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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蜜…兩位挽著手從田行健身旁經過的女孩詫異地轉過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麵麵相覷,忽然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地大笑,似乎是覺得不太禮貌,其中一位漲紅了臉拉著同伴就跑。

  還有一位身穿風衣提著公文包的中年男子,手裏拿著飲料正邊走邊喝,聽見聲音一看身旁的田行健,噗嗤一聲,連連咳嗽,漲紅了臉忍住笑一邊抹著身上灑落的飲料,一邊快步離開。

  被叫到小名的田行健簡直無地自容,站在街口人來人往中一個憨白地胖子,居然被人蕩氣回腸地叫做田蜜蜜,這臉沒地方擱了。

  安蕾也覺得自己叫得實在太大聲了,咬著嘴唇轉過頭,看著周圍行人看過來的眼神,俏臉羞得通紅,一把拉住田行健的手,把他拉進了路口拐角地一間咖啡廳。

  上午的咖啡廳裏很清淨,兩個人選了個靠近街麵落地窗前的座位坐下來。

  男侍應拿著飲料目錄過來,禮貌地欠了欠身道:“請問,兩位需要些什麽飲料?”

  “我要一杯西瓜汁,她要……”胖子原本不假思索地話忽然有些遲疑,聲音變地有些小,不能確定地道:“…柳橙汁…?”

  在男侍應詢問地眼神中,安蕾靜靜地點了點頭,她看著田行健,忽然紅了眼圈,輕輕咬著嘴唇扭過頭去。

  一時間相對無語。

  街對麵大樓上的巨型光幕電視正在直播聯邦迎接拉塞爾的儀式,圖象中的拉塞爾已經穿上了聯邦上將地製服,從一個敵對國家投誠過來,立即搖身一變為另一國的上將,這樣的例子實在很少見。

  總統漢密爾頓發表了他的演說,演說與其說是歡迎拉塞爾,倒不如說是對加查林帝國發動反攻的檄文。

  兩個人靜靜地看著電視,都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裏回想的,卻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時,一個抱著西瓜汁,一個抱著柳橙汁,手拉著手相視而笑的情景。

  一別多年,她還喜歡喝柳橙汁麽?

  一別多年,他終究還記得我喜歡喝什麽!

  男侍應很快把飲料端了上來,兩個人回過頭,眼神看見對方時,都有些慌亂,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侍應道:“謝謝。”

  侍應被兩人的目光嚇了一跳,那麽誠懇地感謝這還是他從業以來的第一次,受寵若驚地連連搖手道:“不用謝,不用謝,請慢用。”

  眼看著對麵的胖子一副又準備扭過頭看電視的逃避樣子,紅著眼圈地安蕾不想再沉默下去。

  “告訴我,為什麽來當兵?”

  這是安蕾的第一個問題,她被這個問題逼到快要崩潰了,她很想知道答案,這個在自己心裏永遠也不適合成為軍人的男孩,為什麽會選擇這條道路。

  田行健有些茫然,他的眼神收了回來,看著眼前的西瓜汁,有些出神地道:“我也不知道,畢業了,我好象已經沒了目標,潛意識告訴我,也許成為一個軍人能讓我找到我所失去的。”

  看著安蕾,田行健在心底默默地加了一句:“也許,這樣會離你更近一些。”

  眼淚在安蕾的眼眶裏打著轉,她輕輕地問道:“把兩百多名聯邦士兵帶回來,你是怎麽做到的?”

  田行健苦笑著道:“你知道我是個膽小鬼。恐懼,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我隻是想方設法逃命而已…”

  安蕾的眼淚幾乎快要忍不住了,她的心裏一陣刺痛,田行健說得簡單,可是安蕾知道,在踏上戰場那一瞬間,他要忍受多麽難熬地恐懼,在成長為一位聯邦英雄之前,他要經曆多麽多的磨難。

  安蕾仰著頭側眼看著窗外的天空,努力想把心疼的眼淚收回去:“你知道自己是膽小鬼,你為什麽那麽傻,為什麽要來參與這場和你根本就格格不入的戰爭?”

