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觀(清穿) 56章 ---十四之一日流水

十四之一日流水


今 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是皇上尊奉太後出發南巡的日子。

   大清早,十四就醒 。他沒有起身,裹緊 薄被,告訴自己昨晚半夜才睡,今早應該多多補眠才對,可是腦子裏總有 個聲音對自己說 : 她今天 就要走了 。
  實在是躺不住,他披衣去後花園看那棵“嬌容”,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可仿佛就像昨 剛剛發生的 樣,當時, 嫵媚的笑:“那可要去瞻仰瞻仰 。”就從那 刻開始吧, 就鑽進自己的心裏,再也趕不出去。

  十四輕輕吟道:“辜負此時曾有約,桂花香好不同看。”他的心像被什麽東西刺 下,他苦笑 下:沒有想到四哥的詩句寫的竟是自己此時此地的心境。 “嬌容”他細心培植多年,如今已經亭亭如蓋,時值初秋,滿樹花蕾含苞待放,有幾朵已經悄悄綻露出淡黃的容顏。可是他驀地想起: 還沒有來賞過 特意為 留著的桂花呢!今年又要錯過, 她今天 就要走 了!

  他的心又刺痛 下,回身見貼身服侍的太監張順兒侍立在旁邊,便吩咐道:“去給爺拿酒來。”張順兒猶豫半晌,心知爺的脾性是不能違拗的,隻得吩咐人去端來 爺最喜歡的蓮花白。

  樹下就有現成的石桌石凳,十四自斟自飲,張順兒在旁邊又猶豫 半晌,才乍著膽子,對十四稟告:“爺,奴才今兒早上聽 ,皇上 次出巡,軍機處隻留下鄂爾泰大人,和親王監國,皇後和各宮嬪妃全部都隨駕。”他見十四不言聲,還是 杯接 杯的往嘴裏灌,便接著又 :“太後的鑾駕正午二刻出發,出□,百官跪送……離現在約莫還有 個半時辰呢。”

  十四猛得將杯中的殘酒向張順兒潑去,斥道:“爺問 來?囉嗦什麽?”他站起來 隻手提著酒壺,搖搖晃晃的向花園深處走去,那裏還有 處是他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那架藤蘿。此時藤蘿花事早過,隻剩下滿樹斑駁的葉子,黃綠相間,倍添蕭索。十四想起那 最後 次見麵,自己那麽不甘,那麽不願 離開, 她說了什麽?“與其勉強廝守在一 起,將情意消磨成彼此的怨恨;倒不如遠遠相望,還能留下 點兒念想。”

  那個狠心的 人呀, 這麽決絕的話都能 得出口,自己到頭來隻是 的 兒“念想”!十四笑 起來,幹脆將酒壺的蓋子扔掉,對著壺口猛灌起來。

  張順兒連忙過來搶奪:“爺,您不能再 麽喝 ,會傷身子的。”十四 腳把他踢開:“滾,都滾出去。”他心裏想:傷身子? 是個好主意呀。若是 死 , 會不會傷心?會不會後悔沒有聽 的話?他嗬嗬的笑 兩聲,又灌 大口酒,嘴裏輕聲嘟噥著:“醉鄉廣大人間小……”

  他是想借酒澆愁、醉生夢死,卻越喝越清醒。身體已經沉醉 ,腦海中卻分外清晰的浮現出那年春 ,自己被皇父責罰,正是心灰意冷的時候, 來看望自己的情景。就在 藤蘿架下,自己當時情不自禁的吟詠 李白的詩句來誇讚 :“紫藤掛雲木,花蔓宜陽春,密葉隱歌鳥,香風流美人。” 是怎麽回答的? 笑著 :“ 是李白的詩句吧?可並不見佳呢。” 總是 麽口是心非呢,明明心裏是高興的,嘴裏卻故意 反話,讓自己灰心。十四無聲的笑 下。

  突然,雷火電光 般的,他突然想通 件事: 是故意 那些絕情的話的吧?那是 向的風格, 對自己不是真的那麽狠心吧?也許, 現在正等著……

  園子門口,張順兒正在指揮府裏的下人收拾地上的酒杯殘片,忽然十四風卷殘雲 般的過來,衝著他吩咐 句:“立刻備馬。”話音沒落,自己就衝回書房換出門的衣裳去 。張順兒愣 下神,馬上反應 過來,飛跑著去 馬廄。

  十四 路打馬飛奔,把張順兒等 幹跟從的人遠遠的落在 後麵。他在心裏 :“ 這次一 定不能錯過, 我這生已經錯過 太多、太多……”

