亮,他們獲得的不僅僅是一筆數額不小的錢,而且他們還將獲得張嶽的賞識,在我市能夠獲得張嶽的賞識,那離飛黃騰達已經很近了。連蔣門神現在在社會上都被稱為蔣總了,他倆如果幫張嶽辦成了大事兒,那肯定在社會上的地位也不會比蔣門神差太多。
   在張嶽那個70多平米的辦公室裏,大誌和九寶蓮燈見到了張嶽和蔣門神。
   “就是你前段時間把大耳朵給開瓢了吧!”張嶽認識九寶蓮燈。
   “恩,我倆一起幹的。”九寶蓮燈指了指大誌。
  張嶽看了看大誌,樂了。張嶽也見過大誌多次,每次看見大誌,大誌那造型都能把張嶽看得啞然失笑。
  就好像這兩天網上有人說咱們神七的航天員長得都一般,不夠帥,全球都在關注咱們的三個航天員,國家應該派幾個長的帥點的上去。二狗琢磨著要是派什麽“加油,好男兒”那幾位上去的話,雖然帥是足夠帥,但是估計得多帶點成人尿不濕什麽的。
  看人家張嶽就不在乎大誌造型有多土。畢竟,張嶽是要帶人去做人,不是帶人去參加選秀。長成什麽樣、穿成什麽樣都無所謂。
   “恩,馬三跟你倆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了。”
   “知道要去幹什麽了嗎?”
   “知道了。”
  “恩,那好,把東西先給他們。”張嶽轉身對蔣門神說。張嶽除了跟趙紅兵廢話不少以外,平時還真沒幾句廢話。
  蔣門神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用報紙包著的兩個包,分別給了大誌和九寶蓮燈。
  “別客氣,先拿著。其它的回來再說!”蔣門神分別把兩個包放在了他們的手裏。
  兩個報紙包的錢,各五萬。
  大誌和九寶蓮燈這輩子見過10萬塊錢嗎?應該是沒見過吧。
  “走吧!出去吃口飯,一會兒乘火車去廣州。”張嶽起身站了起來。
  乘火車而不是乘飛機,為的是不留下姓名。
  當晚,張嶽、蔣門神、大誌、九寶蓮燈等四人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車,目的地是廣州。
  張嶽沒有直接去珠海找小梅,那是因為他要去李四那拿點“東西”。
  據說是張嶽那天淩晨是自己一個人在天河的一個又髒又破的大排檔裏見的李四。而且聽說這兩個身家千萬的社會大哥見麵以後一句話也沒說,沒有敘舊也沒有寒暄,每人點了一份八塊錢的燒鵝飯埋頭開吃,吃完以後,李四掏出16塊錢買了單。
  李四買完單後,遞給了張嶽一個書包。
  張嶽接過書包,伸手攔出租車。此時他聽見身後的李四用他特有的嘶啞的嗓音說了一句:“需要幫忙,說一聲。”
  張嶽回頭,笑了:“四兒,我知道。”
  張嶽上車走了,或許他還回頭看了看依然站在那裏看著他所乘坐的出租車遠去的叼著煙、眯著眼、消瘦並且駝背的李四。
  廣州的霓虹燈,的確是比我市的要亮一些。但李四,還是那個永遠值得信賴的“四兒”。
  這就是兄弟,無論多少年沒見、無論多長時間沒聯係還是一樣:你說一句話,我的命,你拿去。
  當夜,張嶽等四人乘坐出租車到了珠海
  在珠海,張嶽見到了小梅。
  富貴死後,這些小姐一個都沒走,都要留下跟著小梅繼續幹。中國自古不乏俠肝義膽的妓女,梁紅玉、小鳳仙哪個不是巾幗烈女?誰說*****無情?據說富貴死後,這些妓女你出5000、我出10000,居然拿著自己辛辛苦苦賣身的錢要集資為富貴報仇!
  “是誰害了富貴?!”張嶽問。
  “是一個夜總會的老板,也是東北人,但是已經在珠海很多年了。前段時間,富貴和他發生了衝突,我早就聽說他揚言要做了富貴。除了他,富貴在這裏根本沒得罪別的人。不是他幹的還能是誰幹的?富貴被害以後,我還聽說他們有人說這就是得罪他們的下場……”
  “你不是報案了嗎?為什麽不把他抓起來?!”
  “報了,沒用。他進去被審問了幾句,就被人保出來了。保他的人挺有來頭,估計公安局也不會繼續追究了。”
  “保他的人是誰?”
  “據說是XXX的孫子。”XXX是共和國著名開國元勳,在中國無人不曉,直到今天,他的後代在他的餘蔭下在廣東依然勢力極大。
  “恩……”張嶽不說話了。
  張嶽知道,無權無勢甚至連爸媽都沒有的富貴,想靠政府為他報仇,希望忒渺茫了。
  《水滸》中扯起的那麵杏黃旗上寫著:替天行道。
  什麽是替天行道?為什麽要替天行道?那就是當“天”已經不能做出公正的裁決的時候,就要有好漢跳出來替“天”把這個“道”給“行”了。
  今天的張嶽,就是要替天行道。
  臨別時,張嶽跟小梅說了兩句話。
  1、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和住址。
  2、跟誰都別說我來過珠海。
 三十三、事了拂衣去

  埋伏、暗殺本來是李四擅長的活兒,今天,張嶽也幹上這個了,被逼無奈幹上的。畢竟這是在珠海,張嶽在這裏,可不能像在我市一樣呼風喚雨一呼百應。
  在我市再大的名氣拿到珠海一點用都沒有,張嶽在這裏能倚仗的隻有三個小弟。如果張嶽想讓在廣州擁有多個碼頭的李四幫忙,那他早在那個又髒又破的大排檔裏吃八塊錢的燒鵝飯的時候就對李四說了。張嶽麵對這樣的事情,是不會讓李四這樣的兄弟幫忙的,因為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兒,找誰幫忙就是在害誰。
  張嶽相信自己,這樣的事兒,既然李四能幹得來,那他張嶽更能幹得來。
  張嶽從小梅那裏拿到了富貴仇家的姓名和地址,我們暫且把富貴的仇家叫做周老大。
  周老大是80年代末就在長春犯了事兒跑到了珠海,從保鏢幹起,一步一步當上了大哥,還開了兩家夜總會。沿海經濟發達,黑社會的形成也要比內地早上一步。此時的周老大,已經完全可以被稱之為黑社會大哥。因為他已經實現了官匪勾結。
  張嶽租了台車,由蔣門神開著,開始盯上了周老大的梢,伺機下手。張嶽的確是衝動起來做事不計後果,但他平時還算是個理智的人,絕不會蠢到去和地頭蛇周老大火拚的地步。
  據說張嶽在拱北第一次遠遠的見到周老大的時候說了句:“這老小子活的挺滋潤啊!”
  周老大活的的確是滋潤,下車都有人給拉車門,身前身後總是站著3、4個保鏢,3、4個身穿黑衣西褲戴墨鏡的保鏢,這鏡頭,通常隻有在電影中才能看到。張嶽雖然平時出行也是前簇後擁一大群人,但多數都是他的朋友和兄弟,還真沒職業保鏢。
  雖然周老大保鏢不少,但張嶽也不怎麽在乎,畢竟保鏢這東西總不能24小時跟在旁邊。
  經過一個禮拜的盯梢,張嶽等人發現了周老大的活動規律:每晚,周老大在應酬以後都會在保鏢的陪同下去他的姘婦家,然後在樓門口保鏢和他分開,他獨自上樓。
  張嶽決定,立即下手,就在樓道裏動手。
  據說動手的前夜,張嶽等四人去了海邊,寂靜無人的海邊,亂石灘。
  這也是大誌和九寶蓮燈第一次看到大海。到了海邊他們才知道,原來珠海的大海遠遠沒有電視中看到的大海那樣蔚藍和清澈,反而有些渾濁,還有些髒。
  這和他們看到的社會一樣,當他們真正踏入了社會才知道這個社會是多麽的黑暗與不堪,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純淨。
  但大誌和九寶蓮燈還是很興奮,因為他們看到了大海。
  海風輕輕吹過,帶著腥味,天上繁星點點,星光灑在張嶽白皙的臉上,讓張嶽的臉多了幾分陰森。
  “明天,我們就去做了周老大。就在他家的樓道裏。大誌、九寶蓮燈咱們三個上去把他綁下來,蔣門神開車,我們開車把他就帶到這裏來。”張嶽說
  “如果他反抗怎麽辦?”
  “那就直接在樓道裏做了他。”
  蔣門神從車裏拿出了準備好的酒和菜,四個人席地而坐,邊討論第二天的方案邊喝酒。
  一直喝到了天亮。
  張嶽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第二天夜裏,醉醺醺的周老大果然又去了他的姘婦家。
  在樓道裏,兩把槍指在了周老大的頭上。
  “我是長春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我姓張,有事需要跟你了解一下。”說話的是張嶽。
  “了解情況?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周老大對張嶽說的話將信將疑。
  “別動,跟我們走一趟!”張嶽劈手搶過了電話。
  周老大明白,眼前這些人說不定是什麽人,自己動一動,對方說不定直接就一槍崩了他。
  周老大被帶到了租來的車上,車開向了海邊。蔣門神開車,張嶽坐在前麵,大誌和九寶蓮燈拿槍指著周老大坐在後麵。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周老大有些慌。
  沒人答話。
  “我知道,你們肯定不是長春市公安局的!”周老大明白了,自己被綁架了。
  還是沒人答話。
  “兄弟你們是要錢嗎?要多少,說個數。”周老大更慌了。
  半晌,張嶽說話了:“這事兒,和錢沒關係,富貴你認識嗎?”
  這回輪到周老大不說話了。
  張嶽這回更加確定了,富貴就是周老大殺的。
  海邊的亂石灘上,張嶽等人下了車。
  “我是富貴的大哥,今天我來,是為他報仇!”
  “別殺我,我有的是錢,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我說了,這事兒和錢沒關係。今天,你要被千刀萬剮!!”
  “聽口音,你也是東北人,咱們都是老鄉,有話好好說……”
  “富貴難道就不是老鄉!?”張嶽怒了。
  五花大綁躺在地上的周老大不說話了。
  一塊抹布塞進了周老大的嘴裏。
  “紮!”張嶽一聲令下。
  張嶽不想動槍,因為動槍可能會留下線索。而且,他也不想讓周老大死得那麽痛快。
  大誌撲上去捅了第一刀,這一刀紮在了周老大的大腿根子上,直接戳破了周老大的大動脈,據說血一下就噴了出來,大誌的手上和袖口全是血。這一刀已經可以要了周老大的命了。
  九寶蓮燈也撲上去開捅。
  大誌和九寶蓮燈二人難以想象的殘忍,殺人毫不手軟,天生就是當殺手的料。
  一分鍾後,周老大已經不再掙紮。張嶽和蔣門神也上去補了幾刀。
  這有點像梁山好漢納的投名狀,人人有份,人人都動了手,以後誰折進去了說出來自己都是個死。
  事後,周老大的屍體被埋在了亂石灘上。
  看來,如果一個人處心積慮的想殺人而且有膽量殺人的話,那麽他成功概率應該挺高。
  第二天一早,小梅和張嶽等人同時從珠海消失。
  三天後,張嶽回到了我市,手裏抱著富貴的骨灰盒。
  幾個月前,憧憬著賺大錢的富貴南下廣東,希望有一天能衣錦還鄉榮歸故裏。今天,他回來了。
  殺人是容易上癮的一項運動,一旦破了戒,就容易上癮。
  周老大是張嶽刻意殺的第一個人,以後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張嶽回來的同一天,動力大火車手裏多了部諾基亞8110的手機。她可能不知道,她手裏那部諾基亞8110,是帶血的,鮮血。
三十四、百家樂?百家哭!

  張嶽回來第一天就聽說一件事兒:費四的賭場被省公安廳來的人給衝了,費四現在還在號子裏關著,損失至少200萬。
  張嶽挺納悶,按理說費四在我市的公安係統打點順了,除了上次範進被殺事件費四被關進了幾年以外,費四的場子從未被衝過。這次,究竟是怎麽了?
  張嶽畢竟是江湖大哥,江湖大哥弄清楚一件事兒不是很難。過了1、2天張嶽就知道了,這次費四的賭局被衝源於幾天前的一場賭博。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在張嶽離開我市後沒幾天,剛剛跟孫大偉賭球輸了三萬塊的三虎子又去費四那裏玩百家樂了。
  三虎子是個老賭棍,幾天不賭渾身不舒服,我市當時像是費四這樣的賭場不少,而且別人開的百家樂的台子起碼也有十張,但三虎子就願意去費四那裏賭,即使他看費四再不順眼也喜歡去費四那裏賭,因為在費四那裏賭的通常都比較大,而且費四那張百家樂桌子基本沒上限,費四定了個每局牌不超過50萬的上限已經接近於沒有上限,而別人開的百家樂台子通常都是2-5萬的上限。
  三虎子當時靠替人收賬、放高利貸、賣杜冷丁著實賺了幾個錢,據說那陣子三虎子手頭現錢已經有了一兩百萬,三虎子倒真是當大哥的料,賺了錢還不忘當年那些以前和他一起開工廠受罪的老哥們兒,當時三虎子正要整體租借我市市中心的一個服裝市場,讓他的那些老哥們兒在那做生意。
  聽說說三虎子賭術了得,賭博時下手狠、穩,平時贏個3、5萬就走,輸個3、5萬也走,從不戀戰。
  費四那個百家樂就像是個印鈔機,雖然隻是小小的一張桌子,但是每天收入10萬塊很正常。畢竟,無論多高的賭術都會敗在數學麵前,輸給概率。百家樂押莊0.95的賠率就確定了莊家相對於閑家的優勢,這個優勢,絕對不是賭術能彌補的。但三虎子,還真就是少數幾個在費四這裏贏錢的人之一。
  但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
  據說三虎子賭博時的膽色相當大,比他小時候殺牛打架什麽的還大。那天那局牌在連開兩手閑以後三虎子就認定是一條閑龍,每手兩萬塊,均注閑。
  第三手,開了閑,三虎子贏兩萬。第四手,又開了閑,三虎子又贏了兩萬。第五手,又開了閑,三虎子又贏了兩萬。
  而且那天閑殺莊全是8點和9點,閑的盤路極強。
  三虎子不但在社會上是大哥,而且在費四的那個賭局裏賭博技術也是大哥,他大叫一聲“閑的龍來了”以後,大家都跟著他下閑。
  到了第六手的時候,三虎子還在繼續跟閑,但有幾個人已經不敢再跟了,畢竟連開六把閑的概率不大。結果第六手開出來,三虎子又贏了兩萬。
  眾人唏噓不已,都在為自己沒跟著三虎子下閑捶頭頓足。
  到了第七手,三虎子又下了兩萬的閑,此時,跟他的已經隻有兩三個人了。其它的人都在看著,沒有跟著下。第七手,開出來的又是閑,三虎子又贏了。
  眾人對三虎子佩服不已。
  “三哥,你還敢跟嗎?”
  “跟!”三虎子的小三角眼在放光。
  第八手,三虎子又下了兩萬。到了第八手,已經沒人敢再跟了,全場,隻有三虎子一個人在下注。結果,開出來,又是閑。三虎子又贏了兩萬。
  “三哥,行了吧!贏了這麽多了,該回家回家吧!”
  “不行!至少還有兩手閑!”
  “你還要下閑啊?!”
  “恩!”
  第九手,三虎子又下了閑,又贏了兩萬。
  “三哥,太牛逼了!”
  “嗬嗬,還有閑!”
  跟著三虎子下閑的人是一個都沒有了,第九手時開始有幾個人開始打1.2.4.8.16式直纜反龍了,開始押莊了。直式纜是賭博術語,就是說第一把押1000,輸了的話第二把押2000,再輸押4000,直到贏為止。
  第十手,多數人都在打纜押莊反龍了,全場下閑的就三虎子一個人。
  那一手開出來,又是閑。
  “讓你們跟我,你們不跟,我早就說過,有龍就要跟龍!千萬別反,你們得懂得什麽叫規律。”三虎子誌得意滿。
  “三哥,那你下一手下什麽?”
  “閑!繼續閑!”
  三虎子真是狠!不服不行,出了10手閑他還敢再來一手閑。
  第十一手,幾乎全場的人都在下了莊,都在反龍,隻有三虎子一個人下了閑。
  開出來,又是閑,全場贏的,隻有三虎子一人,九把牌,三虎子贏了18萬!
  全場都沸騰了。
  “這TMD是什麽路?連開十一手閑連個和局都沒有!”
  “這路太牛逼了!”
  “三哥,下一把你下什麽?”
  “該是莊了吧!”三虎子是個老賭棍,經驗告訴他,十一連閑的情況基本已經到了極限。他賭了這麽多年,見過十五連莊,可真沒見過十連閑以上的。
  第十二手,三虎子表情輕鬆的下了一手莊,兩萬塊。
  牌開出來,又是閑。
  此時從第九手開始反龍打纜的人已經多數沒錢繼續打下去了,畢竟1、2、4、8這樣下輸錢太快。
  “我還真就不信這邪!”
  第十三手,三虎子下了四萬的莊。
  牌開出來,又是閑。
  “太牛逼了,十三手閑,連個和局都沒有!”眾人都被眼前這幅奇牌驚呆了。
  三虎子此時的表情還是很輕鬆,畢竟,他剛剛贏了18萬。
  第十四手,三虎子下了八萬的莊。
  此時,全場下注的又隻剩下了2、3個人,其它人打的纜由於資金不足已經斷了,隻剩下幾個有錢的人在繼續賭,全下的莊。
  三虎子下的最大,八萬。這樣的大注,在費四的賭局裏是很少見的。
  據說三虎子在反龍的第三手下八萬時臉紅撲撲的,喉結不斷的抽動,看得出,三虎子十分興奮。
  牌開出來,又是閑。
  賭徒們炸窩了:“我操,這是什麽牌!”。
  此時的三虎子,表情沒那麽輕鬆了,看見又開出了閑,小聲罵了一聲。
  第十五手,全場隻剩下三虎子一個人下注了,三虎子下注,十六萬!純現金下注!
  據說三虎子雖然嗜賭,但是十六萬也是他人生中下的最大的幾注之一,那天三虎子身上是帶了十幾萬來賭的,剛剛又贏了錢,所以有錢一把下了16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聽說那把牌極是奇怪,當閑家抓到第三張牌時,閑家是1點,而此時的莊家是3點,按照規則莊家補了第三張牌,隻要莊家不抓到7,就不會輸,但是莊家的第三張牌真的補了個7!
  1殺0!
  就是這麽邪!
  據說此時的三虎子一聲不發,汗如雨下。的確,就在幾分鍾前,他還贏了18萬,現在他卻倒輸10多萬。
  “等一下,先別開牌,叫你們老板來!”三虎子對服務生說。
  一會兒,費四來了:“小三子,你又怎麽了?”
  “先封牌,我打電話叫人拿錢,行不行?我今天在這裏已經輸了10多萬了!”
  “你封牌了,別人怎麽玩兒?”
  “半小時,一定把錢拿來,在這裏的都是老朋友,等一小會,這麵子他們總是要給我吧!”當時三虎子放高利貸,手下兄弟手裏現錢不少。
  “嗬嗬,那你們同意嗎?”費四轉身問其它的賭徒。
  其它的賭徒在反這條長龍的時候都已經輸光了,都在鬱悶呢,都想看看這一局結果。看樣子,三虎子是還要再下重注,大家都樂意看這熱鬧。
  “沒事兒,我們都是經常在這裏玩兒的,等會三哥沒啥問題。”賭徒們還都挺幫三虎子說話。
  “行啊,那就半小時,破例等你半小時。不過小三子,今天我勸你一句,我這裏天天營業,你沒必要非下這一把牌,以後機會多的是,你再輸了,可別怪我。”
  “我輸的是我自己的錢,和你沒關係!”三虎子根本不領情。
  三虎子打了電話:“拿32萬來,急用!”
  果然,半小時後,32萬送到。
  第16手,三虎子又下了莊!
  所有人都為三虎子捏了把汗,一把牌30幾萬,通常大家都隻在電視中的賭片裏看過,現實中又幾個人看過?
  此時的三虎子據說十分興奮,大喊一聲:“開牌!”
  這局牌莊家和閑家根本都沒用再拿第三張牌,結束得十分簡單,閑家九點殺莊家八點,天殺!
  三虎子一下癱軟在了椅子上,虛脫了。
  連開16把閑!
  “我操!”連看熱鬧的人汗都流了下來。
  “……再等等!”三虎子又喊停了,喊得有氣無力。
  “小三子,你還想封牌?”
  “對。”
  “今天已經給了你一次麵子了。不是我說你,你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下局還是個輸。”費四說。
  “我說了,輸贏是我的事。”
  “隨你!還是半小時!”費四說完轉身走了。
  “三哥,別賭了,這局牌太邪!”其它的賭徒開始勸三虎子了。
  “都TMD給我滾遠點!”三虎子徹底輸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去勸。
  別的賭徒攝於三虎子的霸道,沒人敢再說話了。
  三虎子打電話給了他大哥,大虎。
  “大哥,現在你手裏有多少錢?”
  “三十萬,什麽事?”
  “全借我,馬上!”
  “都在存折上,取這麽多錢得預約?”
  “拿存折過來!”
  半小時後,大虎拿著存折來了。
  三虎子是要拚了!他要下64萬!
  三虎子是個半文盲,他沒讀過大學,沒學過高數,不懂什麽叫“獨立事件”。
  一張二十五萬的存折加上兩部車的車鑰匙,放在了賭桌上。
  “費四,這是二十五萬的存折,密碼我現在告訴你。我和我大哥的兩部車,加在一起算三十九萬。一共六十四萬,行不行!”
  “小三子,我這裏全是現金下注,你也不是不知道!多少年規矩都沒變過!”
  “扯淡,前幾天孫大偉跟我們賭球的時候,不是把張嶽那車押上了?”
  “……”費四的確沒話可說,的確,那天張嶽和孫大偉兩個不懂規矩的人把這規矩壞了。
  “那就說好了啊,64萬!”三虎子說話時咬牙切齒。
  “我這百家樂桌子的上限是50萬!”費四說。的確,這麽久,很多人都忘了費四這張賭桌是有上限的,因為從沒有人挑戰過這個上限。
  “我在這裏已經輸了40多萬了,我就賭這一把,你有這膽子嗎?你敢接嗎”
  費四性格有個弱點,就是極其暴躁,最怕別人激他。
  “操!連你都敢下64萬,我還不敢接?”費四果然上鉤了。
  “不過小三子,我可說好了,不管你的存折還是你的車,你要是輸了可別賴賬,今天這麽多人都聽見你剛才說的話了。”費四繼續說。
  “誰賴賬誰是孫子!”三虎子迫不及待的要開牌。
  第十七手,三虎子又押了莊。
  開牌……
  閑家8,莊家0.
  又是一手天殺。
  十七連閑!
三十五、知恩不報,那還是男人嗎?

