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裏的那場小災難(1)
開學的時候已經是初春了,柳絮飄得鋪天蓋地,多喘一口氣都會吸一鼻子的毛絨。
秦科又開始奔走於實驗室,見他一麵比見係主任一麵還難。
我曾哀怨地問他,難道我連一坨細胞都不如麽
那個時候,是我倆能碰麵的珍貴午餐時間。
他咬了一口餐盤裏的肉丸,你可比它們簡單多了。
然後不等我發作,把剩下的肉丸塞到我嘴裏,笑眯眯地拍我的頭,乖。
我不能哭不能鬧也不能威脅他去上吊,他幹的可是正事兒。
我如果還小氣巴巴地妨礙他,我對得起我未來的公公婆婆,對得起我未來的孩子麽。
於是我開始了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生活。
那段時光最鮮明的畫麵,就是我盤著腳一個人坐在床上吃泡麵。
我給他發短信:我真希望我的臉是培養皿,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看著我。
隔了一個多小時他才回:乖,傻孩子。
我就無語了。
室友們指著我的臉,嘖嘖嘖,看你的棄婦樣兒。
我怒,叉腰站在床上,誰說我是棄婦我滅了誰!
就這樣茶不思飯不想寢不安,雖然沒運動,我的體重也還是掉了三斤。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胸部,希望這三斤裏沒有你們的貢獻。
寢室姐妹們義憤填膺地說,怎們能讓你一個人的體重遊離到兩位數呢。
那天晚上,夜黑風高,她們扯上我到校門口的館子裏吃夜宵。
她們點的粉絲煲,肚片煲之類的,我點的瓦罐雞湯。
三個女人一台戲。
她們就彼此男友展開了唇槍舌劍。
這個說她男朋友多體貼,那個說她男朋友多溫柔。
這個說她男朋友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那個說上次感冒男朋友在旁邊端茶送水忙乎了三天。
全然不顧我這個角落裏的怨婦。
一位大姐說,哎呀,你們不曉得,我的XXX最好,他呀,陪我看了一晚上星星~~
那語氣甜得我一哆嗦,眼見著碗裏的雞腿上都起了一層疙瘩。
不待我緩和過來,她又無限嬌羞地說,他還說改天再陪我看月亮。
這是現實世界裏的人能說出來的話麽。
我哽咽了,被雞骨頭卡住了。
我並不想說這是因為那位大姐的緣故。
那邊三個女人還在嘰裏呱啦,絲毫沒意識到這邊的我已經快翻白眼了。
小時候吃魚被魚刺卡到過兩次,是那種尖刺的疼。
好麽,如今嚐到了被骨頭卡的滋味。
鑒於大家有生之年大概不會像我這樣被雞骨頭卡住,我簡要描述一下被卡的感覺,與君共享。
那是一種又鈍又悶的痛感,不是某一點疼,而是整個喉嚨。甚至呼吸都會帶動輕微痛楚。
我趕忙跑到街道旁開始嘔,希望可以吐出來。
嘔了半天,骨頭沒嘔出來,飯館裏的三個女人被我嘔出來了。
怎麽了怎麽了?她們問。
我指指喉嚨,卡著了。
一姐們兒說,暈!吃雞你也能卡?
她也不看看,這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麽。
老板娘也出來了,遞給我一瓶醋說,卡著了趕緊喝醋。
我抱著瓶兒猛灌了幾口下去,感覺了一下,還是不行。
我又跑到旁邊吐,骨頭卡在那兒不上來也不下去。
我邊吐邊在心裏罵,娘的,這隻死雞死了還這麽有骨氣。
我嘔啊嘔啊,越嘔越絕望,嘔得眼圈都紅了。
還在那兒吐呢,背上突然多了一隻手輕拍著。
來人問,你怎麽樣了?
我抬起頭來,淚花閃閃的,跟地下黨找到組織似的喚道,
秦科~~~。
春天裏的那場小災難(2)
我淚眼婆娑地看著秦科
一看他就知道是趕過來的,頭發都被風吹亂了。
秦科皺著眉問,還卡著呢?
我點頭。
他對後麵那仨女人說,這樣不行,我得把她送去醫院,你們先回去,晚上留個門。
然後拉上我攔了輛出租車。
我靠在他肩上,氣若遊絲地問,你怎麽來了,她們打電話給你的麽。
他說,恩,我剛回寢室你的那個室友叫田蘭的就打電話來說你吞了個骨頭進去,卡的都開始翻白眼了。
我靠著他不說話,說話疼啊。
他問,你吞的那塊骨頭大嗎?
我搖搖頭。
他撥了撥我的劉海說,這麽大個人了吃東西怎麽這麽不注意啊。
我一聽這話,眼淚就“啪啪”往下掉了。
我說,要不是你不理我,我能這麽消極麽,我要不消極,我能去吃雞湯麽,我要不吃雞湯,我能卡著麽。你還怪我。。。。。。
說完了,我就差不多歇菜了,擱那兒捂著喉嚨邊掉眼淚邊吸氣。
誰知道秦科這小子還笑,他說,不錯不錯,還能說這麽多話,問題不大。
我不理他,眼淚掉得更凶了。
要是以前,我哪有這麽嬌氣啊。
摔破了皮都能若無其事地把破皮給撕了。
可現在,真像是有什麽天大的委屈,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掉。
秦科摟著我,輕輕拍著,好,好,是我的錯,不哭了,乖,不哭了。
前排的司機把持不住了,“嗬哧”笑了出來。
大叔啊,這可不是喜劇片兒啊,我可在這命懸一線呢。
下了車,那司機大叔還是個活雷鋒,沒有要錢。
進了醫院,我猛然想起來,我說,病例。。。。。。
秦科拍拍外套的荷包,放心,東西我都帶齊了。
我安安心心地坐在椅子上,等著秦科在前麵掛號。
掛完號,到2樓作透視。
作透視的醫生說,作這個有個概率問題。很多人作了的都看不到,如果看不到你們就要做內鏡。
一聽這話,我剛緩和的心又擰起來了。
內鏡,要伸到食道裏麵的內鏡啊。。。。。。
醫生拿出了一杯東西說,把這喝了,就作透視。我事先說明,很多年輕女孩子喝了之後感覺很不舒服。
我的臉更白了。
秦科握了握我的手說,沒什麽,就是化學裏學的鋇餐,不要怕。
我僵硬地站在透視儀上,手裏拿著那一杯叫鋇餐的東西。
白色的絮狀沉澱。
醫生在那頭調好了儀器說,好,喝下去。
我開始大口的咽,真的很惡心。
長的那麽白那麽純潔,口感怎麽這麽惡心,就像把紗布塞到石膏漿裏麵然後吞下去的感覺一樣。
中途我一陣惡心想吐被我忍下去了。
喝下去後,。醫生在儀器旁看了半天說,我沒看到掛到的東西,你感覺怎麽樣?
我反複感覺了一下,高興地說,好多了。
秦科嚴肅地對我說,你不要因為怕做內鏡就說謊,真的好多了?
我說,沒撒謊,我真的好多了。你看,秦科是個小白臉秦科是個小白臉秦科是個小白臉。是吧,說話都感覺不到卡了?
醫生在一旁笑,估計鋇餐把那骨頭帶下去了。行了,沒問題了。
秦科也笑,笑得和煦,他說,醫生,我不放心女朋友,還是給她做個內鏡吧。
我忙抱著他手臂,不要,我錯了。
最後,醫生把我們趕了出來。
出了醫院樓,我抱著秦科的胳膊感歎,人健健康康啊比什麽都好。
秦科看了下手機,十二點多了。
他說,這個點,宿舍門怕是關了。
我放開他的胳膊,抱著自己,義正嚴詞地對他說,我是不會跟你上旅館的!
他聽了,嗬嗬冷笑,你不隻喉嚨卡,腦袋也卡了吧?我吃撐了才會跟個吃雞不吐骨頭的女人上旅館。
這男人說話,太傷自尊了!
最後,我們當然沒有上旅館,也沒有露宿街頭。
我敲了半天求了半天,終於在阿姨陰沉的麵容下進了宿舍大門。
而秦科呢,門房大叔說著“哎呦,陪女朋友看病去啦”樂嗬嗬地放他進了門。
你說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咋就這麽大呢???
有朋自遠方來(1)
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和光的傳播速度相媲美的就是流言
自從雞骨頭事件後,沒有多久,周圍相識的女人們一個個神色曖昧地來問我,聽說,你和男朋友一起去醫院啦?
這句話要是放在一個八歲孩童的口裏,ok,那純粹是關心。
可是如果是從這些個女人嘴裏問出來,這純潔的問候就被染了色,而且是黃色。
誰說中國人缺乏想象力來著?
我不得不耐心地鄭重地一遍遍申明,我們是到醫院清理卡在我喉嚨裏的骨頭。
有不怕死的問,不是肚子裏的骨頭?
我立馬把手裏的包朝她砸了過去。
我對秦科說,我的名聲都被你破壞了,你以後要是不娶我簡直天理難容。
他含笑應允。
至於秦科同學,他還是忙於實驗室。
不過,我也慢慢習慣了。
言情守則上不是說了麽,戀人之間本來就是要相互配合,相互遷就。
往好的方麵想,現在苦一點,以後我就可以不上班也能在家數鈔票,當然,是老公的鈔票。
無聊起來,我就開始往活動中心跑。
我對那地兒特有感情,畢竟是我愛情的發源地麽。
賣票的小鐵窗以前坐著細皮嫩肉的秦科,現在坐著嫩肉細皮的一小姑娘。
我不禁想,活動中心的主管真是有頭腦,用美色誘金錢,真絕。
偶爾也會跟朋友們發發短信,比如說小卷。
小卷現在好像混得不錯,在某個知名的電子公司上班。
要說高中同學現在找了工作的,也算他找得最好。
有時候實在無聊得發慌了,我會忍不住小小地騷擾一下秦科。
那次我邊往嘴裏吸泡麵邊給他發短信:現在我正在和帥哥學長在餐廳吃東西,他誇我粉可愛呢~~
他回得比較快:哦,那你小心不要在他麵前吃雞。你窒息的樣子很猙獰。
把我氣得,這小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危機感嗎?
臨近五一的時候,我很是興奮,美滋滋地想,七天長假啊,就算什麽都不做,膩在秦科身邊也是好。
哪知道五一前一天下午,我剛準備去東區洗澡,接到一電話。
居然是小卷的。
他說,喂,江雯,我現在在你樓下呢。
我愣了一下,說,你是不是搞錯了,明天是五一,不是四一。
他說,嗬嗬,我真在你樓下,不信你下來看。
我手機差點抓不穩,慌慌忙忙從六樓窗口往下望,果然看見一個男的站在樓底往上望。
趕忙跑下樓去。
要是別人,我肯定問他,暈,你這會兒跑我這兒來抽啥瘋啊?
可是這個“別人”是小卷啊。
我說,天啊,你怎麽到這來了?
他笑,晴空萬裏那種,不像秦某人含義不明。
他說,我們公司派人到這邊公幹,我也在小組中。
我拍手,你這麽強,就已經隨公司出差了?
他笑著搖頭,哪兒啊,我就是來打下手的。
我問,那你這幾天住哪兒啊?
他說,恒遠賓館,大概要待一個月。
我抓抓頭,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換件衣服,咱們上館子去。
換好衣服帶好錢,我把他領到校門口重溫一下“校園小吃”。
路過那家雞湯館,老板娘還熱情地大聲朝我招呼,喲,閨女,喉嚨好了?
我都換衣服了,你還認得我???
我點點頭趕緊走過。
小卷好奇,你喉嚨怎麽了?
你會告訴曾經的暗戀對象自己吃雞被雞骨頭卡個半死麽。
我幹笑,前幾天感冒了,喉嚨疼。
進了一家川菜館,點了幾個火辣辣的菜。
我問他,你們怎麽五一還加班哪?
他說,現在競爭激烈,個個都還搶著加班。
我看著他說,看看你,出了社會的就是不一樣,那感覺,那氣度!
他笑地眼睛彎彎,我都要被你吹上天了。
手機響,拿起來接,是秦科的。
他問,打你寢室電話你室友接的,你在哪呢?
我說,我高中同學來了,我們現在正在外麵吃飯呢。
秦科又問,哪個飯館?
我說,在好運來川菜館。
那邊頓了一下,然後他說,我也沒吃飯呢,正好跟你們一起,順便見見你同學。
我還在想合不合適,秦科一句“待會兒見”就掛了電話。
小卷問,你男朋友?
我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他也還沒吃,要過來一塊兒。
他笑,那我不成了我們班親眼見到你男朋友的第一人?
手機又響,這次是短信,田蘭(室友一號)發來的。
上麵顯示,一級警報:你老公打電話來,我說你鞋都沒換就急著跟一男人跑了。你老公估計馬上殺到!哇哈哈哈!!!
這女人吃撐了麽?
有朋自遠方來(2)
服務員已經開始上菜了。
我對小卷說,你要是餓了,咱們就先吃
小卷說,還是等你男朋友到了一起吃吧。
我點頭,飯館離校門近,秦科應該馬上就能到。
我想著,他來了,三個人坐一張圓桌,那就是每人占120度角,於是開始擺弄凳子,想做個等邊三角形出來。
小卷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做些個奇怪的事情。
我放下凳子,什麽?
小卷說,你以前總是在數學課上磨自動鉛筆的筆芯,把0。7的磨成0。5的。而且你還在語文書孔子的圖像旁邊引對話框,上麵寫著“江雯是個好人”,都是些亂七八糟奇怪的事。
我驚奇,你怎麽知道的?
他嗬嗬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忙問他,你還知道些什麽?
小卷認真地看著我,我知道的可多了。
我囧,年少無知時我幹過很多類似於“磨筆芯”的無聊蠢事,沒想到這些都被另一雙眼睛看到了,還是小卷的眼睛。
門口簾子一撩,我忙朝來人招手,我的秦大仙終於到了。
秦科一來就把桌邊的第三個板凳往我邊上順手一滑,我那剛擺好的120度角就這樣給毀了。
這樣一來,秦科坐我邊上,小卷坐我們對麵。
我給他們介紹,這個是我高中同學,李盟宇(小卷的正名)。這個是我的,恩,那啥,秦科。
秦科笑,你好,我是江雯的男朋友。
小卷也說,你好。
一時間,三人都沒話講。
還是秦科先開口,他問小卷,你要啤酒嗎?
我拿開水涮杯子,說,他不喝啤酒的。
秦科轉頭看著我。
我說,他是不喝,同學聚會都沒見他喝過。
小卷說,嗬嗬,我喝不慣啤酒的味道。
秦科轉過頭也笑著說,那就喝茶好了,吃這裏的川菜不喝東西舌頭會受不了的。
我把涮好的杯子遞過去,秦科邊倒茶邊問,你五一過來是來玩兒的嗎?
小卷說,不是,我們公司在這邊有業務,派我們一批人過來。
我問他,那你有休息日嗎?
他說,那得看上頭的安排。
秦科說,你要是有休息日了就跟我們說一聲,來一趟就把特色地方都遊一遍。
小卷點頭笑,那我就有免費導遊了。
我本來還擔心,秦科在這裏小卷會不自在,但現在看來,簡直是一片和諧。
秦科小卷開始討論當地名勝和小吃,說說笑笑,大有自來熟的意思。
我是那種上了飯桌就空不出嘴來說話的人,這下正好專心吃菜。
這個紅木桌不能轉動,我想夾遠方的爆牛肉,夾了幾下都滑了下去。
牛肉就在小卷那一端,我還在那兒努力地夠呢,身邊的秦科忽然長手一伸加了一筷子就放在我碗裏。
也就是刹那的事,小卷也夾了一筷子估計準備遞過來,看我碗裏有了,手在半途中頓了頓。
我忙把碗遞過去,連聲謝謝把那牛肉接了過來。
秦科拍拍我的頭,笑眯眯地,要吃什麽跟我說啊。唔,手短腳短的人就是不大方便。
我含著牛肉,恩,是啊,不像某人,半獸人,長臂猿沒進化完全的那種。
秦科拿手往我頭上敲了一下。
他敲得可真狠,我剛想敲回來,左手被他右手一翻,按在桌上。
他說,你同學在呢,別鬧。
然後轉過頭笑著問小卷,你到外地出差這麽久,你女朋友沒跟你鬧?
