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允我未來
之一
如醉可忘懷
請允我沉醉笙囂
那冷冷清風吹飄雪
再回首亦是舊人癡夢
這痛刻骨錐心
這愛如癡如醉
再一次 再一次
輕輕相擁
錯過痛過醉過
然後
一直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隨著假期結束,氣溫也隨之降低。爸媽他們回來之後直說在外麵玩得盡興,還要我回家去幫忙看照片然後拿去放大加洗,我拿堆積了一個假期的工作太多沒時間為推托,要是被媽媽看到出去玩還能把腰給扭傷肯定被念得煩死。
早上到公司的時候因為去得還早,先喝開水暖胃,然後衝咖啡提神,端著咖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正好藍小妹到公司,看見陳某人桌上誇張地可以送去新開業的店鋪當賀禮的花束蠟筆小新似的驚呼,“天,誰這麽大手筆?陳某人你走桃花運啦,什麽人送的?”
陳某人笑了笑,然後望著那束似乎堅決執行‘物大為美’標準的花,從中間找到一張紅色小卡片,我湊近看了眼,不好意思明目張膽,隻瞄到‘美女……’怎麽樣的字句,陳某人掃了一眼,瀟灑地一丟卡片,“不認識。”
瀟灑至極,有些事大概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想要嚐試一次吧,比如拿著鈔票毫不在乎地砸死某人,比如對著仰慕者輕描淡寫地說句不認識。
藍小妹被這種瀟灑震得哇哇叫,直呼也要對某個人實行一次。
陳某人看著我端著咖啡的模樣,撫著下巴狀似深沉,“沈秦,你最近的穿衣風格挺後現代化的。”
目光釘在我的腰帶上,因為已經可以起身慢慢走動,所以還是堅持來上班,但人多還是怕再度撞到什麽,所以在衣服外紮上了寬皮帶,看似裝飾實則保護,小染帶了各種時尚皮帶讓我選,問題還是挺怪異,我苦笑,“腰受傷所以隻好小心點。”
她笑得曖昧,“你是幹了什麽會傷到腰?看來假期收獲不少啊。”說完還色迷迷地上下打量我有沒有因為某種滋潤變得更加水靈。
搞得藍小妹也用怪異目光瞧我,仿佛在說‘原來沈秦是這種悶騷型啊’。
無力又好笑。
“要是真的因為這種原因我就認了。”
“不是嗎?早晚還有人接送的。”一副‘我看見了,別想抵賴’的表情。
這人就是擺明證據確鑿別想申冤的架勢來逼問我的,我無奈道,“如果你看得更仔細的話應該會發現副座上的女人不是我。”
因為怕人多又被撞到傷處而不敢去跟人擠公車,已經做好了搭車上班的打算,結果小染竟然很細心地考慮到這點主動要求開車送我,一想到她可怕的車技我覺得坐公車都比較安全,最後抓了公司跟我比較近的邵臣當司機,剛好關雅也一起搭順風車就不覺得有多尷尬。
邵臣那人看起來挺精明,在感情方麵其實還是有些遲鈍,他說關雅前陣子和男友鬧分手,純粹是想刺激男友才故意親近自己,僅是這樣不需要連嫉妒都表現得那麽真切吧。
在脆弱的時候,在某一個瞬間也會看著邵臣的那張臉有類似動心的心悸,隻是忍著那瞬間的動心,不去輕易給予承諾或者暗示,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就會完全絕望,會選擇一個愛我的人共渡餘生,然而,此刻,我還是相信,會有奇跡,會有愛我的和我愛的人存在,且,未來有他陪伴。
*****
下班後與陳某人一起走出公司的時候看見一輛車停在路邊,車裏探出一張臉,然後聽見熟悉的聲音,“小秦。”
我詫異看著出遊後僅來過一個電話的蕭磊,他人眼裏喜歡著我的蕭磊事實上對我冷淡地比不上一個更加親密的朋友。
“咦,這個是新麵孔嘛,長相不錯,又有車,值得考慮。”陳某人在旁邊煽風點火。
“有車族多了,如果不是怕麻煩我也買得起。”買房買車,多少人追求的不就是這個,買了又能怎樣?房子要留給子孫,車子要天天跟養兒子似的供著,我吃飽撐了才會撿這個麻煩。
“別嘴硬了,有方便幹嘛不用。”
“介紹你認識?”
“介紹是必須的,目的有所偏差。”陳某人笑眯眯說著,先我一步上前彎腰笑眯眯同蕭磊打招呼。
蕭磊很得眼色,“小秦的同事?上哪去?不介意的話我送你一程。”
“那就太感謝了,‘小秦’你說呢?”朝我笑嘻嘻眨眼,將‘小秦’兩個字念得特別邪惡。
忍住沒將‘關我屁事’幾個字扔給他,笑容滿麵地恭送他們,“二位就慢慢去逛,順便來個燭光晚餐也好。”
“嗬嗬,小秦在嫉妒。”兩人又一同笑嗬嗬看我,顯然陳某人和蕭磊第一次見麵,問題是這兩人默契得過分。
“怎麽突然來?”
“奉命來逮人,一桌人都在等著你呢,也不用等邵臣了,我找崔染香轉達了。”蕭磊下車站在我麵前,擋著我的去路,可能是被我拒絕怕了,直接擺明不答應就硬逮。
我盯著他黑色圓領毛衣,裏麵是圓領白襯衣,還笑得燦爛無比,搞得跟韓劇裏的斯文男主角似的,“你穿這麽可愛幹什麽?”一個流氓還老裝可愛,讓良好市民沒活頭了。
“你……”他沒料到我突來這句話,然後陰陽怪氣地答了句,“我以為你偏好可愛‘小’男生,所以特地裝嫩一次。”
神經病。我心裏暗罵,才問他猜想到的答案,“我媽要你來的?”
下午媽媽打電話叫我回家吃飯被我一口回絕,她沒多說就結束電話,我還納悶這次這麽好說話,沒想到直接派了人來接,我好大的麵子。
“這麽聽我媽的話,不如給她當兒子算了。”其中的原因也很好想明白,蕭磊不回家,他爸媽拿他沒辦法,所以叫我媽媽出麵請大家來吃飯,和我一樣,再怎麽著他也不敢拒絕我媽的邀請。
“我也想,就是怕你拒絕。”
“少嬉皮笑臉,你怕回家我也怕啊,這個樣子怎麽讓她看?”
蕭磊這才想到問題所在似的,然後笑得很沒心沒肺,“別擔心,我會掩護你的。而且,節骨眼上,不去也沒理由。”
“都是你惹來的!”
“能者多勞嘛。”他嘿嘿地笑著,突然就扯著我的手往車那邊走,“雖然抱歉,不過你媽說綁也要把你綁回家,你還是上車吧。”
在陳某人曖昧的目光下我坐進後座,卡在門邊陳某人推我要我坐進去,我動也不動,“前麵坐去。”
蕭磊打開前車門,朝她比了個‘請’的手勢,陳某人坐上車後側頭看我一臉不爽的表情,一副不和我多計較的表情,“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人就不能老實點?”
仿佛很同意她的話,蕭磊也通過後視鏡瞟了我一眼,我客氣道,“比起得了便宜連乖都不賣的人我已經相當厚道了。”
“咬文嚼字。”陳某人不以為意地笑,然後問蕭磊,“我叫陳某人,你呢?和小秦怎麽認識的?”
“蕭磊,我們是老鄉。”他用手指指了指我,沒回頭,隻是從後望鏡中看到他揶揄的笑容,“陳某人……”他狀似思考,然後笑得非常開懷,“你就是陳文筠吧?!”
不是問句是肯定。連一直望著車外不參與他們談話的我都忍不住疑惑看著他。
陳某人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那種感覺特別像是剛才她那笑容是個麵具,而現在麵具破裂,“你怎麽知道?”
“我認識李墨謙。”
“下車下車我要下車。”陳某人慌張地拉車門一副要跳車的架勢。
車停在路邊,陳某人立刻逃跑,像是後麵有洪水猛獸在追,轉眼消失在我眼前,我目瞪口呆,轉頭看一臉好笑的蕭磊,“你就這樣讓她下車?”至少也該停在某個車站旁好搭車。
“如果不讓她下的話恐怕她會跳車。”他實在忍不住笑似的自言自語道,“我還好奇什麽樣的人,原來是這樣的。”
“你什麽時候認識她的?”
“那就早了。”蕭磊賣關子,我隻是看著他並不言語上催促,他皺了皺眉顯然對我的淡然感到無趣,“她前男友是我們係一個師兄,人緣很好,幾乎整個法律係的學生都認識他,連同他的感情事跡也聽了不少,陳文筠和他的故事是相當好的桌上調劑品,可惜我跟她沒緣見麵,但是她的事情真的聽得很多,想不想知道她那個‘陳某人’的叫法哪裏來的?”
確定我絕對不知道這個稱呼的由來似的,笑得那麽得意,真討厭。
“類似‘鄙人’之類的說法?”我和藍小妹無聊的時候也會猜測她名字的由來。
蕭磊笑著搖頭,他隻從後視鏡看我,從那麽小小的鏡子裏彼此對望一眼,應當是很模糊的,但感覺上卻又讓人動彈不得的局促,“師兄有一次回信給某個愛慕他的女生,裏麵這樣寫‘我愛著某人,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那個女生到陳文筠麵前炫耀,說師兄愛的是她,結果陳文筠當時就說那個某人就是她,她叫陳某人,後來也隻準別人叫她陳某人,沒人知道師兄當時暗指的某人是不是她,但那之後不久他們確實在一起了。”
我緩緩笑起來,這賴皮的作法也的確有陳某人的作風。
“你剛才說他是陳某人前男友。”從我認識陳某人起就覺得這個女人很玩世不恭,性格非常惡劣,常常逗得公司裏的男同胞們見了她就要繞道的地步,她的身上沒有戀愛中女性的感覺。其實我覺得之所以大家八卦的目光還沒有關注到我身上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有陳某人掩護了我。
蕭磊沒立刻回答我,而我在想著其他事情,反應過來時車內已經陷入一種奇怪的寂靜當中,我疑問地看他,他才淡然地說,“師兄和另外的女人結婚了。”
話題結束,從公司到我家的路怎麽會這麽遠,天已經半黑,所以街燈全都亮了起來,在車陣中時走時停,沉默卻是一路跟隨。
蕭磊的手機響起來,他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接電話,“……嗯,小秦在車上……嗯,堵車……好,我們會盡快到的……”
我事不關己地看著車外,聽到自己的名字猜到是大人打電話來催,忙示意他把電話給我,誰知道他隻是瞄瞄我搖搖頭,就是不給我電話,“叫他們別等我們,我爸有胃病。”搶不到電話我隻好要他轉答。
蕭磊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小秦說不要等我們了,我們還不知道多久,對,叔你們先吃……嗯,你快快吃完擺好棋盤我們來幾盤……沒問題沒問題,幾盤都可以……”
羅嗦了好久他才放下手機。
“哼……手下敗將。”
得意個什麽勁,令我非常不爽的是我離家的這幾年他和我爸媽的關係實在太好了一點。
“隻要夠水平陪你爸玩就可以了,而且我棋藝進步很大,要不要下一盤試試?”
“誰要和你下棋。”
“不下就不下,氣什麽。”蕭磊對我的壞脾氣不以為意,翻出一個麵包,“餓不餓?先吃一點?”
“不餓……現在吃了等下回去哪還吃得下。”回答地有點硬梆梆的,覺得沒必要,就又加了句解釋。
“又不是山珍海味吃不上也無所謂,你跟你爸一樣胃部神經衰弱,還是別餓著好。”蕭磊把麵包塞進我手裏。
“你怎麽知道我胃不好?”一直都自詡為最為強健的就是胃部,直到上次去醫院檢查才知道自己有胃病,典型的遲鈍過頭。
“看你個性就能猜到了,什麽都喜歡往心裏藏,這樣活得很累。”
“你要是不來煩我我就能獲得輕鬆一點。”這人就是不自覺我的麻煩都是來自他,從遇到他就沒好事。
他十分好脾氣地承認自己是掃把星,接著又委屈抱怨,“我覺得自己已經很低調了啊。”
蕭磊笑的時候絕對不能眯眼,不然會讓人產生對這樣的人怒目相向是很罪惡的事情,蕭磊不能用上挑的語氣跟人說話,否則會勾得人心髒跳動頻率紊亂,當年他就是用這兩樣勾引純真無辜的我,結果幾年後我仍不長進,歎息地把禍害的臉推向前方,“拜托你開車看路,不然絕等不到我餓死。”
聲音相當無力更襯得另一個人笑聲輕揚。
和他到底是緣分真正到來還是僅僅是我麵臨著另一個岔路?他的好感總是似真似假的,就連他喜歡姬婉燕的時候也還是跟著不同的女孩子曖昧著,我又如何去相信他現在確實是喜歡我,就連麵對我的拒絕一次次用包容的笑容對待也不過是花花公子的另一手段吧。
單手撐著車窗看著外麵流動的人群,這城市什麽時候人這麽多了,盡管已經回來一年多了,有時候還是突然覺得很陌生,仿佛自己把自己丟在了陌生的地方。
那種感覺很可怕,就算睡著了都會突然坐起來,害怕再被什麽丟棄,害怕這世界再也沒什麽自己能擁有。
“小秦小秦……”
吵得要人無法睡的聲音,我恍恍忽忽揉著眼睛,然後發現車已經停了,到家了,而蕭磊正彎腰伸手,我往後退,戒備地看他,“你幹什麽?”
“叫醒睡美人啊,你以為能幹什麽?”他眯眼打量了下我們彼此的距離和動作,仿佛看出我的想法,嘖嘖了兩聲,“幾分鍾就能睡著,你上班在打仗啊?”
“公司小職員當然沒有公務員那麽好命。”
“是啊,今天放假睡到快中午真的好舒服啊。”他順著我的話笑眯眯展現了下他的糜爛生活。
“……我也算是納稅供著你們的群眾……”
他還是忍不住大笑,用手擦擦眼角,好像真的那麽可笑一般,“上去吧,他們該等急了。”
回到家大人們已經圍在桌旁了,媽媽一見我就皺眉,“穿得跟個空姐似的,你那是上班的樣子嗎?”
昨天不知道誰謠傳說今天大老板要來視察,害我特地穿了一身拘謹地要死的衣服,白色襯衣,黑色短西裝外套,黑色西裝褲,加玫瑰紅暗花紋紗巾,結果老板跟本沒來。老媽的觀念中就是穿著平板的套裝再加上大領結就是空姐的標準打扮,跟在後麵聽到這話的蕭磊忍俊不禁,手放在我肩上把我推進門笑道,“職業裝都這樣的,小秦比空姐穿得還好看。”
去洗手時我就順手把紗巾扯下來,以免礙著吃飯,蕭磊看到笑笑地說不用扯,然後自作主張地把紗巾抽出來圍兩下係在側邊,打理得很自然,基本上我圍圍巾紗巾這種東西都隻會最傳統簡單那種,“我發現你對打理衣服很拿手。”
“以前在服裝店打工過。”他不客氣地接下讚美。
回到桌上,他刻意留了個不會有人從那經過的位置給我。
飯桌上倒平靜,阿姨說話也巧妙,不鹹不淡地給蕭磊夾菜,“一個人住外麵飯都沒好好吃吧,都瘦了。”
我忍住好笑,才多久啊,就算瘦了也看不出來,“阿姨,叫他一個人在外麵是好事,鍛煉鍛煉獨立生活能力,不然他這樣飯來張手的誰嫁他啊。”
“我瞧你現在飯來不張手也沒嫁出去啊。”媽媽積怨已久,而且非常鄙視我不操心自己盡擔心別人成不成家的雞婆行為。
蕭磊噗哧笑出來,我瞪他一眼他立刻識時務地幫我開脫,“阿姨,小秦她行情好著呢,等她要點頭要嫁一堆人等著呢。”
“她身邊來來去去的我怎麽就沒看見個男人,偶爾有男人出現都是已婚或者快要結婚的。”
“我想多陪陪你們還不領情。”
“你趕快嫁出去吧,我看你就犯愁,都26的老姑娘了,再晃一晃就快30了,真是愁死人了。”
我還‘僅僅’是25歲吧。非常鬱悶地在心裏嘀咕著,同時後悔自己雞婆想為蕭磊說情然後引火燒身的行為,所以我決定把火還是吹到蕭磊身上讓他自己一個人水深火熱好了,“蕭磊都27了,你們多催催他好了。”
“他一個男人急什麽,你能跟他比!”老媽徹底爆發,乖乖,今天在外麵誰刺激她了?而且為什麽原本審判蕭磊的鴻門宴怎麽變成炮轟我了?
“小磊,聽燕子說你有喜歡的姑娘,哪天帶回家看看?”阿姨終於在我難以招架的時候拉了我一把,把話題引到蕭磊身上,成功引起大家的注意。
“別聽她瞎說。”蕭磊笑笑地否定。
“喜歡了就喜歡,這麽大人害羞什麽?改天領回家吃頓飯。”蕭叔發話,我一直覺得蕭叔嚴肅過頭,隻在小時候他還能跟我爸喝上幾杯的時候有笑過,最近幾乎沒見過他的笑容,說實話我挺怕他的。
蕭磊根本沒回答的意思,自顧自地吃飯,眼見蕭叔臉色越來越難看,急得阿姨不停地使眼色,我奇怪地向我媽詢問,她隻示意我打圓場,我靠近蕭磊用手肘撞他腰,他無動於衷,我站起來拉著他,“叔叔,阿姨,我們去切點水果來。”
把他拖進廚房,啪的關上門,他竟然還笑得出來,當年對父母百依百順的可就是眼前這位,今天抽什麽在那玩深沉,我沒好氣地問,“你耍什麽?切水果去。”
這回他倒是聽話地洗水果然後放在砧板上切塊,“我耍什麽了,倒是你別撞我腰,我差點笑得掉下去。”
“你跟你爸鬧什麽別扭呢?多大年紀的人了,別跟青春期的毛頭小孩一樣還跟父母玩叛逆吧。”死沒正經的樣子,看了就有氣。
“你今天是打算審問我嗎?”蕭磊倒也不生氣,隻是笑著看我,靜靜發問,一句話叫我冷靜下來,我發什麽瘋去管他的閑事,“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你總是這樣,想要的也不爭取,一遇到阻礙就退縮,逃避,自己不主動,也不允許別人主動,你這人真讓人手足無措。”
他……說哪裏去了,我驚詫地望著他,他自己也覺察到自己失言似的,才搖搖頭,“我跟我爸的問題你不會明白的,也別管了,我今天會跟他們說清楚的。”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努力賺錢買房子了。”
他又恢複笑容,我還是很介懷,他端著盤子走過來拉廚房門,恰好把我卡在門和他之間,在我未及反應之前,低頭與我平視,認真說,“別想了,你煩的事還不夠多嗎?”
靠這麽近給我的壓迫感十足,我根本沒聽十分明白他的話就先點頭同意了。
等我們回到客廳時,我才慢慢回想起這句話,望著他的背影感動突然滲出來。他知道我是那種胡思亂想很多搞得自己很鬱悶的人,所以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總喜歡逗著我笑。說他細致可那麽久都沒有感受到我的情感,說他粗心卻又總是會有這樣溫柔體貼的一麵。
我媽租了好些韓國電視劇回來,正放著大家一起看,好多韓劇特別適合許多人一起看,蕭磊與阿姨一直有說有笑,卻跟蕭叔淡淡的幾乎沒交集,到底什麽時候成這樣的,他叫我別想,我卻忍不住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因為媽媽說過的蕭叔非要他念醫科他不肯鬧矛盾的嗎?但父子之間真的會因為這個問題而無視對方到這地步嗎?而且明顯是蕭磊在冷淡蕭叔,蕭叔有對他做比這更過分的事嗎?
等他們走後我問媽媽蕭磊和蕭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媽媽的答案和我猜測的一樣,我卻總覺得不是那回事。
“小磊那孩子就是這裏不懂事,跟他爸鬧什麽,不是親生的鬧到最後什麽也得不著。”
“媽!”我製止她,不喜歡聽到這種現實的說法,蕭家是有錢,但是能代表蕭磊這個人嗎?
“我說現實你別不愛聽,兩人一起過日子,距離大了能過嗎?嫁人就要嫁何剛那樣的,踏實讓人放心。”
我沒吭聲,對於有點心虛的我不免覺得這話是對我說的,正尷尬想逃離老媽的疲勞轟炸時手機響了。
“媽,我接電話先不跟你說了。”
接起手機聽到聲音才注意到自己連是誰的電話都沒看就接了。
“你怎麽來了電話?”我奇怪地問,剛才分手,有東西忘在我家了?我下意識四處看著。
“你今晚還是要回自己的地方去住吧?我送你一程。”
“你在哪呢?”
“你家樓下。”
天。距離他們離開快兩個小時了吧,他一直在那?
“那多謝了。”掛了電話,我去穿外套。
“要回去嗎?多晚了,今天住這不就行了?”媽媽聽見動靜看我站在門口,有點驚訝。
“明天上班的資料都在房子裏呢,必須要回去,那我先走了。”
“那好吧,出去搭個車,記著車牌,等到家就來個電話。”
“嗯。放心好了。”
關上門下樓,我家在四樓。因為腰還沒完全好,我走得有點慢,在三層與四層之間的樓梯口處看見了靠在牆邊的蕭磊,沒有習慣開燈,外麵些微星光權當照明,於是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到他竟然也不覺得很突然,甚至心裏沒緣由地升起淡淡的喜悅。
“怎麽站在這?”
“剛才上樓就看見你上得慢,等你慢慢走下來都不知多久了,所以上來接你。”他輕聲說,怕是吵到鄰居一般。
“又不是老人家,下個樓還讓人接。”我瞥他一眼,怕他這樣的寵溺。
“反正這麽黑誰也看不見你不是老人家,不用客氣。”
然後背朝著我蹲下,兩手閑閑搭在膝蓋上,極其放鬆的姿勢,就跟小混混喜歡這樣蹲在一起抽煙的那種感覺,不知怎的讓人很想上腳去踹,所以我不客氣地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然後他輕鬆背著我站起來。
他步子很輕,背著我仍舊沒弄出什麽聲音,或許是這種模糊的黑暗讓我沒有豎起冷漠的盾牌,又或許是外麵清輝如雪般溫柔,我迷失在那份溫柔當中竟也覺得抱著的這個男人令人心安。
上了車後,我才問他,“你剛才一直在這?”
“沒有,別處轉悠了一趟,看見時間差不多才打電話問你的。”
“要是我當時不想回去呢?”
“那就等一下吧。”
“你怎麽知道我要回去?”
“原本就不想來不是嗎?”他瞥向我的腰,原來如此。“說起來,你今晚沒時間找崔染香給你按摩了對不對?要不要我來?我很樂意哦。”
“不勞大駕了。”
我淺笑回駁他的自動請纓。
十月二十日,邵臣邀我參加新天地的新售樓中心的落成儀式,因為爸媽恰好想要買房子,現在住的房子地段好,交通便利,兩個老人住有點浪費,而且還嫌吵,拿去租一個月也有千元收入,所以他們打算在市中心外買套房子,換個格局好裝修好的新房來住,再加上新建設小區打著花園景致的標語,我去看了一些確實不錯,因此相當讚同他們這個決定,然後就一直在積極幫忙看房子。
所以邵臣來約的時候我也欣然同意一起去,內部拿來的邀請卡到底待遇不一樣,到了會場簽名後就有禮儀小姐領著去拿禮品,一個包裝袋裏一份精美的售樓彩頁,一個沉甸甸的禮品盒。
來了不少名人還有些娛樂界的二流明星,所以整個會場也呈現出我很少見識過的上流氛圍,人人熱衷結交貴人或看新奇熱鬧,演示小區樓盤的幻燈倒是沒多少人有興趣,雖說本末倒置,但仔細一想也好理解,反正報紙上隻是登載某某公司在某某級別飯店召開開業典禮,到場嘉賓有某某雲雲等,就和報紙上常見某某公司在幾星級酒店慶祝什麽,看報的人都嘩一聲,好大的氣派,誰又關心真正都發生了什麽事,人人都在走秀。
邵臣認識不少人,攀談中我一概拒認與他是情侶關係,然而人人卻認定我們出現在這裏定是為了買新房做準備,讓人不由好笑,幸好本人不是名流之類,要不照片文字一擺,還有何抵賴的空間。
儀式結束之後我先回公司去取忘在辦公室的手機,拿來一看頓時嚇住,一連二十幾個未接電話,打開查詢,是蕭磊和小染兩人的傑作,我蹙眉,先給小染撥回去,才接通那家夥就呼天喊地的,“沈秦你這個王八蛋,剛死哪去了?”
我把手機拿遠,納悶地看著,發生什麽火星撞地球的事了?居然讓她對我罵髒話,聽見小染又在嚷嚷,我才把手機拿回耳邊回答她,“剛才和邵臣出去了一趟,出什麽大事了?”
“天哪,怎麽就忘了他。”小染哀叫,“被你氣死了,你先回來再說,我正在你家樓下。”
肯定是出事了。 我就立刻攔了車回去,坐在車上又想起了蕭磊也來了一堆電話不知道是為什麽,連忙又給他撥過去,因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心裏有種莫名的焦躁,聽見電話接通,沒心情打招呼直接問道,“你剛找我什麽事?”
“你剛才為什麽不接電話?!”他用比小染更暴力的聲音吼我。
無端被他們兩人先後怒吼,我頓了一下穩住情緒,才冷冷地回道,“我忘記帶手機了,不可以嗎?有天打雷劈到每個人都指著我罵嗎?”
那邊沉默了好久,然後才聽見他疲憊地低語,“算了,你沒事就行了,先掛了。”
然後他就掛了電話,我沒時間去理他發什麽神經,下車後就快步朝我家走,還沒走近就震驚地停在了原地,整個樓房左半邊原本雪白的牆麵仿佛被從空中潑下髒水淋成了焦黃和炭黑混雜的模樣,加之破裂的窗子,原本一幢新樓此刻像是空間變化一般被替換上了一副岌岌可危劫後餘難的慘淡外表,斜陽橫鋪,為這份慘淡更添幾分傷感和詭異,樓下聚了很多人,有繪聲繪色的談論者,也有號啕大哭抱在一起的受難者,還有失魂落魄看著眼前不真實情景的我。
像是突然被世界遺棄了一般,我看著一片劫難的場景,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也許是遭受過太多突然來襲的打擊,現在看到這情景,竟然隻是麻木地產生了‘又來了’這樣的情緒,然後厭倦得不得了,無論付出了多少最後都隻是一場空似乎就是我的人生寫照。
小染看到我,走過來拍我的肩膀啞聲道,“別難過,人沒事就行了。”
我抬頭看著大樓,聲音也啞了,“是五樓?”
相較其他窗子還完好保留的情況,五樓的窗子像被強勁的龍卷風卷過一般,歪在旁邊,上麵的玻璃早就碎了,由下麵看去,整個房間也仿佛被燒成了焦炭。
“嗯,幸好和你還隔了一層。”
整棟樓都變成這樣了,即使隔著一層又能有多好?隻希望有人能對這火災負責,習慣了生活中突然麵臨的各種災難,此刻我隻是現實地考量著接下來該做的事情,申請賠償,另找住處,想著都覺得頭疼。
或許是我的反應太過奇怪,小染在旁邊看著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安慰我還是幹嘛,很無助地看我一點都不像麵臨自己家被燒的樣子,隻是眼睛慢慢發紅,我意識到自己又開始無所顧忌地表現著對自己人生的冷漠態度,小染最怕我這樣的黑暗情緒,也總是想讓我的生活中多一些陽光,可是心中多年累積的陰霾過於濃厚,即使是小染所帶來的光和亮也無法穿透。
不想再讓她為我擔心,我露出一個微笑,撫著她的手臂,“抱歉,讓你擔心了,放心,我沒事的,這點事還打擊不到我。”
這麽一說,或許是緊張的精神這時才徹底放鬆下來,小染的眼淚嘩啦地流了出來,原本震驚難以置信和冷漠無所謂的心情都被她的眼淚衝淡,比起以前發生了事故之後沒有任何人可以和自己分擔,這一次,至少有小染賠在身邊,至少不用再自己呆呆地站在街頭無所適從。
“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鄰居呢?沒有人出事吧?”
“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我來的時候消防車已經來了,但從四樓卷出的濃煙卷在樓房上空,看著真的很嚇人,我就拚命地給你打電話,結果總是沒人接,一想到你可能在屋子裏就快嚇死了。”
“抱歉,我忘了帶手機。”我無奈回答,事情總是這麽湊巧,偶爾沒帶手機一次就出這種事,“先上去看看災情。”
小染點頭,“邵陽在你屋子裏看著,我讓他幫忙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要索賠。”
“不知道原因是什麽的話,政府大概也不會管的吧。”我皺眉,和她上樓,樓道裏還彌漫著一股煙熏的焦味,地麵上也全都是水,白牆上留下了濃煙肆虐過的痕跡,我們沿著樓梯上去,感覺三層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應該是隻有濃煙蔓延下來了,火勢在蔓延下來之前應該就已經被撲滅了,側麵公共樓道的窗子也被破壞了,樓道浸在水中一般,走到自家門前,看到我的門的時候立刻明白為什麽小染要邵陽看著屋子,因為我家的門鎖明顯被暴力破壞。
忍不住皺起了眉,指著門我回頭問小染,“這是怎麽回事?別告訴我說大火中還有人有閑情逸致來盜竊?”
鄰居家的門都好好的,就我家的門變成了這副模樣,讓我心裏充滿疑問。
她紅著眼睛瞪我,“你覺得有這種神經病嗎?”
“那是怎麽回事?”我環顧整個房間,比預想中好太多,主要財物都還在,關鍵是牆麵有被熏黑的地方,又因為浸水,整個木地板差不多全毀了,可能是滅火時水壓太強勁,客廳的玻璃被毀,值得慶幸的是幾乎所有的電線插銷都與地麵有些距離,水淹得也不算太嚴重,沒產生什麽漏電的情況。
小染支支吾吾了一句,“……我也不太清楚,滅了火上來後就這樣了。”
我緊緊盯著她心虛的臉,想起蕭磊也打了那麽多電話,應該也是因為這件事,然後問,“誰通知你這件事的?蕭磊?”
邵陽找了幾個折疊凳出來,讓我們先坐,然後開口對小染說,“都告訴小秦吧,你瞞不住的。”
我狐疑地看著她,這件事有什麽需要瞞我的?聽邵陽這麽說,小染撫著額頭,頭痛的模樣,“蕭磊打電話給你沒有?”
“我剛給他打過。”
“他怎麽說?”
“什麽也沒說。”莫名其妙發了脾氣,又莫名其妙掛了電話,難道……?我指著那門,“是他幹的?”
“他以為我在屋子裏?” 聯想到他前麵的電話突然想明白原因,再想到看到樓房被燒得誇張的樣子,不自覺地高聲,“天哪,大火中他哪來的時間幹這事?”
比起看見自己的家被燒了,這件事更讓我震驚,一連發出三個問句,心裏瞬間被恐懼淹沒,那種濃煙滾滾一不小心就被嗆死的時候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有沒有事?”
我啪得拍著桌子站起來,如果他好好的沒出事幹嘛要人隱瞞?