  田行健沒有看安蕾,他靜靜地看著窗外的人流,聲音有些辛苦,有些疲倦:“逃不開的,在這個旋渦中,沒人能夠獨善其身,如果戰火終究蔓延到首都,我一樣逃不掉。這樣…至少我離我所失去的更近一些。”

  安蕾癡癡地望著天空中的雲朵,心裏又是欣慰又是悲苦。

  她知道他所失去的是什麽,曾經的那個男孩已經不再是遇見危險的時候轉身逃跑的小孩了,他已經成長成一個男人,一個依舊膽小迫不得已投身於戰爭,卻找回了勇氣,甚至比大多數人都勇敢的男人。

  悲苦的是,這個人,用近十年去犯下一個錯誤,他始終不知道,他所失去的是什麽。

  兩個人靜靜地沉默著,良久。

  安蕾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要告訴這個人……一切的一切。

  眼淚又一次在安蕾地眼眶裏打著轉,她的聲音如同在遙遠的雲端:“你是個傻子,你沒有失去,一直都沒有!十年前,我沒受到傷害,那不是我離開你的理由。我爸爸一直把你當他的親生兒子,他說,要讓你經曆該經曆的一切。”

  “那天,他罵了你,趕你走!你應該知道他有多麽心疼。好幾次,他都去看你,站得遠遠的看著你…媽媽勸他,他就是強,不願意去叫你回家。”

  往事一幕幕從安蕾的腦海裏掠過,她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委屈。

  “直到他去世,你都沒有回去過!我恨你,我也恨他,我恨你們兩個!”安蕾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她猛地站起來抓起手提袋跑出了咖啡。

  田行健呆呆地看著窗外,看著安蕾的飛行車離去,他的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安爸…去世了…”

  那個慈祥而又嚴厲的中年男子,那個在自己的父母去世以後一直陪伴著自己的人,那個帶著兩個小孩一起玩耍的,經常累得氣喘籲籲有些發福的中年胖子,那個最親近的人………去世了?

  一股悲酸直衝鼻腔。

  田行健哭了,在客人漸多的咖啡廳裏,肆無忌憚淚泗滂沱,他早已經把那個人當做自己的父親,他一直沒臉回去,一直不敢麵對那個人恨鐵不成鋼地目光,為什麽…他為什麽就這麽靜靜地走了…

  自己到底是一個懦夫,一個永遠也無法挽回錯誤的膽小鬼!田行健號啕大哭,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受傷的哀鳴。

  在那位慈祥中年人的在天之靈前,他無地自容!

 那一天,加裏帕蘭發生了很多事,總統親自迎接了帝國上將拉塞爾,並任命拉塞爾為聯邦上將,最高軍事統帥部首席顧問及勒雷三大軍事學院的聯合首席名譽教授。

  雖然都是閑職,但這些職務對於一位剛剛投誠過來的敵人來說,仍然體現了足夠的敬意,而且,統帥部並不排斥拉塞爾參與到日常工作中來,他們甚至為他在前線指揮部安排了一間辦公室。

  同時,總統簽署並宣布了數十項早已經通過議會審議針對重建米洛克星球的提案,這其中包括一係列針對米洛克本地企業的優惠政策,銀行支持政策、國家基礎投資,以及政府采購計劃、軍事采購計劃等等。

  數以百計的陸軍全機械化步兵師和陸軍裝甲師、航空陸戰隊裝甲師將在米洛克星集合,做好反攻加裏略星係的準備。

  第一、第二混合艦隊將在米洛克就地重組,每個混合艦隊將得到兩支新式的戰艦編隊的補充,形成以五支艦隊混編的大型混合艦隊。

  第三混合艦隊也奉命駐紮到牛頓星係,這支剛剛組建完成的艦隊全是清一色的新式戰艦,是開展後聯邦全民總動員的產物。

  擁有三十多個資源星球的牛頓星係將興建一千三百多個巨型船塢,用以恢複其聯邦太空戰艦建造基地的地位,屆時,聯邦混合艦隊的新式戰艦將在這裏建造。

  ***************

  田行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學院宿舍的,整整一天他都在發呆,第二天,當他從睡夢中被敲門聲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臉上依舊有著淚痕。

  昏昏沉沉地打開門,卻是前指的一位機要秘書,這位年輕的女秘書麵無表情地道:“田中尉,貝爾納多特上將命令你立即到他的辦公室。”話一撂下,也不管胖子的反應,轉身就走。

  胖子也沒心思理她,習慣裸睡的他機械地穿上了褲子。

  褲子………我靠!