這人,怎麽專捅別人傷心事呢?
果然,小卷垂眸,喝了口茶水,沒什麽表情地說,我和前女朋友兩年前就分手了。
我心一動,說的就是顏一一吧。
我瞪著秦科,左手想掐他右手,又被他握緊了。
我不能看著氣氛這麽冷,我說,講些高興的事兒,我給你們講個笑話吧。
秦科鬆開我的手,拿起茶杯喝茶,邊喝還邊“哼”了一聲。
小卷看著我,我說,你們別不信,知道我的外號麽,我叫白雪公主。
秦科不答腔,小卷問,為什麽?
我說,因為我很冷~~~啊。
然後我哈哈哈一個人笑了幾聲。
場麵貌似更冷了。
其實,我的笑話主菜還沒上,但是我不敢講了,我怕被凍僵了。
————————————————關於冷笑話——————————————這個,我平時是有點無聊,喜歡自己想冷笑話然後講給別人聽,然後被別人歧視。在這個幽閉的空間分享一下。
一次,我和我妹妹出門,太陽很大。
我說,怎麽辦怎麽辦,我好怕,我要化了。
我妹妹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說,因為我是白雪公主
我妹妹掉頭就走。
又一次,幾個不熟的同學一起吃烤魚。
我想炒熱氣氛,我說,我問你們個腦筋急轉彎,奶油的爸爸是誰?
他們搖頭說不知道。
我大笑,是奶油小生!
我承認這個相當無聊,當我當時覺得自己編的很搞笑,所以當眾講出來。結果,結果大家都很尷尬。。。
有朋自遠方來(3)
半晌,小卷嘴角上彎,他說,這個笑話還蠻好笑的。
雖然他的話極其的假,但我還是很感動,小卷就是小卷,多善良的孩子啊。
吃完飯,走出飯館,小卷要回去了。
我對小卷說,你在這裏有什麽事就要打電話給我啊,我可是這塊兒的地頭蛇!
小卷笑著點點頭,揮手再見坐上計程車走了。
我回頭,秦科站在那兒雙手插兜看著我。
我挽著他說,秦大官人,回去吧。
我們靠著路邊走,秦科一隻手被我挽著,一隻手在玩他的鑰匙鏈。
他的鑰匙鏈是個連環扣,秦科單手都可以解開。
我平時也試過,雙腳加上去都打不開,急的眼紅的時候恨不得拿錘子把它給錘了。
我問他,我這個同學相當不錯吧。
因為我有這麽出色的朋友,所以語氣相當自豪。
秦科擺弄著連環扣,好像沒有解開,他把它一轉揣進兜裏,說,我最討厭自然卷。
晴空霹靂。
小卷之所以叫小卷,正是因為他有一頭朝氣蓬勃的自然卷哪!
我說,怎麽會?自然卷多可愛啊!
他瞥我一眼,可愛?跟個康師傅來一桶似的。
他的嘴太毒了,我氣得拿手指戳他的腰。
我的動作總也沒他快,又被他用手捉住了。
他看著我涼涼地說,我說他什麽了,看你急成這樣。
然後放開我的手,一個人往前走。
我在原地想了十秒,突然間豁然開朗,嘴角情不自禁地咧開。
我追過去,拖住他的手,笑著叫,噢噢噢!我知道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啊!啊哈哈!
他說,你出幻覺了。
他想把手拉出來,我不放。
我說,哎呀哎呀,其實你用不著吃醋嘛。小卷就是我一高中同學,還是不很熟的那種同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隻喜歡小白臉,你應該有絕對的自信,這世上哪會有人的臉比你還白?
我又學他的語氣說,乖,不鬧了哈,姐姐親親。
他嘴角一挑,本來和我糾纏的手一下抓住我的手腕。
我疑惑,幹嘛啊?
他笑,笑得那叫一禍國殃民,他輕聲說,你不是要親親嗎?
然後我被他拉到了學校裏麵的小林子裏。。。
那之後想到此事,我相當的自責。交往到現在,我總是受壓迫的一方。好不容易能碰到他吃醋,又是我占優的情形,可是呢,整個過程,主導權隻在我手中停留了二十秒的時間。
我真失敗啊。
他送我到樓下的時候,對我說,那個卷毛既然隻是你的同學,你對他就不要太過於熱情。聽我的話,以後盡量少和他單獨出去,單獨在一起。
我笑,哈哈,還說你沒有吃醋,明明有!
他說,行,就算是我在吃醋,我說的你記住了?
我點頭說,不過,我對他真的沒什麽,他對我更是不會有想法。
他說,你不用管別的,記著和他保持距離就行了。
我歎氣,吃醋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悠閑的假日(1)
整個五一七天假,秦科隻有前三天得閑,所以我那一起外出旅遊的美麗幻想被慘烈烈地打碎了。
我對秦科說,既然遠的地方玩不了,近的地方你要陪本宮玩遍了。
所以,國際勞動節那天,我把秦科拉到百貨商城的頂樓——遊戲廳。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換了100個遊戲幣,霸氣地指著那個櫃台最高格放置的微波爐對秦科說,就是它了!
一進遊戲廳,我就激動地跑到打地鼠的遊戲台前向秦科招手。
他走過來說,多大了,還玩這個。
我說,你不懂,這是我兒時的夢魘。小時候我們家那塊兒也有個遊戲廳,裏麵有個打鱷魚,也是這種頭冒出來用錘子打的那種。那時候我去玩,二十多條我隻能打中三四條。後來我煩了,再投幣,我就不管別的,隻盯著一個洞的鱷魚死命地錘。那純粹是為了出氣,結果機器被我打壞了,電都熄了還嗶嗶直響。主管的老頭子跑過來嘰哩哇啦把我罵了一通,還讓我爸賠了錢。之後,我看到這種遊戲台就再也不敢碰了。
我抬頭看著秦科,我可憐吧。
秦科看著我不說話,那表情好像是親眼看到我吃了一棟大廈。
我忙解釋,是那個機器不太牢,那個時候我才多大啊,能有多大力啊。
秦科果斷地回頭投幣,說,您玩兒吧。
我趕忙拿起錘子說,我負責這半邊,你用手負責那半邊。
結果,地鼠們全軍覆沒。
我喜滋滋地數著機器吐出來的票,感慨著,我這一生的遺憾又少了一樁。
視線環繞一周,我把秦科拉到“解救人質”的遊戲台。
那是個槍擊遊戲。
我邊投幣邊說,這個遊戲背景是個愛情故事,女主角被惡劣的恐怖分子劫持,深愛她的男主角和他的朋友勇敢地闖入了這個危險的小屋。盡管槍林彈雨,盡管血流成河,他們仍然堅持著信念,愛情和友情的力量支撐著他們走到最後。
秦科問,你在幹什麽?
我說,我介紹一下遊戲背景,你投入感動了就能發揮地更好。
秦科看著前麵的屏幕沒有理我。
我拿起槍繼續說,男主角其實還是個gay,愛著女主角的同時還愛著他的朋友。所以,你要拚命保護我啊。
遊戲開始了,秦科的視力好,所以很有準頭。
隨著畫麵的切換,越來越多的蒙麵人一一倒下。
我在旁邊叫喊,這邊這邊!右上角!那邊還有個壞人!啊!還有這邊!
秦科偏了一下頭躲過了我的噪聲,說,小姐,請用你的子彈代替你說話。
我這才發現,我的子彈一顆未發。
我對著屏幕就是一陣狂掃,有敵人倒下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我幹掉的。
畫麵再一轉,到了一個倉庫。
這貌似是個關卡,上上下下都是敵人。
秦科說,你不要再亂掃了。
我剛想執行他的命令,奈何世事弄人,我發射的一顆流彈不知是射中了地雷還是炸藥包,衝天火光四起,屏幕上出現四個大字:TOBECONTINUED?
我甩甩手說,累死我了,真可惜。
秦科放下槍,平靜地看著我說,原來他愛著的那個朋友是個敵方間諜,刻意留著子彈就為了最後和他同歸於盡。
我鬱悶了。
前方有個推遊戲幣的機子,就是你投一個遊戲幣,機器就推啊推啊,如果邊緣的遊戲幣被推下來了,就都是你的了。
我低下頭檢查每個出幣口。
秦科問,你不是在看有沒有遺留的遊戲幣吧?
我抬頭,做出聖母般慈祥的表情說,如果有,它就是“上帝的禮物”。
秦科輕笑,還“上帝的禮物”,你那種根本就是叫“貪財”。
後來路過藍球機,我停下對秦科說,這是你這種靈長類長臂猿的長項啊。
結果他笑著說“那是”又捉住我一陣猛K。
100個遊戲幣除了那個“推幣機”,我們都玩遍了。
我摟著一大疊粉紅色的小票到門口的櫃台,櫃台小姐一點有將近四百多張票。
四百這個數字連微波爐的零頭都夠不著,隻能換一副刀叉或是一個水鑽發卡。
最後我們換了兩個鑰匙鏈,小布熊的。
我拿著這兩個鑰匙鏈研究說,母的是我,公的是你。那哪個是母的哪個是公的呢?
秦科拿走一個說,這個肯定是母的。
我問,為什麽?
他捏著那隻熊說,你看她的表情。
我湊過去看。
他接著說,和你一樣白癡。
我一愣,然後笑,是啊是啊。
然後舉著我手裏的那隻熊說,那麽願意和她配成一對的那隻更白癡!
悠閑的假日(2)
和秦科廝磨了兩天,他就又要回實驗室了。
他有事兒要幹,有論文要趕。
我對他說,我也是生物,你研究我不好麽?
秦科說,你這種生物是需要我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研究的,不急在一時。
一句話又把我甜地半死。
秦科曾經誇我其實是一隻長得很像人的豬。
這句話簡明扼要地點明了我的特質。
剩下的假日,我開始了這樣全新的生活。
我躺在床上看小說,坐在床上吃飯,再躺回床上睡覺。
田蘭說,你也稍微離開床活動一下。
我撫摸著床麵說,床是我的第二個愛人,我不要離開它。
結果,晚上秦科就把我叫了出來。
他皺著眉頭問,你兩天都沒下過床?
我驚訝,你在我們寢室安了監視器?
一看秦科臉色不對我也發現自己問的很白癡。
我恍然大悟,哦!你收買了我身邊的人!
秦科根本不理會我說什麽,他繼續問,你兩天就在床上吃了兩包泡麵和一條麵包?
他的口氣很像是質問,我心裏就發虛。
他一看見我點頭臉色更難看了。
他看著我說,從明天起你要按時起床,按時三餐,而且三餐必須到食堂去吃,特別是不準吃泡麵。
他說得正經,我鬧騰,我耍潑,這還要人活嗎?還有沒有民主?還有沒有人權?我不幹我不幹!
他突然笑了,跟電視裏演的大反派似的,慢條斯理地說,不錯,你的身邊有我的眼線,所以我剛才說的你要照做。嗬嗬,如果沒有做到,我雖然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你一天沒有做到,一個星期就別想見到我了。我等下還要去實驗室,就說這麽多,你好自為之。
他轉身要走,我忙拖住他的手,連連說道,俺知錯了,俺真的知錯了,俺一定改。
他笑著拍我的頭,跟拍他們家小白似的,說,這才乖。
上了寢室樓,我一腳踹開大門,大喊一聲,田蘭你這個叛徒!
田蘭正在吃菠蘿的手一哆嗦,她幹笑著,嗬嗬,你回來了。
我說,你別笑,秦科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就賣了我,你說!
我用腳把門踹上,獰笑著說,今天你要是不交代清楚了,我就讓你的存在變為成曾經!
經過我們親切地交流,我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早在我被雞骨頭卡住那會兒,秦科就和田蘭密謀串通好了,讓田蘭見監視我的三餐飲食,一旦不正常就通知他,好處就是平日裏田蘭“買”回來請我們吃的那些瓜瓜果果。
我想了想問,那上次我男同學來的事兒是不是你特意通知他的?
她點點頭,我這算是買一送一吧。
我說,人家都說友誼是黃金,什麽也侵蝕不了。可我們的友誼是白麵做的,自己就能發酵。
田蘭說,我們不是關心你麽,出發點是好的。
我“哼”了一聲,把她剩下的一大塊菠蘿都塞進嘴裏。
菠蘿汁順著舌頭流下,真甜哪,都甜到了心裏。
隔天,我按照秦科的要求,早上八點起床,三餐牛奶麵包,蔬菜米飯,真是無比的健康。
晚上,我把田蘭的手機遞到她手上,催促她向秦科“匯報”。
她看著我,有點弄不清出狀況。
她說,妹妹,我錯了行吧,你別這樣。
我說,我這不是諷刺,我是真的要你發,來,快發。
秦科收到她的短信後,給我發了一條,隻有一個字:乖。
田蘭看著我手舞足蹈的歡騰勁兒,明白了我的心思。
她說,你像個向老師討賞的小學生似的,真是幼稚。
本來嘛,戀愛中的女人都是幼稚的。
假期的最後一天,我收到了小卷的短信。
他說,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休息,你有空嗎?
我回,比空氣還空。但是秦科明天有事。
他說,最近好像有部大片,一起去看?
我回,好的好的。下午三點上次飯館門口見!
雖然秦科對我有政策,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件事隻要我們不說,天知地知,我知小卷知,秦科又怎麽會知?
悠閑的假日(3)
從飯館打車去電影院。
還是在下午場,還是可樂,爆米花,魷魚絲,隻不過旁邊坐的是小卷,我是斷然不會玩上拋爆米花這種雜技的。
我老老實實地坐著等電影放映,一粒一粒往嘴裏塞爆米花。
等我塞得差不多了,電影終於開始了。
片子一開始就是激烈的武鬥,我覺得口渴抓起可樂猛吸了幾口。
吸完了把杯子放回去,一群小羅羅已經被KO了。
黑暗中我聽到小卷輕聲說,你喝的可樂是我的。
等我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的時候,我就慌了。
我說,啊,不好意思,這怎麽辦?要不,要不我現在給你再買一杯去。
我想站起來,被小卷拉回去了。
他說,算了,不要緊。
周圍是真的很黑,我覺得他好像在笑,眼睛亮晶晶的。
然後他拿起那杯可樂,吸了一口。
我覺得有點不對。
這個氣氛有點不對,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對,還是我想多了根本什麽都沒有。
電影還在放映,小卷說,你記得我們上次看電影是什麽時候嗎?
我點點頭說,高三畢業吧。
我記得高三畢業的那場電影,班裏一群人一起去。
我和顏一一坐在一起,小卷坐在我們斜前方。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個叫秦科的臭小子,那個時候我的心裏還滿是小卷。
那天看電影時,我為了引起小卷的注意,不停地說話。
我對顏一一說,這個男的一看就是反派,等會兒肯定要叛變。這個男主角不可一世,肯定會家道中落,受到嚴重打擊。那個女的等會兒肯定會救男主角,兩人happyending。
然後就看見我的預言一一實現,顏一一欽佩地說,真的耶,你好強。
小卷把頭轉過來,笑了一下。
我特別自豪又有點羞澀地想,他是在看我嗎?
