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兩件東西能夠深深地0震撼人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準則,另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康德
當許樂從這行字上收回目光,第一次真正看到塵埃後方那繁若芝麻的群星時,並沒有被震撼,相反他怒了:大區天空外麵的星星這麽刺眼,誰能受得了?天天被這些光晃著,隻怕會變成礦道上那些被大燈照成癡呆的野貓!
於是許樂放棄了成為一名高貴女性戰艦指揮官輔官的夢想,開始在引力的作用下,墮落,墮落,墮落成了看門房的外鄉窮小子,出賣身體的可憐男子,從事繁瑣工作的男保姆……在波瀾壯闊的大時代裏,露著白牙,眯眼傻笑,披著莫名的光輝,一步一步地邁向誰也不知道的遠方。
……
……
許樂,東林大區公民,從一顆荒涼的半廢棄星球上離開,腦海裏擁有一些希奇古怪的知識,身體裏擁有這個世界誰也不曾接觸過的力量,並不渾沌,一味荒唐知足地進入了這個最無趣也是最有趣的世界。
間客的人生,一定很精彩。
下一刻,這些腳步聲的主人出現在了鍾樓街上,四個巷口裏同時湧出來了一大堆人,迅即占據了人行道和街口的大部分地方,聲勢十分驚人,不止被街上的行人和幾位警0察記者變了麵色,甚至連那些沉迷於咖啡和酒精裏的東林居民們,也詫異的望向了窗外。
更準確的說,四個巷子裏湧出來的是一群少年,這些少年最大的不過才十五六歲的模樣,甚至有的少年臉上還髒一塊淨一塊,也不知有沒有十歲。
這些少年的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衣裳,但卻有一條特別統一,特別令人心驚膽顫,因為他們都穿著黑色,黑色的夾克,黑色的T恤,黑色的襯衣,有一小子看模樣是家裏實在沒找著黑色的衣服,竟是尋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滿是黑黑礦灰的青色工作服!
一百多個不知來曆的少年,穿著黑色衣服,看著滑稽卻依然給人無窮壓迫感的少年們,就這樣走到了鍾樓街的正中間,走到鮑副局長和那幾名記者的身前。
鮑副局長下意識裏踏前一步,惡狠狠地盯著少年當中最頭前的那個人,因為他認識對方。
女記者下意識裏退後幾步,小心翼翼地*著那些少年的臉色,不知道這些黑衣少年究竟是來做什麽的,自己的人身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大白天的,不上學,你們來這兒做什麽!”鮑副局長十分嚴厲地吼了一聲,往常他一聲吼,鍾樓街的幫派領袖都要屁滾尿流,誰知道今天這些少年們臉上竟同時露出輕蔑的神色,理也不理他。
領頭的少年明顯擁有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睜著那一雙大大的眼睛,毫不退縮地看著鮑龍濤,說道:“我們有請願的權力!”
“請願?”聽到這兩個字,本來躲在鮑副局長身後的女記者頓時精神為之一振,伸出那張化妝的極為精致的臉,顫著聲音問道:“什麽目的?”
領頭的少年沒有馬上回答記者的問題,而將手中的拳頭一舉,隻見黑衣的少年群裏麵,頓時伸起了七八幅標語,上麵用油漆寫著一個個的大字,十分醒目。
“堅決反對地域保護主義!”
“堅決反對電視信號管製!”
“我們要看聯邦二十三頻道!”
“我們要看簡水兒!”
最小的那個男孩兒擦了一把臉上的汙垢,扯著嗓子,無比悲憤地喊了幾句口號,隻是聲音太過清澀,麵容太過正太,所以倒是充滿了可愛和可笑的感覺。
……
……
女記者本以為自己抓到了一個極佳的新聞素材,然而當她看到那些標語上麵的訴求之後,頓時傻了眼,有些莫名所以地看著鮑副局長問道:“這……這……這些孩子是些什麽人?”
鮑副局長此時已經陷於發飆的臨界狀態,從那些荒唐的標語上收回目光,咬著牙低聲狠狠咒罵道:“一群王 八 蛋孤兒!”
……
……
(寫的感覺還成,就是有些吃力,我慢慢調,大家慢慢養吧)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二章 一百個黑衣少年的背後
(新書沒精華,大家都知道,唉。報名龍套的筒子,ID太怪,俺也寫不進去啊,比如看書很好很強大……書評區看見老豬三少骷髏一幫子家夥了,不是山寨的吧,哈哈。關於加字數衝榜,是肯定要加的,大家別往我臉上貼金,臉紅著說,昨天隻是搞忘了,明天就加字數衝榜去。PS:這章寫完了正在寫下章,大概晚上九點多更吧,反正現在字數太少,而且新書期間肯定兩K黨,大家夥兒肯定看著也不高興,養著唄,收藏著唄,對這故事,咱們依然信心十足,自戀十足……)
……
……
有人的地方不見得會有江湖,但一定會有聚居地,這便是城市。東林區最大的城市就是河西州首府。在這個城市裏,除了那些時常可見的醉漢之外,最多的便是從事黑事貿易的小商人,在陰影中警惕注視巡警的黑暗人物,還有……孤兒。
東林曾是聯邦社會最富庶最發達的礦星。不論是在怎樣的文明中,從事采礦工作的人們總要承擔更多的風險。雖然晶礦自動掘進機的發明,電腦無差漏覆蓋控製,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采掘業的安全,然而星球內部複雜的礦脈變動,以及那些怎樣也無法通過計算預知的地質變動,依然在這數千數萬年的歲月裏,葬送了不少礦工的性命,這些礦工的孩子,則成了流連於東林區城市街道上的異類。
無父無母,無父有母,不一樣的人生造就了這些孤兒們不一樣的心理,聯邦政0府全額負擔了他們的生活及學習費用,卻沒有辦法不讓這些孩子們天天逃學。不到合法飲酒的年紀,在體內芯片的監視下,他們不能像礦工大叔們一樣飲酒度日,他們也不可能去從事黑市的貿易,雖然政0府有配給的食物,然而這像小豬羅一樣毫無光明的生活,並不能完全消耗他們體內旺盛的荷爾蒙,所以暴力,模仿冷酷,爭奪地盤,一切隨之而來……
鮑副局長陰沉的語氣說出來的王八蛋孤兒,指的就是這樣一群人,這樣一群令州長辦公室和警0察係統無比頭痛的人。
雖然在成功地進化成黑幫之前,這些少年孤兒們還有許多的路要走,單純的模仿也不會讓他們有太大的殺傷力,可是孤兒這個敏感的身份,實在是令人有些難辦。尤其是當東林礦產漸漸枯竭之後,這一批孤兒基本上都是因為十年前最後一次礦難而形成,而那次礦難給東林區所帶來的影響……
……
……
“我們要看簡水兒!”