  據說此局結束後,全場一片嘩然。
  最安靜的,就是三虎子,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大虎是個老混子,經曆的賭局無數,但這樣接近賭命的賭局,大虎也沒經曆過,看著桌子上靜靜放著的8:0的天殺,大虎也說不出話。
  費四也沒廢話,伸手拿起了存折和兩把車鑰匙,轉身走了。
  三虎子沒再喊封牌,因為他已經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再湊128萬。
  這時有人小注1000塊下了莊,牌開了,莊家7殺6,莊贏!十七連閑,終於結束了。
  三虎子絕對是個狠人,夠有膽。在賭博時下手夠狠,而且看百家樂的珠路也有一套,敢於跟了11手閑,但即使是這樣的狠人,也敗在了數學麵前,敗在了概率麵前。二狗曾經在無聊時看過一本叫《beat the dealer》的書,講的就是用數學方法賭21點,二狗研究了一下,自己也用一些軟件算了算,二狗發現:的確莊家是可以被擊敗的,的確在玩兒21點時閑家可以通過數學方法使閑家占有一定的優勢。但這本書已經出版多年,直到今天,拉斯維加斯的賭場還在照常營業,還在日進鬥金,賭徒們還是多數還都血本無歸,這是為什麽呢?這是因為,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動物,有時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更無法在賭博時控製自己的情緒,所以,贏的依然是莊家。
  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在賭場裏完全控製自己的情緒,有著鋼鐵般的意誌。那二狗相信,這個人根本就不需要靠賭博來贏錢,做任何事,他都可以賺到大錢。
  在那場賭局過後的第二天一早,費四就接到了無數個電話,甚至包括趙紅兵的。三虎子和趙紅兵曾經在一個號子裏待了幾年,他厚著臉皮連趙紅兵都找了。
  電話內容基本是一致的:“存折那25萬你就拿去吧,但是三虎子和大虎的車你就別要了,你要那麽多車有什麽用,別趕盡殺絕啊,三虎子都輸了那麽多了,咱們都是社會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費四的回話基本是一致的:“他最後下了64萬的時候,如果他贏了,我是不是必須得給他?既然我必須給他,他輸了也必須給我,今天,誰說話也沒用,這兩台車,我要定了。”
  說完費四就掛掉電話。費四還真是霸道,楞是誰的麵子都沒給!
  據說此後大虎給三虎子出了餿主意:“這費四這小子做事太不上路,贏了你那麽多錢最後還把咱們的車給開走了。誰跟他說話都不管用,真TMD是欺負人。你就應該去報案,舉報他開這個賭場,咱們市的公安局他不是打點好了嗎?那咱們就直接報案到省公安廳!”
  和大虎一起在省重刑犯監獄一起服刑過的表哥在多年以後曾經這樣評價大虎:“大虎這人在監獄裏最愛幹的事兒就是戳傻狗上牆。”
  “戳傻狗上牆”是二狗家鄉的一句土話,意思就是:自己想對某人使壞但不自己動手,然後去找一個和這人有過節的莽撞的人去動手。
  大虎這招不但愛對別人用,連對他親弟弟都用。
  三虎子這隻傻狗還真被大虎戳上了牆,當天三虎子就托人去省公安廳報了案。
  為什麽托人報案啊?因為那時候報案都得靠關係,沒點關係人家警察才懶的管呢。
  第二天,費四的賭場就被查封。據說警察進來直接開的冰箱的門,從電冰箱裏拿出了100多萬,這是費四當莊用的本錢,這錢放的地方隻有常年在這裏賭的老賭徒才知道。三虎子這案報的好,連費四的錢放哪兒都告訴公安局了。
  同日,費四被拘留。
  費四被拘留以後,三虎子樂得喝多了,喝醉以後對別人說:“費四這賭場,以後別想開了,他開一次我報一次,以後他就喝西北風去吧!”
  張嶽聽到的消息,就是三虎子說的這句話。
  張嶽七竅生煙。
  在黑道,報案是最讓人不齒的行為。
  剛從珠海回來的張嶽是真怒了,給趙紅兵打了個電話:“三虎子這樣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趙紅兵說了句:“張嶽,今天你捧著的是富貴的骨灰盒,我不想明天去捧著你的骨灰盒。”
  “扯淡!”張嶽掛了電話。
  張嶽如此動怒,除了三虎子幹出了不道義的事兒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張嶽始終認為費四對他有恩。
  可能很多讀者也很奇怪,為什麽張嶽認為費四對他有恩呢?
  那是因為,張嶽第一次出獄時,單位已經開除了他,這在90年前後,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奇恥大辱。張嶽自己又愛麵子,不願意回家,連李洋都不找。當時沒地方住,張嶽就每天睡在費四那個又髒又破的陰暗的錄像廳裏的最後一張沙發上。
  張嶽在那張沙發上一躺就是幾個月,連錄像廳門都不出。那是冬天,張嶽每天晚上在那破沙發上蓋著個軍大衣睡覺。
  當時費四也沒幾個錢,開錄像廳一張票一塊錢,費四能有幾個錢?但是當時費四看張嶽快得自閉症了,沒辦法,隔兩天就花個百八十塊錢拉張嶽去小館子喝頓酒。錢是不多,但是以當時費四的經濟條件也是夠受的了。張嶽在費四那躺了幾個月,費四至少請他喝了50頓酒,而且,沒有一絲的不耐煩。有時候,費四在外麵和朋友喝酒,有什麽好吃的費四都記得打包回來給張嶽吃。
  這個人情,張嶽記一輩子。據說張嶽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男人,知恩不報,那還叫男人嗎?
  在張嶽最落魄一文不值的時候,費四一樣像親兄弟一樣對待他。
  直到,張嶽翻身。
  的確如此,每個人在最落魄的時候得到的幫助總是終生難忘的,能夠感激一輩子。比如二狗,曾經年少多金時身邊朋友不少,對二狗也不錯,但二狗現在總是想不出那時候究竟誰對二狗究竟這麽好了。反倒是去年在二狗最落魄的時候,二狗身邊有幾個朋友竭盡全力的幫助二狗,當現在重新站起來的二狗回想起來那幾個朋友時,眼眶總是濕濕的。
  二狗爸爸也曾經對二狗說過:“人的一生中會有很多朋友,有富貴的,有貧寒的。但二狗你必須記住一點:對富貴的朋友趨炎附勢遠不如對貧寒的朋友多些關心。富貴的人平時獲得的恭維與關注已經太多了,他未必會記得你。但如果你對貧寒的朋友多些關心與幫助的話,他們會感動的,他們會記得的。”
  張嶽這樣的人,怎麽會忘記往日費四對他的情與義?
  張嶽叫來了大誌和九寶蓮燈。
  “你們還需要幫我教訓一個人。”
  “誰?”
  “三虎子。”
  “怎麽教訓他?”
  “你們看著辦,至少讓他在床上躺幾個月吧!”
  “恩,知道了!”
  九寶蓮燈和大誌這哥倆在接到張嶽的命令以後,倆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弄兩把刨根,抓到三虎子就開砸。
  拿刨根幹三虎子是九寶蓮燈和大誌的小聰明,因為98年底,正是我市“刨根幫”犯罪最猖獗的時候,拿刨根幹人,足可以轉移警察的視線。
  後來三虎子和九寶蓮燈做三虎子這件案子確實也嫁禍到了“刨根幫”的頭上,直到幾年之後“刨根幫”案件告破,警察才發現。所有的案件都能對得上號,但就三虎子這案件對不上號。再直到幾年之後,警察才發現,原來這件案子也是張嶽幹的。但是當時的主要三個當事人張嶽、九寶蓮燈、大誌卻都早已被正法。
  所謂我市的“刨根幫”在多年以後破案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刨根幫”隻有一個人,一個又矮又瘦的中年男人。在98年的時候,他剛剛下崗,同時,他的妻子也下崗,一家人衣食無著,卻又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在98年某個夏日的夜裏,孩子哭醒了,餓得醒了。
  他的妻子說:“我不想活了,現在咱們家隻剩下了兩塊錢,可怎麽辦。”
   “你不活,那我也不活了。”
   “你還是個男人嗎?老婆孩子都養不活!”
   “你等等,我出去整錢。”
  此人家中有個刨根,他拿著刨根就走了出去,夜裏街上沒什麽人,他坐在馬路牙子上等了足足20分鍾,終於前麵走過來了一個中年女人。當這個中年女人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他豁的一下站起,拿起刨根對著這個中年女人的後腦就是一下。這個中年女人當場死亡。他從屍體上搜出來36塊5,當晚就給了他老婆。
  “錢怎麽來的?”
  “別管了,明天的飯有著落了。”
  第二天晚上,他又懷揣刨根上街了,這次,他有了昨天晚上的經驗,瞄準了一個年輕時尚的女性,又是兩刨根幹死。不但從屍體上翻出了600塊錢,還得到了一條金項鏈。
  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幾年時間,他刨死6人,刨傷10幾人。案發後,經警方確認,他打死打傷了這麽多人,居然累計搶的錢還不到1萬塊。被抓時還像第一次作案的那個夜裏那樣一貧如洗!
  這是個罪惡滔天的窮人,他的命,真夠不值錢的,在他眼中別人的命,也挺不值錢的。
  他的心早在他老婆要自殺的那個夜裏就已經死了,他什麽時候吃到那粒槍子,他早就不在乎了。
  在98年底,這個貧困的“刨根幫”還沒有案發,他還是市民眼中的超級強大的惡勢力。
  大誌和九寶蓮燈就是要像他一樣用刨根,去幹三虎子。
三十六、刨

  九寶蓮燈和大誌又開始盯上了三虎子的梢。
  有了上次綁周老大的經驗,這次盯三虎子的梢容易多了,輕車熟路了。
  三虎子是個講義氣的人,身邊朋友不少,所以他幾乎夜夜都是大醉。那些日子,三虎子的車輸給了費四,三虎子還沒買新車,所以三虎子那些日子每晚喝醉了都叫出租車回去,有時候車子叫不到了,三虎子就走著回家。
  九寶蓮燈和大誌每人剛從張嶽手中拿到了10萬塊錢,都還沒來得及花,隻有大誌給動力大火車買了一部諾基亞8110.
  去了次珠海,神不知鬼不覺的辦了個人,不但得到了江湖大哥張嶽的賞識,而且還淘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這讓他們覺得:混社會其實很容易,而且,賺錢也不是太難的事兒。
  大誌是個淳樸的農村小夥子,他對女人的話總是信以為真,他居然真的相信動力大火車說的那句:“誰給我買個諾基亞8110,我就嫁給誰”那句話。
  從珠海回來以後,大誌下了火車就去了電信營業廳買了一部諾基亞8110給了動力大火車,據說,動力大火車當時還親了他一口。
  大誌可能還認為他為女人付出了全部,女人就應該被感動。大誌還是太單純,在二狗眼中,可能有時候實際情況正好和大誌的想法相反。二狗認為:每個女人可能都希望男人能對她全心投入,為她獻出所有。但當某個男人真的對其毫無保留全心投入的時候,可能有些女人又會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不但很賤,而且很煩。慢慢的,這個女人就對這個男人毫無興趣。
  兩年以後,2000年冬天,二狗寒假時在我市體委門前又看到了動力大火車,此時的她,手裏攙著另外一個男人,另一隻手裏拿的,是摩托羅拉V998.
  摩托羅拉V998在當時也要賣4000多塊,二狗知道無業遊民動力大火車根本沒有經濟能力購買這個型號的手機。
  二狗不知道:是不是她又對那個她正在攙著的男人說了一句:“如果你給我賣一部摩托羅拉V998,我就嫁給你。”
  二狗隻知道:她沒有嫁給那個當年給她買諾基亞8110的男人。當年那個給她買諾基亞8110的男人,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了。或許那個男人,就是為的這個諾基亞8110,送的命。
  1998年冬日我市的第一場雪就是一場大雪。
  東北冬天的大雪有點恐怖,雪落在馬路上不化,然後很快被汽車和自行車軋成冰,終日不化,冰封馬路。
  大誌和九寶蓮燈動手那天,就是在那場大雪過後的第二天,就在那個冰封的馬路上。
  那天,三虎子又是大醉,把身邊所有的人都一一送上出租車後,自己一個人在路邊攔車。
  那時候三虎子三十多歲了,但身材還是像多年以前和趙紅兵、小紀兩個人打架時那麽消瘦。
  路燈下,三虎子稀鬆著醉眼看見了馬路對麵兩個身穿黑色羽絨服叼著煙的人朝他走了過來。三虎子沒太當回事,繼續伸手攔車。
  九寶蓮燈和大誌沒掌握刨根幫真正的作案手法,刨根幫都是從後麵下手,照準後腦勺就是一下,一刨根下去,對方不死也得暈倒在地。大誌和九寶蓮燈是從正麵下的手。
  當大誌和九寶蓮燈和三虎子的距離隻剩下三米時,三虎子忽然警覺了,伸手要向腰間掏東西。
  九寶蓮燈和大誌看見三虎子要掏東西,都從懷裏掏出了刨根。
  大誌一個箭步掄起刨根沒頭沒腦的朝三虎子砸了過去,三虎子當時還沒來得及掏腰間的東西,伸手一把抓住了大誌的手腕。大誌這一刨根,沒砸到。
  醉酒的三虎子力氣還不小,抓住大誌的手腕用力一扯,倆人在冰封的路麵上腳下都打了滑,一起摔倒在地。
  走在大誌後麵的九寶蓮燈眼見形式危急,掄起手中的刨根對準剛剛倒地的三虎子太陽穴就是一下。
  純鋼的鈍器刨根砸在人的太陽穴上會是什麽效果?
  三虎子當時慘叫一聲就鬆開了抓住大誌的手,大誌回過手來對準三虎子的後腦又是一下。
  大誌和九寶蓮燈倆人見了血都有點發狂。
  這哥倆兒一個對著太陽穴狠砸,一個對著後腦勺狠砸,每個人至少砸了六下。
  月光下潔白的雪地上,全是三虎子鮮紅的腦漿。
  三虎子的腦袋,被砸得稀爛。據說三虎子火化時我市最高明的整形醫師也沒法把三虎子的頭給拚好。爛了,全爛了。
  三虎子早就一動不動,這哥倆兒還在砸。
  三虎子以最難看的方式橫屍在了街頭。
  這曾經是個地痞,終日打架鬥毆惹事生非。這也曾經是個洗心革麵的浪子,青年企業家,養活了一個工廠。還是他,在多年以後無奈又踏入江湖。今天,他倒在了血泊中,血泊中,全是他自己的血。
  他也是個嗜血的人,當年殺牛時曾把牛的脖子捅成了馬蜂窩,自己滿身是血。今日,他又死在了更加嗜血的人的手裏。這回,他自己的頭,被砸得稀爛。
  張嶽讓九寶蓮燈和大誌去教訓一下三虎子,結果九寶蓮燈和大誌卻直接幹死了三虎子。這哥倆兒的狠勁,足以讓我市以往包括張嶽在內的所有的混子都望塵莫及。
  三虎子橫屍街頭,目擊證人也不少,還畫了像,但很奇怪公安局卻根本沒有懷疑到張嶽頭上,更沒有找到九寶蓮燈和大誌。
  當時公安局給三虎子的定義是:刨根幫作案受害對象。
  這頗讓人覺得費解。
  但聯想起東波成為憤青後說的那幾句話,可能大家就不會覺得費解了。
  三虎子是什麽人?他是地痞流氓,他是平頭百姓。他死了,公安局的人高興還來不及呢,還破案?
  假如死的人不是三虎子,而是個高幹子弟。二狗真就不信那麽多目擊證人,公安局卻破不了案。
  總之,這個案子成為了懸案。張嶽、大誌等人犯事,也沒犯在這個案子上。
  張嶽挺緊張倒是真的。
  “你倆也太敢幹了,在街頭殺人?!”張嶽挺無奈。
  “我們也是失手……”
  “別說了,我給你們找個地方,避一避吧!”
  “恩,我還得去找找我姐姐。”九寶蓮燈說。
  九寶蓮燈從珠海回來以後還一直沒有見到姐姐。他有了錢,第一件事兒就是想把姐姐脫離苦海,但是姐姐的“職業”畢竟特別,總換場子,而且姐姐也沒個手機,九寶蓮燈回來這些天,還真沒看到過姐姐。
    三十七、瘋了,都瘋了