看完電影,我們一起去狂街,吃飯,打遊戲。
在這過程中,我覺得小卷總是在往我這邊看,每到這時,我既興奮又緊張。
回到家,我甜蜜地想,小卷這麽多次看我,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吧。
結果四天後我就收到他和顏一一談戀愛的消息。
原來他是真的回頭看了,隻不過看得是我身邊的顏一一。
真是應了紫霞仙子的那句“我猜中了事情的過程,卻沒猜中是這個結局”。
那個時候的自我感覺良好成了最大的諷刺,簡直是自作多情。
小卷笑著說,那個時候你真能猜,像個小神婆。你猜猜這一部電影結局是什麽?
我說,我不做神婆很多年,現在導演越來越出其不意,天知道這個結局是什麽九曲十八彎。
小卷笑笑,把那杯可樂吸到了底。
我想,剛才那個沒什麽不對,根本是我的錯覺,我就是容易想太多從而反應過度,自作多情。
中途離座上了趟wc,從包裏掏出手機,一個未接來電,兩條短信,都是秦科的。
我忙回了一條:我去圖書城買書去了,順便逛逛街,不要擔心。
回到位子上,心裏有點忐忑。
我也不是個能做壞事兒的人,還沒怎麽樣,自己就有種偷人的心虛感。
看完電影,我想早散早回去,被秦大爺捉住了少不了一頓剝皮抽筋。
我說,李盟宇。。。。。。
我還沒說出告別的話,小卷就說,我們去吃飯吧,上次你們學校門口那個飯館挺好。我送你,順便去吃飯。
這個計劃是真的挺好,我想了想,現在秦科估計在實驗室,再說哪能那麽巧,我一見小卷就被他抓到了。恩,應該沒問題。
說什麽來著,心懷僥幸往往會遭遇不幸。
我剛踏進飯館的腳立馬並攏齊齊向後跳,我對小卷說,我知道有個雞湯館不錯,傳說還曾經有人把骨頭都吃了進去,走我們到那去!
小卷還沒摸清狀況,就被我往外推。
後麵傳來了一道穿耳魔音,那個聲音雖然溫和有理,但實則暗藏殺機。
他用不高不低,不抑不揚的聲音說,江雯。
小卷停下了,我也停下了。
我讓自己的臉像荷花一樣綻放,轉過身輕快地說,呀!秦科,好巧啊!
多情不益必自斃(1)
我保持著笑容站在門口,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就逃。
他動了,他動了!
比他動了更恐怖的是他突然笑了。
娘咧,站在我後麵的是他“最討厭”的來一桶,又不是500萬支票,他怎麽還能笑?
他邊笑邊向我走來,我想逃來著,可是我才顫巍巍地向後挪了1cm,秦科就已經輕柔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笑著向我身後的小卷點點頭,然後把我帶到他走過來的那張桌子。
那張桌子上坐著幾男幾女,都是學生的樣子,還有一個中年人。
秦科拉著我跟那個中年人說,老師,這是我女朋友。
又指指我身後,這位是我女朋友的同學。
這個中年小老頭就是秦科的老師?圓滾滾胖乎乎的,活像兩個疊著的油桶。
他哈哈笑,秦科運氣不錯,找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我仔細一看,喲,原來這位老師還挺慈祥的,笑起來像一尊彌勒佛。
老師招手說,你們也還沒吃吧,一起來吧。
我連忙搖手。這哪能一起吃,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笑著說,不用了不用了,那個,我這個同學沒嚐過這裏的雞湯,我特意帶他去嚐嚐。大家慢慢吃,我們先過去了。老師再見,大家再見。
不敢看秦科,趕快和小卷離開川菜館。
一出門,小卷就問,你怎麽了,怎麽怪怪的?
我說,恩,我和秦科小吵了一架,還在互相生氣呢。不管他,我們去吃雞湯。
小卷沉吟了一下,可是,我看他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啊。
我感慨,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
扯了滿嘴的謊話,這一句可是實話。
雞湯館的老板娘還是穿著花布圍裙,看見我進來了熱情招呼。
點了兩份瓦罐雞湯,我們兩個人坐在電扇底下吃。
說實話,我現在真是沒心情吃。
和小卷單獨出去又騙了秦科,還被他抓到個現行。
這完全是錯上加錯,罪加一等,不死也得殘哪。
可是,我再一想,就算這樣又怎樣,他總不至於打我罵我吃了我吧?頂多就是敲一下打一下,進行一下“愛的體罰”。
這樣想著,我竟然心情愉悅了,並笑著對小卷說,多吃點多吃點,不夠咱再買。
秦科後來評價過我的思維方式。
他說,在你遇到困境的時候,雖然這個困境多半是由你自己造成的,你常常都能以某種奇特詭異的角度去思索問題,然後預想出一個好的結局,並毫無根據厚顏無恥地地堅信自己能夠置諸死地而後生。好聽點兒說吧,你這是天真無邪,實際呢,就是白癡。因為你的邏輯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邏輯”。
雖然在他說完這些話後我撲上去一陣死掐,但我心裏還是悲哀地認同的。
大熱天裏喝雞湯的結果就是汗如雨下。
等我們把湯都喝完的時候,就像剛跑完八百米。看著對方的樣子,我們都笑了起來。
我拿出紙巾遞給小卷,等我擦完了汗,小卷站起來走到前台準備付賬。
我忙走過去攔住他說,電影是你請的,這個就我來吧。
小卷笑了笑,點點頭。
走出雞湯館,我對小卷說,走吧,看你還要不要吃點什麽。
他說,等一下。
我停下問,怎麽了?
他說,紙粘到你臉上了。
我拿手往臉上抹了一通,問,還有沒?
他笑笑說,這裏還有。
然後湊近伸出手幫我把臉頰邊上和額角上的紙屑拿了下來。
我說,謝謝。哦對了,我記得東門那塊兒的關東煮還蠻好吃的,湯也辣乎乎的。你要還吃得下的話,要不我們去吃吃那個?
小卷突然拉住我,說,秦科。
我立馬停下,往他指的那個方向一看,可不是秦大仙!
多情不益必自斃(2)
秦科自二十步開外的“胡記大排檔”向這邊走來,我轉頭偷偷對小卷說,我家大神來鎮壓了,今天怕是不能再陪你吃了,改天咱們再出來吃哈!
再回頭,秦科已經在眼前了。
我討好地笑,秦科~~
秦科沒有看我更沒有理我,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不同於在川菜館,這次他握得有點緊,緊得有點疼。
他說,你跟我來。然後握著我的手腕拉著往前走。
我有點發懵,小聲地叫了句,秦科。
他還是不理我,手腕被握得更緊。
小卷上前攔住秦科,他說,你要幹什麽你說清楚。
秦科笑,我是她男朋友,你現在問的話是不是有點奇怪。
小卷皺著眉頭說,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這才發現,秦科的小白臉上帶了些微淺紅。
秦科說,相信我,要是我喝醉了就絕對不會還站在這裏和你對話。作為江雯的同學,你能如此關心她,我很感激。但是接下來,我們要處理的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請你讓開。
小卷看看我,我點頭眨眼睛示意他先走。
秦科拉著我繞過小卷的時候,他對小卷說,最後奉勸你一句,是同學就請遵守同學的本分。
八點多鍾,正是熱鬧的時候,周圍燈火通明。
秦科拉著我一直向前走,什麽也不說。
我說,秦科,你真的誤會了,我和李盟宇隻是同誌般的情誼。
他沒反應。
我叫喚,秦科秦科快看,地上有張一百塊錢在翻滾。
他還是沒反應。
我想,糟了,這下是真的生氣了。
走到籃球場旁邊的時候,秦科停了下來,手一帶把我帶到他麵前,而他自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他環著手看著我,什麽也不說,就這麽看著。
我雖然是居高臨下,可根本沒有那個氣勢,被他看得心裏毛毛的,下意識把脖子一縮。
秦科開口了,出乎意料的,不像剛才和小卷說話那般冷硬,語氣十分的溫和。
他說,說吧,你今天和卷毛到底去哪了?
我說,我們今天到圖書城去買書,然後。。。。。。
他說,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說。
我歎口氣認命道,今天我們下午到電影院去看了一場電影,然後回來準備吃飯就被你抓——碰到了。
秦科從石凳上站了起來,他很高,把我完全籠罩在他恐怖的陰影之下。
我們離得很近,風過的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好家夥,喝了酒的男人,還是喝了酒的心懷嫉妒的男人。
秦科低著頭看著我,慢悠悠地說,你長本事了啊?我還總覺得你笨來著,原來智商不低啊,知道明著來一套,暗地裏又是一套。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溫和,可話裏的意思在我聽來就像一塊兒冰刀。
我也是嬌慣了的,受不得一點委屈,馬上就跟他理論。
我說,我騙你說我在圖書城是我錯了,但是你說的那個我不能和李盟宇單獨出去不覺的太過分了麽?他是我的高中同學,千裏迢迢大老遠的來,身處外地除了我又沒有別的認識的人。於情於理,我照應一下有什麽不對麽。
秦科說,有什麽不對?你覺得自己和一個對你心懷不軌的所謂“同學”待在一起還有道理了?
什麽心懷不軌?
我馬上意識到他在說什麽,一時情急,說的話也沒經過大腦一下子從口裏蹦出來。
我衝他說,他心懷不軌?他要是心懷不軌還會等到現在?早在高中我暗戀他那會兒不就成了?
過了半晌,他涼涼地笑,嗬,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麽一樁。看來的確不是“心懷不軌”,而是“你情我願”。
我怒,使勁推了他一把,吼了聲,你個豬!!!
多情不益必自斃(3)
把秦科推了一把後,我就這麽一路撒丫子狂奔。
奔了大半天,回頭一看他居然沒追來還累得我半死,於是往回跑停到學校小超市裏去買了瓶汽水解渴。
邊喝我邊在心裏罵,秦科你個圈圈叉叉的,心比蛇的還陰險,腸子比雞的還小。
回到寢室我把鞋一脫,直接往床上一蹦,躺在上麵裝挺屍。
田蘭她們在下麵問,你怎麽啦?
人在這種時候是特別有傾訴欲望的,我從床上爬起來,我說,你們給我評評理。
在我聲情並茂聲淚俱下地講完故事的始末後,一個什麽都沒說轉過頭繼續玩qq鬥地主,一個說,你是來炫耀刺激我們的吧?另一個說,你吃撐了,這有什麽好煩的,我要是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拿頭磕衣櫃,天啊,這是什麽世道啊。
田蘭說,他這還不是在意你,你別跟他鬧。
我說,可他那是赤裸裸的汙蔑!
田蘭說,汙蔑什麽?汙蔑那男的對你有意思?你怎麽知道他是汙蔑,比起你的眼力見兒,我比較相信你老公的。
我又拿頭撞桌子去了。
秦科真是個現世妲己,迷惑了我身邊的這一幹無知平民。
原本我估摸著秦科會先打個電話或者是先發個短信來道歉,請求我原諒他那天因為吃醋而口不擇言。可是我幹等了兩天,啥動靜也沒有。
田蘭說,別人都說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快點和好吧。剛才我到食堂還見著他和一女的在一起來著,你就不怕他跟別人跑了?
我想也是,事情起因也不是多大的事兒,總不能一直僵著。但是,總不能讓我去求和吧。
我說,那怎麽辦?啊,這樣吧。你把他叫出來,然後我也來,我裝作是不知情被你騙來的。
田蘭翻了個白眼,你真是幼稚。
於是那天下午,我就等在了奶茶店裏。
秦科一走進來,我就裝作萬分驚訝地說,咦,怎麽是你來了?
秦科瞥了我一眼說,別裝了,說吧,你找我幹什麽?
我差點嗆到。
我想這個奶茶店真是不吉祥,怎麽總是被奶茶嗆呢?
我咳了一下說,這件事上呢,我覺得我沒有錯,當然你也沒有太大錯。
對麵人“哼”了一下。
我繼續道,我和李盟宇真的隻是同學,他也絕對沒對我有想法。
秦科揮手打斷我,我不想再和你這種智商的人在這個問題上多加討論。
我努力讓自己忽略掉“你這種智商的人”這七個字。
我看著他說,秦科,你知道麽,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而且我喜歡的人,就隻有你啊。
人在一生當中,或多或少都會說出那麽幾句雷死人不償命的話。但隻要聽的人受用那就夠了。
秦科笑,恩,我知道了。
我看氣氛有所緩和,說,咱們不鬧了和好吧。
他說,如果那隻卷毛羊再來找你,你還去嗎?
卷毛羊?。。。。。。
秦科看我沒說話,笑了笑,你要還是覺得自己這樣沒錯,還是繼續和那隻卷毛羊這樣下去,那麽今天就到這裏。
我看他要走,拉拉他的衣角不讓他走,我說,你不要老是拽著李盟宇的事情不放,那根本是個誤會。
秦科說,那不是誤會,那是底線。你什麽時候有覺悟了,再來找我。
看到秦科走了,在隔壁買雞柳的田蘭躥了進來。
她問,怎麽樣怎麽樣?和好了沒?
我把秦科位置上的那杯奶茶遞過去,他沒動,你喝了吧。
田蘭說,要不你跟他認個錯服個軟算了,朋友跟老公哪個重要這不是明顯的嗎?
我歎氣,搖搖頭。
在關於小卷的問題上,我們相持不下,正式進入了戀愛以來的首次冷戰。
遲來的愛戀(1)
是人就總會有鑽牛角尖的時候,並且大多會讓旁人覺得不可理解毫無疑義。
我覺得秦科同學在小卷的問題上就是鑽了牛角尖,且異常執著。
但是我不能像唐三藏那樣悠然自得地搖著蒲扇坐著去等孫猴子自個兒悔悟,俺已經忍得憋不住了啊。
好吧,我承認我是個沒有骨氣的女人。沒有他的短信,沒有他的電話,沒有他的日子顯得特別難過,我甚至覺得連太陽都帶著股無言的哀愁。
他是把我算準了吃定了的,而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時候想著想著,我就會特別生氣,恨得牙癢癢,秦科你他奶奶的熊!你可真夠絕的!說不見麵就不見麵!好!夠爺們!夠狠!
“窮則生變”是每個落魄人的本能。
在我想他——氣他——罵他——再想他之間輪回了幾遍的時候,我覺得是使用計謀的時候了。
我沒什麽擅長的,除了睡覺和裝可憐。
要想裝可憐,首先要把硬件準備好。
我買冰棒往頭上放,把肚臍對著電扇吹風,洗澡不兌熱水,結果身體倍兒棒一點兒毛病也沒有。
後來實在是急了,找班裏那個得了流感的女孩兒講話。
我說,你把口罩摘了,咱們聊聊天兒吧。
她雖然臉大部分被口罩遮住了,但從剩餘的眼部表情來看她是受到了驚嚇。
她偏開頭說,你瘋了,我重感冒啊!
很濃重很好聽的鼻音。
我把她的頭擺正,把口罩取下來湊近她說,誒,我們來談心。
她不了解我的動機,我的行為大概在她看來奇怪而詭異。
所以她說有事借口跑掉了,並且直到現在再也沒有跟我機會近距離接觸她。
我還是十分健康。我說我要是早知道自己身體素質這麽好,我就去考宇航員去了,說不定和楊利偉一起下飛船的就是我了。
在這期間,小卷好幾次打電話問我,我都說沒事兒。他也曾約我出去散心,我沒敢去。
不是怕又被秦科抓住,我是怕我一見到小卷啊,就會忍不住對他說,秦科覺得我倆見麵不合適,咱以後就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河,低頭不見抬頭也不要見,看見了就當沒看見!
那天,小卷又打電話過來說,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我們見個麵,就當是給我送行。
見麵那一天,天氣不太好,陰得厲害。
我仰著頭朝天叫,我和他見麵,連你也給我臉色看。有本事你就下幾滴雨來,下啊!下啊!