“簡水兒!”
警笛聲不停響起,負責鍾樓街一帶治安的河西州第二警0察分局,接到了副局長憤怒的指令,用最快的速度前來支援,將超過一百名的孤兒們隔離在了街道的中心。
然而麵對著手持警棍和盾牌的警0察們,鍾樓街黑衣少年孤兒們沒有絲毫畏懼,叫囂仍然在持續,隻是那些被寫在破油布上的標語被舉的歪歪斜斜,或許是這些孩子們感覺到累了?
最可笑的是,那名年齡最小的孤兒似乎喊口號也喊累了,隻是一味地重複著簡水兒簡水兒這三個字,似乎這三個字有什麽魔力一般,偏生又有氣無力……
“給我認真點兒喊!”孤兒的首領急了,瞪著那雙清亮的眼睛,揪著小家夥的耳朵。當警0察包圍了鍾樓街,他才感覺到了一絲後怕,隻是……既然許樂已經說了,今天有記者在,那個姓鮑的肯定不敢做什麽,那麽他一定不敢做什麽吧?許樂什麽時候判斷錯了的呢?一想到那個名字,孤兒首領頓時將腰杆挺的更直了一些,把膽氣放的更壯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更悲憤了一些,對著警0察封鎖線後方的攝像機鏡頭高聲喊道:“我們要看二十三頻道!”
一百個請願的少年郎,同時悲憤起來,在街頭與聯邦政0府對抗,卻隻是為了看電視,這是……何等樣荒謬的場景啊。
……
……
然而鮑龍濤並不認為這是一出鬧劇,也不認為這是何其荒謬的事情。因為從聽到二十三頻道和簡水兒這個名字之後,他就知道,這群野孩子今天是玩真的了。
當州長辦公室沒有辦法抵擋住河西電視台幾位董事的哀號和暗中威脅之後,鮑龍濤就知道這一天必將到來。事實上,當州長辦公室的命令下達到警局,通過電信安全條例,尋找到一個借口,暫時停止了聯邦23頻道在整個河西州的信號接收後,州長辦公室以及警局相關部門已經收到了一千多封抗議信。
這些抗議信的內容和今天孤兒們的要求都是一樣的,他們都要看二十三頻道,要看那出在首都星圈剛剛播出兩個月的電視劇,最主要的是,他們要看簡水兒……
鮑龍濤看過那出叫做全金屬狂潮的電視劇,也知道那個飾演戰艦上校指揮官的簡水兒是怎樣能夠撩動人心的人物,那張精致像畫兒一樣的可愛小臉龐,那頭時而微亂時而柔順的淡紫頭發,那個嬌小的身軀穿著標準的英武製服,那些眯眼偏首時的稚嫩神情,多像自己的女兒啊,隻是比自己的女兒還要更可愛一些……
忽然一個寒顫,鮑龍濤從走神裏醒了過來,這才注意到身旁的女記者正不停地對著攝像機在說些什麽,攝像機的鏡頭越來她的肩膀,對準著那些義憤無比的孤兒們,女記者的眼角裏流露著一絲幸宰樂禍的笑容。
新聞部和製作中心的關係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鮑龍濤在心裏有些鬱悶地歎息了一聲,河西電視台的那些長官們為了保護自己電視台的收視率,不惜花了這麽大的代價,用了這麽荒唐的理由,暫時停止了聯邦23頻道的播出,誰想到同一個電視台,卻直屬大區委員會管理的新聞,卻時刻想著從背後捅他們一刀。
不是東林人,不知道電視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聯邦23頻道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就如鮑龍濤先前那句惡毒的評語一樣,愚民的人生,有肥皂劇就夠了,漸趨死寂冷清的東林公民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生活的無趣,卻不妨礙他們有從電視裏追尋美好,幻想美好的自由,而這種自由對於他們來說,是生活裏的油鹽醬醋,無法缺少的。
簡水兒……一向冷酷的鮑副局長唇角忽然泛起了一絲溫暖的笑容,便是街中心這些令他厭惡的孤兒竟也不是這麽可惡了。隻是轉瞬間他的笑容就凝結了起來。
這些可惡的孤兒今天讓自己的顏麵大為受損,今天這一幕如果真的上了新聞,新聞部與製作部之間的矛盾,肯定會鬧到州長辦公室甚至是委員會,那自己會不會被當作替罪羊?
鮑龍濤的眼睛微眯,緩緩地在這些亢奮喊著口號的孤兒們臉上滑過,似乎想要尋找到一些什麽――這些孤兒怎麽可能知道今天自己帶著記者參觀的行程?他們鬧這樣一出究竟是為什麽?難道真的就是為了簡水兒這個名字?簡水兒對於這些孤兒來說,就像是遙遠星界的小仙女兒,可是也不足以支撐這些孤兒們有這麽大的膽子。
事情好像有些有趣,總感覺像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了這一切,如果孤兒們的身後真的有那個人,那個人難道能夠準確地知道新聞部與製作部之間的鬥爭,確保今天鍾樓街的亂像能夠登上新聞?