  二狗始終認為大誌和九寶蓮燈當時在一個月內兩次殺人得手後那段時間絕對處於不太正常的亢奮狀態,他們的神經都已徹底被撩動起來。
  那幾天,殺個人在他們眼中跟宰隻雞差不多。
  九寶蓮燈之所以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幫張嶽去殺人,很大的程度上是因為他和他姐姐共同的理想:走上正路,在我市開一個二線服裝品牌的代理專賣店。
  想想姐姐再也不用遭人淩辱了,九寶蓮燈就特別高興。九寶蓮燈的姐姐絕對算是個美女,如果不是做妓女,恐怕追她的人也不少。其實九寶蓮燈長得也不差,就是臉上那道刀疤破了相。
  九寶蓮燈對生活有了憧憬,他仿佛已經看到了他的姐姐笑著接過他遞過去的十幾萬塊錢說:“咱們終於有錢了,開個店吧!”
  他仿佛也看見了動力小火車對他說:“你終於有錢了,咱們倆結婚吧,我們要生兩個孩子。”
  他仿佛還看見了他的父母對他說:“以前一直以為你不爭氣,爸媽真是錯怪你了,回家吧,你是爸媽的好兒子。”
  可惜九寶蓮燈這憧憬,隻持續了幾天。見到她姐姐那天,就終止了。
  九寶蓮燈見到她姐姐那天,發現他姐姐的眼睛、嘴角全是淤青,顯然,是被人打了。
  “姐,誰把你打了?”
  “……我自己碰的。”
  “我是問誰把你打的?”
  “……真是我自己碰的。”
  從小在市井中長大的九寶蓮燈當然看得出,他的姐姐這是被人打了。九寶蓮燈回頭就走,他是想找人去問究竟是誰打的她的姐姐。
  “你回來,你幹嘛去?”九寶蓮燈的姐姐急了,一把拉住了九寶蓮燈。九寶蓮燈的姐姐太了解九寶蓮燈了,九寶蓮燈從小和她感情最好,誰打了她九寶蓮燈肯定得找那人拚命。
  “你不告訴我,我找人問去。”
  “你別這麽不聽話,我沒事兒……”
  九寶蓮燈不再跟姐姐廢話了,轉身就走了。
  當天下午,九寶蓮燈就弄清楚了。我市東郊的一個快50歲的老流氓酒後去九寶蓮燈姐姐所在的按摩房嫖娼,一眼就看中了九寶蓮燈的姐姐。滿嘴酒氣的那個老流氓把九寶蓮燈的姐姐拉進了按摩間以後就要“辦事兒”,九寶蓮燈的姐姐不從。畢竟,平時都是嫖客把小姐帶出去開房的,而這個按摩間連個簾都沒有,妓女多少也有點廉恥。
  九寶蓮燈的姐姐開始反抗,結果這個醉酒的老流氓一拳就打在了九寶蓮燈姐姐的眼睛上。九寶蓮燈的姐姐再反抗,又被一拳打在了嘴角上。
  一個弱女子,怎麽能弄得過一個酒後的老流氓?
  九寶蓮燈的姐姐被這個老流氓強行拿下。
  事後,這個老流氓連錢都沒付,還對按摩房的媽咪說:“你們這裏服務員服務態度也太不好了,操!”
  九寶蓮燈聽說這件事兒以後,本來就容易激動的他更是暴跳如雷。他回到了馬三的遊戲廳拿了把槍刺,天天揣在身上。
  而且據說他還和大誌說:“隻要讓我知道那老流氓住哪兒,我一定給他碎屍萬段!”
  大誌也不含糊,兜裏揣著一把大卡簧:“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找到他以後跟我說一聲。”
  張嶽讓這哥倆兒躲躲,怕是三虎子的事發。可這哥倆兒倒好,每天在大街上溜達,到處得瑟,就是想找到那個老流氓。
  在三虎子的事兒大概過去一個禮拜,張嶽開車在街上又看見了這哥倆兒,張嶽是真急,拉開了車窗喊他倆上了車。
  “操,不是給你們找了地方讓你們躲嗎?你們怎麽還是每天在街上瞎逛?那天晚上一旦有人看見了你們,公安局肯定給你們畫了像,就大誌你那頭發,還不一眼就讓人認出來?”
  張嶽是高估了我市刑警的破案能力和破案決心了。
  “大哥,我們是在找人。”
  “找人?告訴我你們要找誰,我幫你們找,你們倆別在街上瞎晃了!”
  “大哥……”
  “別說了,我帶你們去個地方,我得把事兒跟你們說清楚!”
  張嶽又急又氣,把九寶蓮燈和大誌帶到了蔣門神經營的一間比較大的歌廳的二樓包間裏。
  “記住,半年之內,千萬別在街上出現了,等風頭過過再說。”
  “……大哥,知道了。”
  “你們要找誰?告訴我。”
  “東郊的XXX。”
  “恩,我打個電話問問。”

  張嶽千叮嚀、萬囑咐告訴這哥倆兒,千萬別再露麵了。
  這哥倆兒唯唯諾諾的答應著。
  最後張嶽說了一句:今天我說的話,你們給我記在心上。要是再讓我在街上看見你倆,我非把你倆的皮都扒下來。
  說完,張嶽覺得自己說得也有點重了,自己也笑了。
  大誌和九寶蓮燈也笑了。
  張嶽就有這本事,就有這霸氣。兩個近期已經嗜血如命的殺手,也能被張嶽教訓得低頭認錯像是個剛剛犯了錯的小學生。
  不管怎麽說,經過了過去一段時間經曆過的兩件事兒,張嶽從心底認下了這兩個小兄弟。
  “走吧!我開車送你們走!”張嶽站起了身。
  九寶蓮燈和大誌拉開KTV的門向外走,剛出KTV門口,九寶蓮燈就看見了袁老三和袁老四。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據說那天是袁老三和袁老四請太子黨的那些成員吃飯,但是其它人還沒到,就這哥倆先到了。
  袁老四是袁老三的親弟弟,平時袁老四還真的很少和袁老三在一起,但是袁老四敗家的本事根本不比袁老三差。
  二狗清楚的記得,在98年夏天的某個下午,二狗和趙曉波一起騎著摩托車去袁老三家拿麻將牌,袁老三給了趙曉波一把他家車庫的鑰匙,麻將就在袁老三家的車庫裏。
  當走到車庫門前時,二狗就聽見了車庫裏的強勁的音樂聲。
  二狗和趙曉波用鑰匙打開車庫的門,用力向上一拉…………
  二狗和趙曉波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兩男三女,全都一絲不掛,顯然都吃了藥,在隨著車庫裏汽車播放器放出的音樂聲搖頭裸嗨呢!
  二狗和趙曉波都自恃“見過世麵”,但這樣的世麵還真沒見過。眼前這五個人搖頭搖得正high,根本對忽然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二狗和趙曉波熟視無睹。
  趙曉波默不作聲拉下了車庫的卷簾門,麻將牌也不拿了,回頭上了摩托車,帶著二狗回去了。
  “麻將拿到了嗎?”袁老三問
  “……你弟弟挺能折騰”趙曉波沒回答袁老三的問題,卻說了這麽一句。
  “哈哈,他又在我家車庫裏玩兒了吧!”袁老三還真了解他弟弟。
  “操!”趙曉波沒再說話。
  袁老四就是這麽能折騰,他和他哥哥在一起,把他爹的人都丟盡了。
  袁老四倒是的的確確是個帥哥,個頭起碼183cm,長得極像香港影星吳彥祖。雖然他以不務正業在我市著稱,但他由於太帥還挺受女孩子歡迎。平時他總混在胭脂堆裏,對他哥哥成天和一群太子黨在沒什麽興趣。
  但這天,他還真不知道為什麽就和他哥哥在一起來參加太子黨聚會了。
  該他倒黴,躲也躲不過。
  九寶蓮燈和大誌從包房走出,正好袁老三和袁老四從他們包房的門口路過。
  四個人的距離連兩米都沒有。
  “看了沒,那是個!”袁老三指著大誌對袁老四說。
  “哪個?”袁老四明知顧問。
  “長頭發那個,對,就是那個,一個!”
  “哈哈!”袁老四開懷大笑。
三十八、打狗你也要看主人!

  天涯的狗迷們!你們好嗎?!大家晚上吃了嗎?!國慶節快樂!
  “你TMD說誰呢?!”大誌近期已經殺人殺紅了眼,而且,今天張嶽,就在包房裏,就在他們身後。
  “說你呢,你不服?”
  袁老三還認為大誌和九寶蓮燈是一如既往的好欺負。他不知道,大誌早已非當日任他欺淩的吳下阿蒙了。
  “我不TMD服!”大誌棱著眼睛看著袁老三。大誌和張嶽一起出去了幾天,把張嶽發怒時的樣子學了個淋漓盡致。偶像的習慣,總是那麽容易感染粉絲。
  “哎呀我操……”袁老三有點驚詫於大誌的強硬了。
  這時,袁老三和袁老四都看見了坐在包房裏身穿黑色西裝、白色襯衣麵無表情冷眼看著他們吵架的張嶽。
  袁老三和張嶽勉強算是認識張嶽,所以袁老三抬手跟張嶽打了個招呼:“大哥,你也在啊!”
  張嶽冷眼看著袁老三,沒說話。張嶽是從心底瞧不起這群太子黨。
  和張嶽打完招呼,袁老三又朝大誌去了,還伸手推了大誌一把,說:“和社會大哥在一起,就以為我怕你了?”
  據說袁老三這句話剛說完,就看見張嶽“霍”的一下站起,用手指著袁老三一字一頓的說:“打~狗,你~也要~看主人!”
  張嶽的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而且“霍”的站起的氣勢完全壓倒了全場所有人。立馬,袁老三和袁老四的氣勢就弱了三分,他們以往都隻是聽聞張嶽的一些悍事,但絕對沒和張嶽正麵交鋒過。今天張嶽就這樣站起來說了一句話,他們的手就開始哆嗦了。
  “……張總,你的麵子我肯定是要給,但是這倆……”
  “我再說一遍!打狗,你也要看主人!”沒等袁老三把話說完,張嶽就指著袁老三再次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句話。
  “……對,你是社會大哥,我們怕你還不行嗎?但這倆,以後可別讓我再見到!”袁老三雖然被張嶽攝人的盛氣壓倒,很無奈。但是他還是很不忿的又多說了一句話。
  張嶽本人很少說廢話,而且他最煩的就是聒噪的人。據說袁老三說完這句話以後張嶽一腳蹬翻了KTV裏的茶幾,哐當一聲。
  張嶽蹬翻茶幾以後,再次一字一頓的指著大誌和九寶蓮燈說出了最後讓他被判了死刑的六個字:“給我打,打死他!”
  早已忍無可忍的九寶蓮燈和大誌就在等著張嶽這句話。
  據說時刻準備著為姐姐報仇的九寶蓮燈的羽絨服的左側袖口裏一直裝著一把用報紙層層包裹的槍刺,張嶽這句話一說出口,九寶蓮燈就從羽絨服左側的袖口裏拔出了這把槍刺。
  九寶蓮燈憤怒至極,連包著槍刺的報紙都沒拆下就沒頭沒腦的朝袁老三掄了過去。在九寶蓮燈掄槍刺的同時,大誌掰開了手中的那把大卡簧。
  袁老三的頭上被用報紙包著的槍刺砸了一下以後轉身就跑,袁老四也跟著他跑。這哥倆不知道九寶蓮燈手裏的報紙包裏包著的是什麽,但是都看見了大誌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大卡簧。
  張嶽和九寶蓮燈所在的包房在二樓的樓梯口,所以袁老三和袁老四直接轉身就下樓梯,下了樓,九寶蓮燈在前,大誌在後,開始追袁老三和袁老四。
  據說在追的過程中九寶蓮燈一直沒來得及拆下槍刺上的報紙,雖然從後麵結結實實的戳了袁老三好幾下,但是沒對袁老三形成致命的傷害。
  真正的血案,發生在了歌廳的門外。
  袁老三和袁老四跌跌撞撞的衝到了歌廳的門外,這哥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逃去。
  手裏攥著一把大卡簧的大誌朝西去追袁老四,九寶蓮燈朝東去追袁老三。
  已經積壓了幾個月的怒火的大誌今天不捅了袁老四是不肯罷休了,大誌在過去一個多月裏沒少見到了血,捅袁老四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袁老四身高腿長,跑得不慢,但大誌是窮追不舍,倆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九寶蓮燈追袁老三有點費事,但是也沒被袁老三徹底甩開。
  那天,這四個人上演了我市官宦子弟與草民百姓家的孩子間兩個對立階層的決戰。
  草民百姓子弟積累的怨氣已經突破極限,有如火山爆發。不出人命,已經不可能了。
  據說那天大誌邊追邊發出陣陣類似於狼嚎的吼聲,跑在前麵的袁老四,被這狼嚎似的吼聲嚇得膽戰心驚。
  據說,袁老四如果不是被大誌這狼嚎似的嘶吼嚇破了膽,那天袁老四還真的或許能逃脫。
  在大誌和袁老四二人衝到我市醫學院門口的一個花池子旁邊時,大誌又發出了一陣狼嚎似的嘶吼。袁老四,千不該萬不該在這聲嘶吼發出之時回了下頭。
  袁老四回頭時究竟看見了什麽沒人知道,或許他看見了大誌的那雙正在噴火的眼睛,或許他看見了大誌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卡簧,或許他看見了大誌那張由於憤怒而猙獰的臉。
  總之,袁老四回頭之後忽然腿一軟。
  據目擊了全過程的二狗的一個高中同學說:袁老四當時或許是腿軟,或許是想來一個足球運動員式的急停轉身,或許是想回頭打大誌一拳,反正,袁老四的速度忽然減下,仿佛是要跌倒……
  就在袁老四忽然莫名其妙的減速時,嘶吼著的大誌的卡簧刀紮了上來。
  從袁老四的背後,直接紮進了袁老四的心髒,卡簧刀,直沒入根。
  目睹了此凶案全過程的那位二狗的高中同學後來讀大學學的是醫學,他在回憶那件凶案的時候經常說:人的心髒從後麵是很難傷到的,因為有肋骨保護,可是那天追袁老四的那個長頭發的小子怎麽就能在那麽高速奔跑的情況下一刀正好就從肋骨的縫中紮進去而且恰巧紮在心髒上呢?這概率恐怕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不管概率究竟是多大,隻要事件發生了,那就是百分之百。
  袁老四也發出了一聲嘶吼,摔出了很遠,趴在了醫學院路邊的花池子裏。
  據說,袁老四摔倒時左腳下留下了一道弧線,或許這條弧線能告訴有經驗的警察袁老四當時究竟想轉身還是腿軟,但是二狗就不清楚了。
  袁老四死了。
  死時手裏抓著一把花池子裏的泥土,嘴裏啃了滿嘴的雪和土的混合物,臉是青的,青的發紫。
    我市一代知名帥哥袁老四比誰死的都難看,麵目猙獰,背上插著一把黃色柄的大卡簧。
  據說大誌看到袁老四一倒地,就立刻意識到自己又殺人了。
  大誌轉頭就往回跑,逃離現場。但奇怪的是大誌沒有向沒人的地方跑,而是朝剛才發生口角的歌廳跑了回去。他應該是想去找張嶽問怎麽辦。
  大誌跑到歌廳門口時,正好看見站在歌廳門口的張嶽。
  大誌上氣不接下氣的對張嶽說:“……大哥,那小子……死了!”
  “你TMD還不趕快跑?!”張嶽大吼了一聲。
  一看九寶蓮燈的表情,張嶽就清楚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
  大誌這回沒再廢話,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誌殺了袁老四的時候,九寶蓮燈還在窮追袁老三。這時的九寶蓮燈,已經拆掉了槍刺上的報紙。如果九寶蓮燈追上了袁老三,那袁老三估計活下來的可能性也極小。
  據說袁老三跑的過程中身邊開過了一輛出租車,袁老三邊跑邊去拉出租車的車門,但是出租車司機看到這情況根本沒敢停,一加油門,跑了。
  在九寶蓮燈追袁老三大概7-8分鍾時,袁老三終於跑到了我市南門派出所的門口,連衝帶撞的衝進了南門派出所。
  九寶蓮燈沒敢追進,轉身也消失在了夜色中,袁老三保住了一條命。
  而此時的張嶽,卻根本沒有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
  當時張嶽認為:大誌的確是失手殺了袁老四,但是這事兒跟他張嶽關係不大,又不是他張嶽去教唆殺人。隻要大誌不被公安局抓住把以前的事兒全抖出來,那他張嶽也不會有什麽大事兒。最多也就是判幾年。
  張嶽,有點忒大意了,他是真忘了大誌殺的究竟是誰。
  袁老四的爸爸,是前市政法委書記,如今雖然退居二線擔任市人大副主任,但他在我市高層和公檢法的關係,又豈是他張嶽可比的?
第三十九節、看看,我兒子這麽精神,就這麽就死了