小染看我驚慌地跳起來,才抓著我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冷靜點,沒事了,已經沒事了。蕭磊那人是九命怪貓,沒事,真的沒事,一點事都沒有,你不是跟他通過電話嗎?”
她抱住我,拚命地安撫我,聽到她的保證我稍稍放心,突然又想到真的沒事他為什麽會在這種情況下回去?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又推開小染,緊張問道,“那他為什麽沒留下來等我回來?”
“因為出了點情況,所以……”
“他現在在哪?”我著急想往外走,問題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他撥電話,小染按住我的手,“小秦,你冷靜點,蕭磊真的沒事,我說的情況不是他受傷了,你先聽我解釋。”
我看向邵陽,他朝我點頭,溫聲道,“小染說的是真的,蕭磊一點傷都沒有,隻是因為他請到警察局去喝茶了。”
什麽?我愣住。
問到蕭磊的新住址後我搭車去找他,腦海裏卻不斷閃過小染說的話。
“我正和邵陽吃晚飯的時候接到蕭磊的電話,問我‘小秦在哪裏’,知道你沒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隻說了一句‘她家發生火災’就掛了電話,我嚇得當場就腿軟了,和邵陽趕來這裏聽人說有人跑進去救人,形容的人很像他,打他電話他也不接,嚇得我直求消防員進去找人,當時就被消防員怒罵,說是沒見過那種不要命的人。”
“在找你的過程中,他以為你已經暈倒在家裏,問同時衝進來救援的消防員借斧頭,人家當然不借,還勸他趕快離開,結果他把消防員一拳揍過去,搶了別人的斧頭,出來後就立刻被押著去派出所了。”
聽到這種話我是又驚又怒,既為他對我的擔心而感動同時也被他亂七八糟的做事方式氣得胃疼,這混蛋就不能讓我少為他擔心嗎?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像什麽都不怕賤命一條的慘綠少年那樣盡做些沒譜的事情。
他住在二樓,我一路快步上去,覺得剛剛好的腰又開始痛了起來,跟他家門鈴有仇似的拚命按。
他打開門站在我麵前的時候,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沒有毀容,沒有缺胳膊斷腿,也沒有拿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見到這樣的他,我一直忍著的眼淚就流下來。
終於在他麵前忍不住哭了出來,這個混蛋,總是要我這樣丟臉。
“小秦,你這是怎麽了?哭什麽啊?別哭了,房子燒了人在就行了,別哭了……”原本一臉冷酷的表情站在我麵前,見到我哭出來立刻變得手足無措,隻懂得笨拙地安慰著我,那種根本沒搞清楚重點的安慰方式讓我哭得更加厲害。
擠開他走進他的房子,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收拾好臉上的淚痕,想回複到自己的冷靜當中,但一開口就忍不住怒罵他,“你腦袋是不是灌水了?做事之前不會先想一想嗎?要是發生火災我會那麽笨躲在屋子裏嗎?難道我不知道在陽台上求救然後等消防員來救援嗎?你到底在幹什麽莫名其妙的事,笨蛋都知道要火海逃生,為什麽你偏偏是反其道而行?”
氣得令人想要暴打他,胃好痛,我捂著胃部,環視周圍,真的有想拿什麽砸他的衝動,他看我一臉痛苦的表情,拉著我的手臂,“好了好了,別生氣,來,先坐下,胃疼嗎?先喝杯熱水吧。”
又急忙忙去倒水,我看著他彎腰從飲水機裏倒水的樣子眼前就更加朦朧了,咬著嘴唇,把那股淚意咽回去。
沒錯。他一直都是行動不經過大腦的家夥,總是幹這種讓我覺得莫名其妙的事,但每次,每次,卻又會被他傻子一般的行為感動。
不管是他為保護我而被揍還是他擔心地竟然闖入火海當中,這些都讓我無法去忽視自己對他的矛盾感情。
“蕭磊,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好不好?”我聲音變弱,幾乎央求他一般。他一直都是這樣,好像從來沒害怕過什麽,這樣無所謂的性格太可怕了,當初還有姬婉燕能控製住他的行為,現在兩人分手了就什麽也不在乎了是不是?就算死了也沒有關係嗎?
“我要是有你那麽聰明,就不是蕭磊了不是嗎?”他臉上掛著落寞笑容,把紙杯遞給我,“喝點熱水。”
我接過杯子喝了口水,“真的沒事嗎?”細細地看他全身,他還是那樣掛著笑容讓我打量,被我瞧得窘了,就側過臉,“好了好了,別看了,真沒事,我哪有那麽不中用。”
“那被扯到派出所又是怎麽回事?”
“沒事沒事,剛好找了個老朋友給擺平了,那哥們也好說話,過幾天找他出來吃個飯就沒事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以後你做事前先三思好不好?不考慮別的,也考慮一下自己現在的身份,到現在還因為打架被抓到派出所去,你這樣怎麽去監督別人啊?!”
“是是,都聽你的,別總教訓我了好不好?這樣喋喋不休地教訓人一點都不像小秦你了。”他委屈抱怨。
“你以為是誰害的?”我瞪他,他又露出‘看看,又瞪人了’的表情,我穩住呼吸,回想起剛才潑婦一般的自己,喋喋不休地一直在罵他,簡直太糟糕了。
捂住臉,感覺到熱度不斷上升。他似乎瞧出來我的困窘,不客氣地笑起來。
“好了,沒出事就好了,我也真的很擔心你。”他摸著我的頭,輕聲說著,被嚇壞的不隻我一個,會擔心對方到發脾氣的也不知他一個,抬頭恰好望進他如水溫柔的眼裏,我低聲說出想要對他開口的感動,“我很感動你的擔心,但是還是一句話,請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如果因此你出了什麽事,到底要我怎麽辦?”
他怔怔看了我一會,突然撥開我的頭發,吻我額頭,“對不起。”
我瞪大眼下意識後退,他眼裏閃過苦澀,然後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今晚你住哪裏?”
“小染那。”
“怎麽不回家?”
“回家後再想搬出來就難了。”
在回程中,尷尬的氣氛一直持續著。
之二
時間或許無法戰勝真情,但時間能檢驗真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次陪邵臣去的那個售樓儀式上認識了些大老板們,當時渾然不覺有什麽,後來工作上卻發現帶來了便利,有人指名要我做某一項設計工作,那時候終於明白所謂的指名原來不僅僅代表那個人的能力有多出眾。因為很需要錢,所以完全不客氣地接受了更多的工作,那天之後不久蕭磊也打電話來找我幫忙,後來也會想那個尷尬的事情過後他突然提出的要求應該不是簡單地請我幫忙吧。
從回家遇到他起,他就很自然地融入到我的生活當中,若說刻意也不見他多積極,偶爾找我吃飯看電影逛大街,比邵臣那不溫不火的追求還要冷淡,不同的是蕭磊的邀請總是很正當完全找不到理由去拒絕,見了麵又總是能勾起人心裏曖昧的一些幻想,而他卻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爛表情。在這樣的相處當中我對他的態度不斷地在軟化,原先的設定明明是跟這個人井水不犯河水權當點頭之交,為什麽會慢慢進入到那種無法拒絕的朋友關係當中?
坐在咖啡廳裏等蕭磊來的時候,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已不由得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好遠了,而最終的盡頭是什麽在我看來也還是未知。
無法去下決心做什麽決定,是因為無法望見未來。
快到約定時間時,蕭磊出現在門口,他穿了一件深褐色手工粗線高領毛衣,深藍水洗牛仔褲,中午的陽光充足,他站在一片碎光當中相當地不經心地張望著咖啡廳,很讓人不禁想要微笑的畫麵。
看到我已經坐在窗邊了好像有些驚訝,徑直走過來拉開椅子,“你怎麽這麽早?”還看了看腕表,以為自己遲到了。
我笑著把menu遞給他,“我剛在附近辦了點事,懶得多走一趟就在這等著了,所以咖啡也先要了。”
“那你應該早點給我打電話要我提前來啊。”
“沒關係,反正我也想先一個人坐一會。就這樣穿著過來的?”外麵陽光雖然燦爛,但氣溫不高,他這身可真夠要風度的。
“外套在車上,中午還是挺熱的。午飯呢?你要點什麽吃?”
“不用了,談完準備回去吃。”
“回去還要自己做多麻煩,而且崔染香和邵陽甜蜜的午餐時間你去湊什麽熱鬧。”他點了自己要的套餐,然後又把菜單遞回給我,“吃完再回去好了,要是你趕時間,等下去哪我送你。”
被他這樣說,也不好再拒絕,大周末的也沒什麽理由可推托,點了一份脆皮雞腿飯,這家店的裝修非常好,單張長約一米的深色實木桌兩旁是和桌子等長的沙發,整個裝修又是寧靜的古樸色,常有沒事約著朋友在坐在這裏一天的人,還有拿著筆記型電腦在這工作的自由職業者。
從窗簾布幔中穿透而來的陽光更帶來適宜的活潑因素,處在這樣的環境中幾乎不想挪位了。咖啡送上來之後,蕭磊才說明約我出來的事,“一個朋友的酒吧重新裝修,想找人給畫個畫裝飾一下,我想來想去認識的能做這件事的就隻有你了,幫個忙吧,畫個壁畫,價錢可以慢慢談。”
我驚訝看他,瞧他說得輕鬆,“壁畫那種我哪有本事畫?”
“也不是多正式,其實就跟你們做設計一樣,隻要能第一時間抓住人的眼球就行了,那地方你也去過,就是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啊?什麽地方?”我好奇,他怎麽知道我去過哪些酒吧。
“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們去過一家叫‘九月’的酒吧,記不記得?原先常一起去那晃的朋友把店盤下來了,以後可以常去坐坐,給你優惠。”
“說得好像你是老板。”
“要不就等下去看看,然後你再決定?”
“行。”
吃過飯,我們直接走路過去,都在商業街上,距離不遠,看到窗戶上仍然保留的那段英文我一時覺得非常地感概,就算是物是人非,也總有特例存在。
進去後,裏麵呈現出正在裝修的情景,比較突兀的存在是一個背對著我們穿著棗紅色半長緊身毛衣下麵搭配長靴的女人,蕭磊叫了一聲,“楓葉。”
她轉身過來,眉眼流轉間不經意就瞬間吸引住人的視線,看到我們很熱情地走過來,好奇都放在了我身上,“啊,這位小姐很眼熟。”
我回了個微笑,不以為自己認識這種發光體,蕭磊卻開口,“以前帶她來過一次,你居然能記得,難得。”
“小秦,給你介紹下,她是封曳,九月的老板娘。”
“楓葉?”我問道,這名字很奇特,藝名?這女人的外表和老板娘這個惹人遐思的稱呼都讓我不由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開封的封,搖曳的曳。”封曳解釋,看著我眨眼,仿佛看出我未出口的那點疑問,“你就是沈秦吧,我就知道磊子要找你來。”說著還拿手肘去撞蕭磊,顯然關係非常,因為他們站一起很和諧,所以我終於想起來了,是那個當年讓我頗好奇她和蕭磊關係的女人。
“封?你和小黑是?”
她大笑起來,“還是你的反應快,小黑是我老弟,以前很少有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
沒錯,兩人給人的感覺太不一樣,封曳是走進人群的,而小黑是遠離人群的,若不是封這個不多見的姓,我也想不到。
“以後多來捧場,給你貴賓待遇。”封曳是很豪爽的女人,笑得熱烈,我對這種真誠得可怕的人總是沒抵抗力,遂笑著回答,“酒水免費嗎?”
她沒料到我的回答,驚訝後又豪爽道,“如果是蕭磊這酒桶就不敢了,你的話相信不至於讓我破產。”
我還是笑著並不說什麽,她挑眉,“要是你也那麽能喝我就完蛋了。”
最後笑出聲的是蕭磊,“放心,她絕不是我這種墮落分子。”
我答應了幫忙畫裝飾的活,雖然錢不多,但是封曳的個性讓我喜歡,而且她是小黑的姐姐,對於小黑,我始終把他默認為同樣境地的天涯淪落人。
封曳打算在十二月初正式開業,裝修時間很趕,而不到一個月畫一麵牆對我來說也有些吃力,我的工作多是在電腦上進行,不管多大的招貼畫都能縮小來看效果,也長久地不再自己一筆一筆去填色,所以基本上有時間都趕去她那裏畫畫了。
在牆上畫畫和在紙上不一樣,因為麵積太大,要保證畫出來的效果和在小圖上的小樣一樣不太容易。小酒吧裏又不可能提供升降方便的自動電梯,基本上必須爬到梯子上畫一筆以後再爬下來看看效果然後再上去畫,接著移動梯子,很費時也很累。
蕭磊第一次看到我畫畫的場景時,那時我已經拿炭筆畫好底線,爬上梯子塗色了,看到我上上下下來回折騰,皺著眉抱怨,‘早知道要這麽畫怎麽也不會來找你幫忙’,然後去跟封曳協商換人來畫,可想而知被拒絕了。
雖然我也覺得畫一麵牆才一千塊很劃不來,但是在酒吧裏畫了兩天後感覺很新鮮,大學的時候跑去選修一直喜歡的繪畫並沒有想到有一天可以靠它來吃飯,但現在的工作更多的是用軟件繪圖,真正像這樣手繪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基本上我是畫得很開心的,出錢請人在自己的牆上亂畫,我倒是沒這個勇氣。
封曳走過來遞了一杯顏色很漂亮的東西給我,我揚眉,“酒?”
“哪敢。”她笑,“那家夥生怕我把你變成酒鬼。”
我接過封曳給的飲料,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好喝,以後就點這個。”
“更好喝的還有。”封曳笑道,抱胸看著已經畫好的部分,“你這畫得是什麽?”
“嗯……抽象風格。”所謂的主題其實不過是個人看到的感覺。選擇抽象風格來畫一是因為能夠比較隨意一些地去完成人物,在這麽大牆麵上畫具象派的話絕對會要我的命的,二是我很喜歡以前看過的一個人解釋抽象畫的概念,他說抽象畫卻無須借助任何外在形象,它本身就是一種美的存在。換一種說法,抽象畫是人的一種本能,正如你不知道為什麽高興時會微笑、悲傷時會流淚,不知道為什麽會愛一個人,因為它是你生命的本能。
每當我不知該如何去解釋不應該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感的時候總是逃避似的把它推到了本能上麵,而這本能也讓我無比害怕。
“聽說你過去成績很好,為什麽會選擇畫畫?”
“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老媽也很想不通,明明是名牌大學管理係的畢業生,為什麽到了最後就在幹美院出來的人幹的事?人生在進行的時候無意間就偏轉了方向,我無力控製。
“你這人真有趣。”她笑道,“對了,我想給酒吧換個名字,有沒有好建議?”
“繼續用以前的名字就好不是挺好,但如果硬要替換……情未濃如何?未到濃至轉薄的時刻其實是最好的狀態。”未濃的感情可以用更加旁觀的心態去看待自己和別人的感情,若用情過深則難免因得到不夠而心生各種不滿。
封曳抱胸聽著,靜了一會才伸手拍著我的肩膀,笑容給人破碎的錯覺,“好好,我喜歡這個名字。”
看她笑著離開,總有點衝動想要問她和蕭磊之間的關係,與身份上,蕭磊和小黑是哥們,按理說不應該和封曳有什麽特別的關係,但多年前玫瑰色的那一幕卻也讓我記憶深刻。
不被拉起應酬的時候蕭磊也會來這裏幫忙,幸好有他來,幫忙去調我根本攪不動的乳膠漆,或是幫我推梯子,那時候封曳通常是遠遠看著,然後送來水,我猜平時給我喝的飲料中還是微含一些酒精的,所以蕭磊出現的時候連那漂亮的飲料都沒有了。
時間基本上都在搬房和業餘私活中度過,雖然保險公司有賠償,政府也會負責重葺大樓,問題是我不可能借住在小染家一直到房子修好,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先租下新房子,盡管邵陽和蕭磊都最大可能地提供幫助,但光是生活用品消耗就已經不少了,此時我的賺錢動力非常充足。
周五蕭磊來接我去吃飯,和一幫老人家。下周姬婉燕擺酒,蕭磊爸媽作東先擺一桌,人挺多,老鄉都被請了去。
因為蕭磊也搬出去住,兩家人便決定隔一段時間就把孩子叫回來吃一頓飯,聯絡下感情,兩家人輪流請客,人多還熱鬧。他們覺得我和蕭磊的關係還不錯總是我還沒提就派蕭磊來接我,特別是阿姨每次都讓他充當大哥的角色,沒事就要多照顧我一些。
十一月中旬了,天氣已經夠冷了,穿一件昵子大衣還是勉強了些,但開始穿羽絨服又太誇張了。天空的跡線壓得有些低,霧藍和霧白色抹得整個天空有些壓抑,公司正門前一向熱鬧,紅綠相錯的街磚延伸到馬路邊,呼嘯而過一輛輛公車,天冷坐車的人也多了,我邊等蕭磊邊習慣性四處張望。
陳某人從我身邊走過,招呼都沒打,我正想叫住她,才喊出一個字,就看見她前進的方向是個男人,所以放棄了叫住她的想法。
讓蕭磊去查陳某人喜歡的那個男人的近況,那男人離婚了,聽說結婚不到兩年就離了,小孩都沒有,在本市一家公司裏做顧問的,把這情況告訴陳某人,怎麽說也是有點私心地希望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的happy end,陳某人卻是意興闌珊,“這時候跑回去和落井下石差不多,總算是真心待過的人厚道些,以後怎樣順其自然吧。”
倒是教訓我和蕭磊兩個看人熱鬧不安好心似的,我哭笑不得由得她去,隻是要蕭磊把陳某人的聯係方式輾轉給那男人知道,兩個人能在一起不容易,要錯肩卻是很簡單。無論如何,我也隻是希望世間的遺憾可以少些。
有些後悔沒順便要蕭磊給我看看那男人的照片,最好能比對一下。
“我瞧這滿大街的沒有長得比我帥的,你看了半天到底在看什麽?”
蕭磊站在我身後和我同樣方式望著街上,看樣子站了好一會了。
“你神經病啊,來了也不吭聲。”我笑罵,他半搭著我的肩膀帶我上車,每次需要過馬路的時候,他總是下意識用手搭著我的肩膀,好像我是小朋友一般。
問他他就笑眯眯不懷好意地回答‘一半時間都在發呆的人實在讓人難以信任她的安全意識’,發呆又怎樣,這麽多年我還好好活著。
走到車邊蕭磊遇到熟人,男男女女結伴而行,像是要去集體活動,我沒注意,低頭等在他身邊,和蕭磊出去總容易遇到這種事,他人麵廣,每走幾步總會停下來寒暄幾句,逛了幾次後我已經習慣這種情形,幸好他的朋友都不算八卦,看到我並沒有很惡俗地問是蕭磊的什麽人,不知道是不是他身邊跟著女人的場景很常見。
“蕭磊你十一放了所有人鴿子,今天又拋下我們太不夠意思了吧,而且還跟漂亮小姐去約會?” 其中一個男人搭著蕭磊的肩膀開玩笑,在我好奇看過去的時候朝我眨眼,頭發留得很長,眉眼間不經意的挑逗,雖然長相算不上得天獨厚,但氣質蒙騙人,身材也是修長有型的,穿著韓國風格,殺人於無形啊。
我站一旁欣賞著帥哥,對於他們丟給蕭磊的難題既不解釋也不掩飾,反正不關我事。
“人家現在有家了,還跟我們混什麽啊,顧四你還廢話什麽。”如果語氣再調侃一些權當玩笑,可惜小姑娘全身散發著一種非我族類的氣息,讓人很難忽略那股醋味。
我偏頭去看,舒宣心裏不痛快,但看到我還是不好意思擺出凶巴巴的表情,垂了頭當作沒看見,這大冷天的穿一件格紋短昵子大領外套,裏麵露出綠色高領薄衫,底下是黑色昵子短裙,深藍色的靴子,青春得令人側目。
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蕭磊,他突然就伸手親昵地撫了下我的臉,“你先去車上等,我馬上過來。”
遞給我車鑰匙,我沒好氣地拿鑰匙時想借機捶他一下以示對他拿我當擋箭牌的抗議,誰想他料到似的輕輕合上手,連同我的,仿佛情侶間的小動作,我臉騰得竄起熱度,這人……當著別人的麵做什麽。
趕緊拿著鑰匙走人,心裏有鬼似的總覺得身後無數道目光在紮我的背。
今天街上人多得莫名其妙,多是一群群人熱熱鬧鬧簇擁著走,我站在街邊轉角,並沒先去車上,隻是隔了距離等蕭磊和他的朋友寒暄完。
街的對麵走過一對男女,兩人皆是好氣質,不由引得人眼睛跟著轉,我蹙起眉拿出手機打給小染。
“你現在在哪呢?”廢話不多說直接查人。
“帶著大寶二寶吃肯德基呢,你要不要來?”
“怎麽不叫邵陽陪著你?”
“他忙著,哪裏顧得上我。”小染冷笑,“今天光棍節你要不要來一起吃飯?”
“光棍節?今天十一號?”我恍然大悟,難怪一堆年輕人吆喝著去喝酒,“和邵陽發生了什麽事?”
“你要是沒看見也不會打電話問我吧。”小染不是遲鈍,隻是常常裝傻,“小秦別說他了,也別問我為什麽,我根本不知道他現在這麽做是在幹什麽。”
“邵陽受歡迎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我看你們還是好好談談的好。”邵陽會是那種借著自身條件就玩弄女人感情的話早就被小染那情感潔癖的家夥打死了,問題是——婚期都定下來的兩人現在到底搞什麽鬼?
“再說吧,你要不要來?”
“不行,家裏大人要去吃飯。”她都這副聽天由命的態度,我急個什麽勁。
“那就算了。”
掛了電話才發現腿邊有大型類犬型生物,我抱胸俯視他,“你偷聽上癮了?”
“我趕快結束談話怕你等沒想到你倒是講電話講得開心,哼。”起身故意低頭看我,像是對我剛才俯視他的表情很不滿,“跟崔染香打電話?”
“嗯。”
“別人的感情問題你過問那麽多,有時間怎麽不操心自己。”我們坐上車,他看著窗外轉彎。
“偷聽就算了,哪有人這樣大喇喇將出來的。”有些人就是欠扁,想著剛才看到的情景,動作也不是太親昵,邵陽不是習慣肢體接觸的人,至少他們之間沒邵陽和小染之間的那種親近,真不知道是我們都多想了還是事情真的出乎意料。
想著小染和邵陽的事,我對蕭磊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很久,終於忍無可忍地敲上我的腦袋,“別想其他人的事了,邵陽那人要是決定了什麽就算你在這想破腦袋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吧。”
我回頭看他,慢慢露出笑容,見我笑得別有深意,蕭磊又開始皮癢,“你打我吧,別笑得這麽陰森。”
“你呢?原本是打算跟你朋友出去喝酒的吧,怎麽又突然改變主意?”
“我媽下令我能不從嗎?再說了陪你吃飯有趣多了。”挑起一邊眉,笑得頑皮,而拘謹的唇角又泄露出他的一點緊張。外麵是沉鬱的天空和散發著冷寂的街道,蕭磊的笑容卻有使整個空間變得柔軟的力量,我瞧著他的笑總是忍不住想跟著微笑,硬是把一群人省略掉,我還真想讓大人們聽聽他的話。
“陪我一個老女人有什麽樂趣,人家小姑娘看著多可愛。”瞧那盈盈的大眼瞧著蕭磊,我要是他哪還看得了別人。
蕭磊突然抖著肩膀悶笑,隻差沒打手去砸方向盤,我拽著他的手臂,顫聲道,“拜托你聊天歸聊天,開車小心點。”一路蛇行,他開得不怕,我坐的怕。
“要不是知道你不會為我吃醋,還真會飄飄然啊,老女人……我的天,說給阿姨她們聽不知道會看見什麽表情。”語氣中還是抖落出一串笑意。
笑了一會他收斂笑意,遞給我一麵鏡子,我不解地看他,研究他車前的盒子,百寶箱一般,上次還翻出麵包。
“你要是稱得上老的話很多人都要去上吊了,女大十八變你絕對擔的上,小秦你越來越漂亮呐。”
回家後,大人們常常第一句話就是長大了,變漂亮了,我都當那些是客套話,從沒一個人像蕭磊說得這麽令人臉紅。
“怎麽?回來後沒人這麽說?太沒眼光了啊。”這人笑得讓我想拍掉他的笑容。
“有倒是有,沒人像你說得這麽直接。
“我沒文化啊,說話不懂得修飾,有什麽說什麽。”
“你會因為我變漂亮而喜歡我嗎?”他對我的曖昧和好感僅僅是來自我這張比過去精致的臉嗎?
車停住了,我先下車,蕭磊找地方去停車,微笑地站在路邊等他去停車,他卻搖下車窗招我過去,我走過去彎腰聽他講什麽,他突然撫著我的脖子要我低頭,我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到幾乎為零,我震驚地看著他近距離的眼,他的眼顏色很深,如幽譚,轉著笑意的時候幾乎可以讓人溺斃在那抹溫柔當中,然後一個輕如蟬翼的吻擦過,或許並沒碰到,隻是過於貼近的距離讓他的唇開合幾乎摩擦到我的唇,“不會。”
目光有些迷惘,我站直身體,看著他的車開去停車場,‘不會’是什麽意思?
撫著唇,一瞬間的柔軟並沒什麽實在的意義,太快,感覺都沒捕捉到便結束了,隻是那股濃烈的兩人之間激蕩的磁場讓我的心無法平緩下來,我撫住心口,想要壓下去那股喧囂的燥熱。
蕭磊走過來我正低著頭,隻看得見他胸以下的部分,自己是下意識地擺出了防備的姿態,用手隔離出他和自己的距離,我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大躍進。
“小秦……”蕭磊的聲音響在頭頂,我沒抬頭,隻是瞪著他的黑色風衣悶悶回答,“什麽都不要說。”
他一手抬起我的下巴,一手點在我唇上,動作如同眼裏蕩著的那片溫柔一般,我卻周身都給定住了似的僵硬,“如果我喜歡你隻會因為你是沈秦。”
“走吧。”他先邁步,我還愣在原地,他向後伸手直接拉了我就走,耳根好似在發熱。
如果?是假設還是事實?
蕭叔訂了桌子在家和居,我和蕭磊到後姬婉燕還沒來,放心下來,挨著媽媽坐下,蕭磊厚臉皮地跟著我坐。
“男人那邊喝酒去。”我暗裏推他。
“等下我還要開車,不喝酒了。”他對爸爸們搖頭,扣下酒杯表示決心。
“晚上了沒事,喝多了就打車回去,車放這邊丟不了。”
“現在小偷猖獗,上次把車放在外麵,第二天去連油都被抽光了,開回去停著我才放心。”蕭磊是硬賴在我身邊不肯挪位置,還掏出幾張美容卡送在座的媽媽們,立刻收買了大人的心。
他要遞給我我直接轉送給我媽,“算了吧,給我肯定是放到日期過了我也想不起來去的,就別浪費了。”
“那你這是麗質天生啊,媽,你看小秦是不是變得比以前漂亮很多。”他提起剛才的話題,王阿姨瞪他一眼,“你阿姨長那麽漂亮,小秦能醜嗎?倒是你小時候人人說俊的,怎麽越長越醜。”
“小磊看著多精神,瞧他皮膚多好,打扮也精神,跟電視上的韓國人一樣。”我媽立刻也恭維回去,兩人誇對方孩子誇得開心得很。
我低頭笑道,“說你像韓國人到底是醜還是好看啊。”
“當然是好看了。”他立刻回道,“你不知道現在流行韓劇嗎。”
一副我孤陋寡聞似的表情,我笑得不懷好意,“我倒是知道韓劇是出了名的荼毒人的審美觀,明明一個醜男看到最後也變成了帥哥,就不知你屬於哪種。”
“我屬於情人眼裏出西施那種,對不對?”趁著大人們沒注意到我們他低聲在我耳邊玩曖昧。
“叔叔阿姨,抱歉,來晚了。”姬婉燕和張均邑來了。
“沒事沒事,你們年輕人工作忙。”王阿姨笑著說,同時要服務員上菜,這番話說得我和蕭磊兩人真是閑人啊。
“均邑,來點白的?”姬叔叔倒到女婿麵前和藹地問,張均邑還沒說話,姬婉燕就回答了,“爸,他今晚還是去值班,別給他喝酒了。”
“叔,我來倒,哪有讓您給我們倒酒的道理。”剛才一直強調說不喝酒的蕭磊還是抵不過大人的威逼利誘,口口聲聲說隻喝一杯,我看他是不可能隻喝一杯的。
“讓你叔倒吧,他嫁女兒開心些呢。”王阿姨調侃著,姬婉燕卻是落落大方地不見羞色,張均邑也是一直笑得有禮。
他們兩個是今晚的主角,以茶代酒敬了大人們一杯,說了些感性的話,我沒仔細聽,就吃東西了。
“小磊別顧自己吃照顧著點小秦。”王阿姨看我停下筷子看著對桌的菜命令蕭磊。
“當然當然,阿姨你自己吃好,我幫小秦夾菜。”他跟我媽說著,然後又獲得了大人們的一頓誇獎,其間不免我又被當作從小乖巧成績又好的典型被拿出來教育姬婉燕和張均邑。
扯得也太遠了吧。我頭疼,遇到種種挫折之後我越來越排斥站在焦點成為大家關注的對象,就像他們拚命誇獎我的同時又會產生這麽個疑問,小時候再好又有什麽用呢?現在還不就是這個德行,小時了了大時未佳,斂去自嘲的笑容。
酒桌上總是一朝快樂悲傷都很容易抹去,酒越酣處越盡興。
喝多了後我爸兩句話裏就要唱一句,我撫額覺得頭痛,媽媽卻是習慣了,跟著蕭磊他媽聊得開心,不知怎的叔叔那邊就扯到不回家就不回,出去過,因為話是爸爸那個喝高了的人說的,媽媽立刻斜眼眯他,“出去就出去,出去了就不準再回來。”
豪氣萬千的,我忍不住笑,聽媽媽扯爸爸偷偷存私房錢的事,“前麵才跟我說就500塊,結果那邊跟沈秦說就是5000塊,誰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
“哎,老沈到底有多少私房錢?改天拿出來喝酒?”
爸爸突然捂住臉,“那怎麽能說。”
爸媽都是越老越可愛,我笑得沒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我借口要去洗手間,去整理了下頭發和臉上的妝。
晚上了,妝總是顯得有些殘敗,我看著鏡子裏的臉,那是一張卻是不太老但是過於沉寂的臉,我知道有人說我身上有神秘的氣質,男人有時候就是被這種氣質吸引,其實哪來的神秘,冷漠才是真的。
皮膚算不上油性,不需要吸油紙,隻是補了補妝容,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些,把絲巾解開重新在脖子邊係上蝴蝶結,綠色中夾雜著白色的遠點,看起來更襯得人精神。
“你這絲巾看起來很襯你。”姬婉燕也來了洗手間,看見我在調整絲巾,笑眯眯地搭話。
“謝謝。”不知怎的有些尷尬,這條絲巾也是蕭磊選的,他眼光好,買回來的東西總是很襯和我,“你結婚那天我不一定請得到假先祝你新婚快樂,你們看起來很相配。”
“我終於想明白那句話了。”她用意深刻慢慢說著這句話,我挑眉,等她解釋。
“你說蕭磊不是你想要交往的類型,邵臣是你想要交往的類型,但不是你愛的人,所以其實蕭磊是你愛的那個人,那兩個小女孩都被你騙了。”
從鏡中對望進她的眼,我露出淺笑,“沒那麽嚴重,我說得很明白,她們沒想到而已。”顯然姬婉燕也很在意被我‘欺騙’過去的事實。
“既然你很清楚為什麽不答應他?我想他應該跟你說過喜歡你吧?他從來不是會把喜歡藏在心裏的人。”
“抱歉,他沒跟我說過。”不可遏止地想笑,他對我有很多很多可供遐想的行為,卻從來沒有正經說過喜歡我,愛我。
“不會吧?”姬婉燕無比驚訝。
“大概他的熱情在追你的時候用完了吧。”我笑著說,小黑說過一些他們的事,在那個年紀瘋狂的熱情的事情他都為她做過吧。
姬婉燕奇怪地看著我,我仍舊好脾氣地笑著,“沈秦你真的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我從來沒見過說這種事能這麽平靜甚至還笑得出來的人,你不嫉妒?”