鮑龍濤警惕了起來,目光落在了滿臉通紅的孤兒首領臉上,他知道這個十六歲的野孩子是個狠角色,叫做維哥兒,可是維哥兒肯定不敢當著自己的麵這麽囂張。
忽然間他心頭一動,順著維哥兒有些閃爍的眼神轉過頭去,投向了鍾樓街下某一片陰影處。
然而那裏什麽也沒有。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三章 他比煙花寂寞
東林區河西州首府鍾樓街,並沒有真的鍾樓。
之所以這條大街會有這樣一個充滿複古味道的名字,隻是因為聯邦軍方第一次進駐東林星球時,犯了一個弱智的令人心碎的……重力測估錯誤。
當年戰艦墜落的地點便在這裏,炸出來的煙花映得無數軍人臉上陰晴不定,而第四軍區長官則是歎息了一聲:“老子此時的心情,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位第四軍區長官所攜帶的複古風大鍾,伴著煙花的美麗從破損的戰艦裏落了出來,狠狠地砸在了礦星的地麵上。戰艦毀了,那個大笨鍾卻沒有毀,還在行走,這無疑對於聯邦政0府和軍方的能力是一個最無情的嘲笑。
事實證明,第四軍區長官的歎息並沒有文藝腔太過濃鬱的問題――聯邦管理委員會對此次事故異常憤怒,非常憤怒,在軍隊中進行了整風運動,撤了不少人的軍職,並且嚴令將那個仍在行走的大笨鍾,放在了原處,以做為對所有公務人員的警醒。而這位第四軍區的長官被發配到了西林區的邊陲防區,在寂寞中潦倒此生。
無數年過去了,那個大笨鍾早已經被酸雨腐蝕成了碎片,如今也不知道葬身於東林星的那個垃圾場內,然而鍾樓街的名稱卻一直留了下來。
……
……
今天的鍾樓街沒有煙花,也不寂寞,反而與往常不一般,充滿了憤怒而忍不住笑意的抗議聲,破爛的標語在人群裏時隱時現,喝多了咖啡而興奮的東林居民加入了進來,喝多了烈酒而暴燥的酒鬼們也加入了進來,頓時讓第二警0察分局維持秩序的力量顯得有些捉襟見肘,混亂的場麵,開始向真正荒誕的實驗戲劇方向發展。
鮑龍濤一臉冷鶩地站在封鎖線後方,並不擔心這些東林居民敢衝過來,雖然東林人實在已經是無聊的夠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發泄情緒的方法,從而顯得過於亢奮,雖然那條封鎖線,隻是黃色的薄膠帶……然而聯邦是一個法治的社會,所有人都知道什麽是可以挑戰,而什麽是不能挑戰的。
令鮑副局長微感心憂的,隻是先前的那個猜測,今天這些該死的孤兒們出現的太巧了,所選擇的鬧事理由也顯得過於可愛,一旦新聞媒體加入,事後州長辦公室也不能把這些孤兒們如何,一切的一切,在混亂的背後,總隱藏著讓他有些警惕的秩序。
“簡水兒!”
“我們要看簡水兒!”
示威的聲音還在持續,清嫩的嗓音已經嘶啞了,卻掩不住其間的得意與興奮。
鮑龍濤早在第一時間內下了決定,通知了州長辦公室,請求上級聯邦部門派來談判專家,而沒有選擇強硬的對抗……一方麵是因為有記者在場,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這次確實是州政0府有些理虧,最後是因為他小心謹慎的天性開始發揮作用。
並沒有過太長的時間,州長辦公室,聯邦無線電管理委員會,以及警0察總局公共關係處理科的官員們,都趕到了鍾樓街遊行的中心地帶,開始試圖就此事說服東林區的居民,然而無論怎樣的說辭,都不能解釋電視屏幕上沒有了那個淡紫色頭發的身影的事實。
也沒有官員會承認,這個保護河西州電視台製作部的愚蠢決定是自己下的,隻是將這個問題歸結為了技術原因。總之談判一直在持續,而那些孤兒們則在鮑龍濤陰沉的眼光中,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在孤兒首領維哥帶著那幫骨子裏極為強硬的孤兒們遁入人群後不久,整個鍾樓街爆發出了一陣歡愉無比的喝彩聲!
一陣歡呼,談判結束,一聲嘀響,咖啡店裏的超薄卷軸電視被重新打開,鍾樓街一片安靜,無數的警0察抹去了額頭的冷汗,女記者得意地翹起了唇角,官員們在心裏痛罵著愚蠢而沒有骨頭的州長。
今天晚上八點正,23頻道攜帶著簡水兒的動人臉頰,重回河西州首府,這真是一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啊。
……
……
東林的夜空總顯得詭異,黑灰的天穹上漫射著淡淡的暗紅光芒,看上去有些像那些修行者念茲不忘的地獄之門場景。然而對於這個星球上生活的人們來說,這個場景已經看了無數年,早已經習慣,絕對不會多看兩眼。
看不到滿天的繁星,隻有那麽幾顆在倔強地閃著,似乎有些不甘心自己十分努力才灑到陸地上的星光,就這樣被石頭一樣的東林人給忽視了。
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鑽進了街燈下的陰影,熟練無比地避開了信號查探器,穿過了鍾樓街旁的一條小巷,來到了一棵青樹的下方。
青樹在一處小青丘上,四周沒有燈光,襯著遠方夜穹的背景色,就像是一幅被修剪的極精致的剪紙畫。
畫麵的正中青樹下方坐著一個人,看身影應該是位少年,他盤膝坐著,膝上事物耀出來的淡淡光輝,將他的身影勾勒的格外孤單。
……
……
“樂哥……為什麽總一個人孤伶伶的?”來到青丘下的兩個身影中,較小的那個訥訥地開了口,隻是嗓音還有些嘶啞,明顯是下午喊口號時,說了上千遍簡水兒所造成的。
另一個人自然便是孤兒的首領維哥兒,他看著青樹下方那個少年孤單的背影,忍不住吸了口氣,讚歎道:“真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句無數年前第四軍區長官的歎息,早已成了整個東林區居民永不會忘的名言,以至於維哥兒這樣不學無術的家夥,居然也會拿來形容人。
維哥兒和那個小家夥往青丘上跑去,將將跑到那個寂寞身影的後方,卻發現那個被他們稱為樂哥的少年,肩膀忽然抽動起來,似乎是在無聲地哭泣。
維哥兒麵色慘淡,走到那個少年的身前,問道:“許樂,怎麽了?”
那個孤單的少年並沒有抬起頭來,隻是看著膝上的便攜超薄電視屏,看著屏幕上那個紫頭發的女生,在淡淡光芒的照耀下,淚流滿麵。
許久之後,片尾旋律響起,這個叫許樂的少年抬起頭來,眯著那雙誠懇老實的眼睛,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和唇邊的口水,用異常認真的語氣說道:“簡水兒……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將來……一定要……娶她當老婆!”
