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壞事就要做絕
雖 隻是八月,房間裏的溫度冷得空氣都像是要凝結起來,八福晉杏眼斜睨,銳利的 道:“貴主兒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可有些事,發生 就是發生 ,您想忘 ,別人可忘不 。”蘇菲的心突突的跳,臉兒有些白 。
八福晉心中暗暗得意:哼! 也有害怕的時候。嘴裏便沒有 輕重:“要 十四弟在承德 幾年,反正閑來無事,倒是給娘娘寫 不少書信,還都放在 府裏呢。改 得便, 並給娘娘送去。”
八福晉洋洋得意的去 , 裏蘇菲緊盯著幾案上的信,從心頭 直冷到腳底。那是 封雲白色封皮的信函,沒有題款,但是蘇菲知道是十四的親筆——那信函的右下角,淺淺的勾勒著 枝紫藤,似曾相識的筆觸勾起已塵封的回憶。那年少的輕狂與放縱,全奔騰著在腦海中掠過,像是個不真實的夢,靜悄悄的藏在夜裏,本來不可 , 出就是錯,卻如此□裸的被公布在光 化日之下,蘇菲心中緩緩湧起 被傷害、被輕褻的感覺。
當最初的恐懼褪去後, 感到的是憤怒和報複的渴念。在 種情緒的影響下, 不再手足發軟,重新又獲得 力量,像是個即將上場的角鬥士。被 叫進來的錦屏,看到 眼中隱約閃爍著的不曾見過的幽暗光芒,也不禁吃驚和畏縮 。蘇菲吩咐錦屏:“ 屋裏冷,去 個火盆進來。”錦屏雖然滿腹狐疑,還是立刻吩咐人去辦 。
不大 會兒工夫,火盆搬來,蘇菲 才輕輕拿起那封信,信很輕,帶著淡淡的墨香,蘇菲端詳著那枝紫藤的圖案,想著那人提筆細細勾勒的樣子,有些失神, 細長的手指拂過封口,心想隻要輕輕 撕,就可以看到他寫的字,觸摸到他的心聲 。但是,那樣 也許會心軟,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尤其是,會讓剛才那個趾高氣揚的 人趁願:那個 人已經知道自己必敗的結局,卻不甘心任人宰割, 是要多拉幾個墊背的呢。
幸而想到 ,終於下 決心般的,蘇菲猛然鬆手,信函掉進火盆,火苗呼的竄起來,席卷著到手的美餐大口饕餮起來,信函便蜷曲著,發出求救般的呻吟,轉瞬間化為 烏有。
蘇菲知道自己在此待得久 ,十三福晉勢必又會親自過來伺候, 便起身往前麵戲台的方向去,錦屏等人緊緊跟隨,卻不知道到底發生 什麽, 向和悅的主子像換 個人似的,就如 把出 鞘的劍,隱隱的散發著戾氣。
蘇菲轉過垂花門的時候,差 跟 個人撞個滿懷。蘇菲 腔的憤恨正無處發泄,便板起臉來,怒斥道:“大膽的奴才,灌喪 黃湯,連路都不會走 嗎?”定睛 看,卻不是府裏的奴才,而是 個穿著四爪蟒袍的中年人,大約還沒有被人如此嗬斥過, 時竟愣怔在那裏 不出話來。蘇菲從服色上知道 是哪 旗的郡王 ,當下不好繼續發作,便轉身打算走開。轉角跑過來 個年輕人,正是弘曆的伴讀福彭。
福彭飛快來到近前,俯身行禮:“娘娘贖罪,家父飲酒過量,出來醒酒,不想衝撞 娘娘。”蘇菲才知道 就是平郡王納爾蘇。 早聽 納爾蘇是個最浪蕩無賴之人,偏偏自命風流,終日流連煙街柳巷,好勇鬥狠、爭風吃醋的事兒時常發生,康熙朝時,曾經因為與當時的太子爭個舞 ,而得罪 太子,被綁在栓馬樁上用鞭子好抽 頓,成為 廢太子的導火索。
想到 些,蘇菲很奇怪 樣的父親怎麽會養出福彭 樣穩重幹練的兒子來, 素來對福彭很有好感,看他的麵子,便含笑 道:“原來是平郡王, 真是大水衝 龍王廟, 家人不認得 家人 。”
巧笑倩焉的樣子讓納爾蘇心裏癢癢的,他本是個不知輕重的酒色之徒,對蘇菲早已是垂涎三尺,借著酒勁兒,覥顏道:“就是娘娘 句話呢, 跟皇上同 個曾祖,可不是嫡親的 家人?去年除夕家宴,見到娘娘, 就常想去給娘娘請安,又恐怕娘娘不肯接見。今兒在 兒又見到娘娘,可就是緣分 ?娘娘您相信緣分嗎?”