平靜。是因為習慣了。有些事情想啊想的,再氣憤再激動,最後都習慣了。
我笑得更加溫和,“不會啊,我很嫉妒啊。”
“你……”
沒有再說什麽的必要了。
出了洗手間門,走廊很窄,差不多隻能容兩個人並肩,蕭磊卡在門口,我和姬婉燕均是一愣。她先反應過來,笑著攀蕭磊的肩膀,“我說你不是這麽一刻都不能不見沈秦吧。”
蕭磊挪開她的胳膊,順手推開,“就是又怎麽樣。”
“切,我不和你計較,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有後台的。”
“我怕張均邑似的,你叫他也沒用。”
有時候會很好奇蕭磊心裏的想法,那樣喜歡過的人對自己並沒有同等的感情,最後分手後卻能像現在這樣說說笑笑的,不會覺得痛苦嗎?即使現在能夠和他像朋友一般相處,但有時候仍然會產生那種想要怪罪他的矛盾心理。
嫉妒?怎麽會沒有。
嫉妒她在那時獨得了他的感情,嫉妒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分手還能和他這樣說笑。
我並不是刻意隱瞞自己的感情,有邵臣作對比,喜歡誰,不喜歡誰相當明顯,明明每個人都說蕭磊不是好對象,我也清楚曾經那麽濃烈愛過姬婉燕的他或許不會再那樣全身心地愛另一個人了,又或者即使他真的在此時愛著我,也終有一天會像此時這樣雲淡風輕地對待我吧。
種種的不確定和不自信讓我絲毫無法去坦然接受和所取他的感情。
看著他,心裏總是在欣喜的同時滾過濃烈的悲傷。
“我先回去了,你們也快進來吧。”姬婉燕朝我笑了笑,然後走回包廂。
我也要回去時蕭磊拉住我,“陪我站一會吧。”
走到樓下擋風玻璃處站著,樓上個個包廂裏都是語聲宴宴的,樓下相對就異常冷清了。
“怎麽了你?”我問他,在桌上還笑語連連逗得滿桌人開心,這會卻冷了一張臉,突然卸了所有表情那種冷,仿佛熱鬧的酒店突然人去樓空一般。
他在口袋裏摸了一會,然後才靠在玻璃門上又用平時的表情開口,“你爸媽之間的感情真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隻能這麽說,蕭磊沉默地讚同了我這句話。
我抱胸透過玻璃門去看外麵的燈火,樓下僅僅門台處站著個收錢小姐,此刻正甜蜜地講電話,空蕩蕩的氣氛將樓上熱鬧的幻象衝走,我眯眼瞧著走馬燈似的燈紅酒綠。
站得這麽近,卻突然產生了一種如隔天涯的距離感。大概就是那種茫茫不確定的感覺在腐蝕心裏不夠多的堅強,所以需要相愛,去加強那縹緲的堅強。
“想抽你就抽吧。”看他手指癢得不行,我歎息,允許他在我身旁抽煙。
他搖頭,可能覺得悶,推開門走了出去,我沒跟出去,回到櫃台旁要了兩罐咖啡,讓小姐幫忙加熱,拿著兩罐熱乎乎的咖啡我也走到外麵才發現他坐在外麵花壇邊的石欄上,怔怔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走過去,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習慣性地朝我笑,我把咖啡靠到他臉上,感受到熱度,他拿下咖啡,終於笑得比較正常,“你嫌我長得太帥,想弄點燙傷給我啊。”
“你臉皮有這麽薄嗎?”我笑著,拉開易拉罐,喝著咖啡。夜風寒冷刺骨,前方是偶爾透出一點微光的黑暗,我們兩個傻子一樣在外麵吹風,冷風冷冷吹散著心中的抑鬱,然而身邊這個人的陪伴卻讓人更加想要落淚。
他側頭看著我,如夜深沉的眼凝望著我,“我以為你爸媽是標準的模範夫妻,一直關係都那麽好。”
“標準是給外人評判的。”他凝視我的表情太認真,幾乎觸到心裏那道傷痕,我垂眼不去看他,才淡淡補充,“哪對夫妻沒有點小打小鬧,他們也不例外。並不是你看到的那麽好,也有爭吵,也有欺騙。但是傷害過後卻也仍然這樣過著日子。” 甚至還有背叛。
喝掉溫熱的咖啡,咽下曾有的悲傷,感情原本都是屬於自己的事,但牽連到愛著的人的時候就變得不是一個人的事了,外人不會關心自然不知道,正如我爸媽在外人眼裏是模範,而看似模範的蕭磊爸媽之間到底如何,大概也隻有他們知道。
“是這樣你對愛情才這麽不積極?”他突然伸手撫住我的脖子,大拇指抬高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對視,他問得認真,以至於我也想要真實,而不是曖昧。
“不積極是因為現代人的速食愛情讓我無法相信真情的存在。你,和姬婉燕過後還有能力去深愛另一個人嗎?”
“你對我好像很多誤會。我和燕子不是你想像那樣。”他抓抓頭發,因為很不擅長解釋自己做的事情所以找不到合適的方式表達似的,“反正……具體的我也說不清,但絕不會因為和她分手就無法愛上別人,分手是因為我們兩個根本不適合,兩人都很理智地分手,分手後也一直是朋友,我是沒有辦法和深愛過卻分手的女人做朋友的。”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
“你說我們不可能的時候原本已經放棄了,感情強求起來也沒意思,做朋友也挺好,但相處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越來越沒辦法讓自己放下你,不由自主地擔心著你,也想經常地看見你,在山上看見你受傷了明明很擔心卻要忍住不去給你添麻煩,邵臣至少能打著追求者的名號表示關心,而我卻是絕對不可能的對象,崔染香也警告我不要把主意打到你身上,連才認識你的封曳居然也叫我不要找你下手,好像人人都覺得我隻是玩弄感情的騙子,根本配不上你。”他自嘲地笑著,一句句話扔在我麵前,讓我無法言語。
越來越覺得無法把視線從對方身上離開的也不知我一個。
“不敢說什麽大話,但至少這個時候的我很確定自己的感情,你認真考慮一下吧。”
他這麽說著,並且怕我立刻拒絕似的,不要我立刻回答他。
之三
幸福像賭博,如果不去下注,永遠不可能稱為贏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姬婉燕和張均邑開始拍婚紗照,老媽發話要我給介紹市裏最好的影樓傾情給他們,事實上認識傾情老板的不是我而是小染,隻不過是因為我當伴娘次數過多,每次又都介紹人去那化妝拍照,變得我跟老板更熟了似的,周末我帶著人上門後,老板娘果然一臉驚歎的表情,“沈秦,我說你不會又給人做伴娘吧,真的嫁不出去了啦你。”
頓時覺得頭頂一片黑線,這女人少咒我一點會死嗎。小染倒是笑得沒心沒肺,外麵陽光照進來將室內染成淡金色,小染的笑容在其間顯得格外燦爛。
姬婉燕和張均邑來了之後給雙方做了簡單介紹,我和小染就先離開了,原本想邀她去喝東西順便聽她吐苦水,結果她早知我意圖,直接說明白‘小秦,不用擔心我,我就看他玩什麽花樣’,然後瀟瀟灑灑走了。
看似瀟灑卻絕不是真瀟灑。
周圍總是這樣愛逞能的人,那天也是說得瀟灑不著急結果的蕭磊第二天就來電話,特地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我,如果我想清楚了提前通知他也可以。
這個人做的事有時候總是叫我覺得他可愛。
月底封曳的酒吧正式開張,名字果然用了‘情未濃’,她邀我去捧場我欣然同意,並且扯了小染一起來,接著就是邵臣也要來,然後我命令小染把關雅也叫上,由此……浩浩蕩蕩地一群人馬出發。
酒吧原本的色調是很清澈的,封曳在此基礎上增加了青綠色和舊金色,清澈的氣質上更添一種搖曳的舊日情懷。打上燈光後,我畫的那麵牆仿佛被推遠了幾步,散發著迷迭舊夢的溫度。
封曳請了地方樂隊來表演,最誇張的是蕭磊還自稱寶刀未老跑去敲架子鼓,比較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主唱聲線極性感,唱許巍的歌讓人陡然升起蒼茫,又於這種漠漠蒼茫中產生一線理想的光芒。
來客雖多,場麵卻不亂,各自聚集在各自的範圍內,談天喝酒,僅是遞送酒水的服務人員在其間穿梭著,顯示出生意興隆。其實,不用我們來捧場也沒事,封曳那人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小染隨著封曳去吧台學師,我大力鼓勵她去把那幾種酸酸甜甜的飲料做法學會,
“聽說那個是你畫的?”關雅去洗手間,位置上就剩我和邵臣的時候,他靠過來和我同坐一張沙發,指著樂隊身後的牆,我點了點頭,蕭磊已經不知道閃哪裏去了,台上唱著beyond和陳百強的老歌,使得這家酒吧的基調低沉而且硬朗。
“真厲害,聽說那個雲海別墅的宣傳廣告也是你做的,真漂亮啊,我叔看到都動心想買了,沒想到連壁畫你也能畫。”
“你太誇獎了啊,不過那套別墅真的很不錯,我看過他們公司送來的照片真是美得令人心動,至於這個壁畫蕭磊介紹的時候也沒想到真的能畫出來。”我笑道,當時覺得沒試過很想嚐試,現在畫完了倒是覺得真的挺神奇。
我們在酒吧離吧台最近的那個角落裏,封曳讓人送來一打啤酒就去招呼別人了,此時桌上酒已經沒剩多少,這時我才發現酒差不多都叫關雅喝完了。
聽我提起蕭磊,邵臣表情有些古怪,“你最近跟他好像走得很近?”
“他認識我早在你之前。”即使是算先來後到也輪不到他來指責。
覺察到自己說錯話,他又說,“別氣,我不是這個意思,這段時間沒來找你,一是因為有事情在忙,二是因為自己需要時間來考慮。”
我搖頭幾乎歎氣,“別說這個了。關雅去洗手間好久了,是不是喝醉了?你看看去吧。”
邵臣正起身去看,就看見蕭磊和封曳扶著關雅迎麵過來,接過關雅,他皺眉問著。
“出什麽事了?”
“碰到個流氓而已。”蕭磊略略帶過,封曳卻不饒他。
“我說就算遇到人渣你也不用第一天就想拆我的店吧,為什麽每次我開party你都要大鬧一場才罷休。”封曳叉腰瞪眼,火大得要命的表情。
“關我什麽事,我很無辜的。”
懶得理這兩人,我想去看關雅到底怎麽了,一坐下她就低著頭整個人彎在自己臂彎裏,深受打擊似的,“沒事吧?”
我掏出紙巾給她,她沒理,我轉而遞給邵臣,看見他無奈的表情我笑了笑,表示不介意,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小姑娘情緒頗激動。
“你們倆也是,動靜又不大爭什麽,別影響別的客人,封曳你去招呼客人,邵臣你送關雅回去吧。”
“我不走。”小姑娘鬧別扭,我啞然,不知是否因為安排的是我她才抗議。
蕭磊從身後拉住我,把我拉到他身邊,對周圍人點頭,“我和小秦先回去了,你們慢慢玩。”
邵臣用一種仿佛請求的目光看我,我朝他微微笑了笑,就跟蕭磊先離開了,反正我原本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走出去後發現外麵真冷,忍不住縮著肩膀嘴裏無意識地喃喃‘真冷啊’,身旁的人就笑著站在我身後,“我看你已經可以開始穿羽絨服了。”
回頭去看他,眼彎彎的,滿含著笑意,那天過後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獨處,笑容之後,慢慢地,尷尬居然上來,我回過頭,低聲說,“我也想,不過怕被人笑話。對了,剛才究竟出什麽事了?”
“也沒什麽,那女孩情債太多,我看你還是離他們倆都遠些好。”
“怪不得你剛才一個勁偷偷扯我。”剛才就一直在身後想讓我離他們遠一些,我還奇怪明明熱心地把人家帶回來,卻又跟防賊似的。
“這倒不是,我怕你看見年輕小夥子怦然心動。”
“亂講什麽,沒正經。”要比帥氣我認識的人中沒幾個比得上他的,“剛才封曳做什麽罵你每次都給她攪局?”
我們倆在路上朝停車場走,身後的喧鬧隔著夜色漸漸遠去,一股難言的寧靜在胸中蕩開,我在前麵走著,他在身後跟著,像極了當年從補習班回去時的情景,也是在這樣寒冷的天裏感受到淡淡的溫暖。
“跟她磁場不和,每次她請客或者幹什麽的時候都會出狀況,不是仇家找上門踢館就是莫名其妙又得罪了誰,反正總要打上一架,所以,她已經警告我和小黑很多次了,等她結婚時絕不準我們兩個出現,我們倆多無辜。”
“你們無辜?我倒覺得封曳的決定很英明。”
“好了,求你了,不說這個話題了,不然我就要被打上十惡不赦的標簽了。”
“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邵陽和那個小姐是怎麽回事?”我從善如流地改變話題,問到我關心的問題。
他斜我一眼,顯然認為我八卦,“你怎麽就覺得我知道呢?”
“兩人都是名人,不是你們常常打交道麽?”
“沒這回事,我跟邵陽那人雖然也認識了很多年了,不過關係始終進不了。”
“他對你有成見?”
不會吧,邵陽那人品格多高尚,蕭磊顯然聽出我的暗諷,沒好氣地說,“是是,小的我見到他就自卑可以了吧。”
蕭磊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由得他敷衍過去。
第二天很意外地收到了關雅的電話,邀我出去聊幾句,因為她語氣裏充滿‘拜托,無論如何都要見一麵’的感覺,所以我答應她下班後見一麵。
與她見麵過後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去酒吧找封曳,想找她要點免費酒喝。
見我來,封曳笑著上前拉我的手,“真奇怪,我以為你短期內不會再出現。”
“我這人貪小便宜,討酒來了。”坐到吧台的邊角,我同封曳一起說話,她健康的很,外麵零下的溫度,她穿塑身極好的薄衫,真是好風情。
她叫人送一瓶酒來,兩人單獨喝,“喝酒絕沒問題,蕭磊沒跟著就行了,給你酒精果汁他都要掉著一張臉,真令人掃興。”
“他雙重標準不用理他。”我笑道,“而且其實我家遺傳酒量不錯。”
“怎麽?今天心情不好?”
“也不是,剛才和關雅聊了一會,分手後順便過來一趟。”心情是因為關雅有一點低落,但我不習慣在不熟的人麵前表露自己的情緒,會來討酒喝不過是一瞬間的衝動,現在坐在這裏了倒是有點後悔。
“昨天那個丫頭?想必是對你吐了一堆苦水吧。”封曳嗤笑著說,一副這種情形見多了的表情,見我不置一評的表情突然來了挑釁的情緒,“讓我來猜猜看好了,那丫頭愛上不該愛的對象,比如說有婦之夫,分手後又被對方糾纏騷擾痛不欲生。”
我愣住然後歎道,“厲害,什麽都瞞不過你。”
“不是我厲害,實在是一看就看出來了,昨天在後麵跟男人糾纏的時候還抱著磊子謊稱愛上他了,要對方不要再糾纏她,那個男人看起來不生澀,雖然狼狽但能看得出來還算事業有成。”
有些驚訝地聽到這段的發生,回想起昨晚蕭磊扶著關雅回來的表情,好像是非常迫不及待地把關雅塞給了邵臣,那種有點生氣但是又不便發作的神情讓人有些忍俊不禁,然而再想到關雅又有些愁緒,“這樣的人居然也去欺騙年輕姑娘的感情,這社會越來越叫人灰心。”
“你呐,別天真,這世界上的所有感情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小姑娘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自然容易招惹上有女人的男人,未經女人的男人自然生澀不懂得討好女人,有人喜歡與喜歡的人共同成長,有人願意享受成熟的對待,都是自己的選擇,你又替她操心什麽。你該做的是離這女人遠一點。”
“為什麽?”
對世情的覺察一山還比一山高,與小染一起我世故得可怕,與封曳比較我又天真極了,她笑得極為燦爛,“那姑娘今天是要你幫忙轉達謝意還是請你搭線與蕭磊見麵?”
我側臉笑起來,“前者。”
“蕭磊那家夥不是什麽好家夥,但是從某些方麵來說又的確是個好男人,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不要輕易放手。”封曳誠懇建議,我也認真接受建議,並且虛心求教,“能否更具體地解釋這句話?”上到媽媽輩,下到跟我同齡的小染都一致地認為蕭磊這人不是個可以托付的好對象,若說他是好情人大概很多人同意,但說他是好男人估計讚同的寥寥無幾。
“講了就無趣了是不是?我想你並不是喜歡撿現成的人,以後慢慢體會吧,還有,如果你也像一般人,比如姬家姑娘那樣看待他的話,他真的會傷心的。”
“可以告訴我你認為蕭磊對姬婉燕的感情有多深?”
“絕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深,甚至不是他自己認為的那樣,更不客氣地說,他們完全就不適合,蕭磊當初就是鬼迷心竅發神經,就算是過家家也沒他們那種神經質的搭配。”
暗色燈光下,我幾乎笑出眼淚,“封曳,我真喜歡聽你說話。那麽,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同蕭磊,有曖昧嗎?”
她眯起眼,淺笑,“沒有,我們之間很清楚,沒任何曖昧。”
市長千金與名律師交往的消息塵囂甚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多管閑事,撥了邵陽的手機號,打算約他出來‘談談’,過去他們倆鬧別扭從來沒有鬧到兩個人都不跟我說的地步,每次都是我還沒來得及表示關心,其中一個就找上門來了。我奇怪的是小染耍脾氣,邵陽怎麽也任她耍。
所以當邵陽的私人手機被一個女人接起來的時候我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邵陽的手機為什麽是你在接?”
“嗬嗬,為什麽呢?這還需要問嗎?”發出一串嬌笑的女人引發了我潛藏的暴力傾向。
心裏想著不跟她見識,有權發飆的不是我,所以還是用了冷靜的口吻說道,“叫他來接電話。”
‘喀’,電話被很有個性地掛掉。
上述就是我現在出現在邵陽事務所外的原因,直搗黃龍看來是最有效的方式,雖然我也很想學電視上那樣大腳踹進邵陽的辦公室,但是老天沒給我這個機會,在電梯口我就遇見了邵陽和一個女人,我用著相當挑剔的目光看那個女人,她也同樣,心裏做出評價之後才覺得自己行為可笑。
“來找我嗎?”他看到我就直接這麽問,不拖泥帶水也不假惺惺地寒暄。沒有小染做緩衝的時候,我們之間客氣地可以,邵陽的厲害我體會過太多次。
“想和你談談。”忽視掉他身旁女人探詢的目光,我簡單回答。
“好。”他交待跟著他的女人先回辦公室,我們兩個下電梯到了事務所所在大樓底下的咖啡館。
此家咖啡館處於商貿大廈裏,來往的都是辦公室階層人物,所以裏麵的布置很辦公室風格,簡單大方,不過多的修飾,讓陽光營造出溫暖的氛圍。此刻雖然不是高峰時間,咖啡館裏的人還是很多,隨便撿了個位置坐下,咖啡也沒花心思點了最普通的。
“你今天會來出乎我意料。”邵陽微笑,他坐下連外套都沒脫,當然我也是一樣,我們都做好速速談完就走的準備,“我為染香也你這樣的朋友感到欣慰。”
從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出他說這話到底是真心還是嘲諷,於是把直接的質問緩了一緩,“我想你應該知道小染的胳膊拉傷過。”
他眉頭一擰,顯然沒料到我提起這件事,“她胳膊抬不到180度就沒力氣了,快‘三等殘疾’了。”邵陽是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男人,溫和的衣著打扮,溫和的脾氣笑容,擁有令人羨慕的好人緣,因為時常都上揚的唇角帶給人溫暖的笑意,但就是這樣才反而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這種人總令我畏卻。可是提到小染的時候他眼裏的笑容會出現另一種色彩,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
“那是因為我們去爬山時她拉住差點滑下去的我造成的,所以我對她的事總會特別關注一些。”我淡淡說著,算是回答他剛才的疑問,也不怪他,我從來不是熱情地會主動去關注別人八卦的人。如今回想起那驚險的一刻,那時我其實產生過‘其實意外摔死也沒什麽不好’的念頭,若不是小染死命地拉住我,怎麽也不放手,甚至一副共進退的樣子,那麽我可能已經無法坐在這裏,在陽光下眯眼去看這美麗又醜陋的世界。
“嗬嗬。”邵陽意義未明地笑了笑,這人腦筋轉的快,我懶得去追問他想到了什麽,將問題導向正常的方向,“在街上我曾看見你同一個女人逛街,舉止頗熟,為什麽?對小染感到厭倦了嗎?”一直冷冷講著,最後還是忍不住盯著他的臉去瞧有什麽端倪。
邵陽還是那樣如三月暖陽一樣笑著,“你認為呢?”
想了好久我才不得不回答,“我認為你不是那樣的人。”
身邊客人,窗外的行人,一切都像是靜聲,寂靜突然降臨心中。
想起了邵陽大一寒假提前回家來學校找小染時兩人彼此搖搖對望的那一幕場景,那時候我正好在高三年級外廊,俯視著被定身似的兩人,不可能看見他們的表情我卻仿佛看見似的。
那一幕被我看來美麗之極。從那時起我養成站在樓上俯瞰學校的習慣,那時蕭磊他們偶爾會來學校門口等我,一起找個小攤子坐著聊天看他們喝酒,我總是早早在走廊上就看見他們,卻不打招呼,就那樣隔著距離去觀察他們,小黑等人時等得無聊了就不停地抽煙,一點不在乎自己正站在學校門口,而蕭磊總是一臉無聊地靠在學校門口,兩手插在口袋裏,書包隨意地斜挎著,那股張揚而又落拓的帥氣引得路過的人總是不自覺看他一眼,那時候遠遠望著他的時候我多希望他能心靈感應地抬頭看我一眼。
可惜的是那種心靈感應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他隻會在我走來時抬頭笑得燦爛。
“你都知道的事情染香怎麽會不明白?”邵陽臉上終於浮現出了惱怒的神色,想必是真的很惱怒小染的態度。
我撐著側臉卻笑起來,這樣才像戀愛中的樣子啊,總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樣,我看了都覺得很不爽,“你啊,戀愛中的那人多疑,難道你就不明白?即使你現在對別人無心,但誰又能保證在過近的接觸當中你不會動心,小染有疑慮是正常的,你應該好好解釋而不是兩人冷戰。”
“我不希望染香有什麽改變。”
眉頭打了個結,我的表情大概相當疑惑。於是邵陽繼續說,“我不想她變成一個整日隻會懷疑我,約束我的女人,她該有她的自信。”
是說無論如何他愛的都隻會是小染嗎?我看著他,覺察到他的用意的那一刻突然很感動。
“就算這樣你這帖藥下得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昨天我給你打電話時有個女人接的,非常曖昧地暗示我你們關係非比尋常而且非常爽快地掛了我的電話,我是沒關係,不過你確定如果被小染接到這種電話會沒事?”
“給她的電話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人……太不厚道了。一點愛屋及烏的精神都沒有。
“就算一切都像你說的,但是從旁觀的角度來看,又是市長的女兒,又是曖昧的女性朋友,我想正常的女人都會胡思亂想的,你不能一味責怪小染多疑,她那人會問你是好事,等她根本不問你的時候就代表她已經不關心了。”
“你果然有備而來。”邵陽看著我,眼神裏透露出欲言又止的訊息,最後卻隻是笑了笑,“你的提醒我記住了,我會把我好度的。”
他露出一抹溫煦笑容,起身客氣,“抱歉,我還有工作,先回去了。”
“一起走吧。”既然已經請了半天假,就幹脆逛逛商場再回去吧,站在門口付錢時,我不是很認真地問他,“剛才想跟我說什麽?”
他伸手拍我的肩膀,第一次把我當妹妹的親切動作,“做事考慮太多太周到,容易錯失良機。”
“你自己也是如此吧。”我怪異看他,論思慮過多我怎麽也敵不過眼前這位吧。
小染說曾經去聽過邵陽給年輕人的講座,有人問為何他總是從容不迫地回答對方給出的任何問題,好像事先排練好的一樣,被人誇讚的時候他卻說那是因為那些問題基本上事先都已經考慮到了並且想出了答案,多恐怖的男人。
“我們並不一樣,如果我已經想清楚什麽是要的就絕不會退縮了,小秦,抑鬱多思心中難免悲傷,我不鼓勵邵臣追求你不是因為年齡或其他問題,而是一是因為你太清醒,二是他沒有化解你心中悲傷的能力,如果你能真正幸福,染香會很開心的。”
我眼裏滲出了溫熱的淚意,抬頭看他依然淡然卻認真的表情,“真奇怪,為什麽我不會對這麽了解我的你動心?”
“雖然有很多不同,但我們都隻會被勇往直前的人迷住。”他笑著回答,那溫柔笑意對我盛開了一回,於是我依然無比哀怨這種好男人都已經死會了。
分手後,我踏出大樓到對麵商城,邵陽上電梯回事務所。
進了商廈,滿眼的時尚店鋪卻毫無吸引力,從每一間店前走過,隻是敷衍式地瞧了一眼,走進去細看的心情都沒有,沉澱的思緒都在邵陽的那番話上。
直接上電梯到頂層美食城,買了郎姆酒味冰淇淋坐在中心玻璃圍欄旁,遙望著各個樓層的景象。
商廈裏的燈光常常是一種暗金色,顯現出一股靡麗的氣質。走進來的男女們也仿佛一下子收斂起躁動,變得文雅起來,我笑著看下麵走動的人,邊吃冰淇淋邊聽著不夠真切的音樂,這幾天繃緊的心輕鬆起來。
透過窗舷你望著翦影一夜
愛上他在天與海的交界
你忍痛用聲音交換了雙腿
隻為走近愛的人身邊
你賭上毀滅相信真愛會永遠
不懂專情不適合人類
而你連道別都沒有人聽見
黎明後隨浪花凋謝
你的淚一抹無邪
不屬於這個冷漠的世界
舍棄了一切隻為一個能夠
付出你真愛的機會
你的淚一抹無邪
原來感情那麽難以學會
他身邊是誰消失前後不後悔
你的悲傷是否像海一樣深邃
這首歌的歌詞很有趣,音樂很後現代化但是歌詞卻是古老的童話。感情那麽難學會,我在意的卻隻是這句,勇往直前嗎?默念著這個詞,我搖頭苦笑。終於想明白邵陽的話是什麽意思,勇敢地去追求生命中的陽光,並不是讚同也不是建議,而是同時否認著我們兩個,我們都是對付出過於謹慎的人,謹慎得把自己圈起來,怕受到付出後的傷害。
這個世界最堅強的人是受到傷害後仍舊選擇相信人生,勇敢嚐試付出的人。
而我,懦弱得可悲。什麽心存希望,都是很編出來騙自己的話,一日無法敞開胸懷麵對人生一日就無法見到真正的幸福降臨。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蕭磊,“喂?”
“小秦,在哪呢?我等下來找你?”他的聲音低柔,含著笑意,隻是聽見聲音就覺得心在沉淪,如果真的能否認喜歡他就算了,然而我很清楚自己喜歡他,喜歡得心很痛。
我情緒無端激動,始終無法開口說話,捏著電話,手指甚至有一些顫抖。
“小秦?”他疑惑地問,見我還是沒說話,稍稍提高了音量,“小秦,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呢?”
“……沒事,我在新天地逛,你不用上班嗎?”
“啊?你在幾層?”說話的同時一個男人衝到了走廊圍欄邊,好奇地向下張望。
如果說這是上天安排的一次巧遇,那麽這個巧遇實在太美麗。依舊像多年以前那樣,我眯眼遠遠地注視著他,他穿一件中長褐色外套,暗橘色的毛衣,豎條紋西裝褲,遠遠看著仍是那個抽離長相很吸引人的男人,“我看到你了——”
不同的是這樣的凝望終於有了終點。
他迅速抬頭,隔得不近,卻分明能感到笑容在他臉上蕩開的過程,那溫柔的笑容,如櫻花般散落的歌聲,遙遙相望的纏綿,最令人沉醉的卻是他這句,“你等著,我來找你。”
手機一直沒掛斷,他上了電梯,目光一直定在我身上,被電視劇演爛了的情節依舊動人,我站在原地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到了。”
我輕輕說,他收起手機,幾步便近了我,雙手捧起我的臉,低頭檢查珍寶似的捕捉我臉上每一個表情,“你……今天很不尋常。”
“受了一些刺激,你剛好來撫平這樣的刺激。”輕聲用玩笑的話語解釋著,卻是對他手指上的溫度眷戀得不得了,一個人太寂寞,想要有個可以承載自己一切寂寞孤單的懷抱,想要在冰冷的人生中找到一個溫暖的依靠,也想要在眼裏放入一張溫柔的笑臉。
“你這麽說是……”他停了一下,“撤下了總是冷漠對待我的麵具是代表可以接受我嗎?願意讓在你身邊嗎?”
他眉間夾雜著一絲憂鬱,漂亮的眼睛卻是熠熠生輝,閃爍著喜悅和不信,僅是這樣他就這樣高興了嗎?胸口有些痛,為自己的冷漠,我真的對他嚴苛到僅是這樣的微笑就能換來他這樣的喜悅嗎?