田蘭把我拉離窗戶,說,可憐的雯雯,秦科怎麽把你刺激成這樣了。
我傘也不帶,直接去咖啡茶座見小卷了。
小卷說,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我笑了笑。
小卷也笑了,他說,你快別笑了,齜牙咧嘴的。
我收回表情,無精打采地玩著紙巾。
小卷說,其實,我知道你和秦科鬧矛盾的原因。
我看著他,他說,是因為我吧。
我連忙說,不是不是,你別在意,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腦袋裏啥構造呢,瞎想瞎說沒個譜。
小卷笑笑,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我寒了一下,一聽這個開頭,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我還是得客氣地說,嗬嗬,那你講吧。
遲來的愛戀(2)
小卷把頭稍稍右傾,眼皮低垂看著窗外,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
他緩緩地說,那我開始講了。X和Y。。。。。。
我打斷他說,等一下,換個講故事的常用字母吧,我對數學有恐懼,你一說XY我就發寒。
小卷轉過頭很鄭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無比熟悉,是秦科經常看我的眼神。
不要多想,那與愛幕之類的無關。
那次為了防止秦科偷吃我的蘋果,我用舌頭把它都舔了一遍再對著他傻笑時,他看我就是這麽個眼神。
我端正坐好,不再多話,小卷開始了他的故事。
A和B是認識多年的朋友。
A剛開始接觸B的時候,沒覺得如何,隻感覺B是個奇怪的女孩,思想奇怪行為更奇怪。A覺得很新奇,開始偷偷觀察B。
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A慢慢地發現了B有很多小嗜好。
像是,她在考試之前會帶一個水煮蛋,在蛋殼上畫上她自創的符,以期望考試得到好成績。打草稿的時候,明明有很多草稿紙卻喜歡在一張紙上用不同顏色的筆一層覆蓋一層地寫。冬天裏喜歡一次性戴三雙手套,說是這樣能夠“絕對保暖”。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的心都揪起來了,這不就是我麽?
小卷低頭看著他那杯咖啡繼續說,怎麽會有人這樣呢?A想不通,他更想不通的是,他會覺得,她這樣也挺可愛。
A觀察著記錄著,把這當作是他一個人的秘密,隻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也因為這樣的想法而心情愉悅。
A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喜歡上B了。
這樣一直到了畢業,A和B都考上了不錯的學校。
A考慮這時候是不是該跟B表白。在這個問題上,A考慮了很多。
要是她不喜歡自己怎麽辦?要是表白被拒絕怎麽辦?
A的過往在各個方麵都很順利,自尊心也很強,因為擔心被拒絕,所以在這這個問題上躊躇了很久,表白的事也最終耽擱了下來。
這時B的好朋友C對A說,B喜歡的是另一個班上的男孩,還問A她可不可以當A的女朋友。A聽了後有點傷心,有點困惑。
既然B喜歡的是另一個人,那麽他還用得著去表白嗎?
人在失去的時候往往會為自己找到借口來填補那個缺口。
A就想,我現在對B的喜歡或許並不是真正的喜歡,或許並不是不可替代的喜歡,或許眼前的這個女孩也可以讓我有那種心動的感覺。
這樣的“或許”,這樣的猶疑,讓A放棄了對B的表白,接受了C。
就這樣A和B去了不同的城市,A和C成了戀人。
故事並沒有在這裏結束。
後來的無意中,A得知當年B喜歡的那個男孩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A很生氣,氣C,更氣自己。
他發現心底裏喜歡的仍然是B,並沒有因為這些年而轉變。
A什麽也沒問也沒有給任何理由和C分了手。
回到家鄉後,A得知B還是孤單一人。
A開始接近B,以朋友的方式。
但是他不敢表白,因為當年的退卻和選擇都顯得那麽卑劣,這樣的他是否還有資格?一晃又是兩年,兩年中A和B的關係又近了許多。
就在A覺得時機成熟,考慮著再次表白的時候,卻得到了B戀愛的消息。
人生充滿著因果循環,當初他放棄了這個機會,而如今這個機會放棄了他。但是這一次A不想就這麽放棄,人隻能活一次,他不想再錯過了。
小卷看著我,說,你猜猜,如果A向B表白,結果會是怎麽樣?
。。。。。。
唉,所以說我最討厭聽故事。
遲來的愛戀(3)
手裏的紙巾被我擰成了麻花,糾結得跟他講的那個故事一樣。
好麽,前兩年花大價錢買的彩票今天才告訴我中了五百萬,但是已經過期了啊。
他這番話說得我吃驚,遺憾又竊喜,可就是沒有回應的熱情。
我對小卷說,那個,李盟宇,對不起。
好半天,在我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的時候,小卷歎口氣說,你也太直接了。
他問,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我低著頭說,對不起。
小卷笑了笑,說,哎,你別內疚。我也想到會被拒絕,但總是要試一試才會甘心,沒想到你的態度還真徹底。
我連忙說,李盟宇你人這麽好,所以以後肯定找得到很好的人。我就不行,我是個粗人,你要和我在一起,遲早也是要出軌的。
小卷笑著搖搖頭說,你這安慰可是真夠新穎的。
我說,不是安慰你,我說的可是老實話。
他支著頭,語氣遺憾地說,枉我打了幾遍腹稿,竭力把這故事渲染營造在一種憂傷淒美的氛圍當中,我還想著是女孩兒就會感動,你難道沒有感覺出來嗎?
我抓抓腦袋說,上大學後沒看書,看書隻看故事會,語感早沒了。
小卷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
外麵的風刮在窗子上嗚嗚作響,小卷說,快要下雨了,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去吧。
我點頭說好。
走在路上小卷問,如果沒有秦科,你會選我嗎?
我說,百分之百。
小卷笑,有你這句話我今天就不算白來這一趟。
過了一會兒,小卷又說,關於秦科,我這可不是挑撥,秦科這人好是好,但我覺得他挺陰的,你跟他在一起怕是總要吃虧。
我嘴裏說著怎麽會,心裏想那可不是,我都虧成赤字了。
我問,你就要回去了吧,什麽時間告訴我,我好去送你。
小卷說,大概就這幾天,具體時間我會發給你。
到了樓下,我要他等我一會兒,上去拿了把傘給他。
送走小卷回到寢室,我想想,緣分還真是個玄妙的東西。
曾經我喜歡他,而他不知道,曾經他喜歡我,我也不知道。
如今,當我們都知道的時候,卻已經是這種局麵。
果然緣分最怕的就是錯過,一時的錯過會造成一生的錯失。
我看著鏡子對裏麵的那個人說,雖然你長的不是很美,卻還這麽受歡迎,真是罪孽。
小卷的事兒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棘手的秦科了。
現在不能直接從小卷這件事上入手,因為我理虧,要是被他抓住了這個把柄,以後的日子就沒有活路了。
還是得曲線救國。
乘著外麵的雨下得很歡,我跑到樓底下在雨中盡情徜徉。
淋了個透濕後,上樓把風扇開到最大檔,那小風吹的,我就不信還不能感冒。
等田蘭她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被活活吹幹了。
有誌者事竟成。
上帝看我那麽誠心,終於獎勵我感冒了。
我本來隻想感個小冒,咳咳嗽,打打噴嚏,流流鼻涕,第二天博到秦科的同情就ok了。
但是沒料到耶穌他老人家太high了,把我前幾次做的努力也爽快的一次性地都回報給了我。
於是我發燒了。
我們和好吧(1)
半夜的時候,覺得渾身發熱酸軟,喉嚨裏跟嗆了火一樣,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身子沒勁兒,我躺在床上哼哼了幾聲,她們都睡死了,沒人理我。
我隻得叫鄰位的田蘭。
田蘭。。。。。。。田蘭。。。。。。
田蘭“嚇”地一聲坐了起來。
我繼續呻吟,田蘭。。。。。。田蘭。。。。。。
她一聽是我明顯鬆了一口氣,她說,姐姐,你半夜這樣會出人命的。
我有氣無力地說,我就快出人命了。
田蘭一聽不對頭,爬過來摸我的頭,叫了句,哎呀媽呀!
她把燈打開,其他的人也都醒了。
有人問怎麽回事兒,田蘭說,江雯發燒了,腦袋都快燒開了。
我聽到田蘭在給秦科打電話,我想,秦科等會兒要來,那我得下去。
她們看我坐了起來,過來幫我披了件外套。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外走。
田蘭拉住我說,你去哪兒啊?
我說,秦科不是來了麽,我下去。
田蘭拉著我說,都燒糊塗了,你老公等下上來,你就在這等著。
我說,我清醒著呢,我就是想在樓下等他。
田蘭說,你就乖乖坐在這兒等吧。
我歪著腦袋靠在床的欄杆上,心想這回玩兒大了,直接就要玩兒到醫院裏去了。
一個室友拿了一杯水給我,我喝了口,想順口開一個玩笑就問,太燙了,有沒有冰的?
田蘭語氣真摯地提建議,這兒沒冰的,超市有,等下秦科來的時候,你就讓他給你買冰的,你還可以說你要吃冰淇淋。
我不說話,小樣兒,真以為我燒糊塗了,是想讓我在秦科那兒挨罵吧。
一會兒門被推開,我眯著眼睛看,那張久違的小白臉啊。
我坐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動,秦科走了過來,蹲在床邊,然後把手放在我額頭上。
我臉上看不出來,心裏無比雀躍,他摸我了,他摸我了,冷戰了那麽多天他終於摸我了!
女人,果然就是該對自己狠一點兒。這頓燒,燒得值!
秦科想把手收回來,我想索性就裝成燒傻了的樣子,於是就嘟著嘴把他的手死死按在我額頭上。
他看了我一眼,回頭問田蘭,什麽時候開始燒的。
田蘭說,剛剛發現的,燒了估計有一會兒了。
秦科又想把手拿走,我又使勁按住。
他對我說,聽話,我們現在要上醫院。
我嘟著嘴放開他。
他站起來,田蘭把病例遞給他問,我要不要跟你們一起去?
秦科說,不用了,我一個人行。
他又蹲下來,對我說,走得動麽?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這不是裝的,是真的手腳發軟。
秦科背對我說,上來,我背你。
我整個人往前撲,趴在他背上,下滑了一點兒,我又扒拉著四肢往上拱。
他說,把手環著我。
我順從地用手環著秦科的脖子,他背著我站了起來往外走。
我這才看見宿舍阿姨站在我們門口。
阿姨啊,你別瞪我,我也不想半夜發燒把你吵醒。
我把臉側著貼在秦科的背上,可以聽到他呼吸的聲音。
我說,豬八戒背媳婦。
他說,都燒傻了還胡說八道。
我不說話,就是讓他以為我燒傻了才好。
我把臉放在他背上慢慢摩梭,這幾天真想他啊,如今總算觸到實體了。
秦科攔了車放下我,我剛想自己爬進去來著,他就一把將我抱起來放進車裏。
秦科說,師傅,麻煩快一點。
我笑著說,才說你是豬八戒你就叫師傅了。
這一笑,氣流一過,我就感覺像是被牛魔王和紅孩兒這父子倆聯合附體了,鼻孔感官放大,朝天就能噴出兩條火柱來。
秦科看了我一眼沒搭理我,跟個燒糊了的人較真兒犯不著不是。
司機說,女朋友生病了?
秦科說,恩,燒得厲害。
司機說,行,那我盡量快點兒。
本來秦科是讓我靠在他肩頭的,我腦袋慢慢挪,再滾哪滾,就滾到他懷裏去了,我乘勢就整個兒軟他懷裏去了。
他也不管我,隨我去了,還拿一隻手圈住我防止我滑下去,誰叫我是燒糊塗了的人呢。
黑暗中,我的燙爪子找到了他的另一隻手,一陣撫摸。
他還是不管我,嘿嘿,誰叫我是燒糊塗了的人呢。
我一下就膽兒大了,拿我那火紅喜慶的小臉頰去蹭他涼涼的小白臉。
還沒蹭兩下,秦科把我拉開,低下頭看著我。
哎呀媽呀,這位可是火眼金睛啊,我忙閉著眼睛邊哼哼邊叫熱。
秦科讓我靠回他懷裏,我沒敢再造次,也沒勁兒再折騰了,就這麽安安分分地倚在他懷裏。
我們和好吧(2)
短短兩個月第二次光顧這個綜合型大醫院,實在不知道是該說有緣還是說造孽。
掛號,診斷,驗血,做皮試,打針。
這一下子就在我身上戳了幾個窟窿。
讓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醫生給我開的是吊針,卻在打吊針之前又給我加了針屁股針。
屁股針最大特點就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你無以倫比的痛,我情願多加十針吊針也不要打這個。
我在醫生麵前可憐巴巴地說,我不要打屁股針,我不打,求您了。
醫生說,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怕打針?你這是高燒,打點滴前要打的這一針是解熱鎮痛的。
我還想繼續軟磨硬泡的,秦科冷著臉訓我,這你也能討價還價,你當這是玩兒呢?
我可是發燒的人呢,你怎麽能凶我呢?
我最終還是癟著嘴坐在了打針的台子上,打針的女護士戴著口罩晃著針筒語氣輕浮地說,把褲子脫下來。
我磨磨蹭蹭把褲子拉下一小塊,整個人都掛在秦科的脖子上,隻把裸露的那一小片臀部擱在打針的坐架上。
活像是砧板上的五花肉。
護士小姐塗著碘酒,一邊不耐煩地說著“放鬆放鬆,屁股放鬆”一邊把針狠狠地戳進了我的屁股上。
那叫一個痛啊!凶殘,太凶殘了。
護士在我背後吊兒郎當地說,行了,打完了。我含淚提好褲子,那半邊屁股全都僵掉了。
打完了這個針,又要到隔壁打吊針。
雖然醫院的護士異常凶猛,設施倒是挺溫馨,還提供了床位。
架子上掛著那四瓶點滴,秦科把薄毯蓋在我身上讓我先睡一會兒。
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位上,暢想著怎麽和秦科言歸於好。
原來的就是個稀飯腦袋,現在發了燒更是成了糨糊的,一想問題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點滴早已經吊完了,頭不暈了,身體也不覺得熱了,這燒來得快退得也快。
我下意識去找秦科,他正頭枕在手臂上伏在床邊睡著。
我有些內疚,都是我,秦科才會這麽慘,大半夜跑上跑下不得休息。
我對自己說不要緊不要緊,等我跟他和好了,我會好好補償他的。
我坐起來,可剛湊到他跟前,秦科就醒了。
他剛睡醒,眼睛朦朦朧朧的,臉上還有一道輕微的壓痕。
估計是我的臉離他太近了,他明顯有向後傾的動作,看清是我才皺著眉說,你醒了。
然後起身來探我的額頭。
我說,燒已經退了。
他淡淡地“恩”了一聲,把手收回來說,打了針早上退燒是正常的,但是晚上可能會又燒起來,所以藥和針不能停。
他的手就搭在床邊,我笑嘻嘻地上前把手蓋上去。
他把手抽了出來,我再蓋上去。
他又把手抽出來,我再次蓋上去抓牢。
秦科輕巧地掙脫開來,然後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說,你要是還想休息就在躺一會兒,休息夠了我們就準備回去。
我學他,抱著手臂,搖頭晃腦,嘖嘖嘖,昨天還著急地背著我跑上跑下,我睡著後還不停地拿手放在我腦門上看燒退了沒,怎麽才過一晚上就故意耍冷淡呢。
他看著我沒說話,半晌才緩慢地說,看來你昨天晚上很清醒啊。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在說出租車上我的“燒後亂性”之舉。
我不理那茬兒,而是看著他說,秦科,咱和好吧。
我玩著打吊針貼在我手背上的膠布繼續說道,那天李盟宇跟我說了,我知道是我誤會了你誣賴他喜歡我。恩,那個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走到這一步,這個問題已經不能再繞了,隻能說開。
秦科勾著嘴角說,看樣子,他終於和你表白了?
這孩子,聽話怎麽不聽重點呢。
我說,恩,但是我已經義正嚴詞地拒絕了他,我和他是絕對不可能滴!我的心裏隻有你沒有他!