蘇菲最初聽他的話,原沒想到他如此會順杆爬,聽到後來,就又不像話 。福彭的臉兒都黃 ,不住替父親磕頭請罪,隻 父親是酒後胡言,蘇菲若是平時必不計較, 笑也就過去 ,今日心中有鬱氣,兼之納爾蘇的眼睛賊溜溜亂轉,蘇菲有被剝光 衣服的感覺, 怒氣又被勾 起來,卻怒極反笑:“既是 家人,何必 兩家話,沒得讓人惡心。王爺沒事兒隻管來,反正 平常呆在宮裏也寂寞,正盼著有個人 話呢。”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蘇菲在回宮的路上,心裏不能平靜: 從來都是安分守己,不去找尋別人的,可是如果別人來找尋 呢?有些人放著安穩日子不過,偏要找不自在,好吧,那就給他個更不自在的。
晚上估量著皇上會來,蘇菲提前沐浴 ,讓人在回廊裏支起躺椅,自己靠 上麵,將 頭烏木般的濃密秀發披散開,好早些晾幹。蘇菲心裏有事,打發服侍的人都退下去,好自己清靜清靜。夜風中蔓延開不知名的淡淡花香,秋蟲躲在草叢中彈著單調的曲子,蘇菲躺的時間長 ,有些朦朧欲睡。
恍惚間, 感到 隻微帶薄繭的手在撫弄 的臉頰和頭發,空氣中有 股熟悉的檀香的氣味, 微微 笑,沒有睜眼:“皇上,您來 ?”“嗯,怎麽在 裏睡著 ?雖 氣還熱,畢竟已經入秋 ,仔細著 夜裏的寒氣。”
蘇菲把那隻手輕輕握住,在臉上摩挲, 向喜歡皇上的手的觸感,手指上因為長期握筆寫字而磨出的薄繭,讓 感到舒適穩妥, 慵懶的忽閃著睫毛,睜開眼睛,笑道:“人家不是在 裏等 嗎?結果等來等去的,就睡著 。”
皇上抽回 手,換上 唇,唇齒間的廝磨讓蘇菲的身子熱 起來, 嚶嚀 聲,抬起胳膊搭到 皇上的脖頸上,皇上的動作驟然激烈起來,躺椅經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吱嘎的抗議著,可是正忙著的主人哪裏有功夫去聽它抱怨?
半晌,當歡愛平靜下來,蘇菲往旁邊讓讓,皇上便與 並躺下來, 邊看流雲遮月, 邊閑聊:“今兒在老十三府上可開心?”蘇菲正等著 問呢,便故意停頓 下,才吞吞吐吐的 道:“嗯,還好。”
皇上 向敏感的,立刻追問:“怎麽 ?發生 什麽事嗎?”蘇菲道:“也沒有什麽的,是臣妾心眼兒小,聽 幾句閑言碎語的,心裏便堵的慌。”“誰?誰敢 閑話給 聽?”蘇菲便不回答,皇上自己 想,已經隱約猜到:“是老八媳婦?哼, 不用理那潑婦,挾製著老八,丟盡 皇家的臉麵,還到處惹是生非,惹惱 朕,便狠狠的處置 !”
蘇菲連忙賢惠的 :“皇上快別生氣,都是臣妾的不是, 些不開心的事。畢竟八爺如今也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別為 臣妾再跟皇上鬧 生分。”皇上不屑的 哂:“他?別事事掣肘,,就算是念 與朕的兄弟之情 。對 ,那老八媳婦都 什麽讓 不快?”
蘇菲 麵偷窺著皇上的臉色, 麵拿捏著分寸 道:“其實也不是衝 來的,是皇上 麽榮寵十三爺,八福晉頗有些氣不過, 什麽都是兄弟,也分三六九等。”皇上最不喜歡聽的就是 個,怒道:“難道朕還薄待 老八?把他 下子從貝勒封為親王,與十三弟並肩,他有什麽不滿意的?”蘇菲道:“是呀,當場就有幾家福晉都 麽 的,誰想啊,八福晉卻 ,誰稀罕那些虛名頭,都是糊弄 下人耳目的,不定哪 就得掉腦袋呢!”皇上“呼”的坐起,咬牙道:“他們既不稀罕,朕給與不給也就在兩可之間 。”
等不到第二 早上,當 夜裏,皇上就命蘇培盛去廉親王府傳旨:廉親王福晉驕橫跋扈,有失婦道,革去福晉名號,休回外家。
蘇菲原沒想著 樣的處置,也沒有想到皇上會 麽雷霆霹靂的發作起來,或許是朝堂上被八爺他們氣得委實不輕,便借此發作起來。但是就算先帝那麽不滿八福晉,也沒有替兒子休妻,皇上居然就替弟弟拿主意,把媳婦給攆娘家去 ,蘇菲擔心 會成朝野的笑話。再 若是八爺不奉旨可怎麽辦呢?