“傻瓜。”我用手擦過他的眼睛,淡淡掩去我們彼此的激動,“不要感動的哭吧。”
他猛然擁我入懷,軟軟的毛衣貼著我的臉卻蓋不去如雷的心跳,他的心跳,他用力的摟抱都清晰表達了他的激動和巨大的喜悅,我的眼淚就輕輕滲了出來,最深的幸福真的會喜極而泣。
“我真的會感動得哭的,我真怕這一刻是在做夢。”
“乖,哭吧,我不笑你。”此刻的我回到了當初那個喜歡逗他的沈秦的心情,伸手墊腳抱著他的脖頸,輕撫他的頭發。
用力到幾近要折斷腰的擁抱,深沉得要讓人落淚的情感都使我無比得安心,心中那一片空寂漸漸地有了溫度有了實體。到頭來,最最渴望的依然是他這樣的擁抱。
他抬起我的下巴,在我考慮著是否同意這樣快就出現親密動作時就側頭印上我的唇,輕允片刻離開,眼裏倒映著我微彎的雙眼,因為他動作溫柔,憐惜之情也傳遞給我知道,令人無法拒絕,我雙眼淚濕,朦朧間他兩手扶著我的臉熱切而深沉地吻上來,唇舌燎原。
我並不後悔這一刻的選擇,我不夠自信可以和蕭磊走到最後,但至少此刻他讓我真心微笑。
人生太長,我已等不下去。等不到自己認為的地久天長,那就曾經擁有吧。
誰又能體會那為了接近愛人用聲音換雙腳的人魚公主到底是怎樣的幸福。
蕭磊拉開我,我渾身乏力被他擁在懷裏,他想用嚴肅而深情的表情看我,卻總忍不住唇角那抹笑意,越發得可愛,被他看得我覺得心跳越來越劇烈時,他用低而深情的聲音問我,“小秦,當我老婆吧。”
我錯愕,然後埋在他懷裏大笑。
“……你笑什麽……有那麽好笑嗎?人家在表白吔……”委屈的抱怨不停地在耳邊徘徊。
夠了吧,還人家咧,這人撒嬌的時候從來不顧及形象的,我擦掉笑出來的眼淚,“你動作從來都那麽迅速嗎?還沒交往就想直接把人拖回家,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我們交往吧’‘我喜歡你’‘讓我們在一起吧’這些都是可以料想到的詞語,甚至期待著甜言蜜語隨口就來的他會有的新鮮告白,誰能想到他上來就直接進入最後一層,原本的溫情曖昧全被他給破壞了,這男人地地道道的不解風情。
“已經夠久了,我認識你夠久了,根本不想再等下去,我怕你再考慮後又會不允許我的接近。”他下意識摟緊我,“仿佛做夢一樣。”
“你又不是從認識我就喜歡我。”不要表現得仿佛我是唯一,也不要表現得比我還害怕。從一開始就喜歡對方的是我,而他總是表現得比我深情。我不想問我是他生命中第幾個人,是不是最重要的那個,這種比較太沒意思,隨著時間流逝,誰又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這是我剛才告訴邵陽的話,現在我把它同樣送給自己,隻要現在,僅要現在。
如果考慮到未來,我真的會失去嚐試的勇氣。
他沒反駁我,隻是用眷戀的目光看著我,然後拉著我說要帶我去看東西。
有時我會覺得自己其實根本是個非常衝動的人,在一時情動之下就讓自己和蕭磊的關係進入到新的階段,原本應該要再考慮考慮的,沒想到輕易地敗在了這個時候。
我們來到三層,他帶我到一家店裏,指著一條大褶紫色裙子,裙麵有手工繡花,腰身處係蝴蝶結,“剛才看到這個覺得很適合你,想買來送你,本來沒想給你打電話的,幸好打了。”
他要導購小姐拿裙子來給我試。
“我不買。”我搖頭,很感動他逛街都能想到我,但我不打算買超出預算的東西。
“我要買,你試大小就行了,別羅嗦。”
容不得我拒絕地把我推進試衣間,處於密閉空間才覺得有了真實感,和蕭磊——真的在一起了嗎?用手捂著臉,我靠在牆邊回想他不可置信卻又讓喜悅填滿的表情,他現在是真的喜歡我吧,不是我以為的曖昧,是確定,實實在在的喜歡我。
等了一會,蕭磊似乎有些不耐煩,在門口催促,“我看一尺八的腰合適你,還是你要大一號的?”
“你閉嘴等著。”花花公子都有能目測女人三圍的本領嗎?
換著裙子,同時忍不住心裏碎碎念,這都要到冬天了,買什麽裙子,冷的不是他才這麽積極,換的時候才發現,裏麵穿的不適合試裙子,下麵的鞋子也不適合,都是蕭磊無緣無故看上什麽裙子,我又套回長褲,拿著裙子走出試衣間。
“怎麽樣?”
瞟了一眼興致高昂的他,我盡量不打擊他,“大小還行,就是今天不方便試裙子,改天穿靴子來試吧。”
“大小合適就行了,我保證你穿著好看。”
“改天試了再買。”我堅持,看不慣他幾百塊一條破裙子那麽奢侈的行為,把裙子交還給導購小姐,拖著他出門。
“可是……”
“我想我們應該去做些浪漫一點的事吧。”而不是在這雞毛蒜皮地好像老夫老妻一般。
他笑起來,“看電影怎麽樣?”
第五章 傾我所有
之一
所有對愛情的焦慮其實都是源自於我太愛你,太怕失去你,愛情如此讓人患得患失,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我愛你啊,可怕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大早,陳某人就劈頭蓋臉吼我,“給蕭磊那個死人傳個話,我約他單挑。”
與蕭磊交往還處於地下狀態,基本上唯一知情的就是常常看到蕭磊接送場麵的陳某人。
我涼涼遞出蕭磊的手機號,“號碼在此,請自行撥打。”
她佯裝抱歉,假惺惺地說,“有正牌女友在此,我怎敢冒昧電話騷擾?”
“我和他冷戰中,不便聯係。”
“才交往一個星期就冷戰?你們的熱戀期這麽短暫。”
“現代人速食愛情,你少見多怪。”我歎氣,選擇對陳某人說實話是因為真的不想給蕭磊電話。或許是進展得太突然,對我來說,不太適應有了男友後的日子,蕭磊是極盡所能地寵女人,除了實在挪不開空的時候,平時上下班接送少不了,電話也頻繁地有些令人吃不消,實在看不出來他是對喜歡的女人這麽粘的類型,或許自己潛意識裏就是抱著嚐試態度在接受這段感情,在僅僅投入五分的時候就看見對方馬力全開地在自己麵前,我無端覺得惶恐,因為經曆過太多幸福平靜日子接著便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總覺得這璀璨如鑽的戀情會在明天便消失。
他對我越好我越覺得心裏沉重,全然接受他的溫柔熱情固然美好,然而想到熱情冷卻後的孤寂又下意識地排拒。
上周末與他逛街,假日街上人流車流俱多,他牽我的手繼而改摟我的腰,我心裏別扭,要他離我遠一點,其實以前戀愛時也不是沒被人摟著腰逛街,隻是那時遠在他鄉,怎樣放肆都不會有人在意,如今在這個熟悉的城市,身邊又是銘刻在心裏那麽久的男人,卻突然別扭起來,慌張又別扭的心態猶如青澀的學生之戀,被我忽冷忽熱的態度惹惱,他終於板起臉開始生氣,一個人晃到了路的對麵,冷冷說,“現在離你夠遠了吧。”
接著是幾天的不見人影,據說是沉迷在酒吧喝酒。
於是,莫名其妙的冷戰開始,我開始抱著冷靜一下也好的態度不去主動找他,現在則是惱怒他口裏的深情竟也如此短薄。
“少來,你玩那一套,我不叫陳某人。”
我瞥她,“你原本就不叫陳某人,堅持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你還是想成為那個某人不是麽?”
“沈秦,你欠揍。”
她惡狠狠的恐嚇換來我的淺笑。
下班後晃到附近的小書店裏看書,這家書店店麵很小,喜歡來是因為老板選書眼光合自己的心意,在別的地方需要細細篩選,在這裏常常一眼相中喜歡的書,然後買回去。
站在書架旁看亦舒的隨筆,邊看嘴角邊泛著冷笑,因為很多地方無比讚同,於是愈覺這社會可怕,愈覺很多堅持太愚蠢,可即使知道愚蠢還是要堅持。
在書店內聽見有人說下雨了,天比平時還黑得早,薄薄的雨絲纏綿得沒完,半天不見有停的意思。
深秋落雨,寒意逼人,我皺眉看著細密雨絲,暗歎自己的不走運,偏偏今天在外麵晃得晚了就開始下雨,一點預兆都沒有,這雨總是將挺未停的,叫人等也不是,下狠心衝回去也不是。
連打了幾個噴嚏後終於下決心冒雨衝回家,橫豎都是要感冒了,然後氣急敗壞的聲音就衝著我喊。
“這種情況你都不打電話給我,你到底當我是什麽!”
傘撐在我頭頂,傘的主人是和這冷雨絲毫不相符燃燒得很旺盛的男人,看起來好像有點暖和,“站在這等就能等到雨停嗎?打個電話叫人送把傘很難嗎?”
喋喋不休。腦袋裏僅僅出現了這麽個詞,卻覺得被這冷雨浸染得一腔寒冷的胸腔內慢慢出現一股暖流。
看到他突然出現,心裏淡淡的不滿消失,溫言好語,“好了,別在別人店前吵架,影響別人生意。”
“都關門了,還哪門子的鬼生意。”
他黑著一張臉,不會善罷甘休的模樣,我板起臉,“走不走?”
“走。”看我打算聽見否定答案就自己離開的表情,他委屈回答,撐傘摟著我的肩膀走向車,我順手抱住他的腰,僅穿著煙灰色毛衣就衝過來,抱起來卻覺得挺暖和。
他低頭瞧我,終於爆發,語氣更加憤然,“沈秦,你不要總是在遇到困難或者難受的時候才靠近我,你當我是SOS服務嗎?”
粗魯地把我塞進車裏,他繞過去上車收了傘關車門,大概是鬱悶無處發泄,關門聲極大,見我想說話,“行了,你什麽都不要說了,我不想被自己的女朋友氣死。”
我閉上嘴,他不要聽就算了,看著雨刷不停地在眼前晃過來晃過去,車內氣氛漸漸沉悶起來。過去和他一起時總是倍覺開心,現在兩人一起雖然也有溫情,但更多的時候卻總是這樣的別扭和沉默,強自扭轉當年的錯過究竟是不是個好的選擇。
蕭磊好像看出我在想什麽,伸手扳過我的臉,“算了,說吧,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麽?”
剛才?其實隻是一句有點玩笑的話,現在重新要講出來就覺得有些怪異了,但他想聽的話就說給他聽好了,“在困難的時候會想要靠近的人才是令自己放鬆信任的人。”
“盡會說好聽的敷衍我。”他嘴裏咕噥著,不滿地看我一眼,我回他一眼,不信拉倒。
車又行了幾米,音響打開了,聲音開得很低,僅僅是充當背景,他又突然側頭問我,“你剛才說得是真的?”
我微愣,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看他表情越來越窘迫,才低頭掩去忍不住的笑意,拍著他的頭,“真的。”
“不要把我當寵物,男人的頭不能拍的。”他又是抱怨,臉色卻好太多了,我搖搖頭,這人真好取悅。
“下回這種情況早早就打電話求救,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有男友的人,可以隨時無條件地去奴役他。”
“我以為你已經放棄我。”這一周沒有電話緊迫逼人,雖然每晚會有電話來道晚安,然而那更像是讓我更加清楚他都混到哪裏逍遙去了。
“如果能放棄,我不至於在你那樣拒絕之後還來招惹你,你對我信心這麽薄,真不知道是你太謹慎還是我給人感覺如此不可靠。”
都有吧。到了我家樓下,我攔住他,“別跟上去了,今天大家情緒都有點波動,回去好好冷靜下,明天再好好相處吧。”
“我想好好相處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你才不會突然要我離開,你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麽做。”
他拉著我的手不讓我上樓,這傻子,我要知道早就告訴他了,好半天才找到個合適的說法解釋自己的行為。
“你需按我的步調來,我害怕速度過快的沉淪。”
“可是,我早已沉淪,你又怎能要求我現在慢慢地來。”他唇角扯出笑容,手插在口袋裏站直,動作瀟灑,笑容卻隱含悲哀,若他這是哀兵政策,無疑我抵抗不了。
“明天來接我吧。”
不要接送是不想給他添麻煩,誰知他還是會偷偷跟著。
“好。”他在我唇上落下輕吻就笑容滿麵地離開,讓我不由懷疑這家夥今天一直裝可憐就是為了這句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刷牙時忽然眼前一花,頭像是裝了一萬噸鐵塊那麽沉,跌跌撞撞走回臥室,意識也仿佛越來越淡,……不行了……頭越來越暈,總覺得這股扯著自己陷入混沌的暈眩不尋常,應該去醫院看一下,電話……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打電話叫人來。
就在我準備去摸電話的時候我聽見門鈴聲,心裏直呼老天有眼,這時候給我派來救星,用了最後一點力氣爬去開門,甚至沒想到先確定是否為熟人就開了門。
看到門外的人,剛才那種恐慌像是要化成眼淚。
蕭磊見我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下意識伸出手,“小秦你……”
我直接落入昏暗,折磨自己幾年的噩夢再度襲入深層意識當中。
意識一直陷在迷霧當中,摸索著前進,深一腳淺一腳的,仿佛回到那個夏日走的那條路上,我仰頭看著烈日,然後習慣性地低頭,那麽烈的太陽,為何我的心卻這麽冰冷,肉體仿佛隨著靈魂在飄蕩,我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總是要抽泵似的從肺部壓榨出空氣,生活為什麽這麽難,人與人之間為什麽這麽難。
從何時起生活僅僅變成生存,對於感情渴望到了極致卻又怎麽也邁不出追尋的步伐,淡淡守著一些距離去看那些幾乎完美的幸福……可是,很寂寞,很寂寞。
在寂靜的夜晚,望著那淡淡的輝光寂寞就像撕開裂口的魔鬼一般淹沒了整個世界。
我睜開眼,望著天花板,窗簾沒拉,望得見寥落星空,家裏這邊空氣好,特別是天冷的時候,夜色寂美,不是那種星光輝映的燦爛,疏疏落落幾枚寒星勾勒出的是猶如獨釣寒江雪的悵寥。
不同於夢中那撕心裂肺的深沉,我輕舒一口氣,然後令人顫抖的寒冷侵襲過來,枕頭,床上,我身上全都汗濕,我摸了摸臉,也是一片汗水,像是掉進了水塘。
側頭去看,蕭磊歪在椅子上睡得正沉,整個人都快歪出椅子了,身上的衣服很邋遢,看到這情形我不禁微微一笑,然後淚水滑出眼眶,在某些時刻醒來時能看見有個人守在自己身邊,那種暖暖的,淡淡的幸福直逼人眼淚。
我平複好瞬間激蕩起來的情緒,撐著床想去洗澡換衣服,床頭還扔著一些退燒藥,摸了摸額頭,似乎是沒事了。
“醒了嗎?”蕭磊被聲響弄醒,聲音是剛睡醒的低沉又模糊,揉了揉眼睛湊近看我。
“我想去洗澡。”至於今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留待一會再說吧。
“能自己去嗎?要不要……我……”他說著說著就訕訕停了下來,我抬頭淡笑,躲開他的手,腳步雖然有點虛浮,卻不至於走不動路那麽虛弱。
“你幫什麽啊?”
他窘然,愣在房間裏仿佛等著我自己去洗澡,我實在是忍不住歎氣了,這痞子不是常常跟女人有曖昧的嗎?此刻發什麽愣呢。“我要洗澡就要拿衣服,你愣在這裏做什麽?”
“我先出去,要是……有事叫我。”蕭磊走出我房間,我才拉開衣櫃拿換洗衣服,想起他剛才臉上不自然的紅色,忍不住好笑。
從早上折騰到晚上,雖然我不太記得中間到底怎麽樣,但是我覺得深深的疲憊,所以洗澡也像是敷衍似的隻圖衝掉滿身的汗換上幹淨的衣服就行了。
洗完換好衣服,不想再回臥室了,沒那個力氣去換新床單,我走到客廳,看見蕭磊在廚房忙著,一時好奇走過去看個究竟。
正拿著電話邊請教邊煮粥,手忙腳亂之間,魚片粥的香味還是慢慢飄散起來。
“折騰了一天,你不累嗎?”側頭看了一眼悄悄當背後靈的我,蕭磊笑著問。
“我怕你在粥裏下藥。”說實話,我是累了,可是看見他在那裏忙著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看,看著看著有些感動的溫暖滲透到冰寒的夢境。現實竟比夢境溫暖,這便是幸福吧。
走到桌子邊坐在,等著粥上來,看我一副小姐模樣,蕭磊無奈地笑了笑,“我還需要下藥嗎?”非常拽地說著,他端著粥走過來,坐在我身旁,拿我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我的頭發。
“不用管它。”我手朝後揮了揮,要他別忙了,擦頭發這種親密的事還是不勞煩他了。
他無視我的話,還是大力‘擦’著我的頭發,我覺得我的頭皮都快被他扯掉了,“你沒吹風機嗎?”
“有,你等著。”以防再被下手沒輕重的男人折磨,我自動自發取出買來三年沒用過三次的吹風機。然後就形成了我坐在桌前喝粥,他站在身後給我吹頭發的奇異景象。
“對了,我身上的衣服誰換的?我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嗎?”
“你一下子這麽多問題我怎麽回答。”他瞧我軟綿綿的捏著勺子,一副沒興趣吃的模樣苦了臉,“有這麽難吃嗎?”
“沒胃口而已,你說吧,我聽著。”雖然睡了一天,可身上沒力氣隻想躺著。
“送你去醫院之後我又折回來拿了些衣服過去,護士小姐幫你換的。說實在話,你今天可得賠我精神損失費,早上一來你突然就暈倒,有你這麽誇張的嗎?額頭都可以煮雞蛋了自己還沒發現,再晚一點你就燒成傻子了,你最引以為傲的腦袋燒糊了我看你怎麽辦?”
他越說越激動,手上的吹風機也仿佛湊熱鬧似的呼呼地吹,我忍無可忍之下,投降道,“好了好了,這段跳過。”
“你別以為我嚇你,醫生說了沒見過燒到40度自己還沒反應直到暈倒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高燒也會死人的,真是……”
“我真的知道,拜托你別對著病人又吼又叫的。”我渾身酸痛,被他吼得覺得連心都有些痛了,自己在外麵一個人的時候即使高燒也是自己打車去醫院,掛號,等著看病,直到躺在病床上輸水的時候才暈沉沉地睡了過去,那時候醫生也是用那種驚訝的語氣說沒見過這麽堅強的病人……不然能怎麽辦呢?隻有自己的時候就隻能靠著自己。
“我真的很擔心你,一開門一句話都沒說就倒在我麵前……”
“是我不對,下次暈倒前我會先說一聲的。”
“哪還有下次,你也把心思多花在自己身上,叔叔阿姨擔心地要死。”他聲音弱下來,關掉吹風機,把毛巾繼續搭在我肩膀上,然後坐到我身旁。
安靜了好一會,我有些奇怪,側頭看他,不察覺時就陷入了一雙直勾勾盯著我的眼裏,他用那種專注的不容躲避的目光將我籠罩,我的印象中蕭磊是一個屬於陽光的男人,陽光帥氣放肆瀟灑全都是他該有的氣質,眼不該是這樣深邃,表情不該是這樣憂鬱,著了魔似的,我被這股神秘的深邃的力量拉進去,他突然就按著我的腦袋將我整個人扯進懷裏,“我真討厭你這副糟蹋自己的模樣。”
勺子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他仿佛沒聽見,隻是抱著我,想用我來填滿什麽似的,我感到他激動的情緒傳到我身上來,在他懷裏我用手捂著眼,怕那促不及防的眼淚掉下來,我也是討厭的,討厭自己的無所謂,討厭自己的不坦誠。
明明不想哭也沒什麽可哭的,但在蕭磊蓄意的溫情攻勢和病魔的折磨下,隱忍的眼淚卻是越來越來勢洶湧,這人怎麽能在人生病最脆弱的時候去故意挑起讓人想流淚的話題。
從那一年開始黑暗就已經纏繞著我,蕭磊他和姬婉燕說笑的情景,半夜醒來看見父母吵架然後被拉出來告知了一些所謂的‘真實’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初戀不順還是表麵祥和的家庭其實也有很多黑暗,亦或是工作上的挫折讓我再也無法回到當初那個自信平和的狀態,我的世界被慢慢地一塊塊敲碎,剩下些令人厭煩的碎末和無邊無盡的黑暗,就連惡夢都不再擁有似的,幾年來夜裏總是會被無名的心焦弄醒,然後對著寂冷長空默默閉眼,曾有的幸福快樂早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徹底湮滅,迎接我的不過是長長的,充滿未知和冷酷的未來。
別人眼裏的花花世界,大千紅塵在我眼裏竟是一片冰霜。
“……我比任何人都要討厭自己。為什麽會活成這樣,為什麽什麽也無法擁有,我厭惡生活,我也厭惡人群,也厭惡你……”
我伏在他肩上,淚水淹沒了我整個荒蕪而又漠漠的心田。我痛恨著這世上的一切,痛恨著我愛的卻總也是傷我最深的一切。
蕭磊將我越抱越緊,越來越緊——我們都克製不住那種心傷的顫抖,這世界太冰冷,即使相擁也無法溫暖。
“小秦,你多傻,你怎麽能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你怎麽能把自己困在絕境……你怎麽這樣對待自己……”
蕭磊他總是那樣輕易地看穿我急欲掩飾的脆弱,我的淚水在他心痛的擁抱裏沒有止盡,仿佛想要把近些年受到的委屈抑鬱全都丟給他。
天朦朦亮時我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床上,頭仍然有些暈,恍惚地去刷牙洗臉,走到廚房打開飲水機等著喝開水,然後看見餐桌上放著豆漿和還熱著的包子,還放了一張字條。
小秦:
我先回去,藥和早餐都別忘了吃,中午我再來,如果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就給我打電話,我順便帶來,還有,小染來過電話,精神好了就給她回電話。
蕭磊
這張字條喚起我的記憶,一切都不是夢,從鏡子裏也看得見自己哭腫的眼睛,盡管蕭磊用冰毛巾給我敷過,可哭過的痕跡仍然明顯,隻是清醒過後我便把昨夜失控歸為夢境的東西,不想去承認它的存在。蕭磊給的承諾太重,隱約中還是聽到他低低地說的那句話,“我會傾我所有的對待你,換你真心的笑容。”
傾我所有,求你展顏。太浪漫的誓言,會讓我生出濃重的期待。
緩緩歎氣,先倒了一小杯白開水暖胃吃藥,然後才去吃早餐。
吃到中途還是忍不住去拿手機給蕭磊電話。
“小秦?……怎麽,來點餐了嗎?”一點慵懶一點調侃一點寵膩的聲音。
“吵著你睡覺了嗎?”聽到他聲音我才想到他買了早餐才回去的話,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有休息過。
他在那邊沒出聲,但感覺得出他在笑,“‘聽你的聲音我怎麽會嫌吵呢’這種話我真的說不出,所以你忽略這個問題吧。”
不是已經說出來了?被他逗笑,剛才那股壓抑的心情全都一掃而空,“我打電話給你是要你別來了,照顧我一天也夠累了,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
他不吭聲,好一會才用輕鬆的語氣說著,“等下我就好好休息,然後出去剪個帥頭,買套帥衣,扮個帥哥……”停了一會,用有別於剛才的正經語氣輕問,“明天去看個電影吧?”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少無賴,我知道你聽得很清楚,明天我再去找你。”
“那就明天再說。”
我掛了電話,感覺自己的嘴角一直是彎著的。
十二月上旬我和蕭磊一起去買姬婉燕的結婚禮物,買好出了商廈我們一致決定先去他住的地方,上次去沒仔細參觀,這次去認真看看有沒有什麽不良物品存在,我這麽開玩笑,他卻認真地說歡迎我搬去同住,當然換得我用力的瞪視。他的車送去修還沒開回來,所以我們上了一輛公車,隻有最後一排有連在一起的座位,他坐在窗邊,我挨著他坐下,冬天天冷,大家都各自縮著,等著回到溫暖的家,上車後蕭磊把我的手握著手心,我知道抽不出來,任他握著。過了一站上來一對年輕人,女的坐在蕭磊前麵那個座位上,男的坐在我身旁,因為兩人認識所以一前一後地說話,我就稍稍靠向蕭磊。
“回去怎麽吃飯?”吃過飯在家看DVD剛剛好,難得今天兩人都沒事。
“我做給你吃。”他簡單回答,我笑看他,他被我看得毛毛的,“怎麽?不相信啊。”
“煮粥都要打電話問的人說要做飯給我吃我的確覺得懷疑。”
“就是因為你那天的目光刺痛了我,所以我回去後下了苦功學做飯。”
他半真半假地說,我看他是玩笑成分居多,推了一下他,“沒個正經。”
過了兩站,最後一排又多了個位置出來,蕭磊前座那女的從前麵坐到後麵來,很奇怪的是後麵我們這四個人都不算胖子,可這女人還是有辦法靠我近到壓得我難受,我不想惹事,又朝蕭磊身邊靠了靠,還是覺得擠,隻是皺眉側頭看著這對年輕情侶,這女人和男友一坐在一排後立刻開始笑鬧起來,整個車都聽見他們的聲音,他們不知道在搶什麽,那女的都快撲在他身上了,若從遠處看簡直要罵一句妨害風化了。時下的年輕人都是這麽誇張的嗎?
我無奈地繼續看著蕭磊,他看了一眼鬧著的兩人,突然摟住我的腰貼近他,在我的驚訝目光裏低聲說,“你靠著我睡一會,等到了我叫你。”
因為旁邊的聲音太大,前麵的乘客都回頭來看,看得不是我,但是我覺得自己是四人中最尷尬的那個。
“不好意思就藏著臉好了。”他拿外套蓋住我,我看不見他表情,隻聽得見他聲音裏的笑意,後來還忍不住又虧我,“人家都沒不好意思,你臉皮那麽薄幹嘛?”
在他懷裏仿佛自成一個世界,外界的喧鬧被隔開,他身上始終有淡淡煙草味,因為很淡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莫名心安,然後我慢慢伸手,抱住他的腰,擁抱一定是世上最溫暖的動作,因為愛這個人,所以他的懷抱可以堅韌地抵擋風雨,
一切的堅強其實隻是抗拒不能改變的現實的一種表象,我不堅強不冷漠,也想愛,想快樂地笑,蕭磊就是能帶來愛,帶來笑的人。
於我,他就是最令我快樂的男人。
“謝謝。”我低聲說著,蕭磊隻是更加抱緊我。
那一對下車之後他還那樣緊緊抱著我,不允許我掙紮,“……我不想讓你染上任何庸俗。”
“別真把我當大小姐,我這人世俗的很。”再世俗的東西也早就看過,現在開始隔絕又有什麽用。
“我知道你現實的那麵,可我大概真的有些犯賤,就是想把你當作大小姐寵著。”
“你眼裏的我到底是什麽樣的?”聽了他的話我不能不說感動,但又會害怕那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從來不是什麽小姐公主的命,更沒那樣的可愛。
他微微笑了下,捏著我的臉頰,“以後再告訴你。”
蕭磊租的地方在新開發區,雖然有計劃市政府和主要行政單位要搬來,但還是籌建中,這邊就顯得荒涼,車一路行過,視野開闊,除了住宅區幾乎沒其他建築物。
“在這種地方怎麽解決生計問題?”
“都在小區,日常生活沒問題,就是娛樂少了些,不過這邊房價便宜結構也合理,我打算存夠錢就在這裏買房。”
“完全靠自己?”我問道,是早有這個想法還是僅僅因為那個遺囑事件?
他看了我一眼,避重就輕地回答,“什麽都靠家人就太窩囊了,娶老婆的又不是別人。”
一進屋招呼我在客廳坐,自己鑽進廚房去了,我打量著他住的地方,兩室一廳的格局,布置簡單實用,或許是因為租來的房子,所以家具很少,擺設也表現不出什麽個人特質,但是很幹淨,看來蕭叔從小的培養對蕭磊影響還是很大的,至少不太像曾經認識的有些在外麵衣著光鮮房子裏卻是亂七八糟的男人,蕭磊在留給家裏人看的部分在某種意義上看確實是個好男人。
“房子不錯,租金貴嗎?”
“還好。”蕭磊頭也不回地回答,非常專注在廚房大顯身手這件事上。
我閑閑靠著門邊看他動作,有如打仗一般的混亂,“真的不需要幫忙?”
“我覺得自己的廚房天賦比你高一些。”他還有心情揶揄我,我一愣才想到原因,曾有的一次在他家學習,學到中途兩人餓得要死,他家又沒人,權衡之下由我去煮麵,煮得還算成功,隻是水被燒幹了而已,蕭磊下著辣椒醬把麵堅持吃完但卻是不停地一邊吃一邊損我。
“記這麽久,你當初對我抱有很高期望是不是?”我忍不住想笑,大概以為長我這種臉這種個性的女人應該很會做飯才對。
“是啊,一想到你現在這麽虐待你自己的胃就心痛得不得了。”
以為這種程度我就會臉紅嗎?“蕭磊?”
“嗯?”他輕哼,帶有煽動的誘惑性。
“你的背影很誘人哦,肩寬腰窄,是個好男人。”從身後看比正麵更帥,這樣說大概會被打吧,我笑著想。
“你要現在試用也可以的,隻要你肯負責。”他轉身,端著一盤西蘭花炒蝦仁,低頭曖昧湊到我眼前,任君品嚐的賤模樣。
我拿手抓了個蝦仁丟進嘴裏,用手扇風,肢體語言,菜太燙需要降火,“嗯,試用完畢,我負責這盤菜。”然後端著盤子拿到客廳裏的矮桌上,這人連張飯桌都沒有。
身後傳來他的大笑聲刺激我惱火的神經,笑笑笑,笑不死他。
又切了一盤五香牛肉加一鍋我懷疑隻有味精的蔬菜湯,“簡單吃吧。”他坐在矮凳上等著我盛飯,端著飯和筷子回來,我也搬了張凳子坐著,雖然賣相難看,但味道差強人意,總體來說確實比我第一次做飯水平高。
他端著碗皺起眉瞪我,筷子懸著不往盤裏落。
“你幹嘛?鬧別扭啊?”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滿眼的哀色,演連續劇啊,以前我就一直有個疑問,在外麵到處打架的流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表情,搞得就算我來裝可愛大概都隻能落個不倫不類的下場。
“你坐那麽遠幹什麽?”
我噗哧一笑,實在被他打敗了,“吃飯而已坐哪不一樣,兩人肩並肩靠一起吃飯太奇怪了,要不要兩人蹲在一起,你一勺我一筷,啊?”
“情侶之間做肉麻點有什麽可奇怪的……”他嘟嘟囔囔的倒是沒想上演我剛才說的恐怖情形,隻是自己端著凳子靠近我旁邊,大方地展示了一口白牙,“還有,你還叫我‘蕭磊’不是很生疏嗎?而我是不是也該換個稱呼叫你……小秦……秦兒?”
頓時有如一麻袋地雞皮疙瘩朝我潑下來,我很正經地放下碗,麵對他想跟他好好談談,“你不要惹我吃不下飯了,你還是叫我‘小秦’就行了,而你——蕭磊和小磊實在沒多大區別,你不會要我叫你‘磊兒’吧,你讓我死了算了。”又是一陣雞皮疙瘩,僅一個稱呼就可以殺了我,太恐怖了。
大概是想到了我那樣喊著這個可怕名字向他撒嬌的模樣,蕭磊笑得攤在沙發上,捂著肚子要我遠離他別再刺激他的神經,我偏偏蹲在一旁拿手指去戳他,“很好笑?這樣是不是更好笑。”
他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的暴行,好半天才止住笑,躺在沙發上靜靜看著蹲在沙發旁的我。
他突然摸了摸我的頭發,神情溫柔似水,“你看,兩人在一起其實不難對不對?你為什麽要一直排斥呢?”