  難怪那機要秘書的臉色這麽難看。

  穿好衣服,習慣性地把自己那枚勳章給拿上,田行健很快趕到了貝爾納多特的辦公室,尤娜幫他打開了門。

  胖子一邊道謝,一邊側著身子進了辦公室。

  偌大地辦公室裏坐滿了人,除了貝爾納多特以及幾位經常見到的將軍以外,在坐的還有聯邦總統漢密爾頓,最高統帥部米哈依洛維奇上將,一班少將、中將群星閃耀。

  田行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當即對貝爾納多特上將立正敬禮道:“將軍,聯邦中尉田行健奉命報到,請指示。”

  正談笑風生的辦公室忽然安靜了下來,一位背對門口坐著的上將猛地轉過了頭,盯著田行健,如同見了鬼一般不可置信地道:“是他!?”

  這位上將,正是拉塞爾,而他詢問的對象貝爾納多特將軍則微笑著點頭道:“稍息,中尉…是的,拉塞爾將軍,兩次看透您的作戰計劃的人,不是我們這幫將軍,而是作戰部第六研究室的田參謀。”

  拉塞爾覺得自己的夢想如同鏡子般破碎了。

  無法形容拉塞爾的失望!

  他一直以為,聯邦出現了一位睿智的將軍,這個將軍雖然經驗還不夠豐富,但是他有足夠的智慧和自己成為搭檔。當以後自己終於可以回到自由戰線去領導自己的人民時,這位將軍可以和自己默契地配合,他們將成為朋友,成為讓所有的敵人都懼怕的合壁雙劍。

  在亂世中,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弱小的,這在拉塞爾明白自己和聯邦的合作出現問題的時候,他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而理想中的那位聯邦將軍,是他毅然奔赴聯邦的最大動力。

  沒有!沒有那個睿智人物,沒有將軍。

  這個連續看透了自己的作戰計劃的人,隻不過是一位中尉,一個沒有權利的中尉而已。而且,這個中尉,就是營救自己出來,一個人消滅了幾乎半支追兵的那個胖子。

  這個中尉,對自己仿佛有著血海深仇,一路上的遭遇拉塞爾到現在都忘不了!

  如同無法形容拉塞爾的失望一樣,也無法形容拉塞爾的震驚!

  這位中尉到底是個什麽人物,他既是特種兵,能深入敵後,從神話軍團手中將自己營救出來,又是一位優秀的軍事參謀,優秀到能連續看穿自己的計劃,幾乎一個人改變了整個米洛克戰局!

  一個中尉啊,他隻是一個中尉啊!可是,他為什麽又隻是一個中尉?為什麽?

  拉塞爾的心裏百感交集,失望震驚纏繞著,讓他無法冷靜!

  同樣震驚的還有聯邦總統漢密爾頓和最高統帥部的米哈依洛維奇上將。

  他們早就聽說過這個中尉的名字,他帶領一個班的特種偵察兵從敵後把二百多名聯邦俘虜帶了出來,聯邦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不但國際社會紛紛對加查林帝國提出指責,一些聯邦早已經做好工作的國家更是趁機封鎖了和加查林帝國的貿易通道,即使是加查林的鐵杆盟友,也隻能暗地裏給這個不人道國家提供援助。

  第一次,民意對總統和軍部的支持高達百分之八十!

  他還看出了拉塞爾的第一次作戰計劃,總統辦公室和最高統帥部聯合製定的[雷霆]計劃差一點就成為一個葬送牛頓星係的罪證!如果不是這個中尉,聯邦現在早已經失敗,總統和軍部,都會成為曆史的罪人!