……
……
(男主角出場!我忽然就覺得高興了,好像七竅裏通了六竅……明天開始衝新人榜了哈,兄弟姐妹們,我會向大家伸手的……)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四章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
(很頭痛於拿什麽去充那五萬字的字數,還在尋找當中,今兒心有些悶,難道是因為昨天夜裏巴薩的關係?今天開始正式衝新書榜了,懇請大家投出推薦票支持,新書難熬啊,這周又裸奔……不過這裸早習慣了不是?鄭重地說:請投票,每一天,萬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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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十五歲的許樂,用顫抖的聲音,誠懇認真卻又無比蒼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想必自己也沒有想過這句話有絲毫實現的可能性。一個遠在偏僻東林大區的孤兒,可以對著膝上的超薄屏幕上的那位聯邦紫發小女神發花癡,用這種擲地有聲的宣言來抒發內心強烈的情緒,但終究不過是青春期的生理問題在作怪。
窮人可以有幻想的權利,幻想的勇氣,隻是階層之間天大的差距,不是靠個人的努力就可以拉近的。更何況少年許樂除了窮之外,並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資本,他這一生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夠去首都星,哪怕僅僅是去旅遊……
少年許樂長的並不好看,當然也不能說醜陋,隻是和一般的少年一樣,有一張略顯青澀稚嫩,無比普通的臉,無法貌若神祗,也沒有白玉一樣瘦弱可憐可愛的身軀,隻是個普通人。
他臉上最有特色的便是那雙眼睛,在如墨一般的濃墨下,微微眯著,顯得有些小,著實可惜了那雙漂亮的眉毛。尤其是當他在思考某些事情時,眼睛會眯的更加厲害,本來誠懇拙樸的眼神便會流露出一絲癡癡傻傻的感覺。
當然,如果有人能夠往那雙瞳子的最深處望去,想必會在那兩抹癡意的後方,看到幾分東林人特有的磐石般的堅毅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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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五歲到五十歲……所有的聯邦男人,都認為簡水兒很漂亮,也都很願意娶她當老婆。”
淡夜青樹之下,維哥兒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許樂略顯瘦削的肩膀,無比同情說道:“包括我在內,隻不過我臉皮比較薄,說不出口,你果然比較無恥。”
“我……我也這麽認為的。”一直跟在維哥兒身邊的那個小家夥兒,偷偷地看了許樂一眼,發現樂哥的眼光還是停留在超薄晶屏的光芒中,對著光芒裏最後定格的那幅充滿紫色意味的頭像發癡,壯著膽子說道。
許樂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小家夥兒,笑著說道:“強子,你才十歲,知道個屁!”
說完這句話,許樂站起身來,回頭靠在了青樹的樹幹上,輕輕在超薄晶屏旁邊摁了一下,一陣極其動人的滑蓋聲音響起,整張晶屏縮進了一根細細的圓軸之中。
他輕輕撫摸著圓軸光滑的金屬表麵,眉毛裏透著一絲心痛,說道:“這可是高仿的N98,市麵上至少值四千塊錢,便宜你小子了,李維,東西是給你,但如果將來要修,我可還得收錢的。”
“別裝這副女人模樣。”李維氣惱地抓了抓頭頂的淡金色卷發,一把將那個圓軸晶屏搶了過來,說道:“你沒看今兒鮑龍濤那臉色,我們這一百多號人冒這麽大的風險,還不值當這個破電視?”
許樂嗬嗬笑了兩聲,沒有再爭執什麽,打了一下李維的肩膀,說道:“還是老規矩,將來有事兒,我再來麻煩你。”
李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不解地看著許樂那張普通的臉,看了許久許久之後,忍不住開口說道:“這兩年白天你都在哪兒混?為什麽總躲著我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在街上混,怕將來走黑道……但學校也一直對咱們敞著大門的,說實話,這十年裏,政0府對咱們也算是不錯了。”
許樂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學校裏的功課丟了好幾年,我們還有誰能跟得上。”
李維也沒有指望能夠說服他,惱火地罵了幾句,說道:“我就是怕你丫將來變成自閉症。”
一聽這話,許樂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似乎像是聽到了人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東西你不試試?”
很明顯,那個隻有十歲的小家夥沒有聽明白兩個少年間的對話,明明是一個很漂亮,很貴,很好的圓軸晶屏,先前在樹下電視信號接收也很好,還有什麽要試的呢?
然而李維聽到這句話後,臉色卻變得凝重了起來,右手握著那個細細的金屬圓軸,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推動了一處不易發現的小金屬片。
……
……
嗤嗤!一陣怪異的響聲在青樹下響起,淡淡的藍色電弧就像奪魂的美麗線條般,從細金屬軸的前端射了出去,電離了空氣,在青樹下繞了一個半米左右的圓弧,重新回歸了軸尖!
藍色的電弧一出現,頓時將那個小家夥嚇的蹲到了地上,抱緊了腦袋,很明顯在過往的生活裏,街道上的孤兒被這種武器欺淩的極慘。而李維的臉色也有些微微發白,傻傻地望著許樂,顫抖著聲音問道:“這麽厲害?這還叫電擊棍嗎?”
“隻是看著嚇人,衝擊力還不如軍方製式的一小半,主要是改造起來花的功夫太厲害。”許樂皺著眉頭說道:“這玩意可隻能和街上那些流氓打架時用,你要讓二局那些人看見了,可不得了。”
李維一把將那個圓軸抱在了懷裏,不可置信地望著許樂,說道:“我還以為頂多能冒個電火花……你……你太媽太有才了。”
小強此時也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看著天使一樣的眼光,看著樹下許樂的身影。雖然他們都是孤兒,沒有太多的文化,但也知道,將市麵上最漂亮的軸縮電視晶屏改造成威力如此之大的電擊棍,需要怎樣的能力!
“嘿嘿,我是天才啊……”許樂挑了一下他那雙濃鬱的墨眉,卻沒有流露出什麽輕佻的感覺,反而更顯得這少年格外真誠與老實。
李維最後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許樂,這東西你做出來肯定費了很大的代價,難道……你真的就隻是為了看簡水兒?”
許樂用比他更認真的語氣說道:“當然。”
李維有想打人的衝動,最終卻隻是罵了一句:“你這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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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城市邊緣的黑夜裏,許樂放下心來,將身後休閑衫的帽子掀了起來,將自己的頭臉全部蒙在了黑暗之中,這才下了青丘,離了青樹,遁著另一條道路,向著河西州首府另一處居住區行去。
然而少年今天回家的路並不順利,就在羅蘭街口外的街燈下,他被攔住了。
“這帽,遮不住你的臉……我想,四年前我們就見過。”河西州第二警0察分局副局長鮑龍濤在街燈下的身影顯得格外陰沉和可怕,他看著麵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兩個頭的少年,看著遮住少年麵容的帽子,冷冷說道。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章 一根夜風中的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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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樂願意見你,是因為礦難後,你媽養了他兩年,他感恩著……但你自己要清楚,他是個最不喜歡惹麻煩的人,有些話就要爛在肚子裏。”已經回到鍾樓街公寓樓下的李維瞪了小強一眼,心裏也有些擔心,畢竟這小家夥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兒,萬一說漏了嘴總是不好。
小家夥癟了癟嘴,似乎是要被李維凶狠的眼神嚇哭了,雖然李維的雙眼永遠是那樣的清亮明圓可愛,但是在鍾樓街混的孤兒們都清楚,十六歲的首領真正發起狠來,是怎樣的心狠手辣。
李維手中的那個金屬軸已經不知道放到了何處,此時正握著一瓶啤酒往肚子裏灌,坐在路燈下哼著小調,看上去頗有幾分得意。小家夥畏怯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兩年樂哥都很少回鍾樓街了,他究竟在幹啥?”