不要在鬥嘴的時候耍溫情好不好,真卑鄙。
“……隻不過有一點不習慣而已。”我低頭躲開他糾纏的視線,這個人身上有魔力,不管怎麽去抗拒,被他慢慢纏著纏著就習慣了和他一樣打打鬧鬧的,甚至偶爾也開些葷腥不忌的玩笑,再這樣下去,我會徹底被他毀了形象,“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前麵你一直能按捺不動,提都不提喜歡我?”
“我不是完全不動,我一直都在進攻啊,你看不到?”他狡猾地笑著,“你這人……自己沒想通之前我若明確追求你一定拒絕我之後躲得遠遠的,一點機會都不給,太積極了你要逃,不積極又怕你忽略我,我隻能用各種其他理由曖昧地在你身邊,等你自己想明白,想跟你在一起,簡直折磨死了一堆腦細胞,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一切像夢。”
他眯起眼溫和地笑著,隱隱透出一點靦腆,或許我瞧他的目光稀奇,他惱聲側頭瞪我,“別這麽看我,再看就親你了哦。”
條件反射地臉紅低頭,然後才想到為什麽每次這種時候都是臉皮薄的我吃虧,接著就抬頭,剛好他湊近我想繼續逗我,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就隻有連呼吸都稀薄的距離,我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迅速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就閃開,哈哈笑著看他呆愣表情,實在太有趣了。
他又拿那濃得化不開的神情瞧我,總算明白為什麽情侶都喜歡拿肉麻當有趣,因為那種肉麻會讓你醉死在那片溫柔當中。我捂起臉,自己都受不了臉上的溫度,連忙拿另一個話題來搪塞自己的失常,“真的完全跟姬婉燕沒關係了嗎?”
“你真是會破壞氣氛啊,她都要結婚了和我還有什麽關係,我們分手好多年了,要舊情複燃也不用等你出現。”他沒好氣說著,一邊恨恨扒飯,“而且,結婚禮物就擺在那裏你還想怎麽樣?”
“哦。我是提醒你,現在還來得及,不然真的結婚了就麻煩了。”
“沈秦,你明天就給我拿好戶口本去登記。”某人怒吼。
我笑看暴走的某人,眼裏堆滿了滿足,就像蕭磊說的,我也會懷疑現在的一切都是在做夢,因為實在太美好了。
有誰知道天氣越來越冷,心卻持續著三月的溫度,那是一種什麽感覺?有誰知道拿著一本嚴肅的書籍卻不斷忍不住笑,那是一種什麽感覺?有誰知道隻要想要做什麽事想要的陪伴永遠是同一人,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失去理智了,喜歡的那種心情好像是沒有止境的潮湧,一波一波越來越深。蕭磊說錯了,我們之間不是沒有變化,就算是由朋友變成的戀人,感情也絕不會簡單地維持在朋友的階段,應該說朋友的感情在愛情中僅占了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或許以前會要不同的朋友陪著做不同的事,但如今隻會要他著你做任何事,盡管也知道這樣的依賴太可怕,但無法拒絕地想要見他,想要同他撒嬌,愛一個人就是這麽可怕的付出和索取。
蕭磊說我已漸漸學會愛人,確實沒錯。
之二
現實的愛情牽扯太多,總不像小說中那樣圓滿。於現實中,理想易遭挫,愛情亦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地下戀情持續半月終於曝光。從私心上講我是有心隱瞞這件事,總是想要更加確定彼此的感情再告之他人。
那天兩人打算買速凍餃子回去煮,因為下班後總是在家裏看電視劇或者出外吃飯的室內活動有些單調,蕭磊提議走去超市,反正沒事就當散步,我同意了,與他一起走去超市。
晚上臨下班時候街上總是有很多街頭小販賣些小東西,我走著走著就會停下來看看,走著走著他就會發現我又落到了後麵。
“你發什麽呆啊?”走在前頭的蕭磊轉身,他穿著格子襯衫,灰色運動帽衫,紅色的短羽絨服,軍綠工裝褲,他又高又瘦體型修長穿這樣可好看了,就是裝嫩這個行徑讓人不齒。
我停在賣盜版DVD的攤子前,他蹲在了我身邊,仰臉笑著裝可愛,我大笑地推他一把,“你怎麽總像我養的大型犬?”
把他趕到一邊去呆著,我專心挑最新電影,我不喜歡戶外活動,連帶著蕭磊也常常被迫陪我看電影,看書打發時間,他抱怨再跟我在一起就變成文學青年了,而這種修飾絕對是貶義詞,因為他曾經開玩笑跟我說,有三種男人女人不要惹,就是浪子,文藝青年,已婚男人,我當時還嘲笑他是以一個標準浪子身份對我提出的忠告嗎。
正在挑碟,小染和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我麵前。
“小秦,真巧,剛好一起去玩。”她熱忱道。
我的目光飄向站在她身後貌似如今流行的花美男類型的男人,“那是誰?”
“我舞伴。”她倒是大方,“我們一起學跳舞的今天約好去舞廳玩,有幾個人臨時又說不來了,人少沒意思,你也一起來吧。”
我推開她的手,拜托,我像是跳舞的人麽,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挑了半天還沒挑完?我快餓死了。”蕭磊從身後摟著我的肩膀,然後看見小染,隨即很無所謂地打招呼,“崔染香,你好。”
小染震驚地看著我肩膀上的人,伸直了手指指著我再指向他,“你你……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不可能瞞得過去,我扯下蕭磊的手,拉他到身前,“我和他在戀愛。”
“沈秦,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蕭磊臉上仍掛著笑容,卻冷冷的顯示出不羈,我挽上他的手臂,他低頭看我,又微微一笑,才密密實實地與我的手交握。
“好了,小染,咱們找個地方我再跟你慢慢說,你打算怎麽樣,你那朋友……?”我看著站在一邊等小染和我們說話的男人,她看了一眼,狠狠瞪了蕭磊一眼,“你們跟我來。”
她還是帶著我們去了舞廳,和她學跳舞的朋友們打過招呼之後,把周圍人都趕進舞池,我們才獲得好好說話的機會,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又是一頓脾氣,“你想什麽呢,跟蕭磊那個痞子,小臣比他好一百倍,你怎麽就這麽糊塗。”
“那個男人是比邵陽好一百倍嗎?”看她氣急敗壞,我倒是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不要轉移話題。”同樣的招數用過之後,即使是小染也不會上當。
“上次在山上你不是問我到底喜歡蕭磊害死邵臣嗎?其實我早有答案,隻是我知道你對蕭磊有偏見,所以……”
“我對他不是存在偏見,他那人會來事,門路廣又大方,當朋友沒的說,但他不是好對象,你沒回來那兩年我見他也挺多,他身邊不缺女人,他同事,甚至邵陽單位都有人要邵陽給牽線的……”
“這隻說明他有女人緣,邵陽不也如此,你照樣和他在一起。”
“他們又不一樣!”
我閑閑看她,小染說的我何嚐不知道,但被別人這樣說的時候,心裏就是不舒服,“哪裏不一樣?”
小染猛地拍著沙發,“反正,太有女人緣的男人不可信。”眼睛好像紅了。
我連忙勸道,“你誤會了,邵陽絕對沒有變心。”這女人沒搞清楚事實就帶著男人溜大街,然後又兀自生氣,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我才不管他怎麽樣。”
“好了,別忙著生氣,先聽我的想法,其實我考慮過接受邵臣,但不管從哪個方麵來想都覺得不可能,舉個簡單例子,不管是我還是蕭磊都比邵臣年紀大,我會對蕭磊產生類似想要照顧他的欲望或者心疼他的心情,對於邵臣卻從沒這種感覺,而且更為悲哀的是,就算是反過來被他照顧,我也不願意。邵臣是個百裏挑一的好男人,但不是我那一杯,就是這麽簡單,小染,你應該能了解我的想法才對。”
“但是,即使你不喜歡小臣,再看看別人嘛,你說你長得漂亮,個性又好,能力又強,家裏條件也不錯,找個什麽樣的沒有。”
我好笑地阻止她的繼續誇獎,這人昧著良心這樣誇我,就是為了讓我和蕭磊分手,“你隻是不習慣我談戀愛而已,你自己再想想吧,對了別跟別人說,我先去看看蕭磊。”
被我的好朋友否認,他肯定不會有心情跳舞,不知躲哪去喝酒去了。
最後在靠門的牆邊看到他,蕭磊在我麵前總像個活寶,即使生氣也總是被我一逗就消了脾氣,然而他一人站著的時候卻又冷冷得像個陌生人,臉上一貫帶著不羈的笑容,目光漠然,極受熱愛浪子那一型男人的女人歡迎,然而看到我的時候他立刻就會笑得仿佛春陽,好像我就是他世界裏的陽光,這樣的感覺也會如同陽光一般射透我心裏的雲層。
“談完了?我猜崔染香還是不讚同。”靠著牆,他摟著我的腰,沒生氣,笑得像撒嬌。
“是呀,你還在考察期。”舞廳裏人人熱衷用肢體語言講話,昏暗迷亂的燈光也為放肆提供了背景,在這樣的環境中,靠在他身邊就成了最舒服的做法。
“我才懶得理她,我隻需你的承認。”原本頭枕著我的肩膀,突然又抬頭,“既然來了,就來跳舞吧。”
快節奏的音樂響起,蕭磊拉我進舞池,我拖住他,“我不去,誰說我要跳舞了——”我根本從來沒跳過舞。
他才不管,硬是扯著我進去,周圍的男男女女都忘形地舞動著,仿佛這是一個異形空間,年輕人都穿著單衣在跳舞,反觀我白色高領薄衫,黑色開口小外套,牛仔褲高跟鞋,平時也算正常,這時候就顯得格格不入。
其實我很討厭這種地方,萎靡的霓虹燈,雷射燈,震耳欲聾的音樂和瘋狂扭動的軀體,都不是我的喜好,這種人人都覺得可以肆意而為的地方反而讓我慌亂,不知道該做什麽才能和這樣一個環境融合。
“別緊張,隨便晃動就行了。”蕭磊貼著我耳邊教導我。
望著他高漲的情緒我不忍掃興,晃動了下手,他笑著點頭,然後幹脆拉起我的手帶著我跳,也沒什麽複雜舞步,我隻盯著他的動作學著做就可以,他還是不是地搞怪來個多餘動作,逗得我不停在笑,動作就越來越自然,平時在MV中看到的動作也突然使了出來換來蕭磊驚訝的表情,運動出汗,心情也跟著高漲起來,真的是可以不用考慮任何形象的地方,隨心所欲地去扭動身體即可。
“不行,我累了。”我停下來喘氣,平時不運動的下場就是體力不足,“我去休息,你自己跳。”
回到小染旁邊後,她還是鬱悶著,任誰拉她去跳舞都不去,看見我拿手指一直指我,“你居然會跟著他跳舞,完了完了。”
“別說得跟世界末日似的,不就是談戀愛麽,又不一定就一起過了。”
這麽一說果然讓她寬心,然後舞池裏傳來的鼓掌聲吸引了我們,也好奇去看,卻發現引起喧鬧的是小染帶來的那些朋友和蕭磊,他們跟著一波激昂的音樂跳起街舞,手長腳長的蕭磊跳舞很帥,周圍的人自發形成節奏的鼓掌,我捂著唇,驚奇地看著他,沒想到他跳舞那麽好,他滑步上前,手腕翻轉,手裏還神奇地多了一枝玫瑰,笑嘻嘻地遞在我麵前,劈手就讓小染搶了去,“你這痞子一把年紀了還幹這種事不嫌丟人啊。”
“不好意思,我這人一向看起來比較童顏。”
周圍人全都噴笑出來,小染又脹紅一張臉,“沈秦,你看到沒有,他爬到我頭上來了,他……”
“快道歉。”我作勢捶蕭磊,他一把攬過我,對小染懶洋洋地說,“你就別摻和了,小秦比你精明多了,哪用你操心。”
故意報複的說完,就拉著我落跑。
重新走到外麵,一陣冷風襲麵,硬生生打了個哆嗦,然後有什麽化在臉上,我抬頭,看見雪花射線狀以一幕黑夜為背景輕柔地飄下來。
“下雪了。”蕭磊驚奇地喊道,抱著我高興地竄來竄去。
我嗬嗬笑著,“怎麽比我還高興。”明明是我比較喜歡下雪,結果他倒興奮得不成。
“我在替你高興。”他理所當然地說。
“其實遇到愛情我一點都不比小染精明,根本已經完全變成笨蛋了。”在舞廳跳舞這對我來說絕對是空前絕後了。
“我看你還有餘地得很。”他瞟我,似笑非笑的,最近他也習慣我保留似的感情,並且拿這來打趣我。
“對你,不留有餘地就完了。”
“什麽完了,我又不是你敵人。”他敲我腦袋,很不滿。
深藍的天幕上慢慢飄降下來的雪花盈盈發光,裝著夢幻的翅膀,覆蓋著我們,那一幕的美麗已銘刻在我們最美的回憶之中。
第二天被媽媽電召回家,一進家門就知道老媽的命令為何而來。桌上攤了一桌的男人。
“唉,快來看看哪個比較有眼緣。”小染笑嘻嘻地朝我招手。
我瞪她一眼,我媽挺高興,也一同招呼我快來看,“小染介紹的這些人挺不錯的,咱們市設計院的,待遇好,年紀輕輕的有房有車。”
“你不覺得她不安好心啊。”這女人說不動我,立刻找我媽下手,實在卑鄙,唯一值得寬心的是她應該不敢把我和蕭磊的事說出來。
“人家早就找到好歸宿,還能圖你什麽,簡直不識好歹。”我媽從來都是通過貶低她親閨女來達到睦鄰友好的目的,我坐一旁。
“反正我不去。”
“不去?就你這樣的,年紀也不小了,長得又一般,脾氣還古怪,你挑什麽挑,我看這些小夥子挺不錯的,設計院的工作又忙,剛好適合你這種總嫌別人吵你的怪人。”
老媽真是了解我喜歡一個人呆著的悶個性,一針見血地猛踩我。
但是奇怪的是,現在蕭磊天天都纏在我身邊,我卻一點都不覺得煩。
“小秦你去試試看,這些不合適的話,你開出條件,什麽樣的我都能替你找出來。”
小染的信心十足在我似笑非笑的瞪視下短了半截,我媽卻一貫支持能將我潑出去的人,“我看這些就不錯,先去見見,又沒逼你見了就結婚的,要不你高叔叔家的兒子怎麽樣?聽說現在正處級了,一直沒談朋友,就是眼光高,但咱們兩家知根知底的,你叔叔前麵還跟我提這件事,你們見見如何?”
我就說小染怎麽和我媽一拍即合,兩人轉的心思都一樣。
“就當去交個朋友嘛。”小染在旁邊鼓動。
“隨你們怎麽說,反正我不會答應相親。”不跟她們胡攪蠻纏的,不然絕對脫不開身。
在我的生命中,快樂仿佛總是曇花一現般的短暫,感情始終是個現實的事情,它牽扯到的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雖然我一時被快樂衝昏頭腦,但現實早晚會提醒我。
周六晚上和蕭磊去了小西門的電影院,去時已有暮色,街燈點了起來,仿佛琉璃石閃爍出來的朦朧光線給整條街染上仿佛在星星上跳舞的夢幻色彩。這條街是市裏的文化中心,電影院,小劇場甚至音樂廳都在這裏,所以留連了很多年輕男女,處於熱戀中的男女總是不甚在意外界的目光,摟摟抱抱一路親熱,相對而言我們就顯得拘謹很多 ,我不習慣在大廳廣眾之下太過親熱徒惹人看免費劇碼,蕭磊知道我脾性,隻是牽著我的手在街上慢步走著,可,就這麽牽著手,就覺得滿足得不得了,幸福喜悅都不再是飄在雲端,而是切切實實抓在手裏了。
“明天出去吃頓飯吧?”
“別浪費了,你下班早的話直接到我家,我做東西給你吃,我自己坐班車回去。”
“不行,說好了,六點我去接你。”他捏緊我的手決定道。
“先生,你很霸道好不好。”
“你才知道嗎?我以前道上的綽號就是小霸王。”
“我聽你扯——”被他逗得一路哈哈笑著,一點形象都沒有,這個人一直沒正經。
我們倆一邊耍嘴皮一邊看布告欄上的上檔電影,恰好上一場電影散場,裏麵潮水一般湧出一股人群,蕭磊把我拉到邊角等人群散去,我站在他身前,因為人很多,沒人發現蕭磊正在我身後攬著我的腰,我也沒去管他,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我下意識出聲,“啊,蕭叔——”同時拍掉蕭磊的手上前。
這麽多人,我原以為他沒聽見我的聲音,但目光相觸,蕭叔看見了我,眼裏卻閃過了奇怪的光芒,我詫異看他,才發現他身旁有一個不認識的女人,也是突然放開挽在蕭叔胳膊上的手,我回頭看了一眼蕭磊,他臉上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冷凝表情,一雙眼冰得可怕,我幾乎想去遮住他的眼。
蕭叔身上有一種文化人特有的沉穩和寧靜,那女人卻不同,就算不開口也仿佛有聲音從她身上傳來,兩人在一起很不和諧,但這並不是說蕭叔和王阿姨在一起就和諧,甚至和這個年輕一點張揚一點的女人一起蕭叔顯得更加年輕有魅力。
忍著心裏強烈的驚訝,我試圖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裝作沒看見他們剛才的親密動作。
“小秦,這麽巧,和小磊在一起?”蕭叔的目光也是帶有懷疑地在我和蕭磊身上打轉,隻是我一向乖巧麵皮薄的形象讓他沒直接拿我們打趣。
看到蕭叔另外的一麵,我的緊張感冒了出來,下意識用撇清自己的方式回答問題,“不是,我和蕭磊碰巧遇到而已。”
蕭磊不可置信地瞪著我,將我身體表麵結了一層冰似的。我躲開他的視線,掠了一眼蕭叔身邊那女人,用著有些尷尬的目光看了眼蕭磊,“蕭叔也來看電影?”
“嗯,和醫院的同事,也是碰巧剛才碰到。”
“是嗎?”蕭磊一臉嘲諷的表情,蕭叔像是沒聽見他的話,看都沒看他,我連忙補充了一句,“這樣啊,那我不打擾蕭叔了,我還沒去買票。”
“小磊多照顧下小秦,我就先走了,小秦有空來家裏玩。”蕭叔扯出一抹微笑,然後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蕭磊。
蕭磊卻是冷冷地一聲不吭,直到他們走後我才輕歎口氣,轉頭問蕭磊,“你爸他……”
“別管他,你給我解釋一下你什麽意思。”他抱胸冷冷看我,剛才的濃情蜜意都消失不見,眼裏卻閃動著與冷漠表情不符的怒火,“……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根本不打算跟人說我們倆個在交往!”
“我又沒這麽說,你發什麽脾氣。”底氣不足地回他一句我就心虛地別看眼,我確實打算先不告訴任何人我們在一起的消息,年輕人談戀愛談得差不多了才讓周圍人知道也很正常,我隻是沒想到這麽快碰見他爸,我拉起他的手,“好了,我們先去看電影。”正在氣頭上的人,談什麽也談不出結果。
“不是你一見到我爸就放開我的手,然後還編謊話?”他一把甩開我的手,退開兩步遠,冷冷瞪著我。
“我隻是一時緊張而已。”這點小事用得著發脾氣嗎?我忍著脾氣看他。
“那什麽時候告訴大人我們在談戀愛?”
“……別那麽急,過段時間再說,而且你當初和姬婉燕談的時候不是也沒告訴大人嗎。”
他看著我半天,眼裏流露出一抹痛楚,我不明白這痛是因我還是因另一個女人,“……隨你好了。”最後他冷冷扔了一句。
買了兩張票一言不發地靠在進門口,我走過去跟在他後麵先後坐進座位,原本要看愛情片的,結果忙亂之下蕭磊買錯了,買成了喜劇片的票子,也說不上是喜劇,隻是有一種奇怪的冷幽默,基調是沉鬱的,可刻薄無厘頭的對白為故事平添一份黑色幽默,我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也不是故意刺激他,隻是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在最糟糕的時候仍能笑得出來。
“你心情不錯啊。”他很不是滋味地在旁邊冷哼。
“難道要哭嗎?”淡淡說著,我是很想轉身就走,可那樣,剛萌生的感情就可以立刻熄滅了吧,我……害怕這樣的結果,所以再如坐針氈我都坐在這。在他說了傾其所有對待我時,我也下定決心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經營這段感情。
蕭磊沒再說話,電影一結束我們就決定回去,送我到家門口,氣氛還是很沉重。
“那就晚安了。”我淡淡說了句,轉身要走,沮喪和挫折充滿心間,我的感情從來都走不順,以前也跟男人短暫交往過,下場都是很無奈的,我這人大概天生不會和人交往。
眼眶都有些熱了,冷風吹在臉上,割得很痛。
手臂被人拉住,蕭磊拉著我讓我正麵對他,看了我一會,我瞧不清他的表情,隻是努力用冷靜麵對他,他低頭親我冰冷的唇,“是我不對,你別難過,回去好好睡。”
對不起,錯的其實是我。可是我說不出口,慌亂地點點頭,然後上樓,不想讓他在樓下看我太久。
周日就借口要在家裏趕工作要他別來了,蕭磊聽到我的借口隻是淺淺笑了笑,然後說了句‘你想這樣就這樣好了’,知道他在生氣,但是這個時候彼此都冷靜下應該更好吧。
晚上媽媽打電話過來要我立刻趕到綠島西餐廳,要是我敢拒絕就立刻斷絕母女關係,這種無賴招數絕對是崔染香那個最近很欠扁的女人出的。
我心情不好,反而產生了去會會她們口中青年俊傑的念頭。
人長得挺白淨舒服的,談吐也溫和,今年三十二歲,之所以單身至今,聽說是因為兩年前準備結婚的女人突然在婚前告訴他,說是會和他結婚但是不愛他,然後感情受挫一直無心在感情上,緩了兩年這才又產生想要談感情的念頭,結果發現跟自己年齡合適的女性差不多都嫁人了,於是幹脆托人介紹。
我媽對他挺滿意的,我沒感覺,隻是同情他,上個女友是令人崩潰的神經病,相親時又遇到我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情況。
所以後來和他單獨相處時,我直接告訴他,其實我有男友。
他倒還好風度,隻是歎道,“我就說這麽好的女人怎麽可能還沒人要,真這樣你周圍的男人就太瞎眼了。”
“承蒙誇獎,雖然受之有愧。”我淺笑,要是這人早些時候被老媽拖來相親認識,大概會覺得是個可以考慮的對象。
“我是真的覺得你不錯,也很想和你進一步交往,但可惜我這人一向緣薄。冒昧地問一句,之所以沒公開你的感情,是因為跟你男友有困難嗎?”
我搖頭沒回答,他就不追問了。
“沒事的話去看電影?”他說著原本的安排。
“不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這頓飯各付各的吧。”不習慣跟人在錢財上有牽扯,我拿起賬單,他快一步搶了過去,“不,還是我來吧,就當認識了你這麽個朋友。”
極有風度的男人,我越發覺得他前女友腦癱,居然會說那種話。
冬天各家店內大門上都裝了厚重的棉簾,雖然保暖,弊端是看不見外麵有沒有人,常常發生碰撞事件,我上前撈簾子的時候恰好有人要進來,我後退一步,他在身後扶了我一把,剛要道謝,看到了姬婉燕和張均邑,他們的視線同樣停駐在我身上和他扶著我的肩上。
“嗨。”他放下手時,我主動招呼。
慘了。
這個巧合得令人無比無奈的相遇令我心情沮喪萬分。
“沈秦。你朋友?”姬婉燕直入主題。
我淡淡回答,“嗯,李先生。”
“關係不錯啊。”
“還好。”我懶得多解釋,要她別跟蕭磊去說太刻意更加欲蓋彌彰,不說的話在這種情形下又絕對會惹來誤會,“先走一步了。”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最近的天氣反應著我的心情指數,雲層顏色加深,溫度也跟著降了幾度,辦公室的氣壓也仿佛被壓低了幾度,我端著杯子暖手看見陳某人叼著煙站在窗子前抱胸看著什麽時才發現原因所在,和藍小妹一搭一唱的陳某人沉默了好幾天了。
聽說她已經戒煙一段時間了,怎麽又拿起來了?
我走近她,陪她一起看著外麵的景色,真不是賞心悅目的畫麵,灰色天空,遙指天空的枯枝,路旁的殘雪。
“最近有心事?”我感情突然受創,眼裏布滿血絲也就算了,怎麽她也是一臉的憔悴。
“我能有什麽心事,倒是戀愛中的女人感受很多吧。”她猛吸煙,吊兒郎當地瞧著我。雖然沒多嘴到處宣傳我和蕭磊的事,但見到調侃一番是免不了的。
“感受?”我彎起唇,也同她一樣靠在窗邊看風景,“累。”
沒有想要跟蕭磊更近一步的時候自以為很了解他,但是真的在一起後卻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他,他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後是怎麽想的,他和別的女人是如何相處的,他看見自己的父親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在想什麽,他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我們可以走多遠……那天碰到蕭叔的時候我才發現除了蕭磊這個人之外,我對他的一切無知得可怕。然後突然就想知道關於他的所有事情,但是他竟然什麽都不說,心底原有的隱隱擔憂全都化成了挫敗一瞬間擊倒了我的自信,沒有自信能跟他好好處下去,對於不擅長無法協調的事情我通常會選擇放棄,去做那些我擅長的事,這樣比較理智,但碰到感情就完全不是理智能起作用的時候了,我舍不得放棄他,總想要試試,這就是我覺得累的地方。
“這才剛是熱戀期你就覺得累了,你們兩個這在幹什麽?”覺得很好笑一般,陳某人笑得誇張,然後被煙嗆著不停在旁邊咳,報應來得真快。
“誰知道呢。”
“不行不行,改天要叫他出來調教一下。”陳某人哈哈大笑,摟著我的肩膀朝辦公室走。
“你真的沒事?”我還是懷疑。
“沒事沒事,別亂操心。”陳某人的笑得放肆。
雖然陳某人嘴上說沒事,但我還是直覺上她很不對勁,而且前一陣子來接她的男人那也不見了,可能我是變得雞婆了,但是談戀愛的人希望全天下的人也談戀愛很正常。
所以今天提前下班,我便親自到蕭磊辦公室附近等他下班,我們之間的低氣壓總需一個人來喊終止,而我多少心裏愧疚。
每天都是他來接我下班,偶爾換我來等他,大概能換得驚喜吧,驚喜之後再調停氣氛應該就好辦了,計劃是這樣的。
想了兩三天我還能想不通嗎?陳某人也沒說錯,才處於普通情侶的熱戀期,我們何來的矛盾,我想問題大多出在我身上,我的個性太不可愛,在我柔順乖巧的外表之下是一顆棱角銳利的心。盡管戀愛的時間不長,但過去長大數年的心結卻極易在親密的相處當中爆發。
下班時間我先看見上次在街頭遇見過的那個有韓國風味的帥哥,不知是真名還是外號叫‘顧四’的男人,纏著一個中性化女人走出來,女人如何地怒目相向甚至拳腳交加都打不跑他,我看得實在好笑。
幸福或許是一樣的,但幸福的形式卻是各色不同的。
接著我看見上班時間總是穿西裝打領帶正經得很騙人的蕭磊,羽絨服擱在手臂裏沒穿,我掏出手機正撥號,又看見了他身後的拖油瓶,說著什麽笑得很漂亮很可愛的舒宣,在心儀的男人麵前女人總會漂亮好幾倍。
我靜靜看著有說有笑的男女,奇怪的是心情很平靜,心的溫度不過回到沒和蕭磊在一起時而已,就好似我一直知道有這個結果現在隻是證實了而已。
溫柔隻為你。這不過是騙人的甜言蜜語。
不要輕易給人定罪,這是我勸導小染的一句話。所以我拿起手機撥打他的電話。
“小秦,怎麽會主動給我電話?”和平時一樣充滿笑意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下班了嗎?”
“剛下,你也快了吧,半個小時後去接你。”
“你們單位到我這要半個小時嗎?”我看見蕭磊的車出現,舒宣坐進車裏。
“不一定啊,看路況,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以為你要先去做其他事。”
“能有什麽比你重要。”他笑起來,我卻覺得身上好冷,在外麵站太久了,我朝著相反的方向去搭公車。
“你不用來了,我已經下班了。”
“那我去你家。”
“你別來。”
“小秦,你怎麽了,今天怪怪的。”他的聲音認真起來,充滿緊張。
“沒,我不太舒服,回家去了,你別來電話了,讓我爸媽聽到不好。”
“那有什麽不好的!”他發怒了。
“好了,不和你說了,對了,有空去看看你那學長到底發生什麽了,陳某人不肯說,我覺得跟他有關。”
要等的公車來了,我掛掉電話上車,掏出零錢丟進投幣箱裏,天天有車接送,這個月連月票都一直扔在家裏,幸好今天有帶零錢。
坐到最後一排位置上,我把手機電池又抽掉,不太想再應付他。
回家之後因為身上發寒,所以先去洗熱水澡,洗完才套上睡衣電話就要命地響著,我走過去接,心裏卻盤算起蕭磊讓在電信的朋友給我的號弄了個特殊級別,接聽免費,打也相當便宜,應該把座機取消掉,免得每月還交座機費……又想到了蕭磊,心裏一陣無力。
“喂?”
“你搞什麽鬼?”媽媽彪悍地吼來。
“什麽?”沒事打電話來找茬啊。
“剛才小磊來找你,說是你說的回家來了,你們兩個在搞什麽把戲?”
“沒有,他大概聽錯了。”我驚訝,沒想到他會直接衝到我家去。
“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跟小磊在談戀愛?有人告訴我看到過你們在一起逛街。”
“沒有的事,我怎麽會明知你不喜歡他還和他在一起。”這個是事實,原先還擔心不知怎麽跟老媽交待這件事,看來用不著費這心思了。
“我不是不喜歡小磊那孩子,隻是他……不是你這種木訥性格抓的住的,還是好好找個知書達理沉默的男人靠得住。”
“……你放心。”我敷衍地回答,即使我再八麵玲瓏也不一定抓得住他,感情這事每個人的標準都不一樣,蕭磊可能真的看重我,但我的要求要更高。
“你真的沒在談戀愛?好幾個人都說見過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我和你爸的意見你參考看看就行了,隻要你喜歡我們都能接受的。”
“媽。”我哭笑不得,“我看隻要是個男的你們現在都沒意見了。”
前幾年問起這事的時候還一堆堆的條件,這樣的不許找,那樣的也不行,現在倒是簡單了,隻要我喜歡就行,再過兩年可能就是隻要人家肯要就馬上把我送去算了。
“我們不催你是不想你有壓力不代表我跟你爸不急……看來是沒有了,剛才問小磊也說沒在一起……”
“你們剛才還拿這個問題去問他了?”這還有……什麽他們做不出來的事情,我苦笑,蕭磊也是否定嗎?太可笑了,他到底有什麽資格對我不告訴別人我們的關係的行為生氣。
“他也否認了,你們兩個都這麽說大概就是真的了,反正,要是有人選了,別考慮那麽多先帶回來給我們看看,上次那個李先生……”
“嗯……”我家大門突然被人用力砸著,“媽,有人來了,我去開門,改天再聊。”
掛了電話,走到門口,從貓眼去看果然是蕭磊,我不想開門,但他知道我在家似的不停地在砸門,以他過去的暴力行徑,我再不開門他一定會砸爛我的門。
“你這樣叫做騷擾民居。”我拉開門同時躲遠,怕他控製不好砸到我身上。
“我來我女朋友家叫做騷擾嗎?”他上下看我,目光噴火,“能不能解釋一下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隻是突然覺得夢醒了,也就清醒了。”也累了,在走到最痛苦之前結束一切吧,以後無論誰鼓勵,我大概也沒了再想嚐試的勇氣了,感情對我來說終究還是個奢侈品,我想要但是沒有能力消費。
“你什麽意思,我到底做了什麽惹怒你的事?”