  剛才那節發出以後,天涯的很多網友質疑二狗下麵不是特別長,很短,不過癮。對此,二狗感到很憤慨,出離憤怒了已經,悲憤之情溢於言表。
  二狗已經多次在公眾場合說出了自己下麵特別長,可是就是太多的人不信。在此,二狗也不願意量化它究竟有多長,畢竟這是隱私。
  這樣吧,二狗現在就套用阿基米德的一句名言:給二狗一個支點,二狗將用自己的小雞雞撬動地球……
  杠杆定理麽,大家都知道的……
  好了,不扯淡了,繼續。
  在大誌在街頭殺了袁老四的當天晚上,張嶽及歌廳的經營者蔣門神都被刑警隊傳訊。據說當時公安局當晚就有意刑拘張嶽,但被沈公子托人保出。
  袁老四的爸爸當晚聽到這件事兒後,心髒病發作住進了醫院。
  張嶽被保出之後,趙紅兵和張嶽曾有過簡短的對話。
  “張嶽,跑吧!”
  “我跑?我跑哪兒去?我為什麽要跑?我幹什麽了?”
  “不管怎麽說,你畢竟是事件的參與者。袁老四的爸爸在咱們這裏的勢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不抓緊跑什麽時候跑?”
  “是大誌失手殺了袁老四,我又沒參與,有我什麽事兒啊?”
  “難說,抓不到大誌估計你就得成了主要目標。”
  “沒事兒,反正我不跑。”
  以後發生的事兒說明,張嶽那天是最好的出逃機會。
  很多人都不懂為什麽張嶽不跑,二狗明白:張嶽是舍不得跑,他舍不得他拚了命在我市打下的江山,他舍不得自己在我市用無數次血戰換來的名氣。如果張嶽跑了,那麽這一切,都將隨之遠去,永遠不再屬於他。所以張嶽寧可拚著坐幾年牢也不願意跑。
  人性都是貪婪的,都有自己放不下的利益。張嶽雖然智商和膽略都過人,但他顯然還沒有放棄如此豐厚利潤與聲望的勇氣和智慧。
  而且,張嶽也自恃財力超群,有信心搞掂公檢法。據說,張嶽當時的確是花了相當數額的錢賄賂了一些公檢法係統中的權勢官員。
  但此時,大誌和九寶蓮燈都似已人間蒸發,本案中公安局隻能找到張嶽,張嶽的處境的確也很危險。
  戲劇性的變化出現在三天之後,在袁老四的爸爸還未出院之際,又一血案發生。
  在逃的九寶蓮燈又殺人了,而且,一下殺了倆。
  九寶蓮燈這次是殺了欺負他姐姐的老流氓和那個老流氓的兒子,九寶蓮燈此次殺人的手段之殘忍,令我市市民至今仍談之變色。
  當時的九寶蓮燈殺人已經殺出了慣性,在那天大誌在街頭殺了袁老四以後,九寶蓮燈就和大誌失散了,或許九寶蓮燈已經知道了自己時日無多,終將伏法,所以,九寶蓮燈上演了最後的瘋狂。
  沒人知道九寶蓮燈是怎麽找到那個老流氓家中的,都隻知道。在1998年歲末的某個下午,住在某小區六樓的老流氓的家中門鈴響了。
  “誰啊?”
  “收水費的。”
  “哦。”
  老流氓的門打開的同時,一把冰冷的槍刺紮進了他的肚子。當老流氓抬頭看究竟是誰紮了自己時,槍刺已經拔出,槍刺的第二下又紮進了他的肚子。
  九寶蓮燈推到了老流氓已經軟掉的身體後“砰”的關上了門。
  第三刀……
  第四刀……
  據說九寶蓮燈紮到後來老流氓的身體已經不流血了以後還在繼續一刀一刀的紮。
  光紮人的方式還不算凶殘,九寶蓮燈隨後拿起了一把菜刀,開始對老流氓分屍了。
  真的應驗了他對大誌說的那句:“找到老流氓,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分屍這活兒不是人人都能幹的,因為這不但對於心理素質有要求而且對於刀法也有要求。九寶蓮燈的心理素質已經強大到了變態的地步但是刀法卻不行,據他後來交代他足足分了半個多小時才把屍體徹底肢解開。
  老流氓的手、腿、腦袋都分了家。
  九寶蓮燈更絕的不是分屍,而是分屍後的處理辦法。
  九寶蓮燈把老流氓的頭放進了洗衣機,然後又把手和胳膊放在了冰箱的上層,把大腿和小腿放在了冰箱的下層,然後把老流氓那胯下三寸不良之物放進了微波爐,微波加熱了3分鍾又3分鍾。最後老流氓的主體軀幹沒地方放,九寶蓮燈琢磨琢磨把軀幹放在了浴缸裏,放進去一會兒九寶蓮燈又琢磨自己渾身是血,挺髒,得洗個澡,然後又把老流氓的軀幹從浴缸拿了出來,自己又在剛剛放了老流氓主體軀幹的浴缸裏洗了個澡。
  據說九寶蓮燈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還用了老流氓的沐浴露和香水,整個身上香噴噴的。
  九寶蓮燈洗完以後又把老流氓的軀幹放在了浴缸裏熱氣騰騰的水中泡上了。
  泡完以後九寶蓮燈去了老流氓在上高中的兒子的房間裏脫下了自己的血衣,穿上了老流氓兒子的一套休閑裝。看了看自己的傑作,準備要走。
  正在九寶蓮燈要走時,老流氓的兒子放學回來了,敲門。
  門開了,但是看不見人。
  “爸?”
  老流氓的兒子沒社會經驗,看見走廊裏滿地是血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兒,繼續往裏麵走。那把剛剛殺死他爸爸的槍刺又從他的後背紮入,緊接著,第二下,第三下。
  三刀致命。
  九寶蓮燈並沒有給老流氓的兒子分屍,而是把老流氓的兒子抱在了床上端端正正的放好,然後給他蓋上了被子。
  遠遠一看,老流氓的兒子跟睡著了似的。
  九寶蓮燈剛穿上的休閑裝又髒了,無奈,九寶蓮燈又換了一套老流氓兒子衣櫥裏的一套校服,一中的校服,又穿上了老流氓兒子的阿迪達斯球鞋。
  此時,老流氓的女兒和女婿又回來了,拿著鑰匙開了門。
  “爸?”
  老流氓的女兒和她弟弟一樣要往裏麵走,結果老流氓的女婿一把把她從拉了出來,“咣”的一聲鎖上了門,然後迅速把防盜門反鎖。據說那個防盜門叫“天犬”牌防盜門,那質量,那是相當的過硬。平時有鑰匙都未必能打開,更何況九寶蓮燈這個沒鑰匙的了。
  馬上,老流氓的女婿就打了電話報了警。
  此時的九寶蓮燈再想從房間裏出去已經出不去了,房門被反鎖。轉身望了望窗外,六樓,沒法跳,跳下去也是個死。
  九寶蓮燈穿著老流氓兒子幹幹淨淨的校服,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老流氓家中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點起了一根香煙。
  十五分鍾後,刑警大隊的人到了,九寶蓮燈還坐在沙發上悠閑的抽著煙。
  隨後,九寶蓮燈被帶走。
  審訊室裏,九寶蓮燈對自己幹了半個滅門案的事件供認不諱,其冷靜和泰然讓公安局審訊他的人都說:“現在的孩子都怎麽了?都瘋了?”
  但九寶蓮燈對在珠海殺死周老大和打死三虎子的事兒卻隻字未提。
  二狗認為原因有二。1,他和大誌情同手足,又把張嶽作為自己的大哥,他反正肯定是死刑,再交代別的事情立了功也絕對難逃一死。2,如果他不交代出張嶽,張嶽肯定會給他的父母和姐姐一個好的交代,如果他交代了,那麽張嶽的手下究竟能對他的家人幹出什麽事兒,他自己也不敢想。
  九寶蓮燈是抓住了,但是九寶蓮燈並不是袁老四案件的主犯,隻是參與者。真正的殺人者大誌依然逍遙法外。
  九寶蓮燈犯事兒後沒幾天,市委召開了一次擴大會議,這次擴大會議的具體內容二狗不知,但是二狗知道這會議肯定跟近期發生的多起凶殺案無關。
  但在會議進行到中途,袁老四的爸爸忽然失聲痛哭,引來了市裏其它領導的關注,會議被迫中斷。
  “老袁,怎麽了?”
  “……”袁老四的爸爸不說話,哭的聲音更大了,嚎啕大哭。
  “老袁……”
  “……看看,我兒子長的這麽精神,就這麽就死了……”袁老四的爸爸隨身帶著袁老四的照片,痛哭著掏出了照片。
  據說袁老四的爸爸和他倆兒子不大一樣,平日在市裏的領導中人緣極好,朋友眾多。
  “老袁……”
  “我兒子是被黑社會害死的……”
  “唉”市裏別的領導看到袁老三的爸爸60歲的年紀哭成這樣,也不禁感慨白發人送黑發人,十分同情。
  “就是黑社會害死我兒子的,張嶽是咱們市最大的黑社會頭子,張嶽不死,咱們市永無寧日……”
  市裏的領導聽了以後不但同情袁老四的爸爸,而且,也下定了整治張嶽團夥的決心。
  “那個叫張嶽的,給我查!”市裏相關的領導下令了。
  而此時的張嶽,居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危險…………
   四十、人能活著,已經算幸福了

  二狗曾經看到一篇美國人寫的文章,翻譯過來大概意思就是:中國之所以迅速強大是因為政府的執行力強大,基本上想幹什麽就能幹成什麽。而印度、巴西之所以發展緩慢是因為政府的執行力太差,基本上想幹什麽都幹不好。
  的確是這樣,在中國修條路,可能僅需要主要領導一個人簽個字就定了。但是巴西、印度要是修條路,恐怕沒個三年五載的討論不完。
  張嶽這事兒也一樣,市裏的主要負責領導一拍桌子:“查,給我查”,就注定了張嶽的命運。
  袁老四的爸爸在市委擴大會上哭這幾聲,可真是給他兒子報了仇,袁老四的爸爸混跡官場多年而且生了兩個敗家兒子卻依然不倒,足以證明了袁老頭的智商和本事。說不定,袁老頭哭這幾聲,哭的時間和哭的方式,早已在胸中無數次預演,隻是找到了最恰當的時機表現了出來。
  對,沒錯,張嶽是江湖大哥,是我市險惡的江湖中多年來的頭號大哥。但是江湖再險惡,又怎能及官場之險惡?袁老頭的手段,又怎能是土匪頭子似的張嶽所能及?
  據說就在這天下午,九哥還曾經給張嶽打了電話。
  “聽李武說你的小弟把你們市的一個高幹子弟捅死了?”
  “……恩,沒我什麽事兒。”
  “沒你什麽事兒?未必吧!你要知道你現在的名聲,你們全市誰不知道你是什麽人?這次別讓公安局抓到你的把柄.”
  “九哥你看你,多慮了不是?公安局已經傳訊過我了,問完我就把我放出來了,我沒事兒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外麵嗎?”
  “你現在沒事兒不代表你以後沒事兒……”
  “九哥,真沒事兒,該打點的我已經打點好了.”
  “……怎麽說你都不聽是吧!”九哥是知道這個事情的嚴重性。
  “哎,你看你……”張嶽開始嫌九哥嘮叨了。
  “對了,張嶽,有件事,我軍區有個朋友,我爸的老部下。現在要在你們那做點生意,想跟你合作,你馬上來省城一趟吧,咱們談談這事兒。”
  “……行啊”
  九哥是想把張嶽藏在軍區大院裏。九哥很欣賞張嶽,他可是真怕張嶽折在這事兒上。
  “那你什麽時候到省城?”
  “恩,後天吧。”
  “能不能早點?”
  “我這邊真的有事兒,怎麽也得後天。”
  “……後天就後天吧,你當心點。”
  “我知道了……”張嶽又不耐煩了。
  有些男人隻相信自己,從不相信別人。隻相信自己的判斷和看法,從不願意聽取別人的意見。張嶽就是這樣的男人。二狗認為這樣的男人或許靠著自己的偏執會取得成果,但一旦跌倒,會很慘。
  九哥根本就沒等到等到張嶽到省城。
  在九哥和張嶽通電話的當天,張嶽家的門就被警察敲開了。說來也巧,那天張嶽罕見的沒出去吃飯,而是留在家裏和老婆孩子一起進餐。
  “張嶽,跟我們走一趟吧,有些事兒需要和你了解一下。”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張嶽回頭朝正在沙發上邊織毛衣邊看電視的老婆輕聲說:“有事出去一下,等我回來。”
  李洋看著張嶽微笑了一下,低頭繼續織毛衣了。這是李洋最後一次看到張嶽。
  張嶽又回頭看了看正在地毯上擺積木的兒子。這是張嶽最後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
  張嶽轉身和警察一起走了。
  據說,審查張嶽時,張嶽團夥十年來所犯大小案件的卷宗摞起來足足一米多高。
  馬三和蔣門神當時都幸運逃脫,但其它張嶽團夥的成員共逮捕了二十餘人。
  這次案件,已經不僅僅是調查張嶽指示他人傷人致死,而是清查黑社會性質團夥犯罪了。
  張嶽這個時候,也沒意識到自己會被處以極刑。
  放下張嶽的話題不說,單說九寶蓮燈。
  九寶蓮燈事發後第二天,他的爸爸媽媽就見到了已經多年未見的九寶蓮燈的姐姐。
    九寶蓮燈的姐姐和父母的對話二狗雖然沒聽見,但根據後來發生的事情,二狗倒是可以猜想到他們之間的對話發生了些什麽。
  “你前幾年上學時懷孕給我們丟人現眼,又去當了小姐,人人對我們指手畫腳。我們沒有你這個女兒。滾!你還有臉回來?”
  “媽……”
  “你害死了你弟弟,你害死了你親弟弟,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
  “媽……我……”
  “……我們兩個以後可怎麽活啊?”
  “媽,爸,我養你們。”
  “我們不用你養,我們沒你這個女兒,我們不用你賺的髒錢……你給我滾出去!”
  “……我走了。”
  “滾!遠點滾……我們是上輩子缺了德……”
  九寶蓮燈的姐姐沒再說話,看了看白發蒼蒼的父母,轉身走了。
  九寶蓮燈的父母悲痛欲絕,一共兩個孩子,兒子成了殺人犯,女兒當了妓女。對於兩個對未來已經沒有任何憧憬的老下崗工人來講,還有比這更殘酷的嗎?
  九寶蓮燈的姐姐一共就回了這一次家,被父母趕出了門,然後,再也沒回去過。
  據說,九寶蓮燈的姐姐再也沒有去做小姐,而是在我市藝術學校後麵的棚戶區那邊租了個房子,每天哪都不去,門一關,自己在裏麵做什麽誰都不知道。反正,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之外。
  但二狗聽說,九寶蓮燈的姐姐在被父母再次逐出家門以後到九寶蓮燈被槍決的這段日子裏,曾經去我市的保險公司投了一份自己的人身意外保險,受益人的名字寫的是她的父母。
  在九寶蓮燈審判之後,臨刑前,九寶蓮燈的姐姐去看望了九寶蓮燈。
  “姐,我要走了,照顧好咱爸媽。”
  “恩,你放心,咱爸媽一定會生活得很好的,你安心的走吧。”
  “姐,我相信你。”
  “恩!”
  九寶蓮燈在我市那個著名的行刑溝裏被槍決後,是一個清秀的年輕女孩子幫他收的屍。收屍,整容,火化,都是她一個人做的。對,就是他的姐姐。
  九寶蓮燈是和張嶽一起行刑的。
  張嶽的花圈收了幾百個,雖然後來都一一被公安局的人踹爛。
  九寶蓮燈的花圈隻收到了一個,上麵寫著四個字,弟弟千古。
  在九寶蓮燈行刑後的半個月,我市藝校門口那條八車道的寬闊馬路上,發生了一起嚴重的交通肇事。
  一輛飛馳而來平頭柴油大貨車撞飛了一個清秀纖弱的年輕女子。年輕女子的身軀飛出了7、8米。
  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又一條如花的生命就此凋謝。
  肇事司機對交警隊的人說:“真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故意撞上來的……”
  交警隊的人說:“這麽年輕漂亮的一個姑娘,會往你的車上去撞?她瘋了?”
  幾個月後,九寶蓮燈的父母收到了一筆賠償,又收到了一筆保金。
  九寶蓮燈的姐姐實現了對自己的弟弟的承諾:“我會照顧好父母。”
  九寶蓮燈的姐姐這次通過別人的手交給父母的錢,也一點都不髒。
  她的生命是她父母給她的。
  今天,她還給他們了。
 四十一、卻是琉璃火,未央天