“誰知道呢?不過這小子打小就喜歡玩手藝,誰會想到會這麽狠,還記不記得那年咱倆看見的那件事情?”李維將啤酒一口灌下,嘖嘖讚歎。
“我那時候才五歲,早忘記了。”小家夥兒舔了舔嘴唇,看著李維手裏的啤酒,似乎有些好奇。孤兒們在東林大區的生活無憂,隻是要想辦法找到含酒精的東西,確實有些困難,黑市上的酒太貴了。
“對啊,那時候我也才十一歲,許樂才十歲。”李維將啤酒瓶扔進了不遠處街燈下的垃圾堆,深深地吸了口氣,少年略顯稚嫩的麵寵上,多出了幾絲麻木,“如果不是十年前那件事情,隻怕我們現在都還在學校裏,說不定已經考取了職業證書,去河西大學……甚至……甚至是去首都星當交換學生。”
街燈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的長長的,覆在了遠處的垃圾堆上,一隻黑貓在陰影裏走過,散開的黃色瞳孔不安地發現,今天又沒有老鼠的出現,一切都顯得是這樣的孤單與死寂。
……
……
十年前那場礦難,造成三百多名礦工葬身地底,最可怕的是礦場的坍塌波及到了臨時公寓區,不少前去探親的家屬也不幸身亡,不知多少家庭因之破裂。
這次事件震驚了整個聯邦人類社會,在科技發達的當下,如此慘重的死亡悲劇,讓無數官員落馬。首都國土安全委員會的直屬部門官員,河西州州長,在媒體的壓力下紛紛引咎辭職。有三位官員被判處刑罰,甚至連東林大區負責安全事宜的副事務卿也被判處了四年監禁。
聯邦政0府和司法係統的反應不可謂不迅疾劇烈,然而終究無法挽回那些生命,此次礦難事件,給東林大區本已處於停滯邊緣的采礦業帶來了最後的沉重一擊,晶礦聯合公司就此倒閉,交由聯邦政0府托管。
此次事件的影響頗為深遠,卻很少有人想到對那些孤兒們來說,這一生的影響才是無比巨大的。
……
……
白天在鍾樓街進行集會示威的孤兒們,都是這起礦難事件的受害者。李維如此,小家夥如此,許樂也是如此。
許樂是這群孤兒中的其中之一,更準確地說,他是孤兒當中的一個另類,在那些年裏,他從未對看上去光鮮亮麗的黑幫頭目投去任何羨慕的眼光,他隻是喜歡在街角的雜貨鋪裏看別人修理電器。
他的人看上去並不如何魁梧有力,陰險暴戾冷酷,相反臉上一直帶著濃濃的笑意,無論怎樣困難的環境,似乎都無法讓他有絲毫的厭煩。
――但很奇怪的是,那些好鬥的孤兒卻沒有誰敢招惹他,甚至隱隱約約,三條街巷裏的孤兒們都有些尊敬他,這種尊敬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李維對許樂發自內心的尊重。
兩年前,因為政0府一次偶然性起的打擊,隱藏在陰影之中的一個黑幫,被迫進入孤兒們占據的鍾樓街後方街巷,並且用他們的冷血與強悍,成功地奪取了這個廢棄已久的街區,短短兩個小時時間,便有三名年齡最大,最有勇氣抵抗的孤兒死於這場清洗之中。
平日裏看上去很囂張的孤兒們,在成功地進化成為那些陰暗勢力之前,其實隻是一些虛有其表的小獅子。
一直不參加社團活動的許樂在那一天失蹤了,然後一直無法深入河西首府下層街區的警0察力量和軍備區支援,忽然通過一個地下管線渠道,進入了鍾樓街後方一大片的土地。
死了很多人,孤兒們又回到了自己的地方,三名死去孤兒的仇也報了。卻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冰冷的雨夜裏,一向木訥卻又樂天的許樂,在垃圾場外,用一根廢棄的機甲肘尖液壓管,戮死了那個幫派最後逃出來的首領。
除了趴在廢棄工廠食堂夾層石板裏瑟瑟發抖的李維和小家夥,那一年,李維十一歲,小家夥五歲,許樂剛滿十歲。
……
……
“四年前?”將臉藏在衣帽裏的許樂重複了一遍麵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話,快活地笑了起來,確認了對方是在詐自己,而不是知道了自己心中最為恐懼的那個記憶,“四年前我在參加州教育辦公室主持的入學補考。”
鮑副局長冷漠地看著麵前的少年,知道對方肯定和今天下午的那出鬧劇有關,隻是他也無法確認自己的判斷,一個少年怎樣才能夠掌握警0察局內部的行程安排,他又是怎樣知道那些屬於上層間的矛盾和鬥爭?
“我需要知道你的背後是誰。”鮑龍濤認為自己冷漠的語氣恰到好處,問的點也特別準確,當然,他也不認為這些在鍾樓街混的孤兒們會不知道自己是誰。
然而當許樂聽到這個問題後,卻忍不住低頭苦笑了起來。他聳了聳肩膀,就像看不到麵前如黑狗一樣盯著自己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明亮的街燈下,準備回家睡覺。
鮑龍濤的手握住了手中的警棍。
少年許樂伸出一根細長而穩定的手指。
他指了指街燈後方的黑暗處,說道:“這裏一共有五個電子監控器,你隸屬警0察係統,不是法官,更不是管理委員會的人,你沒辦法洗去錄像,所以我勸你不要試圖對我動手……有什麽想說的,請去先辦證明,我會配合調查的。”
鮑副局長眼睛裏閃過一絲寒意,身體僵了僵,半晌後說道:“臨檢,我要讀你的芯片。”
許樂轉過身來,依然沒有摘下帽子,誠懇地說道:“第二警0察局副局長明天就會被州長罵成狗屎,說不定還會因為今天的遊行上電視新聞,誰會相信他還會有心思在淩晨,親自出馬,對一個無害的瘦弱少年進行臨檢?”