我冷笑,卻仍舊不想這麽輕易畫下休止符,忍住心裏黑色的惡魔,我閉了閉眼,“蕭磊你今天先回去,我想冷靜一下。”
“為什麽受委屈的是我,發脾氣的卻總是你!?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我以為是你還不習慣,你臉皮薄,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能和別的男人見麵,我覺得自己像一個白癡。”
他的指控讓我的心一瞬間縮緊,我早有心理準備但乍然聽到他這種懷疑還是徹徹底底被擊倒了,我看著他,“你是最沒有資格這樣說我的人。”
“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自己明白。”
“你從來不是這種不可理喻的人,到底有什麽你說給我聽。”
“我也覺得自己和你在一起越來越不可理喻,那就分手吧。”我平靜地說,今天我才明白他和我一樣都沒抱著這段感情可以走到最後的希望,那麽,持續下去又有什麽意思,早晚要結束,時間上差別真有區別嗎?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抓著我的肩膀搖晃,“這就是你對感情的態度?你就是用這樣的態度來跟我交往?”
“我這人脾氣不好,多疑,忌妒心強,古怪乖僻,你沒必要挽留這樣的人,反正也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我被他搖得很想吐,推開他的手,扶著牆邊讓腦袋的暈眩過去。
“你不要這樣說你自己。”仿佛我罵的全是他,他痛苦地看著我,真是太真摯了,難怪我以為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對待我。
“我就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在我全心全意喜歡一個人的同時也要求對方同樣對待我,不可以看其他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們這種人的要求。”他眼睛充血,瞪著我的目光像在看獵物,我不為所動,迎著他的目光,好不容易拚起的自尊再次被輕輕彈碎。
“你不要拿姬婉燕來衡量我!”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她有什麽可跟我比,她比我美麗,比我聰明,還是比我癡情,你拿她來打擊我已經夠了,你走!”
“我從來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麽你就是不肯好好聽我說。”他上前抓住我,我甩開他,“你走,我什麽也不想聽。”
快點走,我已經無法再保持冷靜了,至少不要再讓自己更失態了,隻希望他快點離開,害怕自己再做出更加無法挽回的事情。
“小秦你……”他把我圈在牆和他之間,我推開他,不要那種不負責任的親密,他猛地一拳砸在牆壁上,骨頭碎裂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眼燒紅了一般,從齒間擠出來的字眼,“如果說我有多愛你就真的多恨你!”
然後摔門離開,我滑坐在地板上,慢慢圈住膝蓋低頭。
長夜太長,黎明太遠。
之三
我想在你最痛苦的時候陪在你身邊,也想你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用力擁抱我,可生活各自開展,各自也有各自孤獨的痛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慢慢地一些小道消息傳來,我們倒也看出門路來,邵陽所在律師所最近不太平,前麵有律師喝酒駕車被停律師執照,後麵又有傳聞說律師所有灰色收入,盡管是傳聞也夠讓人受的了,明眼人都看出來是有人故意找麻煩,而一向在私生活方麵行事低調的邵陽突然和市長千金走到一起,多多少少讓人感覺出問題所在。
明白這點,不由同情采取這種手段的女人,應該會收到非常慘痛的教訓。
了解事實真相後,小染倒也挺輕快原諒了邵陽。雖然嘴裏笑她沒堅持,但心裏還是很為她高興的,感情這東西再堅貞總是別扭來別扭去的也難以持久。
原本並沒有想那麽輕易和蕭磊分手,隻想要先冷靜一下,結果跟他吵著吵著,分手的話就說出口了,好像一遇到他我就特別容易衝動下做出什麽決定。
打算去找封曳聊聊,請她給點建議,到了未轉濃坐在吧台邊角,習慣性地環視著四周,看見了封曳和蕭磊,也沒多奇怪,和別的男女一樣,靠近坐在沙發上喝酒,男的手臂搭在女的肩上,酒保有些尷尬,解釋著說老板娘向來隨意,要去叫封曳過來,我笑了笑,讓他別去了,也不用特別說我來過,我便先回去。
都分手了,何必讓彼此都尷尬。
我隻覺得無力,或許我們兩個天生就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他習慣了跟女人扯來扯去的曖昧,我卻是眼裏一粒沙子都容不下。怎麽協調?
未轉濃,我不是說過,情不要太濃,否則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十二月中旬夜裏忽然下了一場雪,過於輕柔,第二天又是陽光明媚,所以並沒太多人注意到。
然而我注意到了,因為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很多,結果半夜胃痛到怎麽也睡不著的地步,頭疼得像是一萬匹馬在來回踐踏,胃也痛得要離家出走似的絕然,然後我就看見外麵一片輝光,雪花像是來到人間的精靈,周身柔亮,美好得令人想哭。
這樣寒冷的夜,我一個人空對滿天的雪花。
第二天起床還沒到辦公室,小染的電話就來了,邀我去看她的國標表演,這件事要追溯到十一了,她無聊跑去報班學國標,或許歸功於她超強的運動神經,竟然被老師看中,要她和幾個人一起參加表演以期吸引更多的學員。
雖然是團體性質的輔導班,但表演不含糊,在市裏文化宮表演,從兒童組到成人組,國標到拉丁舞,市裏近幾年始終在精神文明建設上下功夫,再加上生活比較富裕,很多家長從小就培養孩子學一堆東西,成年人也因此追憶似的,學跳舞,學音樂的成人班也不在少數。
邵陽知道了這件事後立刻表示要和小染搭檔,絕不允許她和別的男人在眾目睽睽下跳舞,難得的大男子主義霸道惹得小染心情明亮,電話裏都藏不住那份喜悅。
我聽著她開心的抱怨忍不住跟著一起笑,這樣多好,遠遠去看那份幸福,何必要去嚐試。
表演定在這個月十五號,因為有小朋友的表演,所以我和小染奉命把大寶和二寶也帶了去,八點開始表演,下午小染就去美容院做造型,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錯,磨蹭到七點也沒弄好,我便先去染群姐家接大寶和二寶。
到了之後何剛和染群姐帶著兩個打扮得很漂亮的大寶二寶站在門口,像是可以隨時入鏡參加‘我愛我家’之類攝影比賽的畫麵。
“小秦,真是麻煩你了,可惜我們倆今晚有事,不然也想去看看染香猴子亂扭的模樣。”染群姐的比喻也是我想要說的,我笑著接過二寶抱在懷裏,大寶就抓著我的褲子跟著走,可惜我的臂力沒練出來,才這麽狼狽。
“沒事,我帶數碼相機了,錄下來給你們看。”
“對了,忘記給大寶戴帽子了。”染群姐又進屋去拿東西把大寶裝扮得更嚴實些。
何剛體貼地把二寶先接到自己手裏抱著,“小秦你知道蕭磊他們最近在忙些什麽嗎?”
我詫異看著何剛,心頭一陣苦澀,已經有幾天沒見到他了,有時候屋裏的電話響了一下卻又掛了,那時候我都猜是不是他打來的,真的就這麽結束了嗎?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什麽樣的結果才是我想要的。“我不太清楚,他沒跟我談過自己的工作,有什麽問題嗎?”
我也不知道何剛他們知不知道我和蕭磊短暫的戀情,但別人不說我就不打算承認。
“沒有,看市報上說好像有新的文件下來,我們這邊沒收到什麽消息,有點好奇,不知道就算了,也不用幫我特別去問。”
“嗯。我們也沒特別交情到詢問他的工作,他們的工作聽說都挺保密的。”
何剛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自知心虛,多解釋就是掩飾。
帶著兩個小孩等在文化宮門口,詛咒著喜歡遲到的小染。沒想到人來的比想象還多,二寶還太小,站不久,站一會就要人抱,我是左手換右手,累得要死,隻好帶著他們坐到旁邊花池的圍欄上,一手牽一個。
我覺得自己的形象已經越來越光輝了——老媽子形象。
“要不要幫忙?”冷淡有禮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感覺身上的溫度霎時下降很多度,抬頭望著熟悉的臉隻能命令著自己的表情不要扭曲。
他表情淡然,隻有眼裏閃著一點點誠摯。
“不用了。”我淡淡回絕。
聽到拒絕他沒離開,愣在旁邊卻也不說話,我垂下頭不去看他的臉時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纏著的紗布,想起那一晚驚心的聲音,他走後我發現白色的牆麵上留下了血跡,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手骨有沒有碎掉?
“手還好吧?”忍不住還是問了。
“沒事,死不了。”他一點都不關心地回答,說完就掩嘴咳了幾聲,看他表情,像是生氣。
“感冒了?”
“大概吧。”
還是不甚關心的態度,很討厭看到他這樣,就算難過也不用拿自己當懲罰,難過的究竟是誰。我取下圍巾,纏到他脖子上,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淡淡說,“拿自己健康開玩笑別人是不會在意的。”
“哎,師傅你怎麽總是亂跑。”舒宣?原來和她在一起,低眉掩去淡淡的嘲諷,下意識把圍巾要收回來,蕭磊先一步按住圍巾,我抱起二寶拉著大寶走開……頗像是落荒而逃。
身後還傳來舒宣的清脆聲音,頭有些痛。
“小秦,你練競走呢?”小染笑嘻嘻的聲音出來,我眼前仿佛出現一道陽光,力氣一下子都被抽掉了,露出有些虛弱的笑容。
“帶著兩個孩子走夠累的吧。”邵陽幫我抱二寶,心細地給我找了失常的理由,我才發現自己剛才很神勇地一隻手抱著二寶,一隻手拖著大寶飛速前行,人的潛力無窮。
“嗯,先進去找位置吧。”
成人組在兒童組後麵,沒輪到他們上場的時候邵陽抱著大寶,小染抱著二寶,我則在一旁錄影,還順便拍了好些他們四人貌似一家四口的溫馨照片,更搞笑的是正處於急欲模仿大人以顯示自己長大了的大寶的言行。
他在邵陽背後拍了邵陽一下,邵陽奇怪地看著他,“餓了嗎?”
大寶非常得意地笑,擺著胖手,“我暗箭傷人。”
逗得周圍一群人哈哈大笑。小孩子就是這個時候最好玩了。
台上的小孩扭著腰跳拉丁舞的情形也是引得頗有父愛母愛的大人們哈哈的笑,全場充滿了快樂的氣息。
輪到邵陽和小染了,把二寶摟在懷裏,交待了好幾遍大寶一定要緊緊抓住我的衣服,我可不想把染群姐的寶貝弄丟了。
“叔。”大寶高興的叫喚讓我側過頭去,旁邊壓來一個身影,抱起了大寶。
我看著他在我身旁坐下無法言語,好半天才找到一句,“你的手……”一個小孩的重量可不輕。
“很好看吧?”亮了亮紗布上被某些人塗抹出來的卡通畫,用著根本不是說笑話的語氣講著笑話,“你錄你的,等崔染香他們回來我就離開。”
半是神遊地拍著邵陽和小染,站在鎂光燈前的他們仿佛離我很遠,那樣一個眼神的交換中就能表現真情的境界我是永遠也達不到的吧,蕭磊在身旁一句話都不說,好像隻是因為看到手忙腳亂的人出手幫一把那麽簡單。
果然邵陽和小染回來之前蕭磊就走了,我也說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失落還是什麽。
“剛才那個是蕭磊吧?”還沒坐下來小染就好奇地問,順著她的視線去看,果然看到他身旁另一個身影,然後收回視線。
“是他,湊巧碰見,他幫忙抱了會兒大寶,表演完了幹脆我們先離開吧,兩個小家夥也餓了。”
“怎麽了?”
“如你所願。”我笑道,覺得一切都很諷刺。
“其實我也不是想怎麽樣,就是覺得你和他不太合適……”她內疚什麽?
我搖頭截住她的話,“別說了,我又沒怪你。我和他的事跟別人沒關係。”
“我就說你們不可能,他那人讓人不放心,你個性又敏感壓抑,在一起就是相互折磨。”
“你非要這樣落井下石?”
“不說就算了。”
十二月十七號是姬婉燕的婚禮,我原本沒打算去,但王阿姨跟我媽說一定要讓我也一同去。後來想了想還是去好了,不然也實在沒什麽好理由推掉。
酒家定在萬福樓一樓大廳,我刻意磨蹭了一下才去,要爸媽先走,我自己打車過去。
萬福樓在市最北邊,出租車越行越荒涼,天空和地麵都是白色的,沉寂籠罩在心頭,腦袋裏卻抽空一般空蕩蕩的,我的心情悒鬱得一點都不像要去參加婚禮的人該有的心情,但,這又有什麽關係。
下車走進大廳,登了名字送上紅包再往裏走,新郎新娘和他們父母都站在門口迎接著賓客,姬婉燕穿著一件露肩的白色婚紗禮服,傘狀的群擺逶迤至地,短發用發膠打理地很幹淨,戴著水鑽公主冠,脖子上是一串多層珍珠項鏈,既古典又具有動感,今天的她真的非常美麗,張均邑一身傳統白襯衣黑禮服站在她身邊,笑容和煦。
這樣的美人,難怪那麽招人愛慕,看到我她笑得真誠,我亦回她笑容,“祝賀你。”
“你來了就好,改天我私下招待你。”她顯得很高興,“先進去坐著吧,叔叔阿姨他們早就來了。”
點了點頭,我進入大廳,並沒刻意尋找我爸媽他們,怕蕭磊和他們在一起,這樣的場合我並不想見到他。
年輕人聚集的地方多是張均邑或是姬婉燕的朋友,我一個都不認識,隨便找了個桌子邊坐下,等著婚宴開始,雖然已經流行起穿歐式婚紗結婚,但婚慶還是傳統的中國方式,一群人吃吃喝喝,倒是少了鬧洞房這一環,讓樂趣變少。
人漸漸多了,一直沒看到蕭磊我放鬆警惕,直到一陣誇張的笑鬧聲讓我的視線飄了過去,然後就像是被磁鐵吸住一般再也移不開。
蕭磊把頭發梳了上去,穿了暗條紋的深色西裝,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強烈的氣勢,仿佛他站著的地方聲音全部消失,他眉濃,沒有劉海的遮掩,眼深而銳利,習慣帶著笑意的眼此時冰封著。
他的視線冰冷而專注,可那冰冷中卻又仿佛透露著一種熱誠,有如一張網,隔著人群把我捕捉,刺骨得疼痛也熱烈得熏然。
我側開眼,不忍去讀他眼裏的訊息。
不久婚禮正式開始,主持人講話,新人出現,雙方家長講話,然後開始吃東西。
我重新找了個邊角處和一群不認識的人一桌,不是有心尋找根本看不到我,熱菜還沒上來,對著一桌的涼菜我實在沒什麽胃口,卻很有喝酒的心情,一杯接著一杯,倒酒的小姐幹脆站在我身邊,年齡大的人很不苟同地看著我,倒是沒多嘴說什麽。
“大人叫我來找你,過去吃些東西。”蕭磊突然出現在我身邊和幾個長輩打了招呼,然後對我說,我揚眉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也沒動作,裝得像是根本沒看見他。他見我端著酒杯喝酒,眼神暗了起來,不由分說地一手摟著我的肩膀一手抓著我的手臂,用‘押’的方式把我拉到我老鄉們都在的那一桌。
爸媽一見我就飛來不滿的目光,“剛才跑哪去了?”
“在別桌坐著,幹嘛非要讓我坐這邊來?”我低低抱怨然後坐在媽媽專門留給我的座位上。
“老鄉都在這,你阿姨特別要你來,你呆別處人家還以為你沒來。”媽媽教訓我不懂事,回頭就滿臉堆笑地感謝蕭磊把我‘認領’回來,他露出了在我麵前的第一個笑容,“阿姨太客氣了,小秦既然來了就要吃好。”他緊緊地握著我的肩膀,肩膀被他捏得生疼,我氣憤地扭頭去瞪他,卻被捏得更疼了,隻好乖乖敷衍過去,“……我會吃的。”
多管閑事,來吃喜酒我當然會吃夠本,不然紅包不是白掏了。
接下來的節目是主持人讓新郎選四個哥們,新娘選四個姐們,我一向少參加這種場合,倒是沒明白在做什麽遊戲,隻是因為我跟姬婉燕並不熟,所以不擔心會叫到我的名字,她自己那群朋友一桌都不夠坐,所以最後一個叫到我的時候我差點被剛咬進嘴裏的雞塊噎死。
拍著胸口喝了口水,我打算裝死不上去,反正看見沒人上去他們就會換個人,比較失策的是周圍一群老人家絲毫不體察我不想出風頭的想法,積極地表示我在這裏,然後全場的目光都快要招呼到我身上來,我無奈地用紙巾擦擦嘴,然後上台,漠然看著已經站在台上的男人,最後一個是蕭磊。
剛才新郎叫他的名字的時候我就奇怪他們有交情嗎?再怎麽說蕭磊都像是女方這邊的客人,隻是蕭磊沒坐老鄉這一桌而是在男方年輕人那一桌讓我沒多想,現在這時我開始明白這是預計好的節目,究竟是姬婉燕的預謀還是蕭磊亦或是他們倆就不得而知了。
主持人讓我們男女分別按照剛才的順序麵對麵站成兩排,然後介紹規則,簡單說來就是最近電視上流行的玫瑰之約之類的相親遊戲,男方做一件事說句話來追求女方,女方同意就收下對方送來的玫瑰,符合婚禮的主題,但是——有夠無聊的。
第一對由新郎新娘示範,張均邑是老實人,講話不花哨,實實在在的老實話,輪到其他男人,經典搞笑台詞全都搬了上來,什麽‘曾經一份愛擺在我麵前我不知珍惜……’或者是‘我對你的愛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之類的,第三個男的更是個極品,把河東獅吼裏麵那段台詞一口氣背完了,都順利博取佳人芳心。
看的時候我心裏一直翻騰著,強烈地想要不顧一切地離開這裏,太荒謬了,讓我如何接受與蕭磊一起玩這種性質的遊戲,他又怎麽能那樣無所謂地站在這裏,誰來喊停,我已經完全後悔來參加這個婚禮。或許是因為我抱著一絲想要看著蕭磊如何麵對過去曾愛過的女人的婚禮的惡毒想法,才會處於這樣的境地。
我低頭閉起眼,強忍心頭那股排山倒海一般的痛苦。
終於輪到了蕭磊,我抬頭看著他,不到五步的距離在我看來如隔天涯,愛並不能穿越一切阻隔讓我們心心相印,我始終看不清他的心,他也看不懂我的掙紮。
他拿著話筒,露出了一個笑容,“我要抗議新郎新娘的不厚道,明知沈秦看不上我還故意整我。”
“誰讓今天新人最大,你作為他們的朋友就犧牲一些吧。”主持人當他開玩笑,也開著玩笑,“好吧,你試試看能不能在這一瞬間打動美女的心。”
台下一片笑聲,我爸媽他們也含笑看著這一幕。我看著好像真的隻是在給婚禮帶來笑料的蕭磊,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
反對無效,蕭磊被迫還是要向我求愛,他說要唱一首歌,就去看曲目找歌曲,那是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歌曲,隻是歌曲名字莫名有著讓人心動的魅力——《我一直都在》。
遙望著你背影
有孤單太蒼白
我多麽想陪著你
走過人山人海
當天空變灰白
你的憂傷澎湃
我多麽想走進你
緊鎖的心海
我一直都在你身後等待
等你有一天回過頭看我
我的笑送給你希望你快樂
你的難過都給我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
好好收藏著
等你有一天能感覺到我
就算我在你世界
渺小像一顆塵埃
我也會給你我所有的光和熱
在他開始唱歌的時候剛才那樣熱鬧輕鬆的感覺沒了,一股淡淡的悲傷傳達到每一個人心裏,他並沒有多認真地去演繹這首歌,隻是淡淡唱著,仿佛很不經心,然而那白描似的歌詞令我無比心酸。
“我一直在等你回頭,讓我的笑帶給你快樂,讓你的難過都給我。”他單膝拿著玫瑰跪地。
“既然是笑,這位先生怎麽不先笑一個?”主持人把這當最配合的遊戲。
蕭磊緩緩露出個笑容,帶著溫柔的笑容凝視我,我無法分辨他這到底是做戲還是真實。
拿著話筒,我的沉默讓場麵變得有些奇怪,喧鬧也似乎要慢慢沉寂下來,實在沒膽量做那破壞別人好事的惡人,我苦笑,然後輕問,“各位覺得我該相信他是真的在等我回頭嗎?”
台下重又一陣喧鬧,清晰的‘不同意’響起來,我又接著淺笑,對他說,“觀眾代替我回答了。”
“不可以這樣,人生不是這樣的。”他起身裝作痛苦,然後把玫瑰硬塞進我手裏,並且握著我的手不容我放開玫瑰,朝主持人喊著,“好了好了,她接受了。”
“這位先生的追求方式是誘拐加強迫啊。”主持人反應很快地玩笑道,大概是怕我讓整個遊戲下不了台就沒再難為我,而是難為起剩下幾個人,“大家在這相識也是緣分,共同參與了這個遊戲,最後也來個擁抱吧。”
第二位女性剛和男方擁抱,台下傳來了一陣大哭,她的小孩站在餐桌上哇哇地哭著,主持人笑道,“啊,有人反對呢。”
於是漫長的遊戲圓滿地在哄笑中結束。我已覺得心力交瘁,想一個人清靜一下,回去拿起大衣,跟媽媽說我要去衛生間。
洗了個手補了點妝原本想要直接回家,考慮之後還是覺得去敬杯酒再走比較好,折身到入口處看見新郎新娘一桌接著一桌敬酒,蕭磊也被抓去當擋酒主力,他來酒不拒很爽快。我很少看到蕭磊與別人相處的情景,今天看到之後便覺得更加不了解他,他灑脫,應付他人手腕高明,然而那種相互你來我往的應酬間也含著濃烈的距離感。依舊產生了心疼的感覺,戴著麵具生活的不是隻有我,看似狂放瀟灑的他亦然,我打消了要去敬酒的打算,低頭用手捂著鼻尖的酸楚。
“怎麽一個人這麽可憐?”打趣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轉身就看到如魔魅的一雙眼。
我沉默著裝作沒聽見他的聲音,此刻並無心情敷衍搭訕的人。
“不認識了?真傷人啊,大小姐,難道是我變得太帥了?”笑著站我身旁俯視我,“我是封維。”
“……小黑?”我上下打量,一身黑的正式打扮,和蕭磊一個樣,混黑社會的,隻是小黑那份俊美過頭的臉上流露出三份邪氣,重遇故人的驚喜給灰暗的心情帶來一點點光亮,“什麽時候回來的?蕭磊知道嗎?”
小黑瞥了一眼幫著招呼客人的蕭磊,“他猜得到我今天會來,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聊吧,剛下飛機有點累。”
他直接拉著我到酒店外,我扯住他的衣袖,“你不是專程來參加婚禮的嗎?就這樣離開?”不上前去說幾句話?
“就是想來看看她今天什麽樣而已。”他笑了笑,很輕鬆說著。
“哦?”多瀟灑,是真的嗎?
“這麽多年,人都會變的,像你和蕭磊那樣的畢竟是少數,小姬對我來說早變回憶了。”
“我和蕭磊沒什麽,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若事實是這樣風月無關就好了,我歎息,冷風撲麵,多願這冷風能將心頭憂愁全部吹散,讓愛意都散落在風裏。
小黑沒說什麽,隻是笑著瞥我一眼,仿佛在說‘你就裝吧’。
“誒,那邊好像很有趣。”小黑朝著廣場走去,那邊熱熱鬧鬧地好像在辦活動,我雖沒興趣,但也無奈地跟著過去,走到跟前才從大喇叭裏了解到這邊在搞啤酒節活動,正在比賽吹啤酒,看誰能最快喝完一瓶啤酒,大冷天搞這種活動,不怕喝死人啊。
“有趣。”小黑上台挑戰,和他對手的是一個有點矮胖的年輕人,看到小黑的身材頗有些不屑。吹啤酒重在速度要快地一口氣喝完一瓶,不在於酒量,而是下肚速度夠不夠快。
主持人敲一下鑼以示開始,兩人開始仰著脖子喝啤酒,小黑先喝完,又拿起另一瓶喝,旁邊那個人並沒注意到他的動作還在喝,喝到快喝完的時候就憋不住噴了。
小黑喝到第二瓶還氣定神閑,在場的人都愣了,主持人連忙敲鑼,“哎唉——這位先生你已經贏了。”生怕小黑會意猶未盡地喝個夠本。
“不用喝了嗎?”小黑笑眯眯看著旁邊不可置信的男人,應該說在場的人全被他驚呆了,那種瘦巴巴的身材竟然能喝進去那麽多。
幾場之後,小黑果然贏了,最後領了張吹啤酒證書和三件啤酒做獎品,主持人問了他的獲獎感言,“你怎麽這麽能喝?”
“剛好有點渴。”他發表著這樣的欠扁言論。
一直在台下淡淡看著的我終於忍不住笑出來,這人的惡劣性格一點都沒變,到哪都喜歡糟蹋別人。
“這些酒怎麽辦?”天,三箱啤酒,“定旅館沒有?”
“不是說了一下飛機就趕到這裏了?”他事不關己的回答。
“算了,到我家坐會兒吧。”我無奈說著,難道真要他帶著三箱啤酒去找旅館?太惡搞了。
“看來你小日子過得不錯嘛。”他站在我房子門口擺pose一般靠在牆邊邪笑。
“要進就快點搬著你的行李進。”
就帶了人回來,雖然很像小黑的作風,但還是讓人感歎他的瀟灑。他把酒都搬到廚房,自己很做主地拿了兩個杯子過來,“我們先喝掉兩箱,然後你留一箱喝。”
“我們兩人怎麽可能喝兩箱。”我駭笑,他當我是他還是蕭磊啊。
“絕對能喝完,放心好了。”
不放心又怎麽樣,喝不完酒罷了。我們把茶幾拉到客廳中間,直接坐在木地板上。
我和小黑真的不算熟,那時和蕭磊見麵都不多,更別提他了,但是幾年過去後,現在重新見到卻比見到任何一個老同學還來得親切似的,或許是因為我們倆個同病相憐吧,我笑著想起剛才蕭磊瞥到我被小黑強拉著離開的表情,震驚?憤怒?
有沒有心痛?就像我看見那樣的場麵時的感覺。小染反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裝著不在意那些事情,隻願相信蕭磊就是一心一意對我好的,結果真正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相處的情景卻依然無法接受,說分手或許是有些衝動,但仔細想過之後便覺得這樣也好,因為我是不可能不去在意那些事情的。
與小黑聊著一些過去的舊事,我原本以為他心情鬱悶,有心陪他消磨時間,誰知他語笑連連,半點不高興的樣子都沒有,對於他打探我和蕭磊關係的問句全部被我以‘不談論感情’這個理由打發掉了。
熟悉的砸門聲響起,我皺起眉,小黑卻很興奮,“我去開門。”
攔都攔不住,才打開門就被蕭磊一把揪出去扔到外麵。明知不應該,心裏還是不由讚一句:活該。讓他多事。
“喂,一見麵就這麽粗暴。”小黑頗為不平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可惜了一身不便宜的衣服。
蕭磊沒理他,直接關上大門轉身瞪我,眼裏充滿著血絲使得他整張臉很嚇人,“你居然讓他進你房子,你怎麽能讓他來?”他瞪著我一步步逼上來,他今天的打扮再加上熊熊燃燒的眼神,氣勢驚人,我一步步後退,一直退到牆邊。
“我有權讓任何一個人來我家。”
“他不可以。”他抓住我的手臂吼道,極度害怕什麽似的那樣緊緊抓著我。
“為什麽?”
“因為他喜歡你。”
“他喜歡的是姬婉燕。”
“他親口對我說的。”
我呆住,然後又笑了出來,小黑這人做事沒分寸,故意這樣說是想拿我刺激蕭磊?可惜的是,分量不夠重。“他騙你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騙我,我就是討厭你隻對我一個人保持距離。”
“蕭磊,你冷靜點,你喝醉了。”我試圖讓他放開我,我不想跟喝醉的他討論任何問題,這人在姬婉燕的婚禮上喝得醉醺醺地跑來跟我胡攪蠻纏,我還真是欠他的。
“我沒醉,如果能醉就好了,就算想要短暫地忘記不開心的事也不可以。你以前不是說過人要學著記得一些事忘記另一些事麽,你告訴我,怎麽忘記你?你明明對我有感情的……但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
我沒回答,隻是朝著他笑,笑得自己都覺得淒切,如果我知道的話,又怎麽會走到這一步?以前大學時上鋪的男友也是那種與任何女人都像是有曖昧的那種男生,對他就厭惡得不得了,但同樣的情況在蕭磊身上我怎麽就硬不起心不理他,怎麽就總記得他每一次的溫柔對待,怎麽就非想跟他試試看?