  張嶽有千萬家產,而且很多財產是光明正大的,夠家裏花上兩輩子的,他完全沒必要像是九寶蓮燈一家那樣如此悲壯。
  據說張嶽受審期間膽氣極壯,根本就不在意審訊他的那些警察。
  “張嶽,你知道你犯的是什麽罪嗎?”
  “我沒殺人,沒放火,你說我犯的是什麽罪!”
  “你這是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
  “嗬嗬,你非說我是,那我就是了。我就承認了,行了不?”
  “你這是什麽態度?”
  “不就是我的朋友捅死了那姓袁的嗎?如果他不是有個當官的爹,你們會抓我?就算你們說我組織黑社會性質的團夥,那按你們說的,我也組織很久了,你們怎麽今天才想起來抓我?”
  “……你這是什麽態度?!是你指使殺死的袁老四。”
  “我怎麽指使了?”
  “你說的:給我打,打死他。”
  “那就是我一句口頭語。如果我說句我“草你媽”你還判我強奸未遂啊?”
  “……”
  張嶽的錚錚鐵骨,怎麽會服那些小警察?
  張嶽在裏麵的確是挺硬,但在外麵的趙紅兵、沈公子、九哥等人都急壞了,因為他們都已經聽到了確切的消息:這次,我市要把處理張嶽定為掃黑的“典型”。
  隻要是個中國人,就知道樹立“典型”是個概念。
  好的典型有張海迪大姐姐、賴寧哥哥、黃繼光、邱少雲、董存瑞、孔繁森……
  壞的典型有哈爾濱的喬四、貪官劉青山、張子善……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多,但是他們被很幸運或很不幸的樹立成了“典型”,就成了標簽性的人物,永遠被供在聖壇上或永世不得超生。
  抓“典型”是每屆政府、每屆領導都必須做的事兒。
  張嶽這次,真被抓成了典型。
  1996年,全國人代會首次使用了“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團夥犯罪”一詞。1997年,新的《刑法》也給予了“黑社會性質組織”嚴格的定義。
  1998年,張嶽犯了事兒。在張嶽之前,我市尚無以黑社會性質組織進行宣判的前例。
  趙紅兵究竟為張嶽花了多少錢去打點關係,誰都不知道。大家知道的結果是:這是省廳督辦的我市1998年第一大案,花多少錢都是在打水漂。盡管趙紅兵已經急得滿嘴泡到處求爺爺告奶奶,但是完全無濟於事。
  九哥究竟托了多少關係為張嶽說情,誰也不知道。大家都知道這一切都是在徒勞。
  張嶽的哥哥也在幫張嶽斡旋,到處找人,但是畢竟張嶽的哥哥不在我省工作,關係扯的太遠,也是幹著急不管用。
  在張嶽在審訊期間,我市的市民都已經大概猜到了張嶽的結果,而且評價多數是一句話:“張嶽的那個小弟殺錯人了。”
  對,群人民眾的眼光是雪亮的。如果大誌當時殺的是我市某下崗職工的兒子,頂多就是大誌被通緝,被槍決。至於把張嶽也牽扯進去進而引出黑社會大案嗎?
  1999年秋,張嶽被判處死刑。
  張嶽在被處決前,曾要求見一見李洋。但是李洋不見,不想見,不敢見。
  從小和張嶽一起長大的孫大偉去見了張嶽,臨刑前的張嶽依然從容、鎮定,眼神依舊桀驁不馴。
  “大偉,咱們和紅兵不一樣,你爸爸是燒鍋爐的,我爸爸是普通工人,我爺爺更是土匪。”
  “對,咱們不是從小就知道嗎?你說這個幹嘛?”
  “咱們不是富家子弟,和權勢根本不著邊,咱們能混到今天,都得靠自己打拚。人間的榮華富貴,眾人的尊敬,我都享受得差不多了。能到現在這個地步,我知足了……”
  “張嶽……”
  “我在費四的錄像廳躺的那幾個月,我已經想好了。反正我工作也沒了,什麽都沒了。就去拿命拚吧。我除了拿命拚,我還能拿什麽拚?”
  “張嶽,別說了。”
  “不,我要說!你們當時都不了解為什麽我有了錢之後三、四年卻還不跟李洋結婚。那麽好,我現在告訴你。自從我走出費四錄像廳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再活五年,我這樣一個連五年都沒想活的人,配結婚嗎?後來實在是不結婚不行了,我才結的婚。我又活了十年,我沒想到啊沒想到。”
  看著臉色蒼白娓娓道來的張嶽,想起張嶽從小到大對他的照顧,孫大偉淚如雨下。
  雖然張嶽見到孫大偉總是張口就罵,但是孫大偉一旦在外麵受到別人的欺負,張嶽肯定像維護親兄弟一樣拚命維護他,從小就是這樣。
  看著孫大偉痛哭流涕,張嶽笑了:“大偉,走吧!”
  “……張嶽,走好!”
  “恩,嗬嗬”
  雖然張嶽在眾人麵前表現得很鎮定,但是張嶽的內心還是很憤懣。他還是不懂為什麽他暗殺了周老大,街頭打死三虎子這樣惡劣的案件都沒事兒,反而是大誌失手殺了袁老三卻讓他送了命。
  槍決張嶽那天,是我市曆史上公審大會開得最壯觀的一次,因為要槍決的人是張嶽。武警戰士、警察來了足足幾百個,圍觀的群眾更是數以萬計,像是趕集一樣,人山人海。
  人們都想看看傳說中的黑社會頭子張嶽長得究竟是什麽樣,張嶽依然以他那恒古不變的桀驁的表情棱著眼睛看著圍觀的人們。
  那天,他也穿著白襯衣、黑西裝,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50年前,張嶽的爺爺在行刑前縱身一躍跳進了大江,少挨了一槍。今天,輪到張嶽了。
  張嶽的死刑同樣在我市那條被山洪衝刷而成的著名的行刑溝裏執行。
  據說行刑前我國的罪犯是要用一些方法禁言的,但是據我市傳說,張嶽臨刑前曾大吼一聲:“公檢法腐敗!”,然後被武警一槍掀翻了頭蓋骨。
  當然,二狗認為張嶽臨死前的那句吼聲不過是我市市民的傳說而已,因為老百姓們都恨貪官汙吏,更恨衙內。張嶽在老百姓眼中或許並沒那麽邪惡。
  這句話不大像是張嶽說的,倒像是老百姓說的。因為張嶽犯的事兒,累計在一起判他3、4個死刑也不為過。隻是有些案子在他死後才被翻出來。
  當天,我市公檢法都收到了袁老頭送來的錦旗:“為民除害”。
  很多市民評價:這錦旗應該掛在張嶽家中,袁老頭的二兒子那才是真的社會的禍害。或許張嶽在我市市民的心中,已經和50年前殺富濟貧抗日救國的鎮東洋地位差不多了。
  到了今天,我市黑社會團夥大大小小起碼20幾個,市民們都說:“就是張嶽死了,要是張嶽活著,哪來這麽多大大小小的團夥?張嶽肯定把他們全拿下,全歸攏!”
  的確,張嶽要是活著,全市大大小小的混子必以其馬首是瞻。或許比張嶽手黑不要命的人多得多,但是有幾個能像張嶽那樣義薄雲天?有幾個能有張嶽統帥群雄的霸氣?
  即使是土匪頭子,那也需要天分。
  和他爺爺一樣,張嶽也成了傳奇。
  張嶽死了,我市建國後曆史上最大的黑社會頭子死了。社會依然平靜,城市依然熙熙攘攘,公路上依然嘈雜,南山上的草木依然枝繁葉茂,西邊大江依然滔滔不休。
  沒聽說哪個老百姓因為張嶽被處死拍手稱快,老百姓的生活沒因為張嶽被處死有任何變化,隻是一段時間過後,我市的市民再也不用喝我市出產的那極其難喝的啤酒了。
  南山的公墓上,又多了一處墳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墳塋,如果不是墓碑上那個震耳欲聾的名字,又有誰會想起這裏埋葬著我市的一代梟雄、一個傳奇?
  二狗隻知道,多年以後,已功成名就的趙紅兵曾多次醉酒後獨自開車到南山上,一呆就是1、2個小時。
  或許,他是想張嶽了。或許,趙紅兵結婚那夜和張嶽的徹夜長談依然未結束,還有話要說。他倆,總有說不完的話。
  他倆究竟在一起說什麽,沒人知道。
  對,趙紅兵是最悲痛的人之一,孫大偉也是最悲痛的人之一,甚至包括李武也哭到暈厥。
  但還有比他們更難過的:李洋。
  李洋從未在眾人麵前哭過。
  或許,她已經在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把眼淚流光。
  或許,她能夠在夢裏和張嶽相會。
  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卻是琉璃火,未央天。
 四十二、蓼兒窪

  張嶽折了,很多人都認為第三部該結束了。
  二狗爸爸曾經在去年春節的時候跟二狗聊天說:“《紅樓夢》好就好在曹雪芹隻寫了八十回,這樣可以讓人產生無數聯想。而《水滸傳》敗就敗在七十二回之後,金聖歎曾經腰斬了《水滸傳》,金聖歎認為從七十二回108將排了座次以後就應該刪掉,而不是宋江被招安,投降了朝廷,然後去征遼國,打方臘”。
  二狗認為爸爸說的有道理。記得二狗外公家曾有一本共和國特殊年代出版的《水滸傳》,是綠色的皮,二狗小學二年級就開始看,翻開書的第一頁就是一句毛主席語錄:“《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麵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臘。”
  當時二狗十分不解,問外公:“為什麽毛主席說好就好在投降。”
  二狗的外公是個科學家,是個從小讀教會學堂的知識分子,說話從來都有理有據,思索了一下回答二狗說:“毛主席說的是反話,其實水滸敗就敗在投降。宋江本來代表的是社會最底層的大眾,但是他投降以後就成了和社會最底層大眾對立的階級,他被招安以後又去討伐了和他一樣的方臘。這是宋江的成功之處,但卻是水滸的敗筆。但即使宋江是個聰明人,後來還是有了蓼兒窪。”
  二狗當時年齡尚小,根本無法理解外公說話的深意。到了今天,二狗懂了。而且,二狗還懂了施耐庵。
  受招安是黑社會分子的宿命,不被招安總有一天被幹掉。然而被招安的人結果又是如何呢?盡管所有的讀者都不願意見到宋江被招安,但是施耐庵還是這樣寫了,他寫出了一個真實的血淋淋的真實的社會,一個人吃人的社會。
  人的自我保護意識與生俱來,又有幾個人能像張嶽那樣無法無天以一己之力與強大的國家機器抗衡?
  晁蓋晁天王不投降,死在了曾頭市。張嶽不投降,死在了刑場上。
  宋江投降了,封官加爵。趙紅兵、李四、費四這樣的社會大哥要不要投降呢?要不要和政府官員搞好關係呢?結果又會是如何?
  孔二狗決定,還要寫下去,寫出真實的社會而不是去滿足讀者的感情需要。
  趙紅兵從李洋家回來以後,哭了,這個三十多歲的老爺們兒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哭了一夜。
  據說,當夜,趙紅兵和高歡曾有如下對話。
  “紅兵,聽我說句話?”
  “你說。”
  “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這句話每天都有人說,但是這句話從根本上就是錯的。善未必有善報,惡也未必有惡報,報應和善惡之間沒有任何因果關係。在我們這個社會上,比的就是誰更有手段,誰更黑。張嶽折了,他不是折在惡有惡報上,而是折在不夠有手段而且也不夠黑上。他折在了更黑的人的手裏。”
  “真想不到你能說出這種話,嗬嗬。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我省城的一個叫九哥的朋友說的。”
  “張嶽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這我知道。張嶽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第二次入獄,我在他家足足住了四年多,他對我的照顧像親兄妹一樣。我和你一樣難過,但是我要說的是:我早就知道張嶽會有這一天,所以當這一天來的時候,我比你平靜。”
  “恩。”
  “而且我想,你一定不會成為第二個張嶽。”
  “為什麽?”
  “你和他雖然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你們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不會重蹈他的覆轍……”
  “那你也聽我說句話。”趙紅兵打斷了高歡的話。
  “紅兵,你說。”
  “你知道我為什麽和你結婚嗎?”
  “你說”
  “因為如果你是個男人,那你就是張嶽。你是我認識的女人裏,最有主見最不肯屈服的人。”
  “……為什麽這麽講。”
  “你去想想,為什麽你一個名校畢業生,現在卻在咱們這的一個破高中當老師,到現在連個教導主任都當不上,每個月拿著950塊的工資,你真的忘了你是怎麽到的今天這個境地的了嗎?你想想你的大學同學現在都在幹什麽?從政的現在有副司級了吧?經商的資產千萬的也不少了吧?出國的現在也有常青藤高校的副教授了吧?而你,又在幹什麽。”
  “嗬嗬”高歡笑了。
  “紅兵你明白這一點,就說明你絕對不會成為第二個張嶽。或許有一天我倒是有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張嶽。”
  的確,高歡和張嶽是同一類人。
  高歡身上流淌的熱血,或許比張嶽還要沸騰。
  他們都曾經拿自己的性命和強大的國家機器抗衡過。結果是,張嶽死了,高歡雖然還活著但是前途已經死了。張嶽葬在了南山的公墓上,高歡的檔案袋裏寫著“永遠不得重用”六個大字。
  
  張嶽被處決後的一個月,李四回來了。
  李四的背更駝了,眼皮也更長了,依然又黑又瘦,更像個大煙鬼了。
  李四回來的原因有二,其一是他在廣州又犯了大事兒,雖然擺平了但是沒法在廣州繼續露麵了。其二是雖然趙紅兵為張嶽花了無數的錢但沒起作用,但是趙紅兵卻結識了一大批我市主管司法的官員,“搞定”了李四當年找人砍殘了東波的案件,李四可以安全的回來了。
  “搞定”了並不是說李四的案底被撤銷了,通緝令被取消了。而是說在通緝令繼續存在的情況下,我市的公安機關沒人去抓李四了。李四可以在尚被通緝的前提下在我市大搖大擺到處玩兒,到處逛。甚至可以去市公安局門口的茶館喝喝茶。
  盡管放心,沒人抓他。趙紅兵已經搞定了,就算他在公安局門口大喊:“我是李四,我當年找人砍了東波,你們快抓我。”肯定也沒人來抓他,頂多把他趕走。
  李四回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找了趙紅兵。
  “我想看看張嶽去。”
  “恩,走,去南山,我帶你去。”
  深秋的黃昏,兩個三十多歲男人上了南山,一個腰杆筆直但卻滿臉風霜,另一個駝著背眯著眼睛但腳步卻堅實有力。
  張嶽的墓前,駝著背的漢子掏出了一個綠色的口琴。
  一曲《送戰友》的口琴獨奏飄蕩在了秋風中,悠揚而嘶啞,音符放佛凝固在了空氣裏。
  口琴聲音響過良久,都沒人說話,隻有蕭蕭的秋風,兩個中年男人,坐在了墓碑前。
  半晌,兩個人都說話了,輕聲細語的,仿佛怕吵到了張嶽。
  “四兒,好久沒有聽你吹口琴了。”
  “我也好多年都沒有吹了。”
  “吹得還像當年一樣好。”
  “當年我們所在的貓耳洞裏,除了能聽到炮聲就隻能聽到口琴聲。那時候,沒事兒幹。嗬嗬。”
  “現在的孩子沒人會吹口琴了。”
  “張嶽以前最愛聽我吹口琴了,但是他沒有聽過我吹《送戰友》”
  “……”趙紅兵不說話了。
  “一年以前,我還見過張嶽,看到張嶽那雙眼睛,我就知道,張嶽要出大事兒了。”
  “張嶽還去了廣州?”趙紅兵都不知道張嶽曾去了廣州。
  “恩……”
  “你倆在一起玩兒什麽了?”
  “吃了一頓燒鵝飯。我當時就知道,這可能是這輩子和張嶽吃的最後一頓飯。”
  “他去廣州找你幹什麽?”
  “他沒說,我問他需要幫忙嗎,他笑笑說不用。但我萬萬沒想到,張嶽最後會折在別的事兒上。”
  “……”趙紅兵又不說話了,目光凝視遠方。
  李四也不說話了。
  倆人又沉寂了半晌。
  “紅兵,你說說我回來以後做什麽生意呢?錢我是不缺,但我不知道該幹什麽好。”
  “我現在也沒什麽太好的項目做。”
  “那你準備做什麽?”
  “還記得10幾年前我開旅館的時候認識的那個小靜嗎?她說給我介紹個工程做。”
  “她?以前她不是開美容院的嗎?沈公子的老婆不就是從她的美容院裏泡來的嗎?”
  “她現在也是開美容院的。”
  “那她能給你介紹什麽工程?難道是裝修她的美容連鎖店不成?”
  “她的確沒工程,但是她認識能給我工程的人。”
  “……紅兵,我明白。”
  “嗬嗬。張嶽出了事兒以後,我算是更明白了,以前咱們混,都是他嗎的瞎混。咱們的名聲是不小,但是那頂什麽用?政府就歸攏名聲大的。”
  “對。”
  “不和政府搞好關係,咱們怎麽混都是扯淡。就比如你,如果換在三年前,你能大搖大擺的回來嗎?嗬嗬。”
  “恩!”李四拍了拍趙紅兵,笑了。
  “……”趙紅兵看著李四也笑了,也拍了拍李四。
  “你要做什麽工程,我也入股吧。”李四已身家千萬。
  “好,等這事定下來再說。”
  “現在張嶽的老婆孩子怎麽樣?”
  “還可以,前些天,我又見到了張嶽的兒子,現在他是我幹兒子。”
  “張嶽的兒子怎麽樣?我幾年沒回來了,我都沒見過。”
  “長的和張嶽一樣。挺爭氣,咱們全市幼兒英語競賽第一名,特別要強。每天連家門都不出,除了看連環畫就是在家畫畫,挺乖。”
  “太要強也不是件好事兒,你看看張嶽……”李四回了回頭,看了看張嶽的墓碑。
  “嗬嗬,不是壞事兒。”
  這兩個中年漢子在張嶽的墓前聊到了天黑。
  “兄弟,我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兩個漢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們倆的人生軌跡在這一天過後將會發生轉變,迎接他們倆的究竟將會是什麽?
  是前程似錦,還是蓼兒窪?
 四十三、人無完人