幸好八爺老老實實的奉 旨,寫 休書給八福晉,蘇培盛戰戰兢兢的回來複命,蘇菲看他還有些魂魄不全,知道現場情
形必定火爆,也懶得打聽 ,八福晉於 已經是過去時。
隻是,讓蘇菲萬萬沒有想到的,隻隔 兩 ,居然傳來消息——被休回額駙府的八福晉,在自己房裏舉火自焚 !那樣 個烈性的 子,結局竟是如此的慘烈!
蘇菲聽到 個消息,很是平靜,當 獨自 人呆著的時候, 慢慢的把手舉到麵前, 隻細膩瑩白的手,已經沾血,再也洗不幹淨。可是, 有選擇嗎?蘇菲搖頭,讓 重新選擇,恐怕 還是要走 步。有的時候,人隻能往前走,不能回頭看。
八爺在 打擊之下, 蹶不振,但是九爺卻如瘋狂 般,公開頂撞皇上,被皇上革去貝子封號,朝臣們都知道:皇上要對 幾個不聽話的兄弟下手 。彈劾的奏章雪片 般的呈遞上來, 時間,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全都是劣跡斑斑,罪在不赦。
皇上終於被 封封的奏折撩撥起 火氣,革去 八爺的王爵,撤去 他的職權,命弘曆和弘晝兄弟帶內務府抄查八爺、九爺的府邸。蘇菲等的就是 個,雖 將信將疑, 直在為八福晉所 的書信懸心著, 想著弘晝去抄查八爺府的話,可以暗地命他留心。
誰想弘晝關鍵時刻掉鏈子,沒跟任何人商量,又在自家來 場活出喪。 次,誰也沒功夫理他,連皇上都是眉頭也不皺的用十七爺代替 弘晝。蘇菲恨恨的想著回頭怎麽收拾弘晝 個臭小子,想來想去都拿他是無可奈何,隻得提心吊膽的等著十七抄檢的結果。
傍晚時候,十七興興頭頭的來 ,手裏拿著 封信,回奏皇上:“皇上,來往文書大多都被八哥給燒幹淨 ,可臣弟在燒剩的灰堆裏找到 個。”他把 封燒掉 角,熏得發黑的信呈給皇上。
蘇菲感到眼前 陣陣發黑,身子虛軟得 下也動不得,眼睜睜看著皇上把信打開,掃 兩眼,突然大喝 聲:“無恥之尤!竟敢行此魅魎之事!” 陣絕望攫住 蘇菲, 懷疑自己要暈倒,冷汗涔涔。
奇怪的是屋裏的其他人竟都沒有注意到 的異狀,耳邊隱約聽到十七繼續 :“ 文字稀奇古怪,沒有人認得,臣疑心是西洋文字,已經去傳幾個西洋傳教士來候命 。”皇上怒道:“不管寫的是什麽,此種行徑就是大逆不道,竟然造作出密語來通信,有何不可見人之處?”蘇菲半晌才聽明白與 無關,方漸漸回過神來,端起桌上涼透 的茶,喝 口,漸漸穩住 心神。
皇上命令將上書房大臣叫到養心殿去,蘇菲知道他要將八爺的密信公布給群臣。趁著人都出去, 飛快的繞到桌案後麵,拿起那封信來讀,蘇菲曾經是外貿英語專業的畢業生,雖然是十幾年沒有接觸過的文字,但是 紙上短短的幾句話卻不難看懂,也不過是九爺在向八爺感歎時機已失,悔之無及而已,蘇菲想,用得著為 個造作密信嗎?
突然,腦中石火電光 閃, 有 個大膽的主意:看過 封信的隻有皇上和十七,而 兩個人都是不識英文的,那麽…… 飛快的提起筆來,在文後又加 行多字,吹幹墨跡,仔細打量,看不出什麽破綻,便把信放回 原處。
西洋傳教士翻譯出來的密信,揭開 個石破 驚的秘密:原來八爺、九爺竟然早與年羹堯勾結,意圖不軌,且以密語通信,掩人耳目!陰謀 經揭露,人人皆曰可殺,皇上雷厲風行的圈禁 允禩和允禟,又把早已降為閑散章京在杭州行走的年羹堯拘禁起來,兄弟 時還不能動手,但是對奴才就不必手軟 。不久,皇上以作威作福、結黨營私之名,責令年羹堯自盡,此前 個月,年貴妃病逝於宮中。
蘇菲感到 個世界於 安靜 很多,也安全 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