那根一直指著黑暗中電子監控設備的手在安靜的夜裏緩緩搖著,許樂低頭誠懇說道:“我是一個好人,相信我,我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在為您考慮。”
鮑龍濤忽然覺得這個不知身份的少年冷靜或者說誠懇的有些可怕,眼睛裏的疑色也是越來越濃,握著警棍的手越來越緊。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六章 他不是特工
(不用擔心題材或什麽方麵的問題,終究是要寫故事,我能寫一個好看的故事,這章說明某些朋友擔心的,他不是特工,嗬嗬……後天我一個最好的兄弟要結婚,我要去幫幫忙,時間有些緊張,,大家多體諒。)
……
……
先前鮑龍濤並沒有看清楚青樹下發生了什麽,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麵前這個以帽遮臉的少年投以足夠的警惕。往前邁了兩步,他低下頭來,隔著那個帽子在許樂的耳邊輕聲說道:“或許我不應該問你,我應該去問李維。”
一位聯邦官員要對付街道黑暗中的勢力,就像是動物園的管理員對付那些不聽話的野獸,不論是皮鞭還是鮮肉,總有無窮的手段可以利用。鮑龍濤這個時候說出李維的名字,自然是對許樂加以威脅――即便他自己不親自出手,許樂也不要指望能夠隱藏住自己的身份。
可是許樂並不擔心這一點,在他看來,李維那些孤兒有的是方法生存下去,他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鮑副局長親熱的表現,低著頭,有些謙卑地向著黑暗裏行去。
鮑龍濤鬆開了手中的警棍,對著少年的背影喊道:“有機會,我們會再見麵的。”
……
……
兩個人再次見麵的時間很短,短到有些驚心動魄,短到讓人覺得有些荒唐。
就在青色花園小區側門處的黑暗中,許樂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那雙明亮的眸子眯成了彎月,不可置信地看著瀟灑斜倚在牆上,以表現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的鮑龍濤。許樂似乎吃驚於這個人是怎麽能夠跟著自己到了這樣偏僻的地方,而且自己沒有發現。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麵的……而且我很滿意的是,這個見麵的地點,不再有任何監控設備和不長眼睛的路人,來影響到我們之間的交流。”
穿著黑色警服的鮑副局長從黑影裏走了出來,臉上的笑容有些陰沉和得意,他腰間的警棍已經拔了出來,菱形的製式金屬尖閃耀著令人恐懼的藍色電弧,雖然微弱,但是威力十足。
沒有給許樂逃跑的機會,也沒有讓許樂提前坦白,鮑龍濤習慣性地準備將這個少年電倒在地,用突如其來的痛苦,軟化對方的心誌,讓對方交代出能夠侵入警局內部程序,以及利用河西州上層鬥爭的那個幕後人士的名字。
警棍的尖端馬上便要戮到許樂的腰上,鮑副局長卻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痛苦!
一股巨大的電流瞬息間占據了他的全身,令他渾身抽搐,痛苦難堪,顫抖不已,就像癲癇病發作一樣癱倒在地,唇角也開始吐出了白沫。
空氣中淡淡的焦糊味道一現即逝,牆上卻留下了電流灼燒的些許痕跡!
確認了鮑龍濤再也沒有反抗的力量,許樂小心地將手中的電擊棍放回了口袋裏。
這根電擊棍隻有手指長短,但所擊發出來的電流卻遠在先前交給李維的那根之上,更不用提鮑龍濤手裏握著的那根了。
鮑龍濤假意放他離開,卻想在陰暗的角落裏進行慘忍的逼供,隻怕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瘦弱少年竟然能夠輕易擊倒自己。
許樂走到了鮑龍濤的身邊,蹲下身體察看了一下對方的狀況,將一粒金屬片狀的物體放入了耳中,壓低聲音說道:“78號收視調查員回報,情況有變,是否滅口?”
許樂蹲在鮑龍濤昏迷的身體旁邊,似乎是在等待通訊的那一方給出指令,片刻之後,他得到了確切的命令,不再理會腳邊的鮑副局長,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衫,將麵目遮掩的更加嚴實,消失在了青色花園旁邊的黑暗裏。
他的住所,自然不是青色花園。
……
……
許久之後,牆壁下的鮑副局長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確認了那個神秘的少年已經消失,他才敢掙紮著坐了起來,抹去了唇邊的白沫,麵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少年消失的方向。
體內肌肉神經的酸楚疼痛還在持續,卻止不住鮑副局長心頭的震驚。被那根電擊棍擊倒之後,他並沒有真正的昏迷,而是將那名少年最後的請示聽的清清楚楚,他被滅口和調查員的些詞匯嚇的不輕,更不敢睜開雙眼。
收視調查員?怎麽可能有人信。聯邦電視台直屬管理委員會和總統雙重控製,鮑龍濤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恐懼和忌憚,莫非這個暗中唆使孤兒們上街鬧事的人,是首都星派來的特工?尤其是最後許樂悄無聲息伸出來的那根電擊棍,更是加強了鮑龍濤這方麵的判斷。
手指長短,電弧卻能擊穿五十CM的空間,這樣精致卻又強大的武器,絕對不是民間那些幫派能夠仿製,鮑龍濤隻聽說過軍方能夠配有這樣的裝備,而且還是特工專用。
那個少年究竟是管理委員會的人,還是總統的人?不過不論是哪一方的人,都是遙不可觸的階層。鮑龍濤恐懼地扶著牆壁爬了起來,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大錯,這件事情再也不能碰了。
……
……
水龍頭在汩汩流著熱水,聯邦的福利在這些細節方麵向來體現的不錯。蒸騰的熱氣讓整個衛生間都充滿了一種迷幻般的味道。許樂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鏡子上被水蒸氣漸漸模糊的臉龐,怔怔地站了很久很久,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扶著白色陶瓷洗臉盆的手似乎在暗中用力,指間有些蒼白,微微發抖,因為他很害怕。
從耳朵裏掏出了那粒金屬物,從舌頭下掏出了另一粒用來改變聲音的金屬物,許樂將它們扔到了洗臉盆的上方,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這隻是休閑衫上的兩顆金屬扣子。
許樂低著頭,大口地呼吸著,想要將內心的恐懼全部吐出去。憑著兩顆金屬扣子便瞞過了令無數孤兒害怕的鮑龍濤,他的心裏卻沒有絲毫成就感,如果不是擔心鮑龍濤會對李維下手,他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他不是什麽特工,更和遙遠的首都星圈的那些大人物沒有絲毫關係,他隻是一個在機械方麵有些天賦的普通人,隻是一個少年。