  沒想到,第二次,也是他看透了拉塞爾的計劃,不但挽回了即將到來的全麵失敗,甚至一舉奠定了今天的局麵,今天,所有的人能坐在這裏,能慶祝牛頓星係的全麵勝利,這個中尉,起的作用讓人無法相信!

  曆史充滿了太多的偶然,貝爾納多特隻是偶然的以為這位貌不出眾的機械修理兵是一個碰巧才立下一等功的冒牌英雄而已,讓他到前線的決定,拯救了整個聯邦。

  漢密爾頓看著田行健,看著表情精彩地拉塞爾,忽然很想笑,很想放肆地,瘋狂地開懷大笑!

  偶然!真他媽的太有趣了!

  運氣,在聯邦這邊!

貝爾納多特笑著對田行健道:“中尉,拉塞爾將軍非常欽佩你在軍事上的才華,總統和米哈依洛維奇將軍也想見見我們的聯邦英雄,所以,請你過來跟大家聊聊。另外……”

  貝爾納多特和米哈依洛維奇上將對視一眼,笑道:“鑒於你為聯邦做的貢獻,我們希望在作出對你的嘉獎決定之前,聽聽你的意見,看看你有什麽要求。”

  田行健一時有些恍惚,安蕾的話又浮現在腦海。

  “告訴我,你為什麽來當兵?”

  曾經以為自己知道自己為什麽來當兵,可是現在呢?嘉獎,升職?這些是自己想要的麽?

  真要升了軍銜,到了少校以上級別,按照聯邦的規定,若非身體和年齡問題,否則,在戰爭期間是不允許退役的!

  他又想起了加裏帕蘭熱鬧的街頭,他真的很想把退役兩個字脫口而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安爸,那個對自己失望的父親般的男人。

  看著上將詢問的眼神,田行健微微搖了搖頭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弄明白,這個問題困饒了我很久,嘉獎和升職我都不要,如果一定要給的話,我希望隨便給個什麽勳章,再給我一段時間的假期,我想回首都看一個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盡管這個中尉這樣奇怪的請求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這世界真正有不喜愛權勢、名譽、金錢、地位的人麽?

  尤其是這麽一個功勞比聯邦所有人都大的軍事天才!他絕對是軍事天才,聯邦的未來之星!

  若說第一次看透拉塞爾的計劃是巧合,第二次呢?

  敵後行動,無論是帶著兩百多名聯邦士兵千裏跋涉逃出生天,還是從神話軍團手中成功營救拉塞爾,又有幾個聯邦士兵做的到?

  這位軍事天才,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總能感覺到他的內心裏充滿了矛盾。他已經得到了一枚紫色自由勳章,聯邦還有什麽勳章比這一枚更榮耀?

  假期也能作為嘉獎麽?別惹人發笑了,別說一段時間,就算放他一年兩年都沒有問題!

  貝爾納多特和總統、米哈依洛維奇三個人對視一眼,一時間有些遲疑。

  聯邦實在太需要英雄了,從開戰開始,總統辦公室和最高統帥部就定下了塑造聯邦英雄的策略,而眼前的這個人,絕對是英雄的最佳人選!

  可是,偏偏他就是不願意,不配合!他好象很反感成為英雄,成為萬眾矚目的英雄,他和戰爭,和這些榮耀不相幹,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配合好宣傳,勉強拉出去,也會被指責位冒牌的假貨!

  總統在苦笑,這樣的一個家夥,說是軍事天才吧,說是英雄吧,聽貝爾納多特說起他怕死討饒的笑話,也讓人啼笑皆非。若非這一點,貝爾納多特也不會把他發配到前線,他也不會立下這麽多不可思議的功勞。

  宣傳部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對但凡有些成績和功勞的青年才俊大肆宣傳,可是這些人離聯邦英雄的距離還很遠,更有些隻是曇花一現,運氣不好的,甚至已經在戰場上送了命!

  無論如何,不能放棄,無論他有什麽問題,都要解決掉!神秘的連長,神秘的軍事天才,已經調高了民眾的興趣,不用宣傳,隻需要把他的名字公布出去,就能引起一場轟動!