這句話說的莊嚴無比。
秦科那勾起的嘴角終於化成了一抹和諧的微笑,他說,你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會對他不客氣了?也該知道為什麽我會限製你們的“正常交往”了?也能明白為什麽我說那不是誤會而是底線了?
我連連點頭,秦科繼續微笑說,你現在總該知道你錯了吧?
我點頭。
他說,以後還會不聽我的話麽?
我搖頭。
他溫柔地笑著說,乖。
雖然和好了我很開心,但是開心之餘我又很無奈地想,當初就是為了避免這種主權淪喪的情況,絞盡腦汁才想到了裝病這麽個“好”方法。好麽,病是病得死過去又活過來,憑白繞了一大圈卻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局。
就好像孫悟空怎麽也逃不出如來的手掌心。
唉,有句詩就是寫我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
溫馨的一家人(1)
打了針後當天燒就退了,我還想把剩下的那幾針都給逃掉,結果秦科的那句“你要有膽漏掉一針就給我試試看”生生掐斷了我的那些小盤算。
後來他問我,你平時不是挺壯的麽,怎麽突然就發燒了?
開玩笑,要是實話告訴他,他不狠狠修理我才怪,那下場鐵定比燒到40度還慘。
我拿小粉拳輕捶他的胸聲聲控訴,你是人麽你是人麽?怎麽能用“壯”來形容我?你這個沒良心的,我恨你我恨你。
如此這般,我化身為瓊瑤女一號,秦科自然不會有精力再去想起那個問題。
病好了沒幾天,我就收到了小卷的短信,他要回去了。
我試探地對秦科說,李盟宇就要走了,我去送送他成麽?
他笑,當然可以啊,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同學麽。什麽時候去,我陪你一起。
我最怕他這幅表情,在不該笑的情況下笑得如此和煦,忒不像正常人了。
我說,你別耍陰的,他太嫩了,玩兒不贏你的。
他依舊笑得動人,看我說什麽來著,他簡直不是正常人。
他說,嗬嗬,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形象啊。
我假笑,哪能呢,你在我心目中可一直都是正直開朗又陽光的。
他說,不要緊,你會親眼了解到我對你那個卷毛同學有多麽和善的。
給小卷送行那天,小卷剛看到秦科時還有點驚訝。
秦科微笑著拍拍小卷的肩膀說,我還想等哪天有空了我們一起去玩的,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走了,真可惜。
這語氣動作好像是熟認的老朋友一般,我不得不對秦大人心生敬佩,您真是太假了!
小卷笑笑,不要緊,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三個人一起往前走,形成了一個很詭異的局麵。
秦科,我,小卷就是情人,愛人和奸夫的三角關係,而且三個人對這一層心知肚明,卻還要粉飾成天下太平的樣子。
臨上車前,小卷半開玩笑的對我說,要是秦科他敢對你不好,你就把他甩了來找我。
秦科笑,放心,她會帶著秦旭去看你的。
我問,秦旭是誰?
他笑著說,你兒子。
火車最終帶著僵硬掉的小卷遠遠而去。
我也看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和天作對和地作對,也千萬不要和秦大人作對。
“小卷事變”過去後不久,我又收到了一份重磅炸彈。
那天晚上突然收到姨媽的短信,我打開一看,上麵顯示著,今天你妹妹把你妹夫領家裏來了,哎呀,你媽被刺激得不行,^_^。
我嚇了一跳,從床上彈起來就撥了一個長途打回家。
我說,媽,姨媽說江晴今天帶男人回來了,是不是啊?
我媽哼了一聲說,恩,她說是她男朋友。
我說,不錯喂,那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媽聲音大了起來,說起這個我就有氣!那個丫頭膽子大得很哪,高中就敢給我偷偷談起戀愛來!才多大的人哪,居然就談戀愛?要是她那會兒心思都放在學習上,保不準能考上更好的大學,搞不好現在就在清華北大了!
我說,媽,我這是長途,您能不能不要跑題。
我媽說,她談的那個小鬼不就是她高中同學?倆人談了有兩年多了了,
我說,今天肯定很刺激吧,什麽情況啊?
我媽說,刺激,那不知道多刺激。她一大早就跑出去帶那小鬼來,他們進來的時候你爸還穿著大花褲衩子。
我汗了一下,問,那男孩兒怎麽樣?
我媽哼了兩下,恩,馬馬虎虎吧。成績馬馬虎虎,長得馬馬虎虎,我看著人太滑了點兒。
我聽我媽那口氣,估計我妹的那位雖然不怎麽討我媽的喜,但還是過關了的。
我問,誒,那我爸怎麽說的?他不是反對“早戀”嗎?
我媽說,有你這個前車之鑒,你爸還敢說什麽?
我被她噎了一口,我說,不錯啊媽,還知道“前車之鑒”這個成語。
我媽說,你看你有出息麽?身為姐姐,談戀愛談的比她晚,現在妹妹都把男的帶回家了,你這兒還是屁大點動靜都沒有。我說你也快點兒啊,早點把那個叫秦科的領回來看看。恩,暑假,就暑假,你把他給我領家裏來!
我說,哪有這樣的啊,哪有談了一年就往家裏領的?
我媽說,你表姐不就是?
我說,姨媽她們一家人都不正常,怎麽能跟他們比?
我媽在電話裏吼起來,反正放假的時候你隻要不把他帶回來,你就別想進家門兒!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有逼著女兒帶男人回家的?
溫馨的一家人(2)
我總是成為那些強者(譬如我媽和秦科)鐵血政策下的犧牲者。
麵對他們,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絕對服從,另一條是反抗——被打壓——絕對服從。
我年齡大了,經不起折騰,尤其是麵對我媽這樣的強硬派,我隻有選擇乖乖聽話。
我在考慮怎麽能委婉地又不失臉麵地向秦科提出這個要求,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可以說的機會,實在是覺得說出來丟人哪。
眼看暑假就在鼻子跟前了,我不得不開口了。
我問他,暑假你有空麽?
秦科說,學校這兒有事。不過,倒是有兩周休息。
我說,就乘那個時候出去玩吧,一起去旅遊。
他點頭,你想去哪兒玩兒呢?
我頭上滴汗,說,我老家。
說完後,我也不敢瞧他,太太太丟人了。
他握過我的手,笑得曖昧,說,原來你已經這麽著急了。
女孩兒矜持還是要的,雖然我剩下的不太多了。
我立馬嚴肅地跟他解釋,你別想歪了啊,是我媽想看看你,我可是沒什麽想法,完全是我媽一個人的主意!
他說,是麽,我知道了。
他話是這麽說著,可是你看看他那表情,還有他那語氣!
我這下子冤死了,竇娥都要喊我一聲師姐。
盼望著暑假來臨之前,還要考慮暑假前的那段磨人的期末考核時光,在那種時刻,連我這種懶到骨髓裏的人也不得不正襟危坐,勤奮一把。
我和秦科不同,我的學習目標是不求完美無缺,但求有驚無險。我也就是那種從思想上到行為上統一懈怠,不思進取的人。
但是我不怕,我能這麽放任自流,是因為我背後還有個秦科麽。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啥我不知道,但是一個懶惰的女人背後一定有個優秀的男人,因為有恃無恐唄。
暑假來到的那一天,秦科和我一同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下了火車再轉公汽,顛簸了半天,總算到家了。
在樓底下的時候,我對他說,你不要緊張啊。
秦科幫我提著行李,他笑著說,緊張什麽?不是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麽。
我想也是,陰險如秦某人是不會有“緊張”這種不和氣質的情緒的。
門一打開,我媽的笑臉就撲麵而來。
母親大人的這個溫馨笑容隻在我眼前停留了幾個毫秒,就飛快地越過我直接衝著我後麵的秦科去了。
她說,這就是秦科吧,來來來,快進來,趕快進來坐。
秦科越過還呆站在門口的我,笑著說,謝謝阿姨。
我媽好像這才瞅見我,奇道,誒?還站著幹嘛?趕緊進來啊。
我忿忿地關上大門。
以前我們家裏是個什麽樣兒,說不上髒亂差,但也絕對和整潔挨不上邊,一句話總結,就是十足的原生態。
而現在呢,家裏明顯是特意清理了一番,纖塵不染得有點不正常。最讓我受不了的是,窗台上還擺著一大束盛開的塑料假花,插在那個我們以前當作存錢罐而今閃閃發亮的花瓶裏。
我媽笑著說,你們一路上坐車累壞了吧。先吃飯,吃完了飯再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我媽什麽時候那麽溫柔體貼過,語氣柔得都能掐出水來。
飯桌上已經擺好了菜,還用了過年時才用的大圓桌。
我悄悄對秦科說,你這完全的外國大使的待遇,看我以前,什麽時候一回家就能吃上飯的?
上了飯桌,我媽邊念叨著“夾菜夾菜,就當在自己家一樣”邊用眼神殺我示意我給他夾菜。
秦科笑著說,阿姨您別客氣。
我媽揮揮衣袖豪爽地說,還叫什麽阿姨啊。
她這一句話太突然了,我還在啃雞爪子,聽她這樣說,差一點失手把雞爪子直接捅喉嚨裏。
娘誒,您也太彪悍了!
這一句話效果驚悚,一瞬間桌上的江家四口人都凝固了。老頭,我妹,我齊齊盯著我媽。
這當口,秦科伸出筷子把掛在我嘴角的雞爪子銜了下來,他說,看看你,怎麽吃東西還像個小孩兒一樣。
這溫柔的一句打破了僵局,我轉頭看著秦科,他還是一副標準的秦氏笑臉,並無異樣。
我爸笑著說,是啊,這孩子從小吃東西就不老實。
這一茬兒本來揭過去就完了,偏偏我媽是個死磕的主,什麽地方摔了就要什麽地方爬起來。
她想對剛才的那句話做些挽回,所以就又硬生生地說了一句,她說,還叫什麽阿姨啊,叫我伯母吧。
這話一出來的效果就跟我講冷笑話似的,僵死一片人。還不如不說呢,掩飾的痕跡太生硬了。
難怪平時秦科總說我笨,原來是有源頭的。
可是秦科居然也還笑著點頭附和著說,好的,伯母。
吃完了飯,去洗澡。
秦科去洗澡的時候,我媽去廚房切水果。
我妹對我說,你說媽怎麽這麽偏心呢。上幾次楊陽來的時候,哪有今天的滿漢全席,就吃的三菜一湯,那一菜還是隔夜的剩菜。再看看今天,飯後水果都準備好了。還有那天楊陽來的時候,我媽那臉端莊得跟聖母娘娘一樣,你看現在,她笑得快趕上向日葵了。
我媽走過來輕聲說,你小聲點兒,待會兒讓人家聽見不好。
我妹說,媽,我是不是你在醫院大前門撿的啊?你怎麽這麽偏心呢?
我說,搞不好我是在醫院後門撿的,現在洗澡的那個才是從您肚裏爬出來的吧?哦,他原來叫江科。
我媽說,去去去,都別跟我鬧。
她對妹妹說,那個楊陽能跟你姐姐的這個比?
又看向我小聲說,說你平時糊了吧唧的,找的這個男人還真不錯。你要是不爭氣把他給放跑了,看老娘不削了你。
妹妹也湊過來小聲說,對了,媽,你在飯桌上“還叫什麽阿姨”後麵半句到底是什麽啊?
我媽叫了句“哎呀,忘了切蘋果了”就又轉身扭到廚房裏去了。
溫馨的一家人(3)
秦科洗完澡剛走出來時,發梢還滴著水,好一副美男出浴圖啊。
我拿著毛巾吸著口水朝他招手,想給他擦擦。
等到秦科走過來,我剛舉起毛巾又放了下來,拉著他說,走,到我房裏去。
大廳的光壓太大,我扛不住啊。
進了臥室,我反手關上門。
秦科悠閑地坐在我的小床上,慷慨地對我說,想要做什麽,盡管來吧。
我撲上去拿起毛巾蓋在他腦袋上就是一陣蹂躪。
他笑著說,好了好了別鬧了。
我獰笑著說,我的地盤我做主!
鬧得凶了,秦科一把握住我在他頭頂肆虐的兩隻手,頭從毛巾裏露出來,眉梢上挑說,你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我的雙手被他一邊一個緊緊扣著,因為剛才的打鬧,整個人被他圈了起來。
他雙腿一收,順勢把我往前一帶,好麽,我就這樣緊貼著他,嵌在他懷裏。
他輕笑,笑得人心癢癢,他說,誒,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呢,恩?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速緩慢,語氣勾人,說話帶的熱氣裹著淡淡的水汽直接撲到我臉上。最後一個“恩”字,音調回轉,直接勾到我心坎裏。
娘的!妖孽啊!
我開始心律不齊了。
他把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搭在我的脖子上笑道,喲,你怎麽還咽口水啊。
我慌了神,猛地一把推開他,結果被絆了一下。秦科連忙伸出手想要扶住我,我一看又是那雙要人命的手,連忙推開,結果沒了支撐,“砰”的一聲,仰麵摔倒了木紋地板上。
躺在地上,我盯著雪白的天花板一時間不知道今夕是何夕,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疼得厲害,就躺在那兒哼哼起來。
秦科趕忙把我扶起來,揉揉我的後腦勺說,本來就笨,這一摔可就沒剩下多少智慧了。
我半靠在他懷裏,邊哼哼邊說,還不是你害的,我要是傻了,都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
他邊揉我腦袋邊笑著說,行行行,都是我的錯,你傻了我養你。
我一聽最後那句,就咧著嘴笑開了。
這邊我還在地上,那邊門就有動靜了。
我媽在外麵擂著門,還大聲喊著,你們快點出來吃水果啊。
傻子都知道“吃水果”是個由頭,不過也是,剛才摔跤的時候聲響確實是大了點。
這門再被我媽敲下去可要被砸穿了,我站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我媽的腦袋就探了進來,看著我的表情一愣,她問,你怎麽了?
我扶著後腦勺癟著嘴,能怎麽了,我磕到地上去了。
我媽關心的表情立馬變成無所謂,揮揮手說,磕完了出來吃水果。
在客廳吃水果的時候,我妹擠眉弄眼,神色曖昧,姐,剛才,恩恩?
我把一片蘋果塞她嘴裏,想什麽呢你?吃東西!
晚上睡覺,秦科和我爸睡一間,我們母女仨睡另一間。
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媽還在回味說,秦科這小夥子長得真不錯,白白淨淨的。
我說,那可不是,當初我就看中了他這個皮相。
我媽說,我看這個秦科不錯,早點定下來好。
我妹說,是啊,姐,你看你這歲數你這長相你這頭腦,錯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找不到這樣的店兒了。
這丫頭不是找蹬麽。
正好我睡床上,她打地鋪,我一隻腳就橫了下去。
她哀嚎一聲說,姐,你要是把我踢成扁平胸,你妹夫會找你報仇的!
我說,誒,你明天就把你的那個楊陽的叫上家裏來給我瞅瞅。
她說,你可別嚇著他,他很害羞的~
我媽突然嗆聲,羞個屁,我看他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我妹開始在地上抽風,雙手雙腳同時捶地,偏心啊,媽你太偏心了!都是女婿,怎麽能差別待遇呢?