  小靜追了小半輩子趙紅兵都沒搞到手(當然,也許早就搞到手了,但是終究沒能結婚),這不能證明小靜魅力不夠。恰恰相反,小靜是個魅力十足的女人,她能把我市那個兩袖清風才華橫溢的常務副市長韋某迷得不知東南西北就是明證。
  多年以後,人們都在講:如果沒有小靜,或許十年前就是市委常委的韋市長現在都已官拜省委常委了。省委常委是個什麽概念?
  現在很多官員在老百姓的心中的形象都是貪腐和無能。
  貪腐,二狗絕對承認。但無能,二狗不敢苟同。或許有些官員是依靠各種關係上台,或許有碌碌無能之輩,但畢竟是少數,而且這少數人很少在要害部門工作。中國的政府官員和其它國家的政府官員相比,整體素質還是頗高的。起碼二狗認識的我市的那些主要政府官員的領導能力和分析判斷能力,都絕非普通人所能及。
  90年代末,韋市長就是在我市的主要領導裏風頭最勁、最出色的一位。二狗依稀記得此人在98年開會講話的時候就是掏出一個筆記本電腦,然後用自己做的PPT文檔播放在投影儀上。他製作PPT的水平肯定沒法和現在成天玩PPT的二狗比,但是那是在98年,那時候全中國又有多少人會用office?恐怕那時候很多人連筆記本電腦都沒見過。此人講話基本不用稿,無論誰跟他說個數字,小數點後兩位數字隔了一個月他都能記得清。簡直就是個天才人物。當然了,如果不是天才人物,怎麽可能那麽年輕就在幾百萬人中脫穎而出當上副市長?
  韋市長簡直就是個上帝的寵兒,不但才華橫溢,而且濃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堂。長得十分像二十年多年前港劇《上海灘》裏的許文強,絕對的中老年婦女偶像。
  但他自從在陪他老婆去了一次小靜的美容院邂逅了小靜之後……
  二狗的舅舅曾經說過一句話:“很多人都說,如果我不喝酒的話,那我就是個沒缺點的人,完人,完美的人。但是大家都說這個世界上人無完人。為了不打破這個自然規律,我也不幹別的壞事兒,我就喝點酒吧。”這是二狗的舅舅發自肺腑的一席話。二狗也十分認可舅舅這句話,如果舅舅不酗酒,那他還真是個渾身閃光點的人。
  二狗舅舅的酗酒理論可以套用到韋市長身上:“很多人都說,我韋某是個沒缺點的人,我渾身都是優點,但是人無完人,為了不打破這個自然規律…………”
  韋市長就是這麽不顧一切的和小靜在一起。
  而據二狗所知,小靜和韋市長在一起,不是圖他的權也不是圖他的錢,倆人在一起感情還挺真摯。
  韋市長沒錢,真沒錢。全市任何一個市長、副市長錢都不少,但就是他沒錢,因為他一點都不貪,兩袖清風,做事滴水不漏,他不但對自己要求嚴格,而且對屬下要求也十分嚴格。在他主持工作期間,我市的所有黨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中午都不許喝酒,不許招待。發現誰中午喝酒免誰的職,很是雷厲風行。
  再說小靜也不缺錢,她開了四家美容連鎖店,一年下來百八十萬沒什麽問題。她一個單身女人要那麽多錢幹嘛?
  小靜的姐妹們經常對小靜說:“哎呀,這下你發達了,和韋市長在一起,以後什麽都不愁了。”
  小靜笑了:“那是個窮光蛋,上禮拜日去商場花150塊錢買件襯衣還是我給他掏的錢呢。”
  小靜的姐妹們都睜大了眼睛:“……怎麽可能?”
  小靜說:“他是真沒錢,他工資的存折放在他老婆那,他哪兒來的錢?”
  小靜的姐妹們笑了:“敢情著他是你包養的小白臉啊。”
  小靜笑了:“啥小白臉,有他那歲數的小白臉嗎?老白臉還差不多。”
  “哈哈”大家都笑了。
  可能是建立在金錢和權勢上的關係不會長久,也可能是韋市長正是看中了小靜不在乎他的金錢和權勢。總之,倆人如膠似漆。
  小靜對趙紅兵和高歡結婚著實惱火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據說有一次小靜在街上開車看到了趙紅兵的車停在電信局的門口,還故意開著自己的車撞了趙紅兵的車一下,兩車俱傷,趙紅兵的車傷得更重一些,撞完以後小靜開車飄然遠去。趙紅兵看到自己的愛車被撞先是勃然大怒,後來聽說撞他車的那個車的車牌號以後,趙紅兵隻能無可奈何。
  但小靜對趙紅兵的惱怒隻持續了一段時間,幾個月後,小靜就歸於平靜,接受了趙紅兵和高歡結婚這個事實。兩個人的朋友關係又恢複了,一男一女的朋友關係恢複總歸是要比同性的朋友間關係恢複容易。
  那段時間,趙紅兵沒錢了,他和沈公子倆人都沒錢了。過去他倆賺的錢還有訛吳老板的錢多數都花在了張嶽這件事兒上,再不賺錢沒兩年他倆就得喝西北風去了。
  趙紅兵和沈公子當時曾有如下對話:
  “張嶽沒保住,咱們也快沒錢了,可得想想該幹什麽了。”沈公子說。
  “現在還是搞工程賺錢,咱們應該搞點大的工程。”趙紅兵這人就沒想幹過小事兒,就沒想做過小生意。
  “嗬嗬,你竟想大的。搞工程,哪兒來的活兒?即使有活兒來了你有搞工程的資質嗎?即使有資質,你有那麽多錢去運作嗎?”
  “隻要活兒來了,資質我可以找別人一起合作,錢,更是小事兒。”趙紅兵說話的語氣好像全世界都踩在他腳下,而且他手中已經掌握了中國四大行的大部分流動資金。
  沈公子看著趙紅兵這副仿佛已經賺了幾千萬的架勢,樂了:“紅兵,你也三十多了,你還做夢呢?從咱們當兵的時候,你丫就成天做夢,你還說什麽要把紅旗插遍全世界,到了現在,全世界還剩幾個國家插紅旗?我和你認識這麽多年,你那夢想就實現過一個,就是成天盼著你家那黑背狼狗不吃不喝自殺身亡。結果你家那狼狗它還真他嗎的就不吃不喝自殺身亡了,真他嗎的邪。其它的夢想,你實現過哪個?”
  趙紅兵想起他家那狼狗不吃不喝自殺的原因,有點沉默。
  “沈公子,我有句話必須要再對你說一次。”
  “你說唄。”
  “人必須要有夢想。因為有了夢想才有實現的可能,如果連夢想都沒有,又怎麽可能實現?如果我說我要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畫家,那麽好,我今天就去練畫畫,我努力我流汗,那樣我才有可能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畫家。但是如果我連當世界上最好的畫家的夢想都沒有,我又怎麽可能成為世界上最好的畫家。”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人有夢想可以,但你不能空想。”
  “我沒空想。”
  “那你去怎麽實施你的攬大工程的夢想?”
  “……我想去和小靜好好談談,她不是和韋市長關係不錯麽……”
  “談什麽?”
  “拿塊地”
  沈公子一聽就跳了起來:“你說啥,你要拿地?你拿地要幹嘛?”
  “你要咬我啊?!”趙紅兵看沈公子如此激動,用手擋住了脖子。
  “誰咬你!?我是問你,拿地幹嘛?!”沈公子還是挺激動。
  “蓋樓。”
  “……啥?”
  “蓋樓”
  “……操!”沈公子被趙紅兵氣得樂了。當時他和趙紅兵剩下的錢也就夠買幾套百十來平米的公寓的,可趙紅兵居然說要蓋樓,這不是青天白日夢嗎?
  “你先別操,我說真的呢。”
  “你知道建個小區,像是吳老板那樣,得花多少錢嗎?”
  “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你還在這說什麽?”
  “我隻知道,隻要地拿下來,項目批下來。其它的問題都不大。”趙紅兵說這話的時候仿佛很有把握的樣子。
  “為啥錢不是問題啊?就因為你在銀行工作過幾個月,然後銀行就可以借無息貸款給你?你想借多少就借多少?”
  “扯淡!”
  “你還知道你在扯淡啊?”
  “別煩我,我去找小靜去了。”
  “找她去幹嘛?”
  “跟她談談。”
  “真談啊?”
  “真談!”
  “得!你說怎麽著就怎麽著!”沈公子徹底無語了。
  趙紅兵真去和小靜談這事兒了。
  “土地、城建這塊是韋市長負責吧!”趙紅兵出身官宦世家,對我市主要領導的職能,了解得相當透徹。
  “我哪兒知道啊,明天我問問他。”小靜真不知道,而且小靜也不關心這個。
  “你不用問了,是他負責,我知道。”
  “你知道還問我?你找我說這事兒幹嘛?”
  “你對他不是挺了解嗎?我就想問你點事兒。”
  “說吧!”
  “想給他送點錢,求他辦點事兒,麻煩讓你幫忙介紹一下,但我還不知道送他多少錢合適……”
  “送錢你就別想了,他不怎麽喜歡錢,給他送錢的,當天晚上他收了。第二天他全叫秘書給送回去。”
  “他喜歡什麽?字畫?古玩?”
  “他都不喜歡。”
  “那他喜歡什麽?”
  “……他喜歡我。”
  “……”這回輪到趙紅兵無語了。
  “紅兵,你混了這麽久社會,當了這麽久的大哥,還不明白這件事兒?”
  “什麽事兒?”
  “能用錢搞定的事兒那都不算事兒,用錢搞不定的事兒那才是大事。對嗎?”
  “對!”
  “但是用錢搞不定的大事兒有時候一個人出來說句話,靠人情就能搞定。對嗎?”
  “對!”
  “知道對就好。以後你對我好點,沒事兒多給我打幾個電話,知道了嗎?”
  “……我……”
  “你什麽你,說吧,什麽事兒,我幫你說話。”
  “過段時間,有土地招標什麽的,我想拿塊地,便宜點。”
  “等哪天我見到他,我跟他說說吧。”
  “謝謝了”
  “謝什麽謝?你以後對我好點,別總是想起用我的時候才想起我……”
  “……恩,啊,我……”
四十四、借錢【上】
  趙紅兵從小靜那裏回來後誌得意滿,他顯然達到了他所想要的效果。其實小靜所說的道理,趙紅兵肯定比誰都懂。而且,這道理他從小就懂。
  “你真去找小靜去了?”沈公子到了現在還不大信趙紅兵真的去找了小靜。
  “對。”
  “她怎麽說?”
  “我的空想已經實現了第一步了,她答應幫我問問。”趙紅兵似笑非笑的看著沈公子。
  “紅兵,咱們認識這麽多年,我今天才發現,你臉皮可是夠厚的。以前我記得你臉皮挺薄啊?”
  “我臉皮怎麽厚了?”
  “你居然能舔著臉去求小靜,而且還讓小靜去求她那姘頭,你現在可以啊你!”
  “哎,我什麽時候說我去求小靜了?”
  “那你去幹什麽了?那你怎麽說的?”
  “我隻是跟小靜說:我想給韋市長送點錢,問問她多少錢合適。我隻是谘詢了一下她這個問題。”
  “然後呢?”
  “沒然後了,我這樣一問她,她就說要幫我……”
  “你挺有手段啊你!”
  “那是!”
  “不過你這麽做有點過分了吧,你這是利用小靜喜歡你的心理,然後去讓她主動提出幫你辦事兒。”
  “什麽利用不利用的,別說那麽難聽。我就沒覺得哪兒過分,她是主動願意幫,而且對於她來說隻要說幾句話就成。雖然在咱們眼中是天大的事兒,但對於她來說那就是舉手之勞。”
  “那你這個人情可欠大了。”
  “沒多大。沈公子,我覺得你好像不明白一件事兒。”
  “你說!”
  “如果有朋友想主動希望幫助你,你盡可坦然受之。因為你的朋友在幫助你的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快樂,他快樂又解決了你的問題,這何樂而不為?比如說半年前那次,小紀缺20萬周轉一個月,你聽說以後回頭就給他轉了20萬,隨後他賺錢了,不但還你錢了還請咱們吃了一個禮拜的飯,你開心嗎?”
  “當然開心啊,小紀是咱們的好兄弟,他賺錢咱們也開心啊,當時那點錢我放銀行也沒用,借他就借了唄!”
  “這就對了,我找小靜幫忙也是一個道理。她能幫上我,她也很開心,而且也解決了我的大問題。所以說,有好朋友希望能幫上你,你泰然受之就可以了,別想那麽多。當然了,我絕對不會去勉強好朋友幫助我,再好的朋友我也不會讓他因為幫助我而為難。”
  “……嗬嗬,我還是覺得你使了點小手段。”
  “你說我無恥都行,反正我就無恥這一次。就這一次,我就要翻身!”
  “……真要拿地?”沈公子還是有點不信。
  “真要拿地。”趙紅兵斬釘截鐵。
  “好!幹就幹!”
  趙紅兵和沈公子的組合無論是打架還是經商,都是絕配。二狗認為這二人是絕配的主要原因有二:1,趙紅兵和沈公子二人步調絕對一致,隻要其中有一個人決定了去做某件事,另一個肯定赴湯蹈火也要跟著,這倆人從來沒因為某個決定鬧過矛盾。就算是沈公子做出了要去上天去摘個星星的荒謬決定,趙紅兵肯定馬上就去找鐵匠研究怎麽打造一個神州八號。2,趙紅兵善於把握方向,決斷大事兒,但卻不精於細節。沈公子恰恰精於細節,做事兒滴水不漏。
  這兩個人合在一起,真是幹什麽像什麽。
  幾天以後,小靜給趙紅兵打了電話:“下個月我過生日,我也不請別人了。老韋、我、你、沈公子,就咱四個人,吃頓飯吧。”
  趙紅兵明白,能和韋市長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一頓家常飯,這事兒八字就有了一撇。的確,韋市長頓頓都要吃飯,但是韋市長通常情況下絕對不會和一個帶有目的的小老百姓去吃飯。
  趙紅兵這時候有點急,因為那時候趙紅兵還是個無業遊民,一個無業遊民憑什麽拿地啊?此時的趙紅兵,急著找一家建築公司合作。那些天裏,趙紅兵是每天就在家裏給朋友打電話,四處打聽有沒有可靠的建築公司推薦一下。
  這時,剛剛被勞教一年出獄的費四給趙紅兵推薦了一個人:紫玉集團的老板陳生。
  陳生是我市90年代的知名企業家,他本來不是我市的人,而是距離我市約100公裏的某個鄉鎮企業的老板,但此人在改革開放初期就意識到了機會,帶領著他們鄉的20幾個農民就到了市裏開始搞建築,開始的時候也就是砌個牆什麽的,到了後來越搞越大,工程越攬越大,幹脆脫離了鄉鎮企業的關係,直接自己幹。比如東波以前住的回民區改造的樓盤,也是陳生開發的。
  此人雖然頗具經濟頭腦,但他卻有個致命的缺點:愛賭。打江山難,受江山更難。陳生自從發了財以後就沉迷賭博,不但經常去費四那裏紮金華、百家樂,還經常性的跑到澳門去賭。再大的家業,也經不起這樣賭。
  到了99年,陳生已經入不敷出了,雖然旗下資產還有不少,但是賭債也有了幾百萬。
  費四介紹給趙紅兵的,就是這個人。

日期:2008-10-14 5:55:36
  四十四、借錢(下)
  這幾天事情比較多,沒來更新,結果來了一看,cg10932童鞋已經幫我寫了第四十五節,不但寫得很好而且是用手機寫的,這精神,這勁頭,真是沒的說。
  但是二狗想說一件事兒:二狗是小澤瑪利亞的鐵杆粉絲,但是上個月當二狗把小澤瑪利亞流出的無碼片下載了下來的同時就把電腦裏所有小澤瑪利亞有碼的片子都刪了。對吧!都有了無碼的了,還要有碼的幹啥玩意?
  cg10932寫的那是有碼的。而孔二狗,是無碼的!要看就看無碼的!
  不扯淡了,繼續。開個玩笑,Cg10932童鞋別介意。
  
  陳生應該算是一個打工皇帝,他身上既有中國農民傳統的勤勞與忍耐的優點又有國人常有的小人乍富的缺點。有句典故叫韓信用兵,多多益善。這典故雖然適用於韓信,但顯然不適用於所有人。有的人可能隻能掌控10萬塊錢,超過了10萬塊,他就無法掌握,多餘的錢,反而成了他的噩夢。
  趙紅兵和已經快輸成癟三的陳生的談判過程很順利,畢竟陳生急需現金還賭債。具體過程二狗不知而且對房地產行業也並不了解,二狗隻知道最終結果大概有如下幾點:
  1,由沈公子出麵擔任該公司的副總經理。
  2,趙紅兵和沈公子近期出現金1000萬買斷該公司部分股權。(多數都是用來歸還陳生的賭債,其餘部分用於土地招標等。)
  3,由趙紅兵和沈公子所承接的業務的大部分利潤歸他二人所有。
  大致情況就是如此。
  這樣的事情,趙紅兵由於名聲在外,不好直接出麵參與。由沈公子出麵則不同,起碼沈公子在社會上沒趙紅兵那麽大的惡名。而且沈公子是北京人,對外可以宣稱是北京的老板。
  事兒是很快就定下來了,但是趙紅兵接下來可是犯了難,雖然趙紅兵一直不大擔心錢的問題,但如果想要短期籌到1000萬,那是得張口借錢了。
  一個男人最犯難的事兒,可能就是張口跟別人借錢了。而且這次借錢,說不定要多長時間才能還上。
  趙紅兵在社會上的朋友不少,但是能拿出一大筆錢的並不太多。而且以趙紅兵的身份,不能隨便跟別人借錢。
  原因有二。其一,趙紅兵隻要張嘴借錢,不是太熟悉趙紅兵的人多數會以為趙紅兵是要訛錢、訛大戶。
  比如趙紅兵和不太熟悉的富商張三借錢:“三哥,借我200萬”
  “哎呀,紅兵,我現在沒那麽多錢,資金都壓在貨上,這樣吧,我手頭有30萬,你先拿去應應急,什麽時候還都行,沒事兒。”張三還得裝的很仗義。
  趙紅兵張口了,張三肯定得給麵子,但是十有八九不會拿出那麽多錢借給趙紅兵這樣的黑社會大哥。因為就算是趙紅兵一定會還,但還說不定哪天趙紅兵就被暗殺了或被正法了,到時候他找誰要錢去?借趙紅兵三十萬,不但麵子給了,而且還不傷筋骨,愛還不還吧。
  其二,趙紅兵畢竟是個社會大哥,社會大哥張口借錢,麵子上多少有些過不去。
  所以,趙紅兵雖然朋友不少,但不到萬不得已還真不能張口跟外人借錢。
  趙紅兵第一個找到的人是李四。
  “四兒,上次跟你說那事兒,有點眉目了。”
  “恩,我說了,我也入一股。”
  “這次你可能得先多出點錢。”
  “大概要多少?”
  “總共需要1000萬,我有點錢但是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我大概有500多萬,給我留幾十萬,其它你全拿走。”
  李四雖然剛回來時間不久,但是他卻在我市開了一家洗浴中心和一家海鮮酒店,投入了不少錢,能拿出的現金大概也隻有500萬。
  “這錢你拿出來說不定得個幾年才能看到效益。”
  “我知道。”李四拍了拍趙紅兵,打了個哈欠走了。
  他們兄弟之間是過命的交情,沒必要太多的廢話。
  據說趙紅兵和沈公子在拿到了李四的錢然後加上自己本來有的錢又東拚西湊之後,還缺200多萬。
  這時候,趙紅兵和沈公子同時想到了一個人:劉海柱。
  趙紅兵、沈公子、劉海柱三人關係最好,10多年來常年在一起喝酒聊天,但卻始終沒有任何經濟來往。
  一向看不慣拉裏邋遢的劉海柱的高歡曾經這樣評價劉海柱:“我從小學一年級就認識他,那時候他就是個混子,常年在轉盤街跟人家打架,次次打得滿地是血。春夏秋冬他就一套衣服,沒看他換過也沒看他洗過。現在你趙紅兵居然和他成天在一起喝酒,我就納悶,你們倆究竟成天聊些什麽?你們倆的關係不就是酒肉朋友嗎?一個酒肉朋友,至於讓你總醉成那樣嗎?”
  男人之間的關係,女人很難理解,即使聰明如高歡。
  這次,劉海柱和趙紅兵讓高歡見識到了什麽叫“酒肉朋友”。
  趙紅兵在借錢的時候劉海柱說的那句話,直到今天,趙紅兵酒後還經常一次又一次的跟別人重複。
  “劉哥,借點錢。”
  “借啥啊,去我侄女那拿去。”劉海柱的侄女是他配件門市的出納,劉海柱還以為趙紅兵要用個幾萬塊周轉一下。
  “要借很多錢。”
  “多少啊?”劉海柱靠著辛辛苦苦起早貪黑的勞動,也的確算是個大款了。但是在99年的時候,劉海柱還不像現在這麽有錢,二狗記得那時候他還經常鑽車底下修車。
  “……200多萬。”
  “………………”劉海柱被嚇著了。
  “………………”
  “……紅兵,你要做什麽?”
  “開發房地產。”
  “……恩。”
  “劉哥,如果沒這麽多就少借點。”
  “……”劉海柱沉吟了一下。
  “……紅兵,我有。多長時間要?”
  “越快越好,就這幾天。”
  “三天行嗎?”
  “行。”
  “三天後來我這裏拿吧!”
  “劉哥,這錢說不定什麽時候能還,而且,也有風險……”
  劉海柱笑了,笑的時候消瘦的臉頰全是褶子,滿是機油油汙的臉露出了兩排白牙,說了一句話。
  “紅兵,我他媽的活了快50歲,我明白一件事兒。如果我想借錢給你,那我一定做好了你還不上的準備才借給你的。但是呢,我琢磨著就算你還不上我,這輩子你還是我的兄弟,咱們這關係還是和現在一樣。這200萬就算是給你,也值。”劉海柱說完,拿板子重重的敲了兩下車的保險杠。
  劉海柱看似粗魯並且邋遢,但是大事兒真的比誰都明白:借錢給別人的時候,一定要覺得即使對方還不上也值得的時候再借。如果沒做好對方不還錢的心理準備,就幹脆別借錢給對方。二狗不大認同一句看似是名言的話:“如果你想失去一個朋友,那你就借錢給他吧!”二狗覺得和這句名言相比,劉海柱看待借錢這件事兒的態度更值得欣賞和學習。
  看著劉海柱轉身鑽進修車坑的背影,趙紅兵眼睛有點濕:這200萬,是老哥辛辛苦苦半輩子一個螺絲一個螺絲的擰出來的錢,血汗錢。
四十五、兩隻小海豹