像是喪失理智一般,他突然把我按在牆壁上,不顧一切激烈吻我,同時手也在我身上遊移,當他的手鑽進我衣服下擺,貼近我的時候,我被他的動作嚇壞了,使勁地推他,卻反而更加刺激他,我們之間的距離更加貼近,他全身都叫囂著侵略的氣息,無論我怎麽躲避,他都有辦法跟上,我不再反抗,事實上是我根本無法反抗,任由他動作,他唇移到我脖頸處啃吻,我抬手捂住眼睛。
“反正我不打算嫁人了,你要我就給,然後我們再無瓜葛。”
他突然鬆開我,向後退了幾步,倒坐在沙發上,弓背兩手捂住臉,“……你為什麽這麽折磨我,我到底做了什麽,我到底做錯什麽……”
“你沒錯,錯的都是我,我們這樣結束也好,反正我不在乎,給了你我就死心了。”我到底喜歡這個男人哪裏,我們兩人到底要如何折磨對方,愛得這樣痛苦我何必執著,我不要了,放棄了,我隻要平淡的生活,不再去祈望愛這個奢侈品。
我拉著毛衣要脫下,蕭磊按住我的手,緊緊抱著我,眼淚落在我的臉上,“不是,我不是要這個……我隻是想要你愛我,小秦,我隻想要和你一起生活,我隻想要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蕭磊心底最深沉的悲哀從他顫抖的擁抱中傳到了我心裏,在那一刻我感覺到他其實閉得很緊的心裏隱藏著的傷痛和我無法理解的劇烈的不安。
世上的事總無圓滿,幸福也從來不是完整的,每個人心裏都有那麽無奈的痛楚,無法掩藏,我們因此變得脆弱或是堅強。能夠照亮我心田的笑容之後也是那樣深沉的悲傷彷徨,我忍不住淚如雨下,如果可以,我也想要把笑容給他,自己留下傷痛。
能不能走到一起無所謂,就算和他在一起讓我痛苦,但是我還是愛他,還是希望他過得好。
盡管他不承認,他的確喝醉了,吐了很多,我留他在沙發上休息,自己躲在房間裏。
第二天被鬧鍾吵醒時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奇怪的是鬧鍾竟然有調好。
到客廳才發現蕭磊已經離開,連昨晚那濃烈的酒味也消失了,又是一種人去樓空的惘然,回到房間換衣服才注意到門上貼著字條。
隻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這是為什麽而道歉?這樣是否真正完結?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抹平心裏的起伏。
第六章 我一直在
之一
一年一年的時光沉澱了曾有的悲傷
一次一次的舊夢重現了倉皇的逃竄
我們旁觀著彼此的舊傷 淚已無聲
可否允我化成光帶你走出那一片黑暗
在你傷痛的時候有我牽你的手
那一年 天空落下了雪花
我們微笑交握彼此的手 十指絞纏
多年後 我們的愛愈加黑暗
可否請你再一次把我的心打開
看一看那裏是否還有最初的誓言
那一片清輝流火 盛開在你的眼中
我們的愛是否真如浮雲縹緲
這長長的一生裏 多少花開寂寞如雪
我們是否又要再次重複那心傷的錯過
想得到幸福 想和你幸福的生活 想成為你的幸福
再一次擁抱 再一次沉淪的親吻 再一次讓我愛你
請你記住
我一直都在
如此無法自拔的愛你
人生的玄妙誰又說得清楚,若是人生簡單得一如直線一般又會是幸事嗎?我已懂得挫折難免,但我始終要心存希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離聖誕僅有一周,所有的準備都在進行中,對於中國人來說雖然不過聖誕,既不放假也不發錢,但是商家錢是照搶的,街上熱熱鬧鬧已經充滿了節日的味道,偶爾看著年輕的孩子買著可愛的禮物互贈我竟然有些羨慕,那是一種多麽溫柔的情誼。
由於聖誕快要來臨,辦公室裏每個人的情緒多少都有點高漲,用藍小妹的話來說就是有男人的可以找男人玩樂沒有的可以去釣男人,馬上有人抗議這裏還有男同胞們,藍小妹沒理他還是高高興興地到處采訪每個人的計劃想拿來參考參考。
“在這發什麽呆,聖誕打算怎麽過?”陳某人倒在小沙發上,翹著二梁腿,“給我泡一杯咖啡吧。”
指使得真是順口,我無奈,拿出她的杯子,順手給她一份。
“還沒考慮,估計跟平時一樣吧。”我遞給她咖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有藍小妹在辦公室裏鬧的時候趕緊躲開才是上策,“你呢?”
跟陳某人做朋友有個好處是她從來不會對我的感情有多餘的指導性意見,無論我說我和他在一起還是分手,她都是那樣‘哦’的表情。
知道我今年禍事連連,陳某人說我過了本命年居然還能那麽衰,肯定是那種一衰衰三年的倒黴體質。不知為什麽我竟然很讚同她的話。平安夜那晚她便打著安慰我脆弱心靈的名號硬是拖我去喝酒。
她熟門熟路地帶著我坐車到了一條都是大小酒吧的街上,我在這城市從小住著,都不知道這七拐八彎地到了哪裏,而更神奇的是陳某人硬是從酒吧一條街上發現了一家火鍋店,扯著我進去吃火鍋,店麵不算大,塞滿了人,我們兩個挨著牆邊坐在最裏麵一張桌上,兩個女人,一大鍋熱騰騰的火鍋,加上熱鬧得夠惡俗的環境,叫人莫名的心情愉悅,有哼小曲的衝動。
陳某人招呼了一堆吃的,一股腦全下了進去,然後隔著熱氣蒸騰的鍋子招呼我喝酒,我開始速度還慢,一小口一小口陪她喝著,她不知道我酒量深淺,隨著我喝,也不敬酒也不催,我完全像是一個培養喝酒氣氛的道具一般。
把下下去的所有土豆都撈到自己碗裏盤裏,粉絲也填滿了整個油碟,全部幹光之後我喝酒的速度開始飆升,我家酒量是有遺傳的,我爸的酒量就是一等一的,雖然聚會的時候我總是拒絕喝酒,但我清楚自己酒量相當不錯,因為我從來沒有體會過醉的感覺。
“看不出來你酒量這麽好。”已經有些微熏的陳某人笑著看我,店裏吵雜,她敲著桌子幾乎是用喊的方式同我說話。
“酒量不是看出來的,如果不是知道我能喝,你專程叫我來陪是為什麽?”這家店的氛圍完全是人帶起來的,也不裝模作樣地放歌曲,完完全全人的熱鬧怎麽就讓人仿佛聽到悲情歌曲一般?
陳某人用手敲著桌子,臉上的笑容極濃烈,估計是喝多了的關係,“蕭磊跟你說了些關於我的什麽事?”
我笑著揮手,“沒說太多,隻是了解了下典故。你要是想說什麽我傾聽即可?”
陳某人低頭笑,邊笑邊喝,仿佛我又說了笑話似的,“說什麽呢?幾年過去,早就物是人非了。”
身旁的嘈雜聲不斷,人來人往的,我眯起眼哼著常常聽的歌,歌聲在我腦袋裏回旋。即使心不在焉在這個地方誰又知道呢,即使知道誰又在乎呢。
比起高級餐廳我還真是中意這種地方,就像比起正正經經的同學,我在蕭磊他們麵前始終最為愜意,隻有他們叫我大小姐,是因為我的大小姐脾氣隻會對他。
我就這麽想著莫名其妙的事情,腦袋裏也早已混濁一片了。我沒醉,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沉淪到更加遙遠的彼岸。
陳某人朋友不多,平時和誰都說得上話,熱鬧非凡,可節假日全是她一個人獨來獨往,沒有能說心裏話的人,所以才扯著偶爾知道她的過去的人出來喝酒。
“陳某人你不是本地人吧。”
“大學畢業和他一起來了這裏,後來不離開是因為不想被說追男人追到家最後還灰溜溜的離開,再後來就想親眼看見他們相處不美滿然後在旁邊冷笑,哈哈,我這女人確實不厚道,巴不得他們盡早離婚,然後明白最好的仍然是我。”
我忍不住仰頭微微笑起來,為何大家曾有的想法這麽相似?“來來,幹杯。”喝完放下杯子,我又笑,“其實就算知道了他們分開又能怎麽樣,就算他們之間沒有了愛情那也是他們的事,又不代表你們可以重新開始,即使重新開始了傷痕都擺在那裏了,又能縫合嗎?”當我知道蕭磊和姬婉燕沒在一起的時候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可高興的,他們分手之後照樣相處愉快,一直被排除在外的就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我參與的餘地。
以前也天真地設想多年後告訴他自己曾喜歡過他,然後告訴他現在另有了喜歡的人,讓過去煙消雲散吧,十分的瀟灑,可我沒想到自己是十分的癡情,十分的執著,簡直太可笑了。
“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去打聽他的消息,居然也有我陳某人不敢做的事,當年我在全校麵前宣布他是男友,閑雜人等少接近,現在竟然連他到底怎麽樣都不敢問不敢聽,見到和他有關的事情就怕得腿發軟……連個解釋都沒有,至少告訴我為什麽也好……”陳某人說著說著就趴在臂彎裏,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偷偷在哭。
我沒叫她,讓她那樣呆著,從包裏摸出mp3,慢慢帶上耳機,火鍋店裏人太多了,幾乎把聲音開到了滿格才聽得到歌聲。
能傷我最深的人偏得我心……愛過太深,原來身體會疑問,再沒法可適應別人,願醉掉了能容許你憐憫……愛滿分竟是換來痛亦滿分,可否錯過一次以後,一直愛。
十分的愛十分的痛。我推了推陳某人發現她果然睡著了,臉上有點淚痕,拿紙巾給她擦掉,讓她好好睡著,自己側頭去看別桌風景,有人吃得興高采烈,有人在鬧別扭,氣氛壓抑,也有人吃得愛情和火鍋一般熱辣辣,想著就忍不住笑,摸出手機來發現居然不知道到底該叫誰來當苦力,後來隻好撥了才知道號碼的小黑的手機,反正他現在大概也個閑人。
端著杯子有一下沒一下得喝著,包廂裏走出來一群年輕人,東倒西歪地生鮮熱鬧,我勾起笑容,最為狼狽的時候我也沒有過借酒澆愁,越是傷心我越要振作,讓誰也看不出自己所受的挫折,用功地讀書,賣力地掙錢,努力地微笑,不想讓自己沉淪,可這樣真的好累,意誌被生活壓迫地越來越軟,越來越想要去妥協。
這群人突然停止了,中間有人突然停下來,後麵不知情的人撞了上去,我下意識去看聲源來源處,恰好望進一雙流露出無限悲傷的眼裏。
並不遠的距離,可穿越了時間的距離是悲傷。他穿著一件黑色套頭毛衣,黑色長褲,不知什麽原因,那樣高,那樣瘦,異常憔悴。一雙眼落在我身上,是不信,是沉迷,是悲傷。
那痛楚仿佛從他身上傳到我身上,讓我失神,我就那樣怔怔看著他,彼此不發一言。
與他同行的年輕人疑惑地看著我們,“邵臣你發什麽呆,別在這擋路。”
“你們先走,我遇見熟人了。”邵臣也不管同伴就朝我走來,走近才輕輕笑著,怕我拒絕似的,我敲敲桌子,示意他坐下。
“要不要繼續喝?”
他搖頭,“已經喝得夠多了,再喝就回不去了。”側頭看著陳某人,目光了然,“喝醉了?要我幫忙背她出去嗎?”
“不用,叫了人過來。”
“你朋友好像很好奇我。”一直賴著不走,卻也不敢上前來,不斷地用目光騷擾我,不停發出‘這個老女人到底和邵臣什麽關係’這種疑問。
邵臣抬頭朝那群人揮手,那群人來依依不舍地離開,還頻頻回頭看,非常有趣,“你的人緣很好哦,很多人喜歡你吧。”
他定定看我,盡管極力收斂偶爾還是會流露出哀傷,“今天是朋友們給開的送別會,下個月我就出國念書了。”
我聽到這句話有些發愣,與蕭磊在一起的時候我幾乎把他忘記。
“我還以為不會再見麵了,沒想到這樣都能遇見,剛好跟你說聲再見。”他又笑著補充了一句。
“如果沒有遇見,你就打算這樣離開?”
“大概過段時間會給你寫信說明吧。”
“那剛才你該不吭聲地離開,然後哪天我想起你的好去找你結果怎麽找都找不到,追悔莫及氣得內傷才好。”我淡淡玩笑著去衝淡那股哀愁,聽到邵臣這麽說,雖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放鬆,無法回報的感情太沉重。
他靜靜看著我笑,“你別逗我了,我會忍不住真留下來的……”
我吞了一口酒,或許是酒喝得太多了點,總覺得心裏有什麽要漫出來了,止也止不住,我沒想過邵臣是真的真的很愛我,我一直把他的感情歸類到小孩子的玩耍當中,我甚至不覺得自己有令人深深愛著的本事,他的感情一定會很快消失,我隨隨便便地對待邵臣的真心就像從前的蕭磊一般,微怔過後我認真說,“對不起,一直對你很冷淡,我隻是不想讓你產生誤會,耽誤你。”
邵臣笑了笑,像是滿意了,然而那笑越來越悲傷,“你知道嗎?越是你喜歡的人你越會拒絕,能接近你的又無法更近地靠近你,你這樣下去……會孤獨一輩子的。”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癡情還是無情,你大概也不知道侯學長曾經喜歡過你吧,他說你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他根本無法靠近你的心,我那時想這怎麽可能呢,直到見到你,立刻就被你沉靜的笑容吸引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聽過太多關於你的事,我覺得你很熟悉,開始是單純地想追你,可怕的是我越和你接觸越喜歡你,你一次次拒絕我我想放棄卻舍不得放棄。”
他沒給我插話的機會,像是想要一次把心裏堆積的事情都說清楚。
“那次你利用我趕走蕭磊我很高興,你寧願主動接近我也不想靠近他,慢慢地我才發現越是可能帶給你‘危險’的人你越不想去接近,你麵對他的時候甚至會連基本的客套都撤掉,明明白白地表現出讓他閃遠點的信息,如果不了解你大概真的會以為你確實討厭他吧。”
“但是在山上時我突然發現了你們之間特有的默契,他知道你不喜歡惹麻煩,所以每次有衝突的時候總是會默默退出,寧願讓我背著你走,寧願不去看你卻盯著舒宣不準她去打擾你,而你說的那些話不僅姬小姐聽到了,我也聽到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那麽肯定不會愛上我,為什麽一個機會都不給我,直到麵臨同樣的狀況我才明白,絕對不會愛上誰,自己心裏是很清楚的,所以我不想再逼你,徒惹你厭煩,我到離你遠遠的地方,等到忘記你的時候再回來,可是……沈秦你快點結婚好不好,我知道你單身就真的忍不住想要試試看……”
大段的話越說越快最後幾乎是喊出來的,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當著我的麵就哭了出來,眼淚順著臉頰簌簌地往下流,他狼狽地低頭用袖子抹眼淚。
看他難過成這樣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這感情為何如此磨人,為何總是這樣陰錯陽差,因為蕭磊我始終無法讓別的人住進心裏來,我一點都不聰明,沒人比我更蠢了,這酒喝了那麽多,我還是忘不掉他,連邵臣現在都能放棄,我卻還是不想放手,好像越賭越深陷的賭徒,非要玉石俱焚。
我和邵臣都是那飛蛾撲火的可憐人,非要去追尋不屬於自己的那團光明。
“顯然我不應該今天就對你說這些話。”邵臣整理過情緒之後坦然承認自己的失控。
道歉的話承諾的話都沒意義,我想了想,送自己上絕路,“如果我三十歲還嫁不出去你就來娶我吧。”
“那時候我就不喜歡你了,我才沒那麽癡情。”
我的第一次‘求婚’輕易被人拒絕了,“哦,那我祝福你。”
“我要走了。”
“你要保重。”
邵臣走後,過了一會蕭磊過來,帶著滿身的煙味,“你們倆喝得可真多。”雖然主動跟我說話,但語氣相當冷淡,把陳某人抱起來,用自己的外套包起她,“睡著了容易感冒。”
我點點頭,他有時候會特別細心周到,嗓子有些啞,“怎麽是你來?”
“小黑在這邊又沒車,不方便,所以我我來了。”
“走吧,我不知道她家在哪裏,直接送到我家吧。” 蕭磊回頭看我目光停在我的眼上好久,我低頭躲去他探究的目光。
外麵冷風襲人,酒氣被冷風吹走大半,我也清醒許多,剛才那些都像是一個夢一般,我側頭看店門口,聚著一堆的煙頭。
蕭磊抱著陳某人走在前麵,發覺我落在後麵,大聲道,“發什麽呆,趕快來開車門。”
“哦。”我上前拿過他的鑰匙打開車門,讓他把陳某人塞進後座,我們回到前麵,他把車發動起來,車便在夜裏寂靜地跑起來,靜得有些可怕。
“多謝你了。”
蕭磊幫我把陳某人背到我家放她在沙發上,就告辭了。
站在門口,目送他下樓,他走到樓梯口,我突然注意到他沒穿外套,“蕭磊你等下,把外套拿回去穿。”
“不用了……”他扶住樓梯扶手,斜斜站著,我正猶豫要不要去拿,他又說,“算了,你拿來吧。”
我進屋把他的外套給他拿來,他接過沒穿,隻是夾在手臂裏,低頭看我欲言又止的,“……你快回去吧。”最後說了句無關輕重的話。
回到房間拿濕毛巾稍微給陳某人擦擦,自己也洗幹淨臉上的殘妝,卻是了無睡意,書看不進去,又不敢去客廳開電視,坐在窗邊望著沉寂夜空我喃喃自問,長夜漫漫何以為籍,然後自己就笑起來,實在太無聊了,開了電腦連上線,常去的專業論壇逛了逛,自己的作品貼下麵還是既有讚揚的也有痛罵的,沒什麽心情回帖,也懶得去看新聞,自己周圍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來,還管什麽國家大事。
見到蕭磊的時候想要問的話就一句都問不出來了。
白天舒宣來找過我,也告訴我了一些所謂的事實。這姑娘真天才,知道我們分手後,居然直接找上門來向我詢問蕭磊的喜好,至於究竟是單純想來強烈申請她對蕭磊的企圖還是暗示我封曳和蕭磊關係不一般,我都懶得去細細思考,隻覺得心裏疲憊,麵對她喋喋不休的話語,我隻問了一句,“這些,告訴我做什麽?”
我管他和別的人之間有過什麽做什麽?這些我知道的還不夠多嗎。
舒宣有些難堪,靜靜閉了嘴,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說,“我以為你想知道這些。”
“我不想知道,而且,找我你找錯人了。奉勸你一句,有時候要學會放棄。”
“我不放棄。他是我第一次喜歡上的人,我絕不放棄。”
小姑娘誓言堅定。我被感動,年輕輕輕時,也曾經對人說過,於人海茫茫中,遇到一個能拿心去換的人太難,遇到了就要好好地珍惜。
結果人生中明亮的白色被生活慢慢染成灰色後,當初的本心早就丟掉,變得自私,隻願先保護起自己,不再允許自己受傷,不再放開翅膀,繼續去飛翔。
我露出淺笑,“那祝你幸福。”
她被我的話迷惑,拉住打算離開的我,“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不會再和磊哥在一起了是不是?”
我把賬單遞給服務員,然後才回答她,“別逼我要承諾,我和他之間的事我都弄不清楚,怎麽給你答案。兩人在一起不僅需要愛,還需要一點緣分,我也不知道和他有沒有這份緣分。”
然而,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大概也很難再和別人在一起吧。
這樣的想法很清晰地浮現在心底,像邵臣說的,我這樣的人太容易孤寂一輩子,蕭磊則不然,生命中過客如雲,他願意為誰,能為誰停留,也是未知的。
聖誕當天,公司特別提早下班了,因為有時間於是去街上逛了一圈,讓滿街的情侶刺激了下自己,等天黑才回到住處。
“你回來得也太晚了吧,我等得餓死了。”
愕然看著從角落裏站起來走向我的小黑,我看了看他蹲的地方,一堆的煙頭,想起了昨晚蕭磊站在店外一直抽煙的事情,他也許以為我不知道他一直站在外麵等我和邵臣說話,他不知道的是那家店的的窗子從我那個位置可以看得見外麵,我看得見他來了之後從門口看到我和邵臣就走出去靠在門邊抽煙,等到邵臣走了才若無其事地來幫我背著陳某人走,那時看見門口那堆煙頭的時候真的很難克製心頭的顫抖。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無聊,來找你喝酒。”他說得理所當然,上前就著樓上的燈光低頭看我,“你怎麽了?這麽沮喪的表情?”
我搖搖頭,沒回答,帶著小黑上樓,剛好我也有些想喝酒,自己簡直要變酒鬼了。
“那天晚上之後去哪了?”我給自己的杯子添上酒,小黑直接就著瓶子喝。
“四處晃,然後早上又晃到你家樓下果然看到蕭磊大清早地出來。”他很曖昧很賤地笑起來,“然後我就跟他到他家睡覺,目前也暫住在他的房子裏。”
“你們現在進行到哪裏?”他又問,我的關於我和蕭磊毫無關係的言論徹底被擊敗了。
我實在是服了這個從來不懂得含蓄的男人,而且對他的任何調侃我都不會臉紅或者尷尬,“你不會問他嗎?”
“問了——然後又被揍了。”他回答得很直接,開心地吃著泡麵。
他態度無所謂,我也不繞圈子,直接問他,“為什麽總是你被他揍,我以為你比較能打。”
“能不能打從外表看不出來的,他從初中起幾乎就把時間都消磨在練習跆拳道和實踐演練了,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不是那時候和你在一起,或許他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小黑突然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則是完全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那會是什麽樣子?痞子?流氓?殺人犯?”隨口玩笑道。
小黑沒回答,隻是看著我,那目光看起來那麽驚心。
“不可能吧。”我心漏跳了一拍,那種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一下子就讓我緊張起來,好像真的會發生似的。
“說實話,要是你那時真的知道蕭磊是個什麽樣的人,大概不會喜歡上他的,讀書那會幾乎每個人都覺得他最終絕對會走上犯罪的道路,那時候的事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底子,不過是因為他爸的關係,要不你以為為什麽每次我們被逮進局子裏為什麽就他沒事,他和他爸的僵局也是那時候開始的。他爸也拿他沒辦法,不準他再去學跆拳道,道館其實也怕他哪天真的惹出大事連累他們,就立刻拒絕蕭磊去學習,也取消了原本派他出賽的打算,其實往這個方向發展,搞不好蕭磊現在已經進軍武術界了。”小黑開著玩笑,在我麵前絲毫不顧及地抽出煙來。
“後來呢?”
“後來?他又去學空手道了。”
我訝然,半天才找到一句,“沒人勸勸他?根本就是在發泄啊。”
小黑搖頭,“誰勸得住,小姬說的話他都不聽,也因為蕭磊變成別人嘴裏的暴力分子,小姬根本就不理他了,那段時間他就跟吃錯藥似的,後來他在道館把人一腳踹骨折後又被趕了出來,當時那件事鬧挺大的,那個倒黴的家夥的家長到他爸醫院去鬧,後來事情鬧大了被他媽知道了這才平息下來,蕭磊挺怕他媽的,後麵雖然他看起來好像乖了,脾氣也好了,不過要是有人不長眼找上門來,那家夥還是經常揍人跟揍八輩子的仇人一樣。”
“……我沒想到情況是這麽嚴重,我認識的他隻是頂著不良學生的帽子但實際上隻是有一點點無賴其實脾氣算得上好的人。”因為在我麵前總是沒個正經樣,嬉皮笑臉的,即使幾次看見過他打架還是沒把他和那種恐怖分子聯係在一起。
“那時候之所以以為他喜歡上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他對女生一直都比較好,不過對你確實是很特別了。那時候我叫胖子隻要有人找麻煩就叫我去,我怕蕭磊哪天真的會揍死人,結果很意外地他突然把你帶到我們麵前,而且沒事還跟著你去學習,說實話那時候你們沒在一起,所有人都覺得很驚訝,蕭磊那人去學習,能看嗎。”
“其實那是因為蕭磊他想趕上姬婉燕,才會答應跟我去學習,別把什麽都算在我身上。”如果我真的特殊到這個地步就好了,那時,我喜歡他,想對他好,而我能幫得上他的也隻有學習了,強迫他跟我去學習,如果真的像小黑說的那樣,當時的我沒有被一拳打飛還真是幸運。
“你說的是重讀,我說的是寒假高三寒假那會兒,他不是天天陪你去補習嗎?好不容易有個假期不去喝酒打架跑去上補習班?就算腦袋灌水了也不會這麽做。”
“那是他媽逼著他陪我去的。”
小黑一臉受不了,“我又沒逼著你承認喜歡蕭磊,幹什麽連他早就喜歡你這件事也要否認得這麽徹底!?”
“我隻是說出事實。”
“你就裝吧,看你能撐多久。”他鄙夷看我,“你以為那些是事實,但你問過蕭磊什麽是事實沒有?他不喜歡你會陪你去學習?他怎麽不跟別人去?”
小黑的話已經完全攪亂了我腦袋裏原本的認知,“他是不是早就喜歡上我和我們現在有沒有感情沒什麽關係。”
“你不就是耿耿於懷你喜歡他的時候他卻喜歡著小姬嗎?我現在不是在努力告訴你其實你喜歡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喜歡上你了,隻不過你們兩個都不知道。”說了一堆言情小說裏出現的話,小黑無力地歪在沙發上,低低呻吟,“為什麽我要為你們兩個的事說這些肉麻的話。”
大概就算他追女人的時候也不曾把誰喜歡誰這種話掛在嘴邊,而是用他那張臉直接勾人回來。
被他逗笑,他的確不是當說客的料,至少這兩次他想要的‘循序漸進’的打算都最後敗於自己的沒耐心。
“我不是介意那個。”我突然低低說了一句,小黑翻身坐起來認真看著我,“那你介意什麽?”
“小黑,為什麽你能放下姬婉燕?”沒先回答他,我反問了個問題。
“不放下又能怎麽樣?她根本對我沒興趣。而如果,即使隻有一點點,她表現出喜歡我的樣子我都不會放棄。所以,沈秦你不要輕言放棄,你信得過我的話,相信我,蕭磊那個人比你想像的性格別扭,你要是對他有感情的話就呆在他身邊,他需要你。”
“小黑你的話真的打動我了,但我還要好好想一想。”我們倆對彼此有感情這我早知道,但不代表我們之間沒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無法帶給我安全感,“我是不想放棄,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樣輕易能轉向他人的人。但是真正和蕭磊在一起之後使我更明白我和他之間的差異,我喜歡呆在家裏,他喜歡在外麵玩鬧,我習慣與人保持三分距離,所以我不能接受他跟女人的相處方式,我也想不去在乎他的過去,但他現在的做法讓我很難不去在乎,還有,他對我——其實並不坦誠。”
我與他認識這麽多年,但是小黑說的卻是我從來不知道的事情,他不說這些過去的事情,也不說和姬婉燕的感情到底怎麽回事,甚至不說他現在心底的痛苦到底是什麽。他愛我,卻不讓我分擔他的痛苦,這讓我如何相信自己能和他在未來的日子裏相互扶持。
“沈秦,你這時候裝什麽糊塗。你覺得我們那種人以前接觸的都是什麽女孩,除了同班同學和極少的像你這樣的,其他哪有什麽正經女孩,別說摟摟抱抱了,就算上床也無所謂,你不會現在還指望他是處男,或者跟女人拉個手都臉紅吧。”
“我沒那麽天真。你可以閉嘴了。”瞪他一眼,這男的說話就不能含蓄一點,“我要求他跟別的女人保持點距離有問題嗎?!”
“沒問題,那你幹嘛不去要求?”
“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用著‘幹嘛不說,你有毛病啊’的口吻對我說道,真令人火大,看我瞪他,他又笑著拍我肩膀,“來來,別生氣,我開玩笑,反正不管是什麽,說出來商量比較好,我跟蕭磊是兄弟,他有什麽缺點我都明白,但我絕對敢保證他對你是真心的,不然,隻是要個女人,還需要這麽費周折麽?”
“你這是安慰人的話麽?”連我都要踩一踩,這人的性格到底誰受得了。
“抱歉,誰叫我跟蕭磊比較親。”
“喝完你就回去吧,太晚了。”下逐客令。
第二天我把小黑喝掉的酒瓶繼續送給一樓的王先生,王先生有收集酒瓶拿去賣的習慣,我總是把存下來的酒瓶都送他,免得我自己去扔或者等人來收購,他很高興地接受了,但是卻有點譴責的表情,“小沈啊,不是我說你,你原先那個男朋友對你多好啊,怎麽這麽快就換了一個?”
“啊?我沒男朋友啊。”我驚訝道,什麽叫做又換了一個。
“昨天和你一起回家那個不是嗎?搭著你的肩膀上樓。”一副指責我生活糜爛的語氣。
原來是說小黑,他懶洋洋地抱怨蹲太久走不動了,硬是搭著我的肩膀想讓我拖他上樓,當然被我拒絕了,“那是一個老朋友,不是那種關係。”
“唉,我就是你平時很潔身自愛不會那麽隨便的,不過前陣子總和你在一起那個年輕人真的很不錯,你也別跟他吵架了,我看他天天等著樓底下,這兩天沒看到以為你們和好了,昨晚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才多嘴說兩句的。”
我蹙眉,“王先生什麽時候見過他?”
“就是前幾天晚上好晚了我出去倒垃圾就看見他站在咱們樓底下望著你家窗戶,我猜是你們小兩口吵架,也不敢上前搭話,那麽冷的天我本想勸他別站在外麵挨凍,可想了下年輕人嘛,就是要做些這種浪漫的事才不算白活了。”王先生樂嗬嗬地說著,我擠出了個笑容,讚同似的點點頭,然後慌忙告辭。
他的感冒原來是這樣得來的,說不上來是感動還是什麽,隻覺得心口又是熟悉的痛,這人為何總讓我感到心疼,又不是真的十幾二十歲的小夥子,怎麽盡做些傻事。
之二
因為不夠堅強,所以要找個人來愛;因為足夠堅強,所以依然能夠繼續愛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愛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時間悄悄地在走,與蕭磊分手,才發現不知不覺被他改變了好多習慣,公司班車是停在後門的,我卻習慣下班後走到前門前去等車,看見來來往往川流而過的人群才反應過來,錯過了公司班車,隻好搭車回去。
在家裏一個人看片子時,看到入迷,習慣性地拍著身旁,要身旁的人去拿零食來,拍到了空蕩蕩的沙發時才發現這兩人座沙發其實真的挺大的。
切菜時會習慣性地總是會時不時看一眼流離台下,因為蕭磊總喜歡在我切菜時席地坐在旁邊吃已經切好的水果,一邊說些莫名其妙的笑話。
元旦當天被王阿姨叫去吃飯,叔叔和我爸他們出去應酬去了,於是我們幾個女人一起過節,說是已經在家剁好餡,準備和麵擀麵皮,我連忙說過去的時候順便買現成的餃子皮省的麻煩。
阿姨家早早開始布置,窗簾還有沙發套都換了新的,一派要過年的新氣象。我把餃子皮和一些小菜拿到廚房去,就去洗手,回到客廳才發現這包餃子吃飯什麽的都是假,我媽的主意,托阿姨給我留意對象,這次就是叫我來相相看的,多數都是叔叔醫院的醫生。
我無奈極了,邊幫忙包餃子,邊搖頭拒絕,“阿姨,你別給我忙活了,我還不急,你別理我媽。”
“這哪能不急,現在別的都先別管,就專心先找個對象,前麵我一個外人不好說話,這回你媽拜托我,阿姨我就一定要搞定這件事。要不你給我說說看你的條件。”
信誓旦旦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要是她們知道我曾跟蕭磊走過一段真不知什麽表情,遂開玩笑道,“我要嫁長得好,又有錢,還會做家務的男人。”
我媽一聽就一副‘就你這樣就你這樣……’快要昏厥的表情,阿姨倒是樂了,回頭跟我媽說,“我怎麽覺得我家蕭磊條件挺符合的,他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上次回家來非跟著學做飯,我們都懷疑他是談朋友了。”
我媽媽瞅我一眼,“小磊在這方麵一直都有主意根本不用操心,人家身邊來往的都是漂亮姑娘,要是看上我家這個悶葫蘆我就謝天謝地了,你說別人家比沈秦長得差的閨女都嫁出去了,我們家這個就是怎麽也潑不出去,讀書時我們就明裏暗裏暗示她多帶些同學回來玩,結果人家家的閨女天天有人跑前跑後的,我們家冷清得像什麽似的。”
我說呢,這是積怨已久啊。
坐得時間長了,我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今天來事第一天,原本覺得應該沒事所以來陪兩個老人家,沒想到算盤打錯,我是自動送上門給人消遣的,不由就開始分心考慮要不要先回去。
不到半小時,三人分的量已經包好,阿姨先拿去下了,我媽和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已經痛得不行了,我媽背對著我還在看那些相親對象,我是下決心不管掃不掃興都要先走了,伸手扯她,“媽……”
她回頭一看我慘白著一張臉,就知道什麽事,著急地罵我,“這種情況你出門幹什麽?真是讓人不省心的。”
我朝沙發扶手靠去,想減輕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冬天天冷的關係,覺得這次痛得似乎有點厲害,從小到大,為了我這每月必痛,爸媽不知道找過多少人想辦法,都沒用,每次到了這時候我都很想生孩子,好短暫逃離這種痛苦。
一直也幫我找偏方的阿姨到客廳也是一下子明白了什麽事,她們逼著我到床上躺著去。阿姨家能讓我睡的床似乎隻有蕭磊的,盡管他已經搬出去,盡管阿姨也一定換過床單枕套,可躺上去的時候仍舊覺得有他的感覺,脆弱的時候隻要看到跟他有一點點關係的事物都能勾起心底那抹傷痛。
半趴在床上,肚子下墊著熱水袋,我在疼痛裏迷迷糊糊地醞釀著睡意,蕭磊不在的時候,他的房間顯得有點冰冷,於是床鋪顯得更溫暖,臉埋進枕頭裏,被子拉高,就此……冬眠吧。
中間爬起來去吐了一次,在洗手間裏蹲了半小時,我媽每次看我這樣折騰都頭大,幹脆躲到樓底下去看電視,因為不是自己家又總是無法真正睡著,一直半睡半醒地折騰,我要自己回家她們又不讓,非要等我爸他們回來接我回去。
睡夢中感覺到有什麽撫著我的臉和我的頭發,睜開眼就看見蕭磊放大的臉,意識還未完全清醒,隻稍稍瞪大了些眼,完全沒弄清此時狀況,“蕭磊?……”
疑問就全被吞掉了。他的吻來的急迫而猛烈,他兩臂撐在床側完全把我納入僅有他的空間內,我覺得頭暈,伸出去阻止他的手也被他壓在床上,幾乎久得像一生的吻結束後,他離開我的唇我沒來得及說話他又俯下來允吻,這一次是很輕柔點到為止的,隻是極為眷戀,一次又一次地碰觸,回味。
“看見你躺在我床上根本沒辦法忍得住。”
他惡人先告狀,我側過臉沒精力跟他理論,這男人不可理喻,他又扳過我的臉,目光裏都是心疼,“還痛?”