鮑龍濤總以為他的背後隱藏著什麽勢力,隻有許樂自己清楚,他的身後隻有那個該死的家夥,如果不是那個家夥哭著求自己,自己怎麽會讓那些孤兒和自己都陷入到這樣荒唐的局麵裏。
不知道鮑龍濤還會不會繼續查下去,許樂心中有些沒底。
許樂用熱水用力地衝洗著自己的臉龐,直到將稚嫩的臉龐洗的有些發紅,他才緩過勁兒來,惱火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壓低聲音罵道:“封餘,你個王 八 蛋到底是什麽人!”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七章 他是不自知的天才
……
……
封餘是一個中年人,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一個成熟穩重可靠英俊裏帶著那麽一點點憔悴滄桑味道,足以迷倒天下眾生尤其是小女生的絕世中年大叔。
這話倒也並不誇張,如果他願意多洗澡,多刮胡子,修補一下他那滿口爛牙,再穿幾件合適的衣裳,再把年齡減個幾歲,或許還真有那種風姿。
隻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假設,所以封餘還隻是一個普通的,無兒無女,隻會喝酒聊天的中年公民,每周一二三四就會守在香蘭大道第四街區的電器修理店裏發呆,看著修理店外偶爾經過的製服女警官流口水。
這家電器修理店的生意一直不錯,因為封餘的手藝確實不錯,不論是最新式的卷軸晶屏,還是老古董的液晶屏,無論是超頻的室溫調節器,還是孩子們玩的電動滑板,隻有和機器和電有關的東西,他總能把他修好。
生意不錯,自然收入也還穩定,所以每周法定的三天休息日裏,封餘總是習慣性地關了店門,然後在河西州的各大療養中心裏出入,認識了不少療養中心裏的姑娘們,也花出去了不少銀子。街區上的街坊們早就知道這個中年男子有好色的一麵,所以也並不怎麽稱奇。
隻是沒有人知道,這兩年裏的周末,封餘並不是每次都去發泄自己的情欲,而是來到了距離城市極為遙遠的一處偏僻礦坑。這處礦坑早已廢棄多年,尤其是在十年前那場礦難之後,聯合公司破產,這處礦坑便再也沒有人來過了,以至於當年礦工們的休息室被改造成了一個修理鋪,也沒有人發現。
許樂瞪了一眼沙發上那個中年男人,歎了口氣,從身旁的廚爐裏取出了飯菜,端到了桌上,說道:“吃飯了。”說著話,又去取了一條熱毛巾,去給那個中年男人擦臉。
不論許樂此時的心情有多麽的煩惱,但他這個人總是習慣性的心軟和善良,看著那個中年大叔一身頹廢的模樣,總是忍不住想照顧他。
封餘坐到了桌子上,啪嗒啪嗒地開始嚼起有些粗硬的肉食,忽然開口說道:“這野牛肉怎麽越來越硬了?”
“無論什麽肉,在冰櫃裏放半年,都會變得有些難吃。”許樂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坐到了桌旁。他們兩個人的飲食習慣在這兩年裏變得有些奇怪,如果在一般的東林區民眾看來,則是過分奢侈。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許樂忽然放下了筷子,很認真地問道:“我知道你當年是軍方的修理技師,因為得罪了上級,所以當了逃兵,可是你教我做出來的那根電擊棍也太像了吧,你看看……這已經好幾天了,鮑龍濤居然真的就被我嚇住,根本不敢去問李維是誰。”
“兩年前就和你說過,我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封餘大叔明顯不在意自己這句話的催吐效果,悠悠然自我陶醉道:“以我當年在軍中的地位和密級能接觸到的資料,別說區區一根電擊棍,就算是製式膛炮,隻要你有材料,我也能給你做出來。”
許樂聽這種話聽的多了,自然也沒有什麽反應出來,無奈地說道:“別吹牛了,上次好不容易在垃圾場揀到了一塊機甲的中控係統,結果你看了五天五夜,卻根本不敢動手修複。”
封餘麵色一青,咳了兩聲後,正色訓斥道:“那是當年第四軍區的老古董!誰他媽看過幾百年前的東西,我當然是要以欣賞的眼光來看。”
“可除了電擊棍你還會做什麽?”許樂垂頭喪氣地說道:“已經兩年了,我在你這兒就隻學到了怎麽修電視,冰櫃,玩具,汽車……再過兩年,國防部征兵考試就要報名,我連機甲和戰艦都沒看過,怎麽通得過。”
封餘低頭嚼肉,悶聲罵道:“你連十二年義務製教育都沒讀完,又不是軍事技院出身,拿什麽通過?國防部倒也招炮灰兵,你要不要去試試?絕對每個陸戰隊都要你。”
許樂一愣,很認真地說道:“通過征兵考試,那就是機修軍士,起點高一些。”
封餘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無比熟悉的少年郎,哀歎道:“你還沒有放棄你那個可恥的理想?”
“理想為什麽是可恥的?”許樂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執著的光芒,“我人生的第一理想就是成為一名戰艦輔官,第二理想就是進入首都星圈的大公司研發部門,去過好日子。”
“西林區那邊還在和帝國方麵打仗。”封餘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平靜,“忘記你的第一理想吧,至於第二個,其實也並不怎麽困難。”
他們兩個人吃飯的速度很快,許樂已經開始收拾碗筷,一麵收一麵應道:“打了六十年了,東林大區的人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帝國人長什麽模樣,除了在電視上麵看到過他們的使團,有什麽好怕的。”
他的語氣忽然停滯了一下,有些挫敗地說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天才,學了兩年,才學會做一個電擊棍。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歡和這些機器打交道,所以我想試著去考試。”
封餘沉默了,沒有說話,躺在沙發上開始看電視,眼光卻落在了許樂的背影之上。
洗完碗後,許樂習慣性地進入了操作間,開始操作那些他已經熟悉如手指一般的儀器工具,用一種平穩到了極點的速度,將堆在一旁的破舊電器,一一修複如初。
那些常見的電器破損,並不怎麽難以修複。然而許樂做的依然十分認真,就像他正麵對著聯邦裏最精端的儀器一般。或許他自己從來沒有注意到,每每他全情投入這項工作的時候,一種叫做認真的光彩便會浮現於他的稚嫩麵寵之上。
有故事的封餘大叔點燃了一根香煙,隔著玻璃眯著眼睛看著許樂忙碌的身影,心想是時候要將操作間裏的塵度再降低一個級數了。緊接著他想到許樂先前的那句話,不由唇角微微翹起,吐出一個煙圈。
煙圈緩緩飄散,飄入封餘早已花白的頭發之中,消逝不見。封餘在心裏想著,世上所有人都說自己是天才,其實在某些方麵,許樂這個小家夥比自己……更天才。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八章 廢棄礦坑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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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行完最後一項微焊操作,許樂滿足地取下了罩在臉上的深色防護鏡,將操作間內所有修複好的成品,按照上麵的標簽分門別類,整齊地放入金屬格柵之中,摁動按鈕,運出操作間外。這些修理好的貨物明天清晨的時候,便要送回香蘭大道第四街區,許樂總是習慣性地提前做好準備。