  總統和兩位上將也顧不得其他的,站起來在窗邊低聲討論了半天,終於下了決定,田行健,將作為軍部重點培養對象!給予這位聯邦的未來之星一個特殊的地位,作為紫色自由勳章雙勳章獲得者,他將可以參加任何級別作戰會議,並可調閱任何權限的機密文件!隻要他主動查閱了某一份絕密文件,那麽,在不在軍隊幹也由不得他了,這仿佛是個笑話地一招,還是從博斯威爾那裏學到的。

  田行健不知道自己被這些政客們算計了,他接受了又一枚紫色自由勳章,對於能夠調閱機密文件和參加高級別軍事會議,胖子完全沒興趣,倒覺得如果兩枚勳章可以在退役以後拿兩份國家補助的話,也許更實在。

  除此之外,他還得到了一個月的假期。

  當田行健敬禮準備離開的時候,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拉塞爾忽然道:“等等!”

  拉塞爾看著田行健道:“我知道你有什麽疑惑!我能給你答案,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要作我的學生!我將毫無保留地把我的軍事知識傳授給你!你有這個能力成為聯邦最優秀的軍事家!甚至!比我更優秀!”

  將軍們簡直欣喜若狂,拉塞爾是誰,名將啊!這是聯邦到現在為止才能在國際上排得上號的軍事家!之所以給拉塞爾三大軍事學院聯合首席教授的名譽,就是希望能有這層關係讓他把他所知道的教授給聯邦的軍事學員們!

  現在,他居然自己就提出來了,這簡直讓人喜出望外。

  田行健看著拉塞爾,越看越不順眼,以前第一次看見他照片時那種成為天生朋友的感覺已經記不清了。

  胖子微笑道:“你很優秀麽?我對你的那些東西不感興趣,我想學的,你教不了我!至於我的問題,答案我要自己找!”

  胖子轉身拉開門離去,留下了張口結舌的拉塞爾,和一屋子懊惱不已的將軍。

  回到宿舍,用水洗了洗臉,田行健頹然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那裏麵的人仿佛是另一個陌生人,正一臉冷笑地看著自己。

  從將軍堆裏走出來,又一次得到了自己不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刻,田行健迷失了,自己參了軍,不但參了軍還打了仗,甚至得到兩枚紫徽自由勳章,這能代表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勇氣了麽?

  當安蕾問自己為什麽參軍的時候,自己和現在同樣迷茫,為什麽?為了尋找自己所失去的,失去的什麽,安蕾、勇氣?

  勇氣,自己找到了麽?

  鏡子裏的那個人在冷冷的看著自己。兩枚勳章,就能麵對安爸的在天之靈麽?

  什麽是勇氣?

  田行健痛苦地把頭埋進了水池。

  他準備回到首都,去看看安爸,在他的墳前,也許能夠找到答案。

聯邦政府的辦事效率很高,大量的物質和資金開始源源不斷地流入米洛克,數百個陸軍師的集結更是把米洛克變成了一個熱鬧的大兵營。

  空間的,地麵的巨型船塢已經在通力合作下開始了建造,由於米洛克的優惠政策,各大企業紛紛入駐,這一切,都帶動了整個米洛克的各類產業飛速發展。

  短短幾天,這個一周前還處於戰火紛飛中的寂寞星球已經搖身一變成為勒雷聯邦最富有活力的中心地帶了。

  找了安蕾兩天,胖子很想找她問清楚關於安爸的事情,可是,安蕾似乎在故意地躲著他,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就是不見蹤跡,問誰也不知道。

  胖子無奈,隻好找到貝爾納多特,在幾位將軍曖昧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安蕾已經奉命回首都了。

  既然要回首都,有些事情也必須交代一下,胖子先去了六室,把手裏的工作統統移交給了大頭卡爾,因為出任務積壓的工作和其後一個月的工作量,讓卡爾差點當時就暈死過去。

  跟研究室的其他同僚道了別,田行健正要離開,帕特上校叫住了他道:“等等,田中尉。”

  帕特上校拿出了一封信,遞給胖子道:“這裏有一封信,是拉塞爾上將托我轉交給你的,他希望在你最困惑的時候能打開看看,他說,他曾經也有和你相同的疑惑。”