  五年前,二狗的第一任領導曾經教育二狗說: “當今社會中人和人坐在一起能互相溝通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能坐在一起安安靜靜的一起說上兩個小時的話的機會也是越來越少了,如果兩個小時的溝通都很順暢,那麽,你們很可能成為朋友。所以,你在見客戶時一定要和客戶多聊聊天,未必是要聊工作上的事兒,隻要客戶不表現出厭煩的情緒,你就繼續和他聊就成。聊著聊著,說不定你們就成了朋友。這樣,你不但多了個客戶,還多了個朋友。成為了朋友,事情就好辦多了”。
   仔細想想,這五年來,曾經和二狗安安靜靜的聊上了兩個小時的人,真的都成了二狗的朋友。
   趙紅兵和沈公子肯定懂這個道理,他們明白兩件事兒。1、既然韋市長是要和小靜一起過生日,那麽晚上肯定不會安排其它的事兒,他們肯定有大把的時間和韋市長聊天,有機會聊天,就有機會成為朋友。2,初次見麵,肯定一句正事兒都不能談,最多介紹一下自己是做什麽的。
   吃飯的地方在李四新開的海鮮酒店的一個小包房裏,挺安靜。
   這天,沈公子和趙紅兵都是西裝革履領帶,很正統的商務人士打扮,在上海西裝筆挺的人到處可見,可在當年的東北,很少有人總是西裝筆挺。沈公子和趙紅兵都當過兵,腰杆筆直而且肩膀也寬,穿著西裝都顯得格外的精神。而且據說他倆還都提著公文包,盡管二狗猜測他倆的公文包裏頂多也就是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但是他倆卻都的確提著公文包。
  “來,來,認識一下,這是我們家老韋,在市政府上班。”小靜熱情的對剛剛走進門沈公子和趙紅兵說。
  “你好,你好。”趙紅兵和沈公子都上前幾步,和韋市長握了握手。
  “這是趙紅兵,和我從小玩兒到大的,就我經常跟你提起的,現在在紫玉集團上班,負責采購……”
  “小采購員……嗬嗬。”趙紅兵做夢也沒想到小靜順口說他是做采購的,但既然小靜這麽說了,他隻能硬著頭皮這麽說下去了。
  “趙經理,人家都說采購是個肥差啊。”韋市長善意的朝趙紅兵笑笑。
  “混口飯吃唄,嗨!”普通人見到平日威風八麵的市長通常都很拘束,但趙紅兵絕不,趙紅兵從小見到的官忒多了,他爸爸當年也是市委常委,手中的權力不比韋市長小多少。
   小學的思想品德課就總教育我們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但是真正能做到不卑不亢的人的確不多。多數人在見到比自己強勢的人的時候,總會有些露怯,而當見到遠不如自己的人的時候,卻又多了幾分自得。所以說,多數人都是又卑又亢,而不是不卑不亢。真正能做到不卑不亢的人,通常會成大事,趙紅兵和沈公子如此,韋市長也是如此。而且,人隻喜歡和與自己能力相仿的人做朋友,在別人麵前表現得過於自卑和過於自大,都很難結交到真正的朋友。
  “這是申總,北京人,趙紅兵的戰友,現在投資入股了紫玉集團,是紫玉集團的副總。”
  “申總,你好。”韋市長又起身,禮貌的和沈公子握了握手。
  “你好,韋市長。”
  “別市長市長的,煩不?和我一樣,叫他老韋就行了!”小靜插話。
   韋市長笑吟吟的看著小靜,沒說話。
  “那……不合適吧,我今年才34,您肯定比我大,我就叫您韋哥吧!”沈公子笑著看著韋市長說。
  “好!”韋市長說話一向幹脆,從不拖泥帶水。
  這時,趙紅兵和沈公子都落座了。他倆做出了相同的動作:解掉了領帶,盡管這領帶是他倆十分鍾前在車裏剛係上的。他們這個動作是要傳達兩個信息。1、這是家庭聚餐,要輕鬆歡快,打著領帶有些拘束,有些太正式。2,那為什麽還要係領帶呢?這是要告訴韋市長,他倆也是體麵人,有正事兒的人。
  “你看看紅兵那手,那是當兵留下的殘疾,你看看,基本都不能用了。”在趙紅兵和沈公子解完領帶後,小靜對韋市長說。
  “保家衛國,好!來,喝一杯!我不會喝酒,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韋市長舉起了茶水杯。韋市長絕對是個體麵人,他和小靜屬於不合法的兩口子,趙紅兵和沈公子是小靜的朋友,他一定要給足小靜的朋友的麵子,這樣,小靜才有麵子。
   趙紅兵也舉起了茶水杯:“來吧,共同喝一杯,也祝小靜生日快樂!”
   其樂融融。
   在隨後的幾個小時裏,趙紅兵、沈公子和韋市長聊了一些當時的社會話題,聊了民計民生,甚至聊了喜歡的體育明星,聊的很開心,但是一句正事兒都沒提。
  趙紅兵和沈公子自身的文化素養和修養都不低,雖然和韋市長存在的一定的差距,但是,他們畢竟來自於社會,他們了解到的東西給關注民計民生的韋市長很大的觸動。有些東西,韋市長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是沒法知道的。在聊天的過程中,小靜也在不斷的插科打諢,也給聊天平添了幾分輕鬆。
   “我們家老韋就一個愛好,打網球,每天早上五點就去單位,隻要沒什麽大事兒,肯定就在政府下麵的那個網球場打網球,真不知道那個東西有什麽好玩兒。”
   “啊,我也愛打網球!”沈公子說。
   “是嗎?打的怎麽樣?”韋市長饒有興味。
   “還湊合,但是愛打!”
   “哪天咱們倆切磋切磋!”韋市長發出了挑戰函。
   “一定領教一下!!”
   “好!”
  其實沈公子根本就不會打網球,但是沈公子不怕,他可以現學,他的運動神經之發達常人難以想象。他有點像以前墨西哥足球隊的門將花蝴蝶坎波斯,據說坎波斯踢足球當年隻是個業餘愛好,高爾夫球、網球、台球、帆板、板球、乒乓球、籃球,任何一樣坎波斯都可以進國家隊,他當守門員的原因是他踢前鋒時進了不少球結果本隊守門員卻總丟球,他說:“你不行,看我的”。然後坎波斯戴上手套就當了門將,結果就成了全世界90年代最有名的門將之一。沈公子,就是咱中國的坎波斯,隻要是運動,沈公子一上手就會超過身邊90%的人。
  趙紅兵和沈公子就是希望有這樣的機會能和韋市長多多溝通,網球外交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小靜的生日宴就這樣圓滿的結束了。
  沈公子和趙紅兵直到今天還記得那天是他們第一次吃了一晚上飯結果一口酒都沒喝的晚宴。這一晚上,趙紅兵和沈公子喝了一晚上茶水。對於整日和一群江湖眾人大吵大鬧喝酒的趙紅兵和沈公子來說,忒不習慣了。
  不習慣歸不習慣,但是他們的目的卻都達到了,那就是:以後能經常有機會接觸到韋市長,而且,有可能和韋市長成為朋友。
  十天後,沈公子帶著網球拍去找韋市長切磋了。
  倆月後,沈公子稱韋市長為“大哥”了,“哥”前麵少了個“韋”字,多了個“大”字。
  沈公子和趙紅兵的策略很妥當,很得體。
  即使是張嶽案沒有最後牽扯進趙紅兵,但是趙紅兵的事兒韋市長也應該有所耳聞。不管怎麽說,以韋市長的身份和其潔身自好的本性,是不可能過多的和趙紅兵這樣的人來往的。但沈公子不同,沈公子是在派出所沒有任何案底的從北京來的申總,是企業家,絕對的體麵人。和沈公子這樣的人做朋友,沒任何問題。
  白道,沈公子搞定。
  黑道,就得趙紅兵搞定了。
  
  1999年夏,趙紅兵曾經請人吃了一頓飯,這頓飯也是經典中的經典。他請這頓飯的原因是沈公子告訴他:東郊,有塊土地要招標,咱們的機會來了。
  趙紅兵要請的,就是可能參與這次土地招標的開發商。趙紅兵請他的競爭對手吃飯。
  吃飯的地點,依然在李四的海鮮酒店。李四的海鮮酒店在90年代末,是我市最奢華的飯店,當然,趙紅兵和沈公子在這吃飯從沒付過錢,總把李四的海鮮酒店當自家的食堂。
  趙紅兵這次請吃飯,隻帶了一個人,李四。連沈公子都沒帶。
  腰杆筆直的趙紅兵和眯著眼睛駝著背的李四站在酒店門口迎賓,他們請了五個大的房地產開發商,五個老總!
  盡管張嶽沒了,但趙紅兵畢竟是也社會大哥,社會大哥請吃飯,麵子必須得給,而且,現在趙紅兵還是他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行。
  都挺準時,晚上六點,陸續的都到了,趙紅兵逐個寒暄……
  李四的海鮮酒店入口處養了兩隻小海豹,供人觀賞的,李四花了3000多塊錢從大連買的。五塊錢一包飼料,買了就可以喂。這兩隻小海豹很是活潑,人見人愛,每個來李四酒店用餐的人都會駐足看看這兩隻小海豹,多數的人都會買包飼料喂喂。
  兩個開發商也站在門口看小海豹,而且,還在聊著天,說笑著。
  “王總,這倆小海豹真有趣。”
  “是啊,我來一次喂他們一次。”
  “嗬嗬,它倆也吃了我不少東西,可是還是不認識我。”
  “哎,這海豹,真沒良心,吃咱的還不認識咱們。”
  “恩,哪天我非把它倆吃了。”
  “你吃過海豹肉嗎?”
  “沒吃過,這東西能吃嗎?”
  “不知道,哈哈,估計不能吧?”
  人齊了,落座。
  “感謝各位賞光,我先敬大家一杯!”趙紅兵舉起酒杯。
  大家幹了一杯。
  “大家還不認識吧,這是我的戰友,從小玩兒到大的,四兒,大家叫他四兒就行,也是這飯店的老板。”趙紅兵說。
  “認識,認識。怎麽會不認識。”
  這群開發商應該都在想:李四誰不認識啊?誰不知道李四的陰損啊?你請我們吃飯帶上李四幹嘛?
  李四眯著眼睛笑了:“在座的各位老板,我都見過,都是我這裏的常客,但是以前都不太熟。這下好了,你們都是紅兵的朋友,我和紅兵是把兄弟,成天在一起玩兒,以後咱們見麵的機會就多了。”
  “那是,那是。”幾個老板都隨聲附和。
  “現在我也在搞房地產,請大家來沒別的目的,就是想以後多多指點指點,畢竟在這行我是新手,以後得多多請教大家。”趙紅兵的話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不敢,不敢,以後多多交流吧!”
  “四兒,咱們的酒都喝了好幾杯了,菜咋還沒上呢?!”趙紅兵責怪起了身邊的李四。
  “哎,紅兵,不急,不急。”幾個老板紛紛說。
  “對,別急,有好吃的!”李四笑了。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大家又寒暄著喝了幾杯酒,第一個菜才上來。
  “好吃的來嘍!”李四說。
  “是什麽東西啊?”包括趙紅兵在內的所有人都在問。
  “你們都沒吃過的!”
  “什麽?”
  “海豹肉!”李四微笑著說。
  “哪兒來的海豹……”
  “門口養的那兩隻,清蒸了。”
  “啊!那……”
  “剛才王總你們聊天在說沒吃過海豹肉,我聽見了。宰了給你們嚐嚐,我也不知道咋做,就讓廚師清蒸了。”
  “那海豹是讓人觀賞的呀……”
  “哎呀,王總,你別管了,這是咱們自己家的東西,想怎麽吃怎麽吃!”
  “李老板,這麵子你可給大了。”這幾個剛才說想吃海豹肉的老總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怎麽這麽客氣,吃吧!我也沒吃過……”
  據趙紅兵說,海豹肉很粗糙,很難吃…………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都喝得有點多了……
  “聽說過段時間東郊有塊土地要招標了,我想去試一試,大家看怎麽樣?那塊地行不?指點指點兄弟……”
  “那地不錯……”
  “那地要是建小區肯定有前途……”
  “紅兵,你肯定行……”
  話說到這份上,趙紅兵和李四的事兒辦到這份上,這些開發商都是明白人,心裏都十分清楚是怎麽回事兒,不用再多說一句話了。
  1,趙紅兵為什麽要帶李四來吃飯?這是個問題。肯定不是因為李四是這個飯店的老板,而是因為李四是我市最有名的愛背後捅刀子的社會大哥。這些身價上億的開發商,誰不怕自己的妻兒老小哪天莫名其妙的出了點麻煩?
  2,李四為什麽要連在門口那倆寶貝海豹都殺了給他們吃?這也是個問題。這肯定不是李四豪爽大方,而是趙紅兵和李四有求於他們。求他們什麽?求他們別在那塊地上抬價。
  什麽叫混社會?這就是混社會的。
  先把麵子給足你,然後你該怎麽辦就掂量著辦去吧。
  如果趙紅兵和李四上來就是威脅恐嚇,那恐怕是最低檔次的方式和方法,而且,也未必能解決問題。這些開發商哪個和政府沒點關係?你趙紅兵敢威脅我?我明天就去找人把你抓起來,打罪給你打個黑社會團夥犯罪!
  四十六、機會,總是留給臉皮厚的人

   如果說我市的那幾個開發商真的跟趙紅兵在土地招標時爭一爭,趙紅兵和李四真的敢去動了他們或者他們的家人?二狗認為真的未必。如果趙紅兵和李四真的被逼上絕路,他們肯定會這樣去做,但是在沒逼上絕路的前提下,他倆十有八九不會這樣去幹。
  趙紅兵這樣做,就是為了震懾。
   這有點像法律,法律的出現不是為了杜絕犯罪,因為犯罪根本無法杜絕,法律的根本用途在於減少犯罪,震懾那些想犯罪但是還沒下決心的人,讓他們不去犯罪。我市的那些開發商無論是誰少拿一塊地、少做一個工程對自己而言都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如果為了這個關係不到生存的項目去得罪“惡名昭著”的趙紅兵和李四,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在趙紅兵請完這頓飯的三個月後,趙紅兵所在的紫玉集團以低於市場價的起拍價拿到了我市東郊那塊地。
  這塊地,幾年以後被證明的確是趙紅兵、沈公子發財的風水寶地。
  混了這麽多年,趙紅兵和李四的“品牌價值”終於真真正正的轉換成了金錢。
  “要幹就幹大事兒,小事兒從來不幹,不屑於幹。”是趙紅兵一向的行為準則,在張嶽代理啤酒、代理電梯、賣海鮮時趙紅兵沒有用其類似的手段去做事,但這次,趙紅兵用了和張嶽同樣的方式,就這一次,就做了件大事兒,就這一次,收入就比張嶽賣十年啤酒賺的還多。
  二狗生活中更多的是“大事兒幹不來,小事兒不願意幹”的人,趙紅兵絕對屬於特例,趙紅兵不但敢想,而且敢幹。不但敢於拉下臉皮靠女人去結識有用的人,而且還罕見的去威脅了一些沒有傷害自己利益的人。
  這事兒,放在趙紅兵身上,忒不正常了。因為趙紅兵的臉皮不但非常之薄,而且也很少去幹類似於威脅別人之類的事兒,他一向認為這樣的事有點下三濫。
  可是,為什麽趙紅兵這次就這樣幹了呢?為什麽呢?
  二狗想起前年春節和趙紅兵的一次對話,對話內容大致如下。
  “二狗,你不是跟人家合夥開谘詢公司了嗎?怎麽春節回個家還得請假?當老板還用請假嗎?”
  “我……不做了,現在又回去打工了。”二狗有點不好意思。二狗24歲時就和朋友合夥開了公司,不怎麽成功,也不怎麽失敗,錢是賺了點,但是辛苦搭上了不少。
  “……這樣,怎麽不做了?”
  “有倆原因吧。第一是項目做完了,但是錢忒難要,不是客戶不付,是客戶付款的周期忒長。我也不好意思總是催客戶要帳,但是幾十萬塊錢一拖就是幾個月,如果一家拖欠了還可以,但是總是3、4家客戶在拖,那麽多錢在外麵,頭大的要命,想跟負責人要錢,但還不知道該如何張口,在打工的時候沒必要去考慮這些。第二個原因是錢是賺了點,但是我所在的公司忽然從大公司變成了本土小公司,客戶總是對我們持懷疑態度,這個感覺很不好,競標時也經常輸給一些能力遠不如我們但是公司名字很響亮的競爭對手,我覺得憋屈。”
  趙紅兵點上一根煙,半天沒說話。
  二狗也點了一根煙,也沒說話。
  許久,趙紅兵說了一句話:“二狗,記住一句話:機會,永遠都是留給臉皮厚的人。”
  二狗呆視趙紅兵良久,不語,二狗不相信這話是從臉皮最薄的趙紅兵的口中說出。
  “對,二狗,我知道你肯定聽說過很多格言。比如說:“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之類的話。我不能說這句話是錯的,但是我要告訴你,最大的機會,總是留給臉皮厚的人,臉皮厚的人,就是在咱們這個社會中有優勢。”
  “二叔,誰不煩臉皮厚的人?難道你不煩嗎?這樣的人,會有機會嗎?”
  “會!”
  “……”
  “真正臉皮厚的人不多,人多少都會要點麵子。但總是臉皮厚的人,肯定會比臉皮薄的人多一些機會,就是因為他臉皮厚,敢於去爭取。你的缺點就是臉皮還不夠厚,客戶欠你錢,你就天天打電話厚著臉皮去要債就成了……”
  “嗬嗬,二叔,照你這麽說,臉皮厚是一種通往成功的捷徑了?做到臉皮厚是一種崇高的人生境界了?”
  “能做到總是臉皮很厚,境界已經很高了,但還不是最高。”
  “什麽是最高?”
  “總是臉皮薄的人,在機會麵前偶爾狠心厚一次,很偶爾的厚一次,下定決心厚一次。”說完,趙紅兵笑了,壞笑,沈公子標簽式的壞笑趙紅兵也學會了。
  二狗也笑了,二狗懂了。
  “正是因為你在別人麵前表現得一向臉皮很薄,所以,你偶爾厚一次,別人更加沒法拒絕。”趙紅兵又補充了一句。
  即使趙紅兵不補充最後那一句,二狗也懂了,二狗還懂了為什麽趙紅兵能去求小靜。
  雖然很“滄桑”的二狗早已體會到了趙紅兵這句話的真諦,但是二狗在該狠下心來去厚臉皮的時候還是下不了這個狠心,所以,二狗到今天依然活得很失敗。畢竟,懂得一件事和去做一件事完全是兩碼事兒。
  拿到地後,趙紅兵和沈公子風風火火的幹了起來,趙紅兵手下的那些小弟,都成了這個項目中的“骨幹”力量。
  文化程度最高的先兒哥負責采購,丁曉虎負責雜務……二狗印象中最搞笑的大耳朵曾經有一次跟二狗哭訴:“紅兵大哥讓我去考什麽雞吧安全員,我草他嗎的我多少年沒寫過字了,我也不會寫字,去考試啥也不會,我抄監考老師不讓,我把監考老師打了。被沈公子罵了一頓,還說要解雇我,解雇就解雇唄,反正我跟紅兵大哥混飯吃,紅兵大哥有飯吃,那我就有一口飯吃……”
  趙紅兵的團夥,終於形成了公司,雖然趙紅兵的公司形成遠在張嶽的公司之後,但是趙紅兵這個公司,已經可以稱之為“黑社會”了。
  因為,黑白勾結。
  