  然而已經太遲 ,全副的儀仗從太和殿開始, 路擺出□,足有十裏地那麽長,無數禦林軍、侍衛、太監、宮 ,各司其職,金碧閃耀,五彩炫目。十四看到 場麵,心已經有些涼 ,但他還是甩開馬鞍,在文武大臣驚異的注視下,昂首直入, 直過 金水橋,到達太和殿前廣場時,才被負責守衛的禦林軍攔住。

  十四待要硬闖, 時九門提督圖裏琛 身戎裝,手按腰刀的刀柄,大踏步走 過來。十四冷笑道:“讓 些手下讓開,沒得爺傷著他們。也就 小子還有資格在爺麵前過兩招。”

  圖裏琛 臉莊嚴的給十四打 個千,起身 道:“王爺,奴才等有職責在身,請王爺循著朝廷規矩行事,莫要使奴才為難。” 麽 著官話時,卻湊近十四,壓低聲音 道:“十四爺,太和殿裏隻有皇上,太後娘娘 會子是在中和殿。”

  十四 愣,突然想起來,圖裏琛不就是以前那個在蘇菲身邊伺候的春草的 人嗎?他 頭,轉身從側翼去 中和殿。太後已經在皇後等人的簇擁下出 殿門,向太和殿去 。看到他步履匆匆的走過來,太後不由自主的停住 腳步。十四遠遠的打量 ,被重重疊疊的錦繡和珠絡所包圍的蘇菲已經讓他看不出本來的麵目,那頭上的九重鳳冕,顯得那麽沉重, 的脖子都是僵硬的,轉頭很緩慢,整個人像個木偶。十四覺得自己不認識 個 人。

  兩人就 麽對視 片刻,皇後見十四也不請安,也不行禮,正想 話,太後卻先開口 :“皇後, 帶領大家先到太和殿裏候著,哀家與恂王爺還有幾句話要 。”皇後遲疑 下,便躬身領命,帶著 大群花枝招展的嬪妃在宮 太監們的簇擁下走 。

  蘇菲高高的站在台階之上,身後隻有錦屏伺候著,錦屏也很懂事的遠遠站開,蘇菲頷首示意十四可以過來 ,十四卻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樣僵持 片刻,蘇菲終於緩緩走下來,微帶薄怒的問道:“ 會子跑來,就是為 麽遠遠的打量打量 嗎?”十四審視著 ,帶著 絲嘲諷的微笑 道:“是, 覺得 的脂粉搽得太厚 些。”

   片慍怒的潮紅從厚厚的脂粉下麵透 出來,蘇菲的貝齒咬 咬嘴唇,正恨恨的想再 些什麽,卻突然閉上嘴,眼光望向 十四的身後。十四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趕過來 ,他突然 把抓住蘇菲,口中 句:“ 會子跑來,想幹的就是 個。”他猛然攫住 蘇菲的嘴唇,深深吻 下去。蘇菲猝不及防,掙紮 幾下,但是 的掙紮在十四有力的臂膀間微弱得不成氣候,隻掙斷 胸前的 串朝珠,叮叮咚咚的滾落 地,彈跳出悅耳的聲響。

蘇菲眼前金星亂冒,腦中 片混沌,心裏直想罵十四是個混蛋,卻又無可奈何的沉落到 個混蛋的掌握之中。直到蘇菲都要窒息 ,十四才猛然鬆開手,也不管蘇菲搖搖晃晃,立腳不穩,自己扭頭便走。錦屏早已不知到哪兒去 ,蘇菲自己扶住階旁的白玉欄杆,才算沒有摔倒。

  十四迎著急匆匆趕過來的皇上昂然走去,皇上遠遠看見十四膽大妄為的舉動,直氣得胸膽欲裂,緊跟其後而來的雲瑛死命抓住他的手腕,生怕他立時發作起來。皇上終於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沒有當場喊來侍衛將十四拿下,他眼見十四 臉的傲慢,見到自己也不行禮,徑自擦肩而過,揚長而去,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怒氣卻 消散 。

  他淡淡吩咐剛剛氣喘籲籲的跑來的圖裏琛:“剛才在 裏伺候的奴才,全都悄悄處置 去。”皇後的臉 下子蒼白得沒 血色,圖裏琛倒是麵不改色的俯身應是。

  當 切儀式結束,大隊車駕出發時,皇上登上 貴妃綠萼的輦車,張口就問:“朕讓 請 姐姐隨駕南巡, 辦 嗎?”綠萼見皇上聲氣不比平時,吃驚的回道:“臣妾早就請 ,姐姐 ,傅恒 個月就回京 ,他們夫妻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麵,所以 推辭 。”皇上麵無表情的 道:“隨駕侍奉太後,就 不得兒 私情。而且,朕已經下旨,令傅恒轉西北視察軍務,等他回京還要年後, 隻管派人去接 來,務必隨駕南巡。”綠萼忙答應 聲,不敢再又別話。