  胖子愣了愣,沒想到拉塞爾居然會寫信給自己,遲疑著接下了信,他決定,在自己沒有找到答案之前絕對不會受這個軍事家的影響,況且他實在很懷疑這位幾乎叫不出自己名字的軍事家怎麽會知道自己心裏的困惑。

  到了實驗室,博斯威爾聽說田行健要回首都休假,頭也不抬地道:“學院馬上就要開學了,這是戰後的第一批學員,一些還沒有畢業的學員也會陸續返校,學校教授不夠,我已經推薦你做我的助教,事情很多,你早去早回。”

  我這樣的人當教授,這他媽的倒是新鮮事兒,這不成心害人家裏的孩子麽,胖子在心裏感慨,博斯威爾這老頭異想天開起來比自己更厲害。

  懶得跟這不通世故的老頭說什麽,胖子轉身去了米蘭的實驗室,對於這個大多數時間都在身後默默支持自己的女孩子,他的心理很複雜。

  胖子喜歡米蘭,無論相貌身材,米蘭的美麗在整個學院也是首屈一指,即使生氣的時候,也有一種清澈的風情,最重要的是米蘭的單純和善良,她就像在硝煙彌漫的戰場旁邊那一朵潔白的小花,清純而柔弱,對自己有一種說不出的依戀。

  這種依戀,一小部分是胖子長期在米蘭身上實驗泡妞心理學套路的結果,更多的是戰爭亂世中的相濡以沫,是一種最牢固最真摯的情感,米蘭依戀著田行健,同時也支持著他,胖子現在隻要一想到米蘭針對[邏輯]提出的那一係列研究,就感覺心裏暖洋洋的。

  又一次悄悄地推開了實驗室地門,忽然,實驗室裏傳來一陣高亢地電子合成聲:“死胖子來啦!死胖子來啦!”

  田行健看著房間裏衝著自己得意地皺起鼻頭的米蘭哭笑不得,媽的,這場偷窺與反偷窺地戰鬥,開始進入科技時代了。

  “弄這東西幹嘛?萬一老師推門進來聽見了多不好!”胖子的猥瑣目的幾乎就明寫在臉上了,偏偏還努力作出一臉正經。

  米蘭俏笑著用蔥白纖指在胖子頭上使勁敲了一下道:“整個實驗室除了你這個死胖子,誰敢不敲門就進來?”

  嘖嘖,這話我愛聽,胖子心裏非常有成就感。

  [邏輯]又被運回了實驗室,站在它的專用位置上,每次走進實驗室,看見米蘭和[邏輯],胖子就覺得很安心很舒適。

  “死胖子,再過幾天[邏輯]就有新的機甲電腦了!”米蘭又開始忙碌起來,一看見田行健,她就很開心。

  田行健站在米蘭身後,遲疑了半天,囁嚅著道“米蘭,我請了假,想回首都看一個人,要離開一段時間。”

  米蘭轉過頭,古怪地看著胖子道:“一個人?美朵和妮婭什麽時候變成一個人了?”這丫頭吃醋了,胖子啼笑皆非地道:“不是去看她們,我是去看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米蘭嫣然一笑道:“傻子,誰管你看誰了。”

  她柔和地雙手撫上田行健的臉龐,輕聲道:“既然難得有假期回去,你多休息一下吧,瞧你這副樣子。”自從知道了安爸的死訊後,田行健的確顯得有些憔悴。

  看著米蘭心疼的模樣,田行健忍不住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羞紅了臉的米蘭一把把淫笑著的胖子推開,手忙腳亂地轉過身假裝繼續忙碌著她的研究工作。

  當胖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米蘭淡淡地道:“看見妮婭,記得代我問好。”

  胖子嚴重內傷,喉頭一甜,幾乎咬碎了牙才製止住吐血的欲望,如同一隻慘遭毆打的浣熊,倉皇遁去。

  終於踏上了回首都的運輸艦,看著機場繁榮的景象,田行健幾乎懷疑自己到底還是不是在飽受戰火摧殘的米洛克星,人類的恢複力量太強大了。

  運輸艦緩緩升空,舷窗外的地麵越來越小,米洛克星球在眼前如同一個微觀的世界,人們如同螞蟻一樣在這個星球上奔忙來去,星球,正在以飛快的速度重新煥發生機。

  經過兩天的行程,運輸艦在首都路德裏特市的衛國機場降落,這個機場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因為戰爭爆發後才正式落成,所以,以當時的政治需求,起了這麽一個名字。