我支起頭樂嗬嗬,哎喲,江晴,你這動作是正宗的迪斯科啊。
我還在笑呢,睡在我旁邊的老娘一腳把我從床上踢了下去,你們姐妹倆要是這麽有話聊就都到下麵聊去,不要妨礙老娘睡覺。
可憐我那弱不禁風的後腦勺,下午磕了一下,現在又來了一下,我感歎哪,這個家還真是越來越溫馨了。
故鄉遇故知(1)
我和我妹雖然是同一個肚皮裏結的果,但我們的審美情趣卻存在著根本的差異。
我喜歡的是小白臉,而她偏愛肌肉男。
當別的女孩兒在天真爛漫的年紀裏收集周渝民,陳坤的海報時,她的房間裏卻已掛滿了施瓦辛格。
她對肌肉塊的這種怪異迷戀由來已久,所以當我看到她那位健碩非凡的男朋友時並不是很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解脫感。
她樂滋滋地對我說,姐,怎麽樣,楊陽帥吧?他可是校籃球隊的。
我看著她那位男友,心裏琢磨著,他這樣的體格,怕是可以把鉛球當籃球打吧。
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咱家拎個油扛個米什麽的就都不用愁了。
雖然民間廣泛流傳著“肌肉發達頭腦簡單”這樣的說法,但是很顯然我妹妹的這位不是。
別的不說,他對我老娘跟嘴巴抹了兩層蜜似的,對著秦科更是一口一個姐夫叫得歡。
這種能準確識別當權者並進行赤裸裸的攀附行為如果不是深諳人際關係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我不得不說一聲,楊陽,你太有才了。
秦科貌似也很喜歡他,兩名外戚就此結成了堅固的同盟。
我覺得他們這種,與其稱做“惺惺相惜”,不如叫做“狼狽為奸”更合適。
原本是打算乘著秦科在這兒,把附近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
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在第三天的時候,秦科就接到了個電話,說是他母親的腿給摔了,到醫院看過了沒什麽大礙,但還是讓他回去一趟。
我跟他說,要是能和你一起去就好了。
秦科說,把你帶回家介紹給家裏人都要鄭重點,要是現在就這樣去了,家裏人心裏沒底,也不是個事兒。
他又牽著我的手,看著我說,再等等,今年寒假,我就帶你回家。
當天下午,秦科就坐著長途汽車回去了。
他家和我家兩個市離得很近,晚上也就到家了。
十一點多鍾的時候我收到他的短信,他說,我到家了,我媽也很好,不要擔心。
一刻鍾後又收到一條,我看完之後就噴了,上麵寫著,忘了告訴你,不準去找那隻卷毛。
炎熱的暑假難熬,炎熱沒有秦科的暑假更難熬,炎熱沒有秦科卻有楊陽和江晴的暑假那就是煉獄。
隻要我呆在家裏,我的眼裏就滿是他和江晴打情罵俏的場景。
兩人旁若無人的揪揪掐掐,嘻嘻哈哈。
一個嗲聲嗔道,賤男。
另一個用肉麻的調調說,恩恩~我是健壯的男人。
隻聽到這麽一小段,我就如同被220V交流電猛然擊中並且通體而過,膈應得不行。
每天給你來這麽幾段,是人都會受不了。
我現在就是這種吃過了葡萄知道葡萄好吃現在沒得吃卻還要看別人吃的人,你想想,能不難受麽。
所以當我知道要去吃喜酒時,第一反應不是“哇塞,有好吃的了!”而是“太好了,今天可以不用看到楊陽了。”
一般來說,去吃喜酒的當天,人們自然而然會做的一件事就是提前餓上一兩餐,為的是使送出去的紅包值回票價。
為了堅決貫徹並落實這一思想,到達喜宴酒樓時,俺和俺娘已經將近二十個小時沒吃東西了。(PS:江晴要去約會,我老頭說送那麽點錢還拖家帶口地去吃太丟人了,所以都沒來。)
這個婚宴的男主角是我們以前住大院時的鄰居,貌似這次結婚也請了不少以前大院裏的人。
我老娘說過,大院裏的鄰居感情都很深厚,為嘛?因為那可是萬裏的麻將長城砌出來的友誼!
確實,那些許久沒見麵的叔叔阿姨一見到我媽,無不衷心遺憾地表現著這麽一個意思——沒有你,我們總是三缺一。
老娘她們已經開始展開談論幾年來各自的麻將奮鬥史並列舉其中的經典戰役,裏麵充斥著大量專業詞匯,什麽暗杠,封頂,開口翻等等。
我搞不懂他們在講什麽,順手拿了顆阿爾卑斯。
剛把糖放進嘴裏,我就吐出來了,感覺味道怪怪的。
再一看,我就囧了,那張糖紙“阿爾卑斯”的後麵用灰色寫了個小小的“山”。
原來是阿爾卑斯山——糖。
我默默地把吐出來的糖再包回去擱在桌上,突然聽到身後一句陌生且熟悉的呼喚——“江賴子。”
故鄉遇故知(2)
“江賴子。”
我一聽到這個稱呼便反射性回頭,見到來人後右眼皮連著跳了兩下。
我就說麽,能這麽叫我的,除了他還有誰。
當年我還在大院裏作威作福的時候,就是這個小屁孩處處和我作對,妨礙我完成統一大院的大業。
別的小孩兒都恭恭敬敬地叫我江姐,雯雯姐或者是老大,隻有他指著我叫我“江賴子”,指著我妹叫“江痞子”,成就了這個“賴皮”組合風靡全院。
嘖嘖嘖,看看,以前的小屁蘿卜頭都已經長成這麽個翩翩公子哥兒了。
他伸出腿勾開我旁邊的椅子,身體往後一靠坐到我旁邊,說,喂,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我嚼著瓜子說,怎麽會,你這個小王八蛋就算到韓國整了容我也能認得出來。
他皺著眉說,靠,你怎麽還是這副鬼德性,一見麵就罵人。
不要看我比他大三歲,我從不指望他能有“尊長愛幼”這樣的的意識,要是跟他計較怕是早就死不瞑目了。
我很寬宏大量的原諒他,把那顆剛包好的阿爾卑斯山糖遞給他說,來,這麽久沒見,這就算是我小小的心意吧。
他拎著那顆糖看了看,又斜眼看著我。
“你要是不吃就是不給我江某人麵子。”——我剛準備這麽說來著,卻被打斷了。
旁邊衝出一人,開心地朝我叫著,大姐是你啊,真是你啊!總算是又看到你了!
我仔細一看哪,嘿,這人不正是我以前的小尾巴孫興麽。
我問,這麽久不見了,你現在怎麽樣?
孫興說,我現在和葉哥上同一所大學,他算是我的學長了。
孫興口中的“葉哥”,也就是我旁邊的這個小王八犢子,把我剛才給他的“阿爾卑斯山”遞給孫興,笑著說,喏,這可是你大姐給你的見麵禮。
可惜我根本來不急阻止,孫興就已經把糖剝開放進了嘴裏。
老實的孫興邊吸著糖邊說,這糖好像有點潮啊。
葉帆說,前兩天下了雨,空氣濕度太大,可能是放潮了。
孫興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點頭,哦。
有這麽欺負老實人玩兒的麽?我瞪著那個兔崽子,後者無所謂地撇撇嘴角站起來走開了。
我問孫興,我一直沒見到南娟,你知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孫興說,你不知道嗎?南娟的爸媽離婚了,她判給他爸,早些時候就已經搬到外地去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小時候那麽親密的玩伴竟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可他接下去的話讓我更吃驚,他小聲說,還有啊,葉哥的爸媽也早就離婚了。
我聽他這樣說,心裏咯噔了一下。
還記得我剛上高一時,也就是葉帆剛上初中那會兒,我們到他家找他出來玩。
結果聽到他用很平板的聲音說出這樣一段話。
他說,如果你們想要離婚就盡快離,不用顧及我,也不要說等我長大了以後再說。對我來說,你們離婚對我是種解脫。我不會怪你們的,真的。
我本來是蹲在地上悠閑地摳著鼻子的,聽到這裏就完全shock掉了。
他那時才多大啊,在我眼裏就是根可供蹂躪的小豆芽菜。
而可就是這麽個小豆芽,居然這麽平靜地說出那麽一番話來。
這之後,直到我們搬走,他父母也沒有任何離婚的動靜。
沒想到挺過去了最初的幾年,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故鄉遇故知(3)
和熟人一起吃這種大型宴席絕對是一場鬥智鬥勇的戰爭。
一方麵你要想辦法盡可能達到吃得多吃得全的客觀事實,另一方麵,還得在台麵上做出謙和禮讓的姿態。
要這樣做到精神和肉體的矛盾而又統一,實在是一門大學問。
圓桌上的菜去了又來,來了又去。
談笑間,酒菜灰飛煙滅。
吃完宴,目送新人上車離開,我媽和她那些闊別多年的麻友們一起走了。
臨走前,她隨手扔給我一張票子說是給我打車的。
扔錢的動作那是相當的犀利流暢,我就對她老人家佩服了,甩個人民幣五塊錢都能甩得這麽跩,牛!
隻用五塊錢從酒樓回到家的方法著實不多,還沒等我想出來,就看到熟人了。
葉帆正在街對麵開摩托車。
哎,所以說我人品好麽,缺什麽來什麽,上天對我真是眷顧。
我把五塊錢塞到包裏,樂顛顛地向他走去準備搭順風車。
可剛走到馬路中央,就發現事情不妙了。
葉帆已經背對著我坐到車上準備發動了,車頭朝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
關鍵時刻,我急了,立馬邊跑邊喊,葉帆,等一等!
他沒聽見,車子已經啟動了。
眼看諾亞方舟就要棄我而去,我不得不淒厲地大叫,葉帆——葉帆——!
初中時音樂老師曾經誇我聲線特別而拒絕我進入合唱團。
所以我這一叫非同凡響,硬是讓他前進的車輪生生地停住了。
我也不管他臉上嫌棄的表情,就這麽爬上他的摩托車後座。
說是爬一點也不為過,中途磕了一下還是他扶了我一把。
他問,你幹什麽啊?
我說,送姐姐我一程。
他拒絕,不行,我現在有事,你下來。
我說,我家不遠的,一下就到了。
他說,你快下來。
我說,你怎麽這樣啊?小時候我還教你寫作業,現在幫個忙都不肯。
他說,你有臉?教我寫一道題吃掉我一盒餅幹,還好意思提?
我堵住了,這是事實。
我做出便秘的表情說,哎喲哎喲,我腳抽筋了。
他說,靠!
然後把安全帽往我手裏一塞,跨上了車。
我得意地笑,雖然多年不見,這小子還是顧及咱多年的情誼的。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坐摩托車,嘿,還真是有那啥“風馳電掣”的感覺。
我坐在後座指揮著方向,到了我家樓底下的時候,葉凡停下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其實繞了一個大圈是吧?
我笑,隻怪坐摩托車的感覺太好了哇。
他戴好安全帽說,真是個yáo人。
我問,什麽人哪?
他說,垚人。三個土落在一起,念“搖”。
說完這一句,就又飛一般地騎著摩托開走了。
我想了半天才會意過來他是在罵我呢,你說這孩兒咋就這麽不可愛呢!?
晚上躺在床上,給秦科打電話,想問他什麽時候回。
結果打了半天電話也沒人接。
沒辦法,隻好留了一條短信。
到了將近十二點的時候,秦科打電話過來了。
我問他剛才怎麽沒接電話,他說,那會兒手機放在房裏沒有聽見。
我對他說,俺很想你。
他笑著說,我知道。
我問,那你啥時候回來?
他說,這邊已經沒事兒了,估計二十二號就能回來。
我開始掐著手指算二十二號是哪一天,結果聽到秦科忽然輕輕說了一句,江雯,我也想你了。
電話這頭我先是呆了,接著就歪著嘴樂傻了。
要知道啊,從秦科嘴裏說出“想你”這樣的話,可是比中國男足進入世界杯還難哪!
美麗的日子(1)
常常會有這樣的感覺,當你意識到某個人的時候,他便開始不斷地在你生活中出現。
但是,我看著大喇喇坐在我們家木椅上的葉帆,這位出現的頻率也忒高了吧。
自從上次坐了他的摩托車,這小子隻能用陰魂不散來形容。
我把西瓜甩到他麵前又踹了他一腳,說,你怎麽回事兒啊,腦袋裏進王水了?自己家裏兩個中央空調不好好待著,天天跑我們家來吹破電扇?
他拿著西瓜咬了一口說,我比較喜歡自然風。
我從他嘴下奪過一片西瓜說,你的那些兄弟呢?找他們玩兒去啊。天天到我們家來耗水果,好意思麽你?
他說,你不看看這麽大的太陽,出去玩多熱啊。
我翻了個白眼,你還知道熱啊?熱還天天跑過來。
他翹起二郎腿,我們那麽久沒見,上次有事兒走得又太匆忙沒來得及和你敘舊,現在和你好好敘敘。
我心想,有什麽好敘的啊,咱們倆的過去就是我的歡樂頌,他的辛酸史。
小時候我有嚴重的仇富心理,所以看到他們家那跑起來呼哧呼哧快的四輪轎車,那擺在家裏萬年不彈卻依舊華麗麗的鋼琴,那據說防水防震還防火的數字手表,那些個我沒吃多沒見過沒碰過的高級玩意兒,我心裏那叫一個恨哪。
再加上這小子說話討嫌又喜歡忤逆我,所以不怪我一有閑暇就抵著他死磕。
即使後來在一起玩了,也沒有改變他慘遭我蹂躪的事實。
想到這裏我一激靈,他不是特地來找我報仇的吧。
我看著葉帆,他還在啃西瓜。
我又怪自己多想了,大家都是成了年的人了,哪還能這麽無聊啊。
我趕不走他,而我媽不趕他。
我媽說,你姑姑上次那事兒,他爸爸還幫了忙的,他來了你就好好招待他。
善良老太太還說了,他爸媽現在離婚了,他爸又整天忙得沒影,這孩子一個人在家也怪可憐的。
我想想啊,也是。家裏沒個人,女朋友又在外地,還真是挺孤單的。
再加上葉帆常常帶些好吃的好喝的過來,我也就放任了他的到來,就當家裏多了個弟弟唄。
葉帆指著日曆上我在22號上畫的紅圈問,你明天來例假啊?
我噴血。
我拿遙控器敲他,瞎說什麽呢!明天是我男朋友回來!
他愣住了,很驚訝的樣子,緩了好半天才說,靠,你居然還會有人要。
我心情好,不跟小屁孩計較。
秦科回來的那一天,我到火車站去接他。
他穿著白T恤戴著太陽帽在人群中很惹眼,哎呀呀,俺的男人就是帥啊。
我撲上去想來個愛的熊抱,被他從容地推開了。
他戳我的頭說,哪學來的壞習慣,不知道質量大慣性大麽。
我摟著他的胳膊嗬嗬笑。
他說,笑什麽呢,跟喜之郎似的。
我說,開心啊,這就叫“小別勝新婚”吧。
他湊到我耳朵邊笑,笨哪,這句話是放在臥室裏說的。
可憐我這個單純的娃啊,那小臉兒羞的,你說他怎麽這麽流氓呢。
坐在轉車的小巴上,我玩著他的鑰匙鏈,是那個和我配成對的小布熊。隻不過,熊的旁邊還吊著一條玉觀音。
我晃著鑰匙鏈上問秦科,這塊兒玉是新買的嗎?
秦科從我手中接過鑰匙鏈說,這是平安符。
我驚喜地拍手,你終於肯相信神佛的力量了!我代表佛祖和十八羅漢歡迎你。
他沒說話,順著紅色的係繩取下玉觀音,笑了笑說,你這麽信這些,這個給你好了。
我說,你留著吧,保平安的,多好啊。
他慢慢轉著那塊玉,說,我又不信這些,本來就不打算要。你如果不要,那就扔了好了。
死小孩兒,長輩好不容易給他求的平安符,說不要就不要。
我接過玉說,反正我是你媽媽的兒媳婦兒,給你求的也就是給我求的,我就先替你收著吧。
秦科看著我,笑而不答。
美麗的日子(2)
秦科說,你的這個鄰居還真是蠻有趣的,恩?
他瞥了一眼躺在木椅上打遊戲的葉帆,看著我淺笑,笑得那叫一個晶晶亮,透心涼。
我心髒一陣緊縮,頭皮一陣發麻,我說,別別別,他還是個孩子,你別算計他!
他笑得像狼白白,拍俺的頭說,就你愛亂想,怎麽會呢?