  在趙紅兵工程動工後的大約四、五個月,在逃的大誌被捕了,終於被捕了。
  對於大誌來說,這是一種解脫。對於社會來說,少了個喪心病狂的惡魔。
  大誌在逃期間,衣食無著,隻能繼續犯罪維持生活,殺人已經殺得順手了的大誌不大把殺人當回事兒。在逃期間,大誌又殺了兩個人,都是出租車司機,大誌跑的不是很遠,就在我市下轄的縣城。
  大誌殺出租車司機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搶車,因為大誌也不會開車,他的目的很簡單:搶錢。殺一個出租車司機,翻遍司機的口袋,翻出幾百塊錢,他拿這幾百塊錢吃飯,吃完以後,再殺,再搶。
  多活一天,大誌就“賺”一天,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如果說大誌失手殺了袁老四是出於“階級仇恨”,雖然過分但是尚在情理之中的話,那麽大誌後來在逃時的所作所為完全可以稱作是社會的敗類,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農民朋克大誌,終於不再朋克了,不朋了,沒法再朋了。
  大誌那一頭烏黑的、厚的像氈子一樣的鄭伊健式的長發終於剃了,監獄幫他剃的。二狗不知道在行刑時大誌是否曾四處張望,看看那個讓他下決心第一次殺人賺錢買諾基亞手機的女孩子是否來看他最後一眼。二狗隻知道,動力大火車的手機已經換成了摩托羅拉998.
  大誌,可能就是當代中國小混子的縮影。他這一輩子,沒有過真正的愛情,沒有過幾天真正有錢的日子,進城以後,大誌也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但是大誌,有著善良的父母。
  很多認識大誌父母的人都說:大誌的父母是最善良的一對兩口子,尤其是大誌的爸爸。當年大誌的父母在農村開商店並且還收糧食,有一次收糧食時發現裝糧食的袋子裏放著500塊錢,不知道是哪個村民藏在了糧食袋子裏在賣糧食的時候忘了拿。大誌的父母拿著糧食袋子到處找失主,找了兩天才找到。在平時,如果有過路的借了自行車打氣筒之類的,大誌爸爸不但會主動借給人家,還會從家裏拿出一瓢水給人家喝……
  的的確確,大誌的父母是一對淳樸善良的老人。
  但是這對善良的老人,卻有個惡魔般的兒子。善有善報,誰說的?
  在大誌被捕後,受不了精神打擊和社會輿論的大誌的媽媽瘋了,成了全市為數不多的女瘋子之一。每天在馬路上抓到一個人就說:“城裏的人都是壞蛋,是城裏的人害死了他的兒子……”。
  在大誌被槍決的兩個月後,大誌那已經瘋癲的媽媽凍死在了他的墳前。
  大誌的爸爸不但是個善良的人,而且還是個堅強的人。處理完大誌媽媽的喪事後,大誌的爸爸典當掉了商店,回到了農村的老家。
  返鄉了。
  進城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被村民們羨慕。
  返鄉時,隻剩下了一個老頭,一個形容枯槁有如行屍走肉的老頭。
  進城時大誌的爸爸希望城市裏的優越的學習條件可以讓兒子好好學習知識,希望兒子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哪想到,兒子學成了殺人犯。
  如今,兒子沒了,在城市裏,還有什麽意義嗎?
  這次進城,雖然隻有短短的兩年多,但是對於大誌的爸爸來講,完完全全是一場噩夢,一場讓人痛不欲生的噩夢。
  幾年以後,曾經有大誌當年的兄弟去過大誌農村的老家去看望大誌的爸爸。
  據他回來說:大誌家院子裏全是雜草,鄰居都說大誌的爸爸自從從城裏回來後,基本什麽都不幹,從不出家門,就靠著租出去的十畝莊家地的租金活著,十天半個月的才能見到大誌家裏生一次火、冒一次煙,也不知道大誌的爸爸冬天是怎麽過的。
  大誌的兄弟見到了大誌的爸爸。
  大誌的爸爸眼睛的渾濁的,仿佛已經看不見東西,胡子是灰白的,已經好久沒有刮,身上批著個破舊的羊皮的棉襖。盤著腿坐在家裏的炕上抽著煙袋,呆呆的看著自己家裏那隻在窗台上曬太陽睡覺的懶懶的大黃貓,一言不發。
  二狗不知道,大誌的爸爸在看著家裏養的那隻溫順的大黃貓時,是否在想當年他的兒子也是如此的溫順,在沒進城之前也是如此的乖巧?
  大誌的鄰居都說:“這老頭,抽著煙袋看著自己家的那隻大黃貓,一看就能看一天,一動不動。“
  死去的人並不痛苦,死了還知道什麽痛苦?
  真的痛苦的
  是活著但心已經死了的人。
  是苟活著但心已經死了的人。
 四十七、知我者為我憂,不知我者為我愁

  撇下把那高城望斷、回望鄉關歸路難的大誌父親不談,在第三部行將結束時很有必要談一下已經在本文中消失了許久了的李老棍子和嚴春秋。
  由於篇幅所限,二狗在第三部中對以上二位介紹不多,但現在第三部就要結束了,有必要對他二人做個交代。
  在前文中,二狗曾經多次提到,如果80年代末沒有趙紅兵、張嶽、李四、費四這個航空母艦似的超級團夥橫空出世,那麽李老棍子必將統一我市黑道,李老棍子絕對有這個能力,可是即生瑜、何生亮,早在20多年前就號稱西霸天的李老棍子到了20多年後還是隻能號稱西霸天,隻能在我市西邊一帶說了算,到了市中心沒什麽說話的份兒。10幾年前李老棍子倒騰文物,到了10幾年後李老棍子還是在倒騰文物,雖然李老棍子也有了其它的產業,但是李老棍子的主業依然是文物販子。
  按常理說,倒騰了這麽多年文物總該進去了,手段再高明也該進去了,但是李老棍子楞是一次都沒進去過。原因很簡單:他的堂哥當時已是我市公安局的政委,二把手。有了堂哥保駕護航,李老棍子自然如魚得水。
  倒騰倒騰文物,對普通人的生活影響不大,所以以前的李老棍子還不算招人煩,對社會的危害不大,在江湖中的威望也是相當的可以,江湖中有什麽事兒發生,李老棍子出麵說句話,打個電話,道上的朋友各個都給麵子。雖然李老棍子的麵子跟趙紅兵、張嶽比要差一些,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李老棍子在80年代是我市的一哥,但是到了90年代,被崛起的趙紅兵、張嶽團夥所壓製,蜷在西邊專心的倒騰文物,不敢再來市中心幹什麽大事兒。但是到了90年代末不同了,張嶽被正法後趙紅兵團夥的勢力至少削減了一半,而且趙紅兵在張嶽被處決後也是一副開始洗心革麵正經八本經商的架勢,基本不怎麽參與江湖中的事兒。
  這些,李老棍子都看在眼裏。虎老雄心在,當時李老棍子已經快50歲了,他認為重新奪回我市一哥地位的機會到了。因為即使趙紅兵還在繼續混社會,也不大會再和他發生衝突了,畢竟,現在李老棍子和趙紅兵已經可以算作是半個朋友了。
  從99年下半年起,李老棍子開始用暴力手段進入我市的物流領域和建材市場,連續在市區釀成了多次血案,基本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起起都可以算作重傷害,傷者多數是建材產品的經銷商。
  做建材的經銷商經濟實力多數都還可以,受害者有能力四處喊冤,但是效果卻基本沒有,因為所有的事兒,都被李老棍子的堂哥給壓了下來,李老棍子依然逍遙法外。
  李老棍子這麽幹氣壞了一個人,嚴春秋。
  嚴春秋當時是我市刑警隊大隊長,業務能力一流,辦案能力超強,此時的嚴春秋早已不再依靠著他爸爸的餘蔭了,完全是憑借自己,在偵破張嶽等大案要案時嚴春秋的功績也不小,已經馬上就要兼任市局的副局長。
  據說90年代末的嚴春秋這人不但嫉惡如仇,而且心理多少有些變態,當時他的女兒隻有六歲,由於偷了媽媽兩塊錢被嚴春秋吊起來足足打了三個小時,他的老婆拉他也被他打,直到嚴春秋的爸爸到場又揍了嚴春秋一頓,嚴春秋才把自己的女兒放下。
  而且聽說嚴春秋的女兒求饒時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完全是從小耳濡目染被他爸爸處理的犯罪分子那一套:“我保證以後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希望爸爸能對我寬大處理……”
  6歲的女孩子居然把這一套都學會了,難道嚴春秋的女兒是被某個被嚴春秋處理的犯罪分子靈魂附體?也難怪嚴春秋能生這麽大的氣。
  對自己的女兒都能下去這樣的毒手,更何況對待犯罪分子?
  市民們當時也這樣評價:咱們市的混子太多,一個比一個生猛,如果不是嚴春秋這樣心狠手辣的人當刑警隊大隊長,咱們市肯定更亂套了。嚴春秋越變態,咱們這的治安肯定就越好。
  不管怎麽說,嚴春秋的確是我市大小混子的噩夢,讓我市包括張嶽在內的大小混子聞風喪膽。
  唯一見到嚴春秋不怕的就是李老棍子,李老棍子認定自己有錢有勢而且還有官階比嚴春秋大的堂哥,根本沒必要去怕嚴春秋,所以,李老棍子繼續囂張跋扈的混著。
  當時嚴春秋和他的同事曾經有這樣的對話。
  “聽說這次建材城的張老板被砍又是李老棍子幹的?”
  “……嗬嗬,聽說是。”
  “操!”
  “嚴隊,他和咱們李政委的關係你知道吧?”
  “知道,那又怎麽了?”
  “……咱們都是同事,你別把關係弄的太僵了,是吧。”
  “下次再有這樣的鬥毆,你們出警時直接崩了李老棍子!現場治暴!”嚴春秋開始說氣話了。
  “……李老棍子能自己出麵砍人嗎?要是他自己出麵砍人,就算他關係再硬,咱們也有機會抓他啊,關鍵是李老棍子現在找了一群農村人,給了他們錢,讓他們幹嘛他們就幹嘛。”
  “操,我就不信扳不倒他一個李老棍子。”嚴春秋那變態勁又上來了。
  “嚴隊,歇歇吧!”
  “滾你嗎的遠點。”嚴春秋連對自己的下屬也是動輒破口大罵。
  “……”沒人再勸嚴春秋了,大家都清楚,再勸還是要遭到一頓罵。
  嚴春秋是下了決心要辦李老棍子。
  幾天後公安局內部例行會議上,嚴春秋終於按捺不住性子跟政委吵了起來。
  “我回去就去查,不把李老棍子揪出來我絕不罷休,或許,到時候,被抓的不僅僅是一個李老棍子!”嚴春秋扔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從那天起,嚴春秋就開始清查李老棍子,不但查了李老棍子近期所犯的刑事案件,而且還查李老棍子的文物走私案。
  這次,害怕的不僅僅隻是李老棍子一人,李老棍子的堂哥也開始害怕了。
  嚴春秋每天開始接到無數的電話,多數都是求情的。但是變態的嚴春秋企是常人所能打動的?
  在嚴春秋查李老棍子的案子的10幾天後,嚴春秋忽然失蹤,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
  當時社會上的流言有多個版本:版本1,嚴春秋犯了事兒,收了犯罪分子很多錢,如今開始查他了,他隻能跑了。版本2,嚴春秋雖然身為刑警隊大隊長,但是此人愛賭博,輸掉了上百萬,隻能跑路了。版本3,嚴春秋幾年前曾經刑訊逼供逼死了個罪犯,現在犯事兒了……
  坊間的版本無數,基本除了嚴春秋被外星人抓走以外所有的版本都出現了,但就是沒有“嚴春秋被人雇人殺了”這個版本。
  可能,在我市市民的心中,嚴春秋是正義與強權的象征,這樣的剛烈至極的人,隻可能行使手中的權力去抓捕罪犯,怎麽可能被殺呢?
  我市的市民可能沒有去想: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是肉做的,嚴春秋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警察隻是他的職業而已。
  我市的警察開始到處找嚴春秋,但是就是沒什麽線索,由於嚴春秋是帶槍失蹤,所以此案當時驚動了公安部。
  直到半年後,在距離我市約10公裏的東北電力某分公司的一個電線杆子下,嚴春秋的屍體被發現,高度腐爛。
  這時,市民才相信,嚴春秋,被殺了。但關於嚴春秋究竟為什麽被殺和被誰殺依然議論紛紛。當時社會上人懷疑最多的是一年多以前剛剛被處決的張嶽的某個兄弟對嚴春秋下的毒手。
  再過了半年,我市破獲了一起入室搶劫殺人案,在審訊劫匪的過程中,警察意外的得到了嚴春秋被殺的重要線索:嚴春秋,真的是被李老棍子雇人殺的。
  警察們曾無數次懷疑李老棍子,但是卻又沒有任何證據。
  混了20幾年的李老棍子,終於混到了頭。
  二狗曾經無數次的想:成名遠在趙紅兵以前、利用知名度賺錢也在趙紅兵以前、並且有堂哥做公安局政委的李老棍子為什麽最後沒有形成真正的黑社會團夥即被槍決,而趙紅兵卻最終成了我市最終的黑社會大哥?
  這個問題,肯定不僅僅是武力那麽簡單。
  思考良久,二狗得出一個結論:趙紅兵和李老棍子的最大區別在於,趙紅兵勇於接受失敗,勇敢的麵對包括牢獄之災在內的困難,遇上再大的事兒都勇於麵對,不逃避。但李老棍子不同,他不能接受失敗,當嚴春秋開始查他的時候他就怕被送入班房,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不敢麵對失敗,結果是走得更遠,直接被槍決。
  如果李老棍子當時勇於接受失敗,被嚴春秋抓進去判個幾年,現在出來難道不是又是一條好漢?遺憾的是,李老棍子沒有勇氣去麵對這些。
  所以二狗說:勇於接受失敗、再大的事兒都去麵對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是成功者必備的心理素質之一。
  不是嗎?
  李老棍子庭審結束時,趙紅兵和沈公子正好開車路過我市的中級人民法院,在法院門口,他們看到了衣著光鮮,但是眼神有些迷離的黃老破鞋。
  趙紅兵讓司機老火停下了車,拉開了車窗。
  “老黃,瞎轉悠啥呢?”趙紅兵在車裏喊了一聲。趙紅兵和黃老邪十幾年前打的很熱鬧,但也沒什麽血海深仇,現在大家都已經是中年人,已經基本都忘了當年的事兒,見麵總是要打個招呼。
  “恩,紅兵啊,我……”黃老破鞋欲言又止。
  “你,你,你,你什麽你?”沈公子一見黃老破鞋就想笑。
  “……申爺,李老哥之下是真完了……”黃老破鞋眼眶中仿佛閃著晶瑩的淚花。
  雖然黃老破鞋在李老棍子殺了勾瘋子以後就基本不再跟李老棍子混了,但是還是經常來往,李老棍子對他平時還是很照顧,否則黃老破鞋的洗浴中心生意也不能那麽好。黃老破鞋對李老棍子還是很有感情的。
  “你也別太難過了,老李這事兒早就確定了,肯定得這麽判,你別太難過了。”趙紅兵安慰黃老破鞋。
  “唉……”黃老破鞋歎息一聲。
  “怎麽了?”
  “唉……知我者為我憂。不知我者為我愁。”黃老破鞋很哀傷的說出了一句貌似詩經的話,特押韻。說完,黃老破鞋轉身走了。
  趙紅兵和沈公子當時一愣神,都沒聽出來這句話有什麽不對。
  “憂愁,真憂愁,黃老破鞋,太雞吧憂愁了。”沈公子望著黃老破鞋遠去的瘦小枯幹的背影,感歎了一句。
  “恩那,太雞吧憂傷了。”趙紅兵也補充了一句。
  這時,司機老火說了一句話,讓趙紅兵和沈公子都慚愧不已。
  “黃老破鞋那句話說的不對吧?”
  “怎麽不對?”
  “應該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這樣才對吧?”司機老火目視前方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啊…………對呀,是這麽說的!”沈公子不好意思了。
  “哈哈。是啊,剛才真讓他給蒙住了。”
  “黃老破鞋很有才,隨口說一句錯的成語,就能把你倆都給蒙住了,都給感染了,這老小子挺有才。”司機老火又說了一句。
  “誰說黃老破鞋沒才我跟誰拚命。”沈公子樂了。
  *****犯的最高境界,大家知道了嗎?就算是由於沒文化說出的錯的東西,一樣能把人感染,一樣讓人欲罷不能。
  隨著黃老邪背影遠去的,還有陳衛東、趙山河、勾瘋子、李老棍子、張嶽、三虎子……
  他們,都已被這弱肉強食的社會所淘汰。
  未來,將是真真正正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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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女真是高產阿 -三日三- 給 三日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19/2009 postreply 05:06:31

    開始挺好看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50 bytes) () 08/20/2009 postreply 10:29:07

    大....檔案好大....好想看.....繁體打不開...5555555555 -貓胖- 給 貓胖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20/2009 postreply 20:00:05

    暈,是簡體啊!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34 bytes) () 08/21/2009 postreply 06:30:42

    好. 寫在悄悄話給你了....感恩啦 -貓胖- 給 貓胖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21/2009 postreply 19:28:49

    別客氣,哈哈,收到了嗎?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27/2009 postreply 19:16:02

    據說孫大偉就是影星孫紅雷。 -木葉- 給 木葉 發送悄悄話 木葉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22/2009 postreply 17:51:55

    en,我也聽人這麽說過,孫紅雷會演這個戲嗎?我挺喜歡他的!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22/2009 postreply 18: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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