  機場很大,可容納數百艘巨型運輸艦或者數萬艘中型運輸艦同時起降,隨著人流走出進機場大廳,田行健站在自行傳輸帶上,看著巨大的合金結構透明牆外的勒雷首都感覺有些陌生,他原本在這裏生活了近二十年,一年多的戰爭,足以使他恍若隔世。

先去街道托管部消了自己家的托管,胖子拿回了家裏的鑰匙。

  出租車很快到了九一九號街口,提著包下車往東走了兩百米,便到了小區門口了。

  田行健站在小區門口有些感慨,這是一個中型聚居區,自己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再回來難免心情複雜。

  剛走進小區大門,迎麵而來一個老頭,老頭看了胖子一眼,一開始沒注意,剛扭過頭去覺得不對又把頭轉過來仔細的盯著胖子看。

  終於,老頭恍然大悟,指著胖子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眼見這老頭就要心肌梗塞呼吸停頓,忽然,如同一尊複活的雕塑,老頭飛快地往小區裏跑去,一邊跑一邊叫:“胖子回來啦,胖子回來啦!”

  胖子熱淚盈眶,這些,都是看著自己張大的老鄰居老街坊啊,從小待自己如同親生兒子一樣……

  最後聽見老頭淒厲的叫聲:“家裏有閨女的!千萬別洗澡!”

  然後就聽見無數聲關門的聲音,整個小區…清淨了,白茫茫地一片,鬼影子都沒有,隻有一片樹葉在關門聲中悠悠地從胖子眼前飄落。

  胖子淚流滿麵,名聲被搞臭了啊………

  田行健打小住在這裏,跟一隻小黃鼠狼住在雞窩裏似的,死皮賴臉卑鄙無恥,誰家有漂亮閨女他一清二楚,隻要人家一洗澡,這賤人一準兒去偷看,防範再嚴密也沒用,這家夥什麽花招都有,平日裏又愛擺弄些機械電子的玩意兒,掏牆打洞,竊聽偷窺。十八般武器輪番上陣花樣百出。

  小區裏的街坊,就差把浴室改成密室了。

  誰會把這樣的小王八蛋當自己兒子看,抓住偷窺現行了打起來倒是跟打兒子似的。

  唯一有女兒還敢跟這小王八蛋打交道的,就隻有安爸了,不過,安蕾一家後來還是搬走了,花了點錢買了一條街外的房子,搬了家,總算離危險遠了些。胖子一直挺遺憾,安蕾洗澡的時候看起來多動人,她要還住這裏,誰有工夫看別人家的女孩子?

  擰著行李悻悻地回到家,一屁股坐在客廳沙發上,胖子越想越氣憤,叫道:“媽的!很稀罕麽!一幫沒見識的白癡!你們家的那些個沒發育的有什麽好看?再好看有安蕾洗澡好看?”

  “田蜜蜜!你…”廚房門開了,羞得滿臉通紅的安蕾走出來,身上係著圍裙,手裏提了一把菜刀。

  正跳著腳叫囂著安蕾洗澡比誰都好看的胖子回頭一看,頓時魂飛魄散。

  畢竟隻隔了一條街,這房子安家也有鑰匙,胖子不聲不響地去當了兵,直到安蕾的父親快去世的時候,才發現這房子空著。平日裏安蕾的媽媽總會抽時間過來,幫他打掃一下,畢竟托管處沒那麽盡心。