他這個人的話極不靠譜,得反著聽。
所以經過江雯式影像機的翻譯呈現出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麵,秦科陰險地笑著,甩著皮鞭說,我就會我就會看我不整滅他!
我心裏這麽想著,一陣惡寒。
秦科問我,在想什麽呢?
我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呢沒呢,什麽都沒想。
說起來這個葉帆也真是奇怪,沒事兒總往這跑,跑過來就躺在那個木椅上,要麽看電視要麽聽音樂要麽打瞌睡,就算是閑得慌也不帶這樣兒的啊。
更邪乎的是,我媽那麽膩歪的人也沒煩他。
也難怪,他每次來的時候,總會帶些東西孝敬我娘。
上次帶的那個榨汁機,她老人家簡直是愛不釋手,很長一段時間裏一打開冰箱裏就能看見一長排的汁。
我爸發了四張工體遊泳池的票,我媽攛掇著我們幾個小孩一起去,順便帶上葉帆。
我以為依葉帆的性子,怕是寧願歪在木椅上也不會和我們頂著太陽去遊泳。
誰知跟他說的時候,他斜眼看我說,去啊,為什麽不去?
於是乎那天早上,我和秦大人,妹妹和楊陽,外帶一個葉帆,浩浩蕩蕩地踏上了遊泳池之旅。
坐公車我們坐的是始站,上去的時候人還不多,過了六七站,車就滿當當的了。
穿過人牆的縫隙,我盯著前排那對情侶猛瞧。
他們隻占到了一個位置,所以女的坐在男的腿上,倆人特幸福的樣子。
我看看左邊的秦科,他正戴著耳機看著窗外。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我說,車上這麽多人,我們發揚一下雷鋒精神吧。
他挑眉看著我,我繼續說,為了空出一個座位,就讓我坐在你腿上吧。
他說,你開玩笑麽。
然後又把頭轉了回去。
啊,這個對白和場景蠻熟悉的。
不管了,我雙手搭在他那讓我垂涎已久的腿上,準備霸王硬上弓。
秦科用單單左手就把攀附在他身上的我推回到了位置上,他說,老實坐好,你要是再敢爬過來我就對你不客氣。
有杠不抬非女子。
我說,你要怎麽不客氣?打我呀還是罵我呀?恩恩?
我的氣焰很是囂張,秦科微笑,湊到我耳邊,說,親你。
耳旁的熱氣讓我打了個激靈。
他真是不要臉啊,這可是公共場所啊。
原本站在我旁邊的那個阿姨,估計也是扛不住了,瞟了我一眼哼了一聲,仰著頭困難地挪了挪,朝前去了。
我那叫一個囧啊,回頭再看秦科,他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還是悠閑地看著窗外。
我對自己說,他就是個精怪,你是鬥不過他的。莫生氣莫生氣,生氣傷身體。
前座的葉帆突然叫了一聲“靠”然後伴隨著響起了遊戲機gameover的音效。
我拍拍他的椅背,說,喂,把你的GPA借我玩一下。
他又斜眼望著我。
嘿,這小子是不是眼球長歪了啊?
他舉起那個遊戲機,說,你說它叫什麽啊?
我說,不是GPA嗎?GAP?GPE?TNT?ABC?
他皺著眉打斷我,停停停!!!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是GBA!
我把眼球右移30度,斜眼看他,切,死小孩兒胡攪蠻纏,GBA,GPA不是差不多麽?
美麗的日子(3)
營業店裏服務員問我,你要什麽樣兒的?
我指指牆上那隻,我要那個奧特曼的!
葉帆看著我抱著遊泳圈出來,譏笑,不會遊泳還跑出來遊,浪費那一張票。
我教育他,我不是不會遊,隻是需要借助遊泳圈的浮力而已。你看撐杆跳運動員有哪一個是不要杆子就跳過去的?
他說,靠,我服了你的氣!歪理邪說你是第一人!
我不理他,屁顛屁顛地跑到買了秦科跟前,把臉靠在遊泳圈上,作可愛裝狀無限嬌羞地問,你看我美嗎?
秦科眼都不眨,美,跟這個遊泳圈一樣美。
他誇我的話總是這麽隱晦抽象而又費人思量,我決定自動屏蔽掉他的後半句話。
一到遊泳池,那幾個會遊泳的直接跳深水區去了。
我拖住秦科,我說,其他人不管,俺是你老婆,你不能丟下俺!
秦科朝我溫柔地笑笑,扒掉我纏上去的手,頭也不回地遊走了。
不要走!
我劃拉著四肢,在水裏瞎勁撲騰,卻最終隻能看著心愛的人遠遠地離我而去。
人,總要屈服於現實的。
我一個人抱著那個花花綠綠的遊泳圈,孤苦地飄蕩在淺水區,周圍淨是小屁孩的歡聲笑語。
旁邊有個青春洋溢的少年表演跳江,橫著躺下來濺了我一臉水。
我煩了,拚命砸四周的水,叫你們扔下我!叫你們不帶我玩兒!
一個年輕媽媽看著我,一臉驚恐地把她小孩帶離我周圍。
毛爺爺說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我卡在遊泳圈裏使勁朝著朝陽前進,奧特曼在這一刻靈魂附體,我一個人代表了中國婦女堅韌的品質的不屈的個性,在這一刻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不是一個人!
遊到了場中央,此時我的腳已經碰不著地,浮在水中的我沐浴著晨光享受著勝利的喜悅。
上天就是不待見我們這種刻苦奮鬥的老實人!
我才剛剛這麽美了一會兒,就遭遇不測了。
在水中我的右腳忽然被人這麽猛地一拉,我還來不及呼救,還來不及抓緊,就這麽從救生圈裏直接漏到水裏去了。
同誌們,見過把一隻雞丟進開水中的情形麽?
我差不多就是那樣了。
四周的水從我的鼻孔,耳孔,眼孔,口中蓋頂湧來,我怕的要死,玩兒命地撲騰。
越折騰沉得越快,還嗆進去兩大口水。
我不管了,我活不成你也別想活。
這麽想著,我對著水裏拉我下來那人就是一頓猛蹬。
在恍惚中,我聽到一聲“靠”。我想我死也瞑目了,老娘做鬼也知道該找誰報仇了。
在這麽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有力的手把從水裏拉了起來摟了過來。
我趴在他胸前上罵他,你個死人,叫你不管我,差一點秦家江氏就這麽隕了。
秦科笑,別生氣啊,我發現你還蠻有花樣遊泳的潛質的。
劫後餘生的人聽不得這種玩笑,我一口朝他白皙皙的肩膀上咬下去。
秦科把手一鬆,我差點又掉水裏,連忙扒拉著四肢纏了上去。
江晴在旁邊對楊陽說,快看快看,水中的考拉。
秦科又笑。
哼哼,你就笑吧,小人得誌。
一顆人頭從水裏冒了出來,甩了甩頭發上的水,嗬,罪魁禍首總算是浮上來了。
我很激動,伸出腳還想再踹他兩腳,被秦科安撫住了。
我疑惑,他什麽時候幫著葉帆了?
誰知秦科朝我笑笑,然後抬起頭看著楊陽,輕聲說了聲“妹夫”,朝他使了個眼色。
隻見楊陽一個猛子紮進水裏,然後才冒出頭的葉帆就被重新吸入水中。
我讚賞地點頭,肌肉男就是肌肉男,在水裏依然是無敵的肌肉男。
那邊水裏一片歡騰,秦科拖著我遊開,笑著對我說,乖,這裏太鬧了,我帶你到淺水區去。
我喜滋滋地點頭,隻要有秦科,別說是小小淺水區,就算是太平洋我也願意去。
回頭看看還在水中搏鬥翻騰的兩人,嘿嘿,葉帆,敢得罪秦夫人我,你小子不是找死麽?
南方有佳人(1)
暑假的兩個星期過後,秦科要重新回到學校母親的懷抱。
我媽想讓我和他一起返校,秦科說,這天氣太熱,她們寢室隻有電扇,回去了她受不了。
我連連點頭,還是秦大官人心疼人。
秦科走後,我媽怪我沒有和他一起走。
她說,小兩口就是要共同進退,他到學校學習,你怎麽能因為怕熱就不和他一起去呢?
我反駁,愛情誠可貴,生命價也高,我回那個蒸籠裏肯定是要掛的,您忍心麽。
我媽哼了一聲,他哪天要是和別人跑了就好了的。
多惡毒的詛咒啊。
我站在梳妝台上,叉著腰朝我媽喊,你個烏鴉嘴,呸呸呸!
我媽拿著拖把就夯過來了,你個兔崽子,膽兒倒是挺肥的啊?敢跟老娘翻?!
最終,呆是呆在家裏了,隻不過招了個爸爸不疼媽媽不愛的下場,還沒嫁出去他們已經把我當成潑出去的水了。
這不是逼著我走麽?
坐在板凳上我抱著腳修理腳趾甲,剪下來的指甲在空中胡亂飛舞,不幸砸中了正在一旁看雜誌的葉帆。
他拿手往臉上一拈,怒罵,靠你惡不惡心?!你還是個女的麽?再怎麽顧及一下我這個外人行不行?
我聳聳肩,對他擠眉弄眼,哎喲喲,你還知道你是外人哪?知道自個兒是外人還老賴在我們家不走?
這小子道行還淺,我又是在秦科手下鍛煉過的,他怎麽能掰得過我,當下就沒話講了。
我繼續剪著指甲對他說,你也別急,過兩天我就到學校去了,你想找人吵架都沒得吵了。
葉帆愣了,這麽早你回學校幹什麽?
我說,還能幹什麽?秦科在唄。我回學校陪我的小白臉老公去,省的留下來和你兩看兩生厭。
葉帆嗤了一聲,把故事會甩到桌上,站起身拿起鑰匙就走了。
我莫名其妙,我也沒說什麽啊,這孩子的青春叛逆期逆襲了吧?
一聽說我要回校,我媽很高興地積極為我收拾行李,她問,你跟秦科說了你要回去嗎?
我說,已經跟他打過電話了,而且他還給我找好了一間有空調的自習室,讓我白天在那待著睡覺。
我媽嘴角一抽,白天在自習室睡覺?他還蠻了解你的啊?
我點頭,恩~~那確實。
我媽一向是對我怒其不幸,恨其不爭,所以她當下手一甩,行李也不給我收了,氣歪歪地走了。
返校的那一天,葉帆死小子沒來送我,恨得我牙癢癢。
吃了我那麽多冰棒,吹了我那麽多自然風,看了我那麽多故事會,便宜了這個白眼狼。
回到學校,我去了兩天自習室就沒去了。教室太遠,太陽又太毒,走過去一趟就像是穿越了一次熱帶雨林,誰受的了啊。
沒處可去,秦科又有事,我就隻能待在寢室裏。
那天碰巧寢室的電又被掐了,我躺在床上睡了一天,最後被秦科一個手機call了下來。
他笑,你也真是厲害,天氣這麽熱又沒有電扇你還能睡得著。
我癟嘴,誰說我是睡著了,我是熱得躺在床上直接昏死過去了。
他敲我的腦袋說,都給你找好了空調房你自己懶得去,還好意思癟嘴,恩?
我拖他的手說,不管俺不管,你要請俺吃肯基基!
在KFC裏,吹著那小空調,吃著那小雞腿,喝著那小可樂,哎呀,這才叫生活。
我坐在那跟秦科講這兩天在無聊中新研發的冷笑話。
秦科撥著那根薯條說,你們以後寢室再斷電,你就自己跟自己講冷笑話,效果比中央空調還好。
我把薯條都扒過來,不給他吃。
出了KFC,我還想到夜市逛逛,這時秦科的手機響了。
他接電話,我到路邊看金魚攤。
當我成功地把價殺到兩元一隻後,滿意地站起身轉頭去找秦科。
他電話已經打完,我拉過他的手準備逛大街。
他拉住我說,明天我一個老鄉過來,你陪我一起接她。
我愣住,問他,你同學嗎?男的還是女的啊?
他看著我笑著說,以前的鄰居,是個女的。
哼哼,不要以為你嬉皮笑臉我就不會懷疑你。
根據我的大腦X檔案,N久N久以前,貌似也有那麽一個女鄰居打電話找他。
莫非,是同一個人?
南方有佳人(2)
在見到秦科的這位鄰居之前,,我曾經臆想過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鄰家小妹妹。
是聰明美麗?是知書達理?還是溫婉可人?
以上這三點我很怕,因為我都沒有。
可是當我第二天見到她時,嘿嘿,啥呀,壓根就沒有什麽鄰居“小妹妹”。
這位鄰居大姐一看就是那種出了社會的成熟麗人,居然比秦科還要大上幾歲。
我頓時無比地放心。
秦科牽著我的手對我說,這個就是我以前的鄰居,李佳人。
又對著李佳人說,她是我女朋友,江雯。
李佳人先是看著我,然後笑了笑,說,女朋友挺漂亮的。
要說漂亮,她才是個美人胚子,明眸皓齒,笑起來那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風情。
秦科說,你訂的那個酒店離得比較遠,先坐車過去吧。
秦科一手牽著我一手幫她拎過箱子。
李佳人挽了一下耳邊的發,說,行李重,這個我來拿好了。
說完,拿了一個旅行包過來。
我對秦科說,我也來拿一部分好了。
秦科不讓,他說,你那小胳膊小腿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好好待著。
李佳人在一旁安靜地笑,秦科很疼女朋友啊。
我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那我出去幫忙攔出租車好了。
跑出去找了個空閑的車,讓司機停在路邊,回頭看他們倆,李佳人揚著頭淺淺地笑著看著秦科,秦科沒什麽表情地正和她說著什麽。
我招手喊道,秦科~~秦科~~
秦科抬頭看到我,提著行李先走了過來,李佳人對我嫣然一笑,也跟了過來。
上了車,秦科坐前麵,我和李佳人坐後麵。
我問,李姐這次是過來玩兒的嗎?
李佳人笑著點頭,是啊,我是出來旅遊的,順便過來看看。你也別叫我什麽李姐了,和秦科一樣叫我名字吧,他都從來沒叫過我姐姐。
我想,敢情秦科和那個混賬葉帆是一個德性啊,那臭小子就從沒叫過我姐姐!
李佳人問我,和秦科談了戀愛,知道他有夠黑吧?
我一愣,秦科這小白臉哪裏黑了?
後來意識到不是在說他皮膚,我才歎道,黑,那是相~~當黑啊。
李佳人看著前座的秦科,笑,以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黑過。
到了酒店,把東西放好,李佳人說請我們到樓下餐廳吃東西。
本來我還想問問她秦科小時候有什麽有趣的事,結果她和秦科談起了他們老家。
那些人啊那些地名啊,我一概不曉得,完全插不上話。
不過秦科說得也少,多半是應和,那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熱情我在他身上是一丁點兒都沒找到。
插不上話,隻好埋頭吃東西。
這個餐廳的辣椒很夠勁兒,我舀了一大勺,吃的鼻涕直流,又想再舀一勺。
剛把湯匙夠到辣椒罐旁,坐在身邊的秦科突然伸出手就把辣椒罐蓋上了,他說,都吃了多少了還敢吃,不怕長火癤子是吧。
他是一心兩用的高手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是李佳人似乎不太了解,她剛才跟秦科說的話兀的被打斷,接不了頭。
場麵莫名其妙地變得有點尷尬。
還是李佳人開了口,她笑著說,這裏都有些什麽好玩兒的,秦科什麽時候有空給我當回導遊吧。
秦科語氣頗淡地說,我這幾天實驗室很忙,怕是沒有空。
他的這句話冷淡的意味很明顯,我就奇怪了,平時的秦科就算是討厭小卷時,表麵功夫都能做得滴水不漏還能言笑晏晏,今兒個是怎麽了。
場麵是徹底的冷掉了,我又不能說什麽,這頓飯吃得是痛苦無比。
終於吃完了東西,李佳人要回酒店,臨走的時候還開玩笑地對我說,秦科都不管我了,你可不能也拋下我啊。哪天我找你出來,你可一定要出來。
我笑著點頭。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秦科,你不喜歡你那個鄰居麽?