  入夜,十四正在書房裏高臥濫飲,家丁來稟告:“理親王來拜。”十四的眸子精光 閃,冷笑 聲, 道:“請。”自己卻沒動地方,又飲 杯。那理親王弘皙是前朝廢太子的長子,聖祖康熙的長孫,雍正和乾隆二帝都頗為厚待於他,封為親王,但是他自己總忘不 自己曾經是“皇長孫”的身份,總是設想假若當年如何如何,自己如今就不單單是個親王 。

  先帝在時,剛毅果絕,下手狠辣,他還不敢有什麽異動。當今皇上即位後,親親睦族,優待皇室成員,他便滋生 些非分之想,也偷偷在底下聯絡 些親貴,安插 些黨羽。 次皇上出京南巡,他認為是 賜良機,便蠢蠢欲動起來,但是究竟沒有兵權,心裏不穩當,便想聯絡上曾經手握 下兵權、在軍中頗有號召力的十四來蹚 汪渾水。

  弘皙正當中年,雖稱十四為叔叔,其實比十四還要大幾歲。生得麵貌極好,隻是眼神閃爍,總回避與人正視似的,便帶上 幾分猥瑣。見十四高臥在榻上,對他不理不睬,弘皙心中有火,但是想想自己的“大業”,少不得按捺住性子,過來行禮:“十四叔吉祥,侄兒給您請安 。”十四眯眼瞧 瞧他, 道:“是弘皙呀,什麽風把‘皇太孫’殿下給吹到 府上來 ?”

  弘皙嚇 跳,轉思十四如此機敏明決之人,既然當麵揭穿自己的來意,自己也不必虛情假意的試探 ,便開門見山道:“十四叔,今兒中和殿前的事兒,侄兒已經聽 。可惜十四叔英雄 世,連個 人都弄不到手,難道十四叔就 樣 ?”十四眼皮都不抬的問:“不然 還能怎樣?”

  弘皙向前湊近 身子,詭秘的 道:“不瞞十四叔, 們幾個侄兒輩的王爺貝勒,想趁當今出巡的機會,把規矩重新理理—— 阿瑪做 四十幾年的太子, 下本應傳給 的,卻被四叔給奪 去……”

  談起當年事,十四身處其中,個中緣由比弘皙還要清楚,也不耐煩聽他囉嗦,便道:“ 自去做 的皇帝夢, 已經意氣消磨,不堪用處 。”

  弘皙笑道:“十四叔何必 些喪氣話,您在軍中經營多年,如今西山銳健營、豐台大營的都統,還有九門提督圖裏琛,還不都是您手裏使出來的舊部?隻要您出麵,哪怕軍隊隻保持中立,關鍵時候不出兵, 在宮裏就大事可成。”

  十四嗤笑道:“扯 娘的臊。就算軍隊不動, 在宮裏怎麽成事?那鄂爾泰是幹什麽的?弘晝又是幹什麽的?”

  弘皙不以為意的拍 拍自己的大腿:“鄂爾泰再有本事, 到底是個臣子, 拿出親王的名牌來就把他壓倒。至於弘晝,皇上名義上留他監國,其實沒給他 兒權力,還不是怕他跟著去 江南,在太後跟前跟皇上爭寵?再 ,若論起吃喝玩樂,弘晝是全掛子的本事,談起正事,他就 荒唐王爺。”

  十四冷哼 聲,道:“弘晝荒唐?十個 你捆 一塊兒也不及 個弘晝的心眼兒多。 這麽個見識,就敢造反?吃飽 撐的吧?還不快離開這 裏。”

  弘皙以為自己沒開出籌碼,十四不動心,便繼續引誘:“十四叔,隻要您幫忙,侄兒保證,事成之後,把太後娘娘給您送府裏來……”

  十四大怒,猛然斷喝道:“滾!”  嚇跑 弘皙,十四 手撫額,頹然仰躺在榻上。半晌,他睜開眼看見手足無措的張順兒還侍立在門口,便吩咐道:“讓 蠢物壞 爺的酒興,去,拿洗地的布來把 地麵好好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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