  安蕾從軍校畢業後,分配到了首都情報局,這次是安蕾在米洛克新認識的好朋友尤娜給她打了電話,這才知道田行健要回來。

  為什麽回來,安蕾自然比誰都清楚,心裏一高興,找母親要了鑰匙想給這死胖子做頓飯,畢竟打仗受苦,恐怕家裏的飯菜胖子有些日子沒有享受過了。

  誰知道正在廚房裏做飯,就聽見外麵胖子氣急敗壞的聲音,隻羞得安蕾麵紅耳赤,來不及把刀放下,就打開門衝了出來。

  萬幸安蕾性子柔和,雖然又羞又惱,卻始終沒有揮刀亂砍,胖子方能逃過一劫。

  吃完飯,安蕾的臉上紅暈還沒有消退,正收拾碗筷,卻看見胖子一臉鬼祟地擺弄著一些儀器,情報局出身的安蕾哪能不認識這些玩意兒,雖然簡陋些,卻是裝上微型能量塊就能用的竊聽偷窺的器械。

  安蕾啼笑皆非,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家夥,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他居然能成為聯邦英雄,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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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安蕾開車帶田行健來到了安爸的墓前.

  田行健看著墓碑上安全這個名字,終於明白,這位如同父親般的人真的離開了。

  這個事實真正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田行健覺得還是無法接受,他在這個人的墓碑前跪了下來,仔細地凝望著墓碑上的照片。

  記憶中的安爸是一個沒什麽脾氣的好人,他是一個公司職員,一輩子過得安安穩穩,胖子小時候一直覺得他應該叫安穩。

  安爸的膽子也不大,這一點爺兒倆倒很像,不過,無論在誰的眼裏,安爸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提起安全,街坊鄰居再挑剔的,也都得說個好。

  童年時候,失去父母的田行健幾乎是在安家長大的,安爸對兩個小孩的關心已經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所以小區裏經常能看見一個有些發福的中年胖子追在兩個小孩身後氣喘籲籲地喊:“小心點,別跑快了,安全第一。”

  胖子打小就沒出息,他怕任何沒有見過的東西,怕狗,怕老鼠,怕卡車的喇叭,怕打雷,怕坐運輸艦,就膽子來說,他連安蕾也不如。

  每次安爸教育胖子說男孩子膽子要大的時候,安媽總會取笑他,說安爸到現在還怕打雷,一打雷就用被子蒙腦袋。安爸就會惱羞成怒地說,去去,別搗亂,我這教育小孩子呢。安媽就笑,說你哪天不蒙腦袋了再來教育孩子。

  這些往事如同電影一般在田行健的腦海裏放過,看著照片上微笑著的中年男人,他淚如雨下。

  記憶深處,小時候安爸的話終於浮現在了腦海。

  “小健,你看,一個男人的勇氣,不在於他是否有恐懼,一個膽大包天,卻不願意承擔責任的男人,就不配做一個男人。”

  “所以,男人的勇氣是責任!對朋友、親人的責任。”

  “這種責任,是麵對恐懼的時候,也無法放棄的責任,當一個男人承擔起這些責任麵對恐懼而不放棄的時候,那就是勇士,擁有真正勇氣的戰士!”

  “老安,孩子看電影呢,你很煩哦!”這是安媽的聲音。

  “是啊,爸爸,我都聽不清楚電影裏說什麽了!”這是安蕾的聲音。

  “你們兩個!這麽有教育意義的電影,應該給小健好好講講道理,別搗亂!”

  “阿健,你天生膽子小,這是天性,但是膽小也能成為勇士!現在不明白不要緊,終究你會有明白的那一天!”

  “嗯!”當時候的自己被電影中勇士的戰鬥所吸引,心不在焉。

  眼淚,在回憶中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田行健終於明白,膽小不是錯,男人的勇氣不在於能爬多高,不在於能有多麽不怕死,有多麽好勇鬥狠。而是麵對未知的恐懼依然肩負責任。

  賺錢養家,是一種責任,保家衛國,也是一種責任。

  當責任感大於恐懼,人就會無所畏懼的直麵所有威脅,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一個勇士!

  安爸,就是這麽一個平凡膽小卻將責任看得比生命還重的勇士。

  在這一刻,膽小鬼田行健終於找到了早已經得到的答案!

  照片上的中年男人微笑著,平凡,卻有一種男人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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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pan_xyang- 給 pan_xyang 發送悄悄話 pan_xyang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01/2009 postreply 10: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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