“痛得想去死。”然後眼淚冒出來了,委屈得要死,憑什麽別的女人什麽事都沒有,我卻每次都像要死一回一樣,這男人還乘人之危。
我說掉淚就掉淚了,蕭磊有點好笑地抱緊我,“我說怎麽在我麵前就是個愛哭鬼啊。”
如果誰知道原因,也請告訴我吧。
“蕭磊,這樣有問題,我們已經分手。”
他抱緊我,幾乎將我嵌斷,“什麽都是你說的,我沒答應就不算數。”
胃裏又湧上酸水,“我想吐……”
蕭磊抱著我去衛生間,根本吐不出什麽了,胃裏稍稍平息我趴在洗手台上,他扶著我的腰拿毛巾給我擦臉,“每次都這麽嚴重嗎?”
“……你知道?”
“都知道。”他平淡說著,我看著他,他又解釋了一句,“你爸媽問過我爸媽也問過燕子她爸媽。”
意思是……從我中學起,所有親朋好友都知道我這毛病,天……不活了。
“送我回家好不好?”我虛弱地說,他說好,然後半蹲下,我從他背後趴上他的背,完全不使力地讓他背著下樓,聽見說笑聲,才明白蕭磊敢在樓上對我動手動腳的原因在於,大人們都被姬婉燕那一對拖住了,因為我一副陣亡在蕭磊肩上的慘淡模樣,大家倒也對蕭磊背著我的行為沒多說。
姬婉燕笑得有些狡猾,坐在沙發上沒起身,“沈秦你來得正好,我有話想對你說呢。”
“哦。”我洗耳恭聽。
“我懷孕了。”她高興地宣布,我一看媽媽和阿姨,果然是滿麵笑容的,原來專程來告訴這個好消息的啊。
看來張均邑還真是努力啊,他們結婚才兩個星期左右吧,阿姨意猶未盡地又在傳授養胎秘方,我低聲自言自語,“我也想要孩子。”
蕭磊一震,同時聽到這話我媽啪得給我一下,“先把男朋友找到再考慮這個。”
“阿姨——”見我生病還被打,蕭磊不自覺抗議出聲,在場人都奇怪看著他,他才尷尬地解釋,“我先送小秦回家。”
我媽把羽絨服披在我身上就讓蕭磊把我背下樓,先繞了個道把我媽送回家,接著才送我。
“小磊,小秦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交給我就好了,一定安全送到。”
“好了,你趕快上去吧,我想趕快回家啦。”媽媽一副要寒暄很久的模樣惹得我一點都不耐煩。
我媽瞪我一眼,還想說什麽,蕭磊很有眼色地先說了,“阿姨,放心,我一定安全送到,一點問題都不會出,等到家了我叫她給您打電話。”
“阿姨相信你的人品。”我媽滿意了,我簡直想翻白眼了,那個人有人品嗎。
在我家樓下停車後,他打開車門,直接就把我打橫抱上去,抗議什麽的他是充耳不聞,隻希望王先生千萬別再看到這一幕。
看著我給我媽打了電話,他才問,“要不要我留下來?”
“不用了。”
“那好吧,改天咱們再好好談談。”
元旦過後沒過多久暴出醜聞,市裏一批人被抓了,涉嫌貪汙,小染哭著打電話來說何剛被帶走了,我安慰了她幾句,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這件事,因為年尾老爸參加的飯局太多,幾年的沒事讓他忘記分寸,胃病又犯了,住進醫院。
住院那天我接到媽媽電話趕到醫院時,天色已晚,在門口我看見爸爸正側躺著,媽媽在身後推他,喚他的名字,可能那時候爸爸真的睡著了,起來睜眼看到媽媽,揉了揉眼,然後說做了走失的噩夢,媽媽安慰著他,說是人老了做這種夢正常的。兩人在屋內小聲的說話,我在門口聽到,停在門口掉下眼淚。
好像突然才意識到他們都老了,過去,他們也曾是別人眼裏頗有風度的一對夫妻,何時開始有了白發,何時開始害怕另一個人的離開。
退到樓梯口,我等著爸爸和媽媽單獨說話,突然之間覺得那麽冷,低頭裹緊了羽絨服,想要什麽人陪著自己一下,我給蕭磊打電話,想要見他,想緊緊抱住他。他接起來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哽咽地叫他的名字,這個時候非常非常希望他在身邊,什麽誤會都別管了,什麽架都別吵了,在我身邊,陪我一會。
“蕭磊……”叫著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先道歉還是先吐苦水。
他那邊聲音嘈雜,用著比平時還高的聲音回答我,“怎麽了?小秦,發生什麽事了嗎?”
現實衝淡了我突來的軟弱,我苦澀一笑,才問他,“你在外麵嗎?”
“怎麽了,突然來電話?剛太吵了,我沒聽清你說什麽。”似乎是從包廂之類的地方逃出來,安靜了許多。
同時剛才的衝動也都慢慢平複下來,握著手機,頭垂在臂彎裏,覺得很無奈,“沒什麽,就是突然想給你打個電話。”
“不會沒事的,你不會突然給我打電話的,你現在在哪呢?”
“我爸住院了。”
他在電話裏沉默了兩秒,然後說,“你等著,我來找你。”
“不用了,你跟朋友在一起吧?我沒事了,就剛才稍微有一點受不了而已。”還是無法任性地要求他拋開身邊的事就來陪我。
見他沉默,我望了望病房那邊,快速地結束電話,“先掛了,等過幾天再和你聯係。”那天他送我回家之後就沒再打電話過來,明明他自己說的要好好談談,卻始終不積極。
回到病房,剛好媽媽出來接水,看到我,責怪道,“什麽時候給你打電話的,磨蹭到現在才來,真不知養你幹嘛了。”
“我看你們正講悄悄話,沒敢打擾,這邊等著呢。”
媽媽又嗔我一眼,“你在外麵跟誰學得講話這麽滑頭的。”
大概就是蕭磊吧。把罪名推到他身上,臉上才不由露出點笑意來。
“爸沒事吧?”
媽媽要去找蕭叔幫忙允許留宿,她不放心我爸一個人呆在醫院。我陪她一起去。
“這次不是很嚴重,但你爸他年紀不小了,這次病下去隻怕要補很長時間才補得回來。”
我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爸爸胃病很嚴重,加之肝也有問題,整個人身體極差,去四川住了兩年才養回來,回來之後身體好了很多,然後又開始喝戒了兩年的酒,一直都好像身體沒事了,我們也沒在意了,沒想到又出問題了。
“媽,我覺得近幾年你和爸關係挺好的。”我上大學那會,兩人在家一天到晚就在吵,吵的傷心了就打電話來跟我抱怨,初時還覺得難過,勸了這個勸了那個,後來慢慢地麻木,隻覺得好煩。
甚至想說,既然這樣為什麽不離婚。
結果幾年後回來卻發現兩人又和和氣氣地處著,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亂七八糟的人生了。
我隻是不經意地隨便問問,卻好似觸到老媽了,她突然停下來,用認真的表情看著我,並且還露出了一種痛楚的表情,“小秦,爸媽的事是不是傷到你了?”
“也不是,畢竟都是你們的事,隻是看到你們現在這樣好好相處覺得有點感慨。媽媽真的曾經愛過別人嗎?”被爸爸指出紅杏出牆的事件後我曾有一段時間疑神疑鬼,經常躲在房間裏偷聽媽媽打電話,自己響起來都覺得又可笑又悲哀。
“一輩子哪個人不犯錯?兩個人沒感情過不下去,但有感情也不可能不吵不鬧,我也曾經覺得跟你爸過不下去了,但是現在還是覺得幸好能一直撐下來,要不,這後半輩怎麽過下去。我和你爸都很後悔那時候在你麵前說那些話,所以我們這些年不敢逼你什麽,但我們其實很擔心你,你外公去世了之後,你姥姥老得多快,我們要給她再介紹個伴她又不願意,你十足十得像你姥。”兩年過去了,媽媽終於也能提起這件事了,那時我在外地,沒見上外公最後一麵,媽媽好久都不提起外公外婆,我們也不敢提,沒想到這會她自己提起來。
“這事隨緣,我這人的個性找個合不來的就是痛苦,你們也別操心我的個人問題了。”
“我們就是愁你這個性啊,怎麽就養出你這麽怪的個性。”
我搖頭笑起來。蕭叔找人給病房裏多加了張簡易床,媽媽晚上硬要留下來,我明天要上班,不能留下陪著,何況他們也不會允許我陪著。
走出醫院,停在門口,讓冷風一下子襲上麵頰,就讓一切都隨風而逝吧。
我眯眼這麽想著,側頭卻看見醫院門口給輪椅走的路邊上的蕭磊。
這都什麽天了,大半夜的,他還隻穿著薄昵外套在外麵吹冷風,高跟鞋敲在地上的聲音敲醒了他,他回身仰頭看我,然後起身,“搞這麽晚才出來?你爸沒事吧?”
我冷冷看著他,他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眼裏都是‘幹嘛又這個表情’。
“不是說了沒事?怎麽過來了?幹嘛又在外麵吹風?”
剛才看見爸爸躺在病床上,現在看到他又這樣不愛惜自己,才忍下去的難受勁又上來了,月下淚光含在眼底,我直直瞅著他,同時也想起了他過去的不被我知道的模樣,我希望他保持現在這個樣子,這樣始終帶著笑意看著我的樣子。
蕭磊他上前輕輕抱了抱我,仿佛看出我近乎激動的情緒,卻也隻是安撫似的抱了下就放開我,然而那尖銳的距離感就在夜色下淡淡消弭,我也不知道別的情侶間的縫隙是否會像這樣輕易而莫名其妙地被填補。我就是這樣失落的時候看見他便覺得:好了,就這樣吧,隻要現在這樣就好了。
“你這麽反常我不來看看怎麽能放心,不好意思,剛才實在脫不開身,過來後發覺時間已經晚了,打電話問我爸,他說你們還在醫院裏,就幹脆在門邊等著你,正好醒醒酒。”
眯眼看著停在院子內的車,我走在前麵,“咱們搭車回去。”
他拉住我的手臂,“這時候哪還有出租車,放心,我你還不清楚,能不能開車自己清楚的很。”
我想了下,同他上車,“出事也是兩人一起,好吧。”
他看了我一眼,無奈地笑起來,“你這樣說我倒是難以抉擇了。”隱隱一句話透露出他性格裏的絕烈,我微微眯起眼,淚水又有點積聚起來。
夜裏無風,有的隻有寂靜又寂靜的黑暗。我們在這樣的夜裏同行,車燈遙遙照出前方的影子,偶有流火追隨,然後消失。
仿若生命中過客匆匆消失,獨有我仍在此,獨自一人。
“蕭磊,我曾經告訴過你我爸媽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好,其實在我上大學之前他們在夜裏吵架被我聽見,並不是那種小打小鬧的爭吵,而是對感情的質疑,然後又一直吵了好多年,因為我爸很強勢,所以我站在我媽這邊,我曾對我爸說讓他們離婚,我管我媽,那時候覺得他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誰也不想要,我盡為人子女的義務,給他們錢,但求他們不要再讓我難受了,我覺得最無辜的就是我了,但是我今天看到我爸他們才發現他們怕了我好多年,他們覺得愧對我,他們怕再叫我難做,我不明白我怎麽就把一家人的關係處成了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讓周圍的人有這樣的壓力。”
蕭磊伸手摸著我的頭發,“……好了,你已經很努力了,別把這些都歸在自己身上。”
“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是為什麽,自己不快樂也不能帶給別人快樂,結果連最親的人也是這樣,跟我在一起你一定覺得很累……”
“好了,沈秦,別說了,你再說我要發火了。”他狠狠喝了我一句,“分手後第一次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是個不應該存在的人嗎?你說分手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累是嗎?你欠揍是不是。”
“別再說自己做得不夠了,周圍誰家孩子像你這樣聽話的?大人讓做什麽就去做,完全沒抱怨,從來不惹麻煩讓大家煩惱的除了你還有誰?你還要做什麽才夠,你就不能把自己當個普通人,試著去讓人頭疼,試著把麻煩都丟給周圍人,試著像正常人那樣受挫了就大哭大鬧得發泄嗎,幹嘛總是這樣忍著,你就不累嗎。你想要見我,為什麽不能開口任性的就要我立刻來見你?你嫌我做得不夠好,大聲的罵我,有什麽麻煩盡管都丟到我身上來就好了,別總這樣鑽牛角尖。”
說到這裏他的口氣已經弱了下來,我頓覺窘迫,“……我隻是不想有人因為我而困擾。”
“小秦,那是別人,你可以對別人客氣,但別對我客氣,我對你來說,難道不應該是特別的?把你無法對別人展現的任性都表現在我麵前吧。”
他把車停在路旁,打算就這麽解決我們倆之間的問題似的。我揉著額頭,聽到這樣的話大概鐵石心腸的女人也會動容吧,但任性?我甚至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任性過,就算是小時候也總是看到別人的臉色時默默轉變做法,下意識地不想起些無謂的衝突,可是這樣不斷不斷地避讓,大概最終隻會逼著自己走上絕壁。
“我也想像你說的那樣更加忠於自己的情感去做事,但除此之外,蕭磊,我也想成為你的支柱,在我依賴你的同時讓你依賴,但是你做不到不是嗎?”
他倉皇看我,並沒有料到我這樣的要求,“我不明白你說得什麽意思。”
“你什麽都不告訴我,隻要求我對你任性,對你坦白,你隻是在這樣寵我,我不是一個寵物,我也沒有渴求單向感情到那個地步,我沈秦就隻是值得你這樣去愛的人嗎?你的付出也僅是這樣的嗎?”
我攤開手看他,“其實當年在我主動拉起你的手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心交給你了,我的心在這裏,你的又在哪裏?”
最後還是讓沉默取代了一切。我的傷痛都展現在他麵前,他心疼我,他想寵我,但他卻不給我心疼他的機會,那麽我能提供的慰藉,他人也一樣能提供。
他之於我是那個特殊的人,同樣,我之於他也應如此特殊。
到家之後,我朝他道謝,他隻是說,“我覺得……過去,有很多討厭的事情,所以我那顆心被我塞到自己也不知道的角落去了,我想在你身上慢慢找出來,然後給你,等到那時候你再決定是要還是不要,這之前,請再給我機會,不要輕易否定。”
我淺淺笑了笑,算作默認。
今天太累,我們沒多說什麽,我們之間會出問題一定在自身身上,別人的事我不想細細追究。何況,我的話小黑一定早就傳達徹底。
接著幾天媽媽天天醫院家裏兩頭跑,等爸爸出院後,她卻病倒了,兩人現在都是風吹就倒的人,我下班後就往家裏趕,怕他們在家出什麽事。
因為身體不好,兩人都沒胃口,每次一桌子的菜都隻動了一點,一小鍋飯好幾天才吃得完,我心裏犯愁,去書店買了好幾本食譜回來,照著食譜做他們喜歡吃的菜,看著他們多少吃多一些才慢慢放心下來。
餐桌上,我提起何剛的事,爸媽也常和一些市裏領導來往,多少知道些內幕消息,媽媽說這次是有人告密,所以關進去了估計很難無罪脫身,她也叫我別去讓蕭磊問,關進去的很多人都是熟人,蕭磊去問的話很難撇清關係,還說幸好這次蕭磊沒參加行動,不然扯上何剛,小染那脾氣肯定要去鬧,到時惹來一身麻煩兩邊都難收拾。
那時我才知道蕭磊住院了,立刻放下碗筷,編理由說有急事,趕去醫院。
打電話給小黑,問他為什麽蕭磊住院了都不通知我,他在那邊冤枉得不行,比我還消息不靈通,於是我們約了在醫院門口見麵。
我發現自己最近跟醫院耗上了,整天進出這裏。我到的時候小黑也剛好到,找熟人查了房間號就上樓,樓梯上碰見了蕭磊的同事,看見我都停下了步子,我點了點頭當作招呼,舒萱卻攔著了我,連續劇看多了似的在那背台詞。
“你要是不喜歡他就放了他,為什麽要讓他這麽痛苦!”
我停了下來,看向顧四,“蕭磊怎麽了?”
突然停下來,才發覺自己一路過來都繃緊了神經,此刻一停下就感覺到胃痛,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
“單位飯局,回來時就吐血暈倒了,送來急診是急性胃出血。”顧四回答。
胃出血?我皺眉,“他喝了多少?”
“快一瓶了。”
我和小黑相顧冷笑,直直朝病房走,一瓶白酒能叫蕭磊胃出血,我頭擰給他。蕭磊在他同事麵前裝得可真夠純情的,失戀了借酒澆愁然後澆出胃出血?
舒萱顯然還想跟我再背一會兒台詞,小黑拽住她,“我說人家去看自己男朋友,你一個外人攪合什麽。”
“他們早分手了。”
“那又怎麽樣?難道別人複合還要你批準?”小黑纏住了舒宣,我也懶得理他們,趕緊去看看到底怎麽一回事。
走到病房門口我碰見了蕭叔,朝門裏看了一眼,阿姨正陪著蕭磊說話呢。
“蕭叔,他真的沒事吧?”
“隻要別再這麽不知輕重,就算是胃出血也有猝死的,他就是仗著年輕喜歡胡來。”聽蕭叔這口氣,大概也是指責絕對是蕭磊在胡來,然後他又問起我爸爸的情況,“你爸最近還好吧?”
“嗯,除了沒胃口,都還不錯,就是今年過年估計不能再和您一起喝酒了。”
“那我就放心了。”蕭叔打趣著,原因在於我老爸雖然胃不好卻又從來在酒桌上不當逃兵,直逼得滿桌子的人求饒。
“那我先進去看看蕭磊。”我先敲了門,然後推門進去。
“誒,小秦來了。”阿姨看到我抹了抹眼淚,一見我就拉著我過去,瞪了一眼病床上的蕭磊,“幫我罵一罵這個混小子,成天叫人不省心。”
我走近病床,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樣,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倒顯得比平時文雅多了。看到我竟然笑得很開心,也不知道他在瞎高興什麽。
“沒事吧?”我問道,他開了開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虛弱,我沒聽清,又稍稍靠前一點,盡管心裏也清楚他不會出什麽大事,但卻真的是看到他好好的在這裏才覺得放心下來。已經失去了夠多的東西,不想再失去什麽了。
看他躺在這裏放心過後又升起怒氣,才跟他說過好好珍惜自己,別一天到晚那樣胡來,為什麽他就就是這樣拿自己不當回事。
想到胃痛的那股錐心就為他遭受過的痛苦心疼,我放低聲音又問,“怎麽一天到晚在犯傻?”
他卻是握起我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柔聲說,“真怕看不見你。”
此舉換來阿姨驚訝的目光,我也愣在原處,任由他就那樣按著我的手。
“你們……”
蕭磊見到他媽那副呆得根本就忘記了他生病的模樣覺得很好笑,連忙又扔下去一顆炸彈,“媽,我們在談戀愛。”
“是真的嗎?小秦?不會吧……”他媽頗受打擊,根本不信他,向我求證,我直直看著他,他隻是用很柔和的目光看著我,並不要求我配合他似的,我微微扯出個笑容,用力得擰了一下他的臉,然後朝阿姨點頭,“嗯,我們是在一起。”這種先斬後奏的做法像極了痞子蕭磊會有的行為。
房間門口出現了啪啪地鼓掌聲,小黑誇張地歎道,“太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阿姨,咱們出去吃個飯,慶祝一下。”自動自發地開始清場,可惜沒人領情。
阿姨顯然是完全覺得這是因禍得福,“太……太好了,我找小秦她媽聊聊去。”
我蹙眉,這回是完蛋了,回家一定會被剝皮的,被罵事小,麻煩的是我媽現在身體不好,受了刺激就完了,或者直接命令我不準跟蕭磊來往,即使要抗戰也要先養好身體。連忙又攔住了阿姨,“阿姨,這事我還沒跟我媽他們說呢,您也先別著急,我怕她激動過度又出什麽問題,等改天蕭磊出院了再說。”
“這是好事啊,你媽不會有事的,總是生病受傷的晦氣,剛好這事讓大家高興高興。”
“阿姨,真的先別說了,我媽他們最近虛弱的很,讓他們平靜點最好了。”
阿姨瞧我說得懇切,便不再堅持,於是要小黑陪著她回去給蕭磊拿換洗衣服。
等他們一走我的表情就冷了下來,隔開幾步站在床尾看他,“被我拋棄了?失戀了?”
他亦冷冷瞧著我,“這是怕我把我介紹出去給你丟臉了吧。”
這一個躺在床上一個站在床尾吵架的模式有點熟悉,蕭磊先忍不住笑出來,“來來,跟我說老實話,你媽是不是反對我們在一起?”
“不僅她,要不是你當著阿姨的麵問,你以為我會承認麽?”
“就是因為你不會在我媽麵前拒絕,我才這樣說的啊,你以為呢。”過了幾分鍾他又嚷,“拜托,我吊了幾天的鹽水,又沒吃什麽東西,沒力氣起來,你過來啦。”
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我胳膊撐在床上同他說話,他就自顧自用手不停地吃我豆腐,“平時忙不覺得,在這躺著無所事事的時候,想你簡直要想瘋了。”
“哼哼,閑了才想起我?你這不是失戀麽,好好扮演下失戀者的角色才對。”
“聽誰亂說的,我是因為前一天吃了太多辣椒,第二天又多喝了酒過於刺激胃部才這樣的,誰給我安了個這麽煽情的原因?”
“除了你同事還有誰?打抱不平啊,你真可憐呐。”我拍掉這家夥越來越放肆的手。
“因為上次和顧四出去喝酒,喝得有點多說我在失戀,後來單位的事一直在忙,也沒機會說,他們當我一直在失戀,看來改天應該帶你出去遛遛彎。”
“你當我是寵物啊,還遛彎。”
“不要生氣好不好?”他認真看著我,真的很怕我生氣似的。
“我沒生氣。”我淡淡說,他看著我沒說話,大概也是不信。
快過年了,天氣冷得連呼吸都要結冰了,路麵上早已堆了一層層的冰,我和小黑一起去醫院看蕭磊,他胃部衰弱,吃不來刺激的食物,反正做一家人的飯再多他一個也不算什麽,於是主動承擔下他的夥食問題。
到了醫院,蕭磊果然餓攤在床上,眼巴巴看著我拿來的飯盒。
“你最近可真夠出息的,喝酒喝到胃出血,然後還有專人伺候。”小黑勾了張椅子,眼裏充滿嘲笑地瞅著蕭磊。
“你別來好不好,讓別人看到會懷疑我的交友標準。”蕭磊拉著我的手,要我趕走小黑。
“你想多在醫院住一陣的話就明說。”摩拳擦掌地瞄著躺在病床上沒有反擊能力的人。
我搖搖頭,讓他們去,“你們要打自己慢慢打,我去買點東西回來。”
小黑來了最好,不用我總陪著蕭磊,走在醫院的小道上,心情其實亂糟糟的,隻是在蕭磊麵前不想表現出來,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隻來得及埋頭去處理,連去考慮一下自己的心情的時間都沒有,走到車站我才發現自己糊裏糊塗地忘了把錢包帶上,折身回醫院,才走進蕭磊的病房,裏麵就是一陣的吵嚷聲,我皺起眉推門進去,驚訝地發現舒萱來了,吵架的聲音就來自於她。
“誰能來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地上多了些蘋果,橙子,水果大戰嗎?
舒萱漲紅了臉,蕭磊卻是滿臉的不自在,相對他們倆的異常小黑就幸災樂禍得多,杵在一旁吃香蕉,我懷疑地看著蕭磊,他很不情願地說了一句,“沒什麽。”我信你才有鬼!
我又看向舒萱,她也瞪著我,用力地瞪,“還不都是你這個掃把星!”
“舒萱——”蕭磊怒吼,一下子坐直身體,“這裏沒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小黑你來講。”我的臉色已經很陰沉了,‘啪’地把撿起的水果都堆在桌子上,掃把星?下回是不是要罵出‘賤人’之類的詞匯?
小黑簡單講了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我走之後,小黑問蕭磊,“你要是喝酒能喝出胃出血老子立馬戒酒,你在玩什麽?”
“那你戒吧。”
“以大小姐的聰明我隻要稍稍提示一下她就會知道你在幹什麽了。”
“好了,別去煩小秦了,你知道這個案子扯上的人跟小秦她那朋友有關,我實在不想參與進去惹來一身腥,要是我明著打報告說不參與上頭會懷疑我通風報信,隻能找個被迫不參加的理由,剛好單位領導最近常常抓我去擋酒,現在喝出問題來了,還能算作工傷處理。”
就是這些對話剛好被來舒萱聽到,於是爆發出她對我的不滿。
我冷冷環視幾個人,最後定格在蕭磊臉上,他臉上有著擔憂的表情,他對我突然就會翻臉不認人的脾氣很害怕,總是怕我哪天又會像上次那樣輕易就說分手,我看著他緊張的表情,忍著脾氣柔和了表情,“我早就知道了。”
走到他身邊拿起錢包問他,“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雖然想到了,卻仍舊不想原諒他傻氣的行為。
幾個人都驚訝地看著我,特別是蕭磊,抓住我的手腕問我,“為什麽你會知道?”
“你要是喝酒就能喝出胃出血,早在高中時就醉死了,何況你剛進醫院,不久就出那件事,我怎麽猜不到……”加上何剛不時地向我問一些關於蕭磊工作的問題,我要是再聯想不到就太蠢了。知道他是因為這個理由搞得自己胃出血我暴打他的心都有,做什麽都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還敢騙我是吃壞了胃,他根本是故意的。
“難怪你會這麽輕易原諒我。”蕭磊苦笑,這才明白為什麽我會突然轉變了態度,我也不想多解釋什麽,發生這麽多事,他對我的心我多少也明白些,怎麽可能還那樣冷酷對待他。
“你有心是一回事但效果是另一回事,就算你沒參與對何剛有沒有罪能有什麽影響?”蕭磊的擔心不多餘,小染原本就對他沒什麽好印象,有這件事的話更是會借題發揮,不管她能不能理智對待這件事,但我們之間的友誼肯定會蒙上陰影,隻是……光是這樣不夠,至少我也不希望何剛出事,不然大寶和二寶還那麽小,怎麽辦?
困擾我的是對何剛的私人情誼和對社會正義的堅持,相對,蕭磊這樣簡單放棄,我不喜歡他為了我做這樣的事。
蕭磊用力握著我的手,舒萱卻快人快語地說,“那是大有不同的,定罪要證據,萬一……”
她突然捂住嘴,蕭磊笑著看她,笑意卻未達到眼底,“你還要不要再多說一些?”
“我想這些話沒人會說出去的。”我笑著看了看舒萱,“你是不是要走了?我陪你走一段。”
她麵色陰晴不定,終於跟著我一起走出病房,送她到電梯口,她對我冷冷道,“你和磊哥不適合,你們一定還會分手的。”
“我們的事跟你無關。”我淡淡說,也不跟她多羅嗦,走到逃生樓梯間裏,撥了個電話給小染,她最近忙著陪她姐去看人,到處找關係,也累慘了,我簡單吩咐,“小染,想辦法去看看何剛,要他什麽都別交待,最好讓邵陽想辦法讓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都不交待就沒辦法,就怕被裏麵的人嚇一下什麽都說出來,聽說帳目上沒問題,關鍵就是因為有人密告,拿大頭的肯定逃不了,像何剛這種還是有機會逃掉,就算是庭外服刑的也比他被關進去強。
“小秦,謝謝你了。”
“別客氣,我真的幫不上什麽忙,蕭磊他也不好出力。”
“不是的,你也別難為他了。我先掛了,你要蕭磊好好養病,我們實在沒心情去醫院。”
“要不要我來陪你?”
“不用了,有邵陽在,我沒事的。”
我歎氣。收了手機重新回到病房,小黑已經走了,蕭磊下了病床坐在小沙發上,看樣子是在等我。
“沒想到小秦你會威脅別人。”他笑得夠邪惡的。
“我什麽時候威脅過人,但是我現在不介意威脅下你。”我作勢黑著臉,“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躺著去。”
“別忙,我沒事,讓我抱一下吧。”他拉著我的手要我坐下。
“你……”我阻著他的動作。
“放心,我不是腿有問題。”他把我拉坐在他腿上,摟著我的腰又一副撒嬌模樣。算了,我真的累,想有個懷抱好好靠一下,他懷裏溫暖,給了我麵對生活極大的勇氣。
“以後不要為了我做這些讓自己心裏難受的事情。”變相地網開一麵並不是他該做的事。
“我並不是那麽具有正義感的人,我很自私,比起所謂的社會正義,我更先考慮我喜歡的人的幸福。”
我側身摟著他的肩膀,“以後留下病根怎麽辦?”怎麽總是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不會的,我會經常鍛煉身體,而且有這一次以後被人拉出去喝酒也有借口了。”他拉著我的手,臉在我手心磨蹭,很舒服地微笑。
“你的意思是要戒酒?”
“我從來都不是酒鬼。”似乎惱怒我的誤解,他咬我的手指。
“很痛誒~”我抽手打他,他笑著擺好姿勢讓我打似的,最後我隻是輕輕擰他的臉,“你不要給我太過分了。”
他用柔得令人融化的眼神笑看我,“小秦,吻我。”
這個臉皮比重牆還厚的人為什麽會是我喜歡的人。
第七章 情深不悔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原打算在上一節那裏結束的,但總覺得還是有點未完,所以最終還是再來一段與引子相呼應的東西,汗……我果然是小時候三段式作文寫多了。
舊年 作者:平天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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