用熱水洗了一個臉,許樂熟門熟路地從抽屜裏取出藥水,仔細地滴入眼中。雖然有各種觀測設備的幫助,但那些金屬芯片的世界,對於每一個機修技師的雙眼來說,都是一種折磨。而且他往往一旦專心與金屬芯片的世界後,便會有些忘記時間的存在,所以此刻的雙眼都有些發紅。
“去休息一下,看看風光,舒緩一下眼部的肌肉。”封餘揉了揉花白的頭發,很滿意於許樂的速度和專心。在這大半年裏,香蘭大道修理鋪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許樂在這個偏僻的礦坑裏進行操作,而封餘隻需要呆在鋪子裏,每到周末才來指點一下,漸漸的,許樂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比封餘這個軍中的機修師更要快了。
許樂嗯了一聲,從牆壁的冰室裏取出兩瓶果汁飲料,跟在封餘的身後,向著礦坑的上方走去。
聽著前方不停響起的金屬碰撞聲,他忍不住抬起頭來,然後又看到了大叔身下那條極為拉風的破爛牛仔褲,以及被牛仔布包裹的極為緊繃的臀部,還有……一大串鑰匙,五星刀之類的金屬事物,在空中不停地擺動,時不時撞在那個大屁股上,發出令人厭煩的聲音。
他一直不理解封餘為什麽要把自己塑造成這種形象,然而封餘對他說,劍客手中的劍,槍神手裏的槍,從來不會離身。他們這些機修技師,自然不能讓工具離開自己的身體……其實許樂明白,這位大叔隻是覺得這副翹臀風鈴的風姿格外男人,可以吸引那些寂寞少婦的目光。
天時已經晚了,東林大區上方的光芒漸漸黯淡,暮色漸紅漸深,在封餘身後的一大堆金屬上麵,反射出令人眩目的光澤。許樂本來就不怎麽大的眼睛自然地眯了起來,看著那個爬坡有些吃力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兩年前自己傻乎乎走進那個修理鋪的時光。
他和封餘的關係有些古怪,不是學生與老師的關係,但是他確實從封餘的身上學到他最渴望的關於機修方麵的知識和實踐經驗。
雖然修理電器對於他的理想,那個成為戰艦機修輔官或者是進入首都星圈謀求美好生活的理想,沒有絲毫幫助,但至少許樂從那個小小的修理鋪裏,獲得了很多平靜和滿足。
許樂也不算是封餘的雇工,因為封餘從來沒有給他發過薪水,隻是在冰櫃裏留下了足夠的食物,從待遇上來說,少年隻能算是香蘭大道修理鋪最可憐的包身工……然而這兩年裏,許樂確實替那個修理鋪掙了不少錢。
“征兵考試報名,如果是機修士官的話……政0府隻報銷百分之四十。”許樂看著大叔的背影,鼓起勇氣說道:“隻有兩年時間了,我總要存些錢。”
這句話的潛台詞自然是希望修理鋪老板能給自己發些薪水。然而封餘頭也沒回,直接拒絕:“當初是你哭著喊著要我教你,我有想過向你收學費嗎?”
真是個無恥的人,比我更無恥。許樂在心裏這樣想著,然而想到當初他跑進修理鋪,抱著老板大腿不放時的無賴勁兒,他也沒什麽勇氣再提薪水的事情,無奈地歎了口氣,往前跑了幾步,坐到了封餘的身邊。
他們兩個人此時坐在礦坑的最上方,身後遠處是一大片城市建築的影子,隻是無比遙遠,所以格外模糊。他們的身前卻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草原的深處可以看見參天的樹木,大自然清新的景象,此時正在暮日下散發著火一般跳躍的感覺。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封餘沒有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果汁,而是又點燃了一根香煙,美美地吸了一口,貪婪地看著眼前的草原樹林,說道:“東林大區至少有一千家修理鋪,你為什麽當初就偏偏看中了我。”
許樂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事情過了兩年,他才會想到問這個問題,停頓片刻後低頭說道:“當時咖啡館裏的真空自動門壞了,後來聽說是你修好的,所以我就去找你。”
“那個門誰都會修。”封餘頭也未回。
“也許是你修那個門的時候太高興……”許樂笑起來顯得格外真誠的那雙眼睛裏忽然閃過一絲狡黠,“B2口的無膠真空接縫做的太漂亮了,偏移值在千分的級別上,這比民用的標準高了兩個等級,甚至比軍方標準都要高一些。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老板你不是一般人。”
封餘有些吃驚,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舉手似乎想要打他的腦袋,最終卻隻是揉了揉許樂黑黑的亂發,說道:“你真是個瘋子,誰會想到去量那個東西?”
“大概是直覺?”許樂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就是覺得那扇門有些什麽說不出來的怪異,剛好那時候手頭有一筆錢,所以去買了個定光分檢儀,一量就量出了古怪。”
“最小的分檢儀,也不可能塞到門下邊,我很好奇,你是怎麽量的?”封餘明顯來了興致。
“呃……”許樂尷尬地沉默了一陣後,說道:“我請李維幫忙,半夜把咖啡店的那扇門拆了下來……當然,當天夜裏,我們就又安回去了,我可不是小偷。”
封餘忍不住笑出聲來,問道:“可我在那扇門上裝了防盜器……”
“藏在夾層玻璃裏的那個?”許樂不好意思的低頭回答道:“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也……拆了。”
封餘忽然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身邊的少年,許久沒有說話。兩年前的許樂還隻是一個通過在圖書館裏死背各項工藝流程和規範標準的自學者,居然就能拆掉自己安裝的防盜器,看來先前在沙發上的那個判斷,真是沒有錯。
幾頭雄壯的野牛,此時披著暮色凝成的光芒,緩緩地從樹林裏遊蕩而出,向著礦坑的方向行了過來。
許樂和封餘兩個人同時停止一切思維和行動,隻是怔怔地看著這幾頭野牛,臉上散發出一種叫做貪婪的目光。
“大叔,我們已經半年沒吃到新鮮的牛肉了。”許樂吞了一口口水,試探著問道。
封餘站起身來,看著廢棄礦坑下方和草原間的一條綿綿無盡頭的金屬隔離網,臉色異常難看,悲痛說道:“我這一輩子,最討厭聯邦兩條法律,其中一條,就是那個該死的野生動物保護法。”
許樂忍著笑,仰臉問道:“還有一條呢?”
“第一憲章。”
說完這句最囂張的話後,他便帶著許樂以一種惡狠狠的姿態,向著隔離網那邊的野牛走去。
間客 作者: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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