秦科看我一眼,怎麽,你看出來了?
我說,你也太明顯了,人家到底是長輩麽。
我又問,我看她挺好的一人啊,怎麽不待見她啊?
秦科笑著掐我的臉,她麽,腦袋裏裝的那些個東西比你還沒譜。
我羞嗒嗒,真的咩?比我還沒譜啊?
瞬間我凶神惡煞地反撲著掐回去,我看你才不靠譜!
誰和誰有一腿(1)
十一國慶節前夕,秦科向我提出要我隨他回家見父母。
雖然比預定的提早了些,但是按他說的,傻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
我雙目炯炯地問他,你媽喜歡什麽樣兒的媳婦兒呢?要是喜歡文靜的呢,我就扮林黛玉,如果喜歡活潑的呢,我就扮小燕子。
秦科說,沒有必要,隻要我帶回去的是女的就行。
他又看了我兩眼說,你算是“剛好”滿足了。
我仔細品味了一下他話裏的韻味兒,隨即捶他,有意思麽有意思麽,非要欺負我你才舒服麽。
他製住我的手笑,沒辦法啊,我就是有這個興趣。
我一直都在想啊,能培養出秦科這麽黑暗性格的父母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
見到他父母後,事實證明,有著如秦父秦母般和煦的父母,秦科還能生得如此陰險,那絕對是與他後天自身的勤奮努力有關。
秦媽媽拍著我的手溫柔地對我說,秦科這孩子,就是越與他親近,他欺負得越狠。所以啊,以後你要是受委屈了就跟我講,我幫你教訓她。
我感動得差點流淚,您真是太了解您的兒子了!多偉大的母親啊,多可愛的婆婆啊!
吃完晚飯的時候,秦科的堂哥秦帥來了,說是“專程來看弟媳婦”的。
這位堂哥怕是也是被秦科整慘了的,談著談著就扯到小時候的辛酸史了。
他說,小時候過年那會兒,我和他在樓下放鞭炮玩兒。那時候不是禁鞭麽,我們正放得帶勁兒,忽然就看到拐角處倆民警騎自行車來了。我還在想怎麽辦呢怎麽辦呢,你猜秦科這小子怎麽著?他把手裏剩下的鞭炮和打火機全都塞到了我手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蹦蹦跳跳走開了,路過民警的時候還停下來說了一句什麽“警察叔叔好 ”。那時候,我可真就傻眼了。呆呆地站那兒,讓那倆民警當下就把我逮著送到了派出所,最後還是我媽交了200塊錢把我保出來的。我就想不明白,才八歲的小男孩怎麽有這麽深沉的心思呢?回家裏,家裏人根本不管我這個剛出獄人的心情,還一致誇獎他,說八歲的秦科比十二歲的哥哥強多了。你說說這是什麽事兒?
堂哥興致很高,喝了一口水還想繼續說,可剛說出了個“還有啊”就被秦科打斷了。
秦科涼涼瞥他一眼說,你出來是躲著帶孩子吧,你要是不珍惜現在的休閑時光,我就打電話給嫂子了。
堂哥憤慨,你又威脅我!你總是威脅我!行,我找叔叔下棋去總可以吧?
我寒寒地看著秦科,你太壞了,我好怕怕~~
他冷笑著俯視我,才知道怕?晚了!
堂哥走後,他們在樓下看電視,我和秦科在二樓臥室裏看碟子。
我坐在地板上,一邊盯著屏幕一邊往口裏扔葡萄。
秦科問,好吃麽?
我眼睛不離屏幕,把盤子推到他那邊說,自己嚐。
他又把盤子踢了回來。
我不解,一轉頭就被他得逞了。
原來是想吃我的嘴巴呀,想吃你就對我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想吃呢,你說了我是一定會給你吃的啊。
等一下。
我離開他,把他的爪子從我衣服裏拽出來,問,你的手,它在幹什麽?
他很困惑地看了看他的手,又很純真的看著我,說,我問它了,可它不告訴我。
我想笑來著,剛一咧開嘴,他的嘴又上來了,這次還加上兩隻手。
我是反抗被壓製,再反抗再被壓製,好不容易從他懷裏逃了出來,我兩手交叉護住胸前說,不要,我要把我曼妙的胴體獻給新婚之夜!
他笑,不要?由得了你說不要?
於是,我們上演了原始人的追逐戰。
我一邊跑一邊開心地叫,救命啊!強奸啊!救命啊!強奸啊!
我承認我玩得太high了,完全忘了這個房子還有別人。
所以當秦媽媽敲響房門,並支支吾吾問“你們怎麽了”的時候,我瞬間石化並感覺到我的臉已經成功地丟出銀河係了。
誰和誰有一腿(2)
沙發上,我陪秦媽媽坐著看連續劇。
開始時秦媽媽就微笑地說了,大清早的待在房裏有什麽好做的,不如下來陪我看電視吧。
經過昨晚一役,我心虛地覺得,秦媽媽的前半句話裏藏著很深很深的寓意。
所以我不得不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脖子也豎得僵僵的。
那個國產電視劇播著什麽我並不關心,隻不過這一集再不完,我這挺著過直而僵硬的身子骨就要“嘎吱”——崩掉了。
秦科接了個電話,合上手機說,一個朋友今天過生日,打電話要我們過去聚聚。等秦帥來了咱們就一起走。
我心中頓時充滿了光明,並替我筆直的脊椎骨像那位素未謀麵的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謝。
沒等一會兒那個秦帥堂哥就來了。
他穿了一件花格子的嬉皮襯衫。要命的是,他還在上麵打了個黑色的正裝領帶,更要命的是,他還指著那條領帶抖著眉毛頗為得意地問我,弟妹,看看,怎麽樣?
難道要我說,你打的這條領帶就如同小丸子他媽臉頰邊那條褶子一樣的囧嗎?
可他都喊我弟妹了呀,所以我隻得違心地說,十分得,恩,有創意。
據秦科說,他的那個朋友生在“十一”,所以他爸爸不可免俗地給他取了“周國慶”這個響當當的名字。
周國慶本人以為這個名字會讓他慫一輩子,沒想到反倒是這個名字給他帶來桃花運。他的現任女友,也就是他大學裏一門選修課的同學,在第一節課後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喂,你十月一號生的是吧?還真是一個容易看穿的名字呢(旁邊配注一個鄙視的表情)。周國慶當時那個氣啊,本來這個名字就讓自己窩火,偏偏這火頭還讓人挑起來了。自此呢,他就和那女生鉚上了,鉚著鉚著最後竟然鉚出了愛情的火花。
回想我和秦科那段兒,我感慨,誤會不愧為滋生愛情的溫床啊。
周國慶他們包了一個大包間,我們進去的時候裏麵已經有不少人。
我掃了一眼,竟然看到個眼熟的。
那個拿著酒杯向我們微笑點頭的美人不就是李佳人麽?
我下意思抬頭看秦科,可他隻是麵帶淺笑卻並不說話。
倒是旁邊的堂哥說話了,他說,嘖,怎麽她也來了。
我看向堂哥,他表情臭臭的,怎麽秦家的男人都不喜歡李佳人麽。
旁邊突然躥出來一人,拍了拍秦科的肩膀笑道,喲,這就是你媳婦兒啊!恩,比我的那個要漂亮多啦。
這話音剛落,他耳朵邊就多出來一隻手,手的主人說,周國慶你說什麽呢我沒聽到,你說大聲點兒!
周國慶一邊護住被揪的耳朵一邊說,你沒聽到,揪我的耳朵幹嘛?
女孩兒的手果斷地旋轉90°,就聽到周國慶哀嚎,這女人瘋了麽?哎呀,我錯了,我錯了行麽,看在我生日麵上放我一馬。
女孩兒聞言鬆了手,然後笑得甜甜地對我們說,今天犬夫生日,大家來了就好好的玩吧。
我看哪,這女孩兒以後絕對不輸我媽。
有人把卡拉OK的話筒遞過來,說要新來的秦夫人唱首歌。
我無助地看向秦科,我的演唱功力他是見識過的。
記得第一次唱歌給他聽後,他就對我說了這麽一句話,以後你如果給我們的孩子唱搖籃曲,他絕對不會睡著反而會嚇醒。
我為難地拿著話筒說我唱的不好,四周的人開始起哄,秦科笑著說,去唱吧,用你的歌聲打擊他們。
我點點頭,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硬要我唱,這可是你們自找的。
我挑了一首對我來說還算是唱得不錯的《檸檬樹》。
點歌的那位說,沒有中文版的,英文版的行嗎?
我想了想,應該差不多,於是點了點頭。
歌曲的前奏是一樣的,我剛剛開始放心就發現不對了。
當我還在唱第四個單詞的時候,屏幕就已經翻頁了。
我汗,怎麽中英文速度不一樣嗎?
唱了好幾句卻怎麽也追不上這首歌的節奏,終於,那個滾動的藍色字幕徹底惹毛了我。
參加過英語演講大賽的人還會輸給你麽?
我握緊話筒全力以赴,最終當我念完全部歌詞的時候,還整整領先了字幕一句話!
我氣喘籲籲地放下話筒,卻發現下麵的人個個表情凝重,疑似便秘。
回到沙發上的時候,秦科笑得肩膀直抖。
我惱羞成怒,有那麽好笑麽。
他摟著我的腰笑著說,你還真是個活寶。
誰和誰有一腿(3)
這世上有呱呱叫的醬板鴨,就一定會有啾啾啼的小黃鸝。
李佳人微笑著在眾人的叫好聲中站起來,點了一首《廣島之戀》。
她笑著說,這是一首男女合唱呢。
說完,她看向我們這一邊,款款走到秦科麵前,伸出手遞過話筒,頭俏皮地一歪,輕快地說,幫個忙吧。
我很費解,李大姐,這可是情歌啊,您這樣做是不是有欠考慮?
秦科看著她不說話,堂哥忽然笑嘻嘻地站起來,說,這首歌我拿手,來來來,我和你唱。
李佳人靈活地躲開堂哥拿話筒的手,嬌俏地一笑說道,我跟你同桌好幾年,聽你唱的還少麽?
四周有人在哄笑,李佳人轉過頭,微微彎下腰,向秦科遞出話筒,一縷卷發從她肩頭滑下。
她就這麽直視著秦科,唇角微彎,說,來吧。
身邊的秦科緩緩站起身,看著李佳人,笑得很淡。
台上二人並肩而立,秦科的聲音很好聽,李佳人的唱功也出色,這首情歌被他們演繹得很完美。
我盯著李佳人,吸著奶茶裏的珍珠,轉過頭問堂哥,李佳人是你的同學又是秦科的鄰居,她跟秦科很熟嗎?
堂哥笑笑,抓了抓額角說,恩,說是鄰居也隻不過是住在一個大院打打照麵,也不是特別熟。
我看著堂哥說,上個月,李佳人外出旅行還特意去看了秦科的呢。
堂哥灌了一口奶茶,笑著說,啊,那可能是因為她以前當過秦科的家教,有些往來。但是,他們現在早就沒怎麽碰麵了。
我看著台上的兩人放下奶茶杯說,不行了,憋不住了,我要上廁所。
站起來向外走,當我快走到門後的時候,“啪”的一聲,音響熄了,音樂聲戛然而止。
我看著眾人抱歉地笑,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是踢到線了。
等我解決了水利問題再回來,線已經重新接好,隻不過他們沒有再繼續那首歌。
話筒開始長期滯留在周國慶和他那口子手裏,倆人從《戀愛達人》唱到《選擇》再唱到《纖夫的愛》最後唱到《抱一抱》,唱的大家沒了脾氣,紛紛轉了攤子打起牌來。
我們這一桌有李佳人和另外倆男的,我自告奮勇打頭陣,秦科在旁邊看著。
作為江家子女,麻將技藝幾乎是作為一種本能的存在,一般來說對付幾個小羅羅根本不是問題。
可今天我似乎不在狀態,一把沒胡不說還連放了幾把炮,輸得是山窮水盡疑無路,落花流水慘兮兮。
再這樣下去怕是連回家打車的錢都保不住了了,我隻得傳位於秦科。
秦科笑著敲我的腦門,真是笨。
我憤憤地站起來把位子讓給他,誰知他倒好,一把把我拉到他腿上坐著。
李佳人看了我們一眼,旁邊那倆男的倒是見怪不怪。
我推他,他用手製住我,說,別動,再動車錢就沒了。
嗬,不動就不動吧,話說他這個腿的位置我也是肖想已久的。
可是,秦大爺,打牌就要好好地打,有你這樣一隻手摸牌,一隻手摸我的麽?
這邊廂,我奮力與他的魔手作鬥爭,那邊廂,他竟然就這樣旗開得勝了。
幾輪下來後,下家的那個哥們叼著煙數著麵前幾個孤零零的鋼蹦感歎,秦科啊秦科,你就是一笑麵虎啊。
誰和誰有一腿(4)
我看著桌上那塊長方形的的生日蛋糕,心裏真是對周國慶同誌佩服得五體投地。
長得挺聰明伶俐的,腦子裏都在想啥呢。好好的一塊生日蛋糕不但弄得形狀怪異不說,上麵居然還用紅色的糖汁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什麽“周國慶愛孫苗淼,我對你的愛如潮水綿綿無盡期”。
還是堂哥一語道破天機,你這哪是生日蛋糕啊,簡直就是一塊碑文!
反正最後那蛋糕是沒人下得了嘴,被毫發無傷地擱在了遠處。
剛才打麻將輸得清潔溜溜的那個哥們兒往口裏塞了根蝦條又喝了一口酒,憤懣道,秦科,待會兒我們再來,打紙牌!
秦科靠在沙發上笑得很混,行啊,你取了錢再來。
那兄弟估計是被秦科這態度刺激到了,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怒道,我最討厭你這德性,陰險得跟那吐信子的蛇一樣!剛剛我明明看到你在桌子底下調戲你老婆來著,居然還能分出心思來胡牌,你真是,真是!
他到最後也說不出“真是”什麽,索性脖子一揚開始灌酒。
這一席憤慨之言沒把秦科怎麽著,倒是把我囧個半死。
敢情我們剛才那些揪揪打打摸摸掐掐全被人看到了啊?
孫苗淼表示不理解,我看秦科挺正派的人哪。
周國慶無限愛憐地看著她,這個世界太黑暗,你還太單純。
李佳人抿了一口葡萄酒,笑著對孫苗淼說,秦科啊,陰著呢。我初二那年,剛搬到他們院子裏。有一次給我妹妹送練習冊,跑到他們的學校,找到他們班,一群半大不小的蘿卜頭在身邊攛掇。我順手截住一個長得可愛的,仔細一看哪,咦,這小男孩兒好像在哪見過。我就跟他說,喂,麻煩把你們班的李文婷叫出來一下。那男孩兒很可愛也很溫順,微笑著點點頭轉過身就往班裏走,邊走還邊喊,李文婷,你媽來找你了!
李佳人往我們這邊掃了一眼繼續笑著說,後來呢,書是怎麽交到妹妹手上的我不記得了,我是怎麽回到家的呢也很模糊,腦海裏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句清脆的嗓音——“你媽來找你了”。那時我才多大,怎麽經得住這一聲“媽”呢。我還擔心了好一陣子,總在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哪裏不對。再後來啊,我就發現那小男孩兒,原來是我們院子裏的,叫做秦科。之後我還問他,那時怎麽就眼神不好胡亂認人呢?猜他怎麽說的?他笑得很可愛說,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新搬來的,開個玩笑而已。我就很鬱悶,這小子原來什麽都清楚,故意的啊,就這樣一句玩笑讓我的少女時代打上了陰影。
憤慨的那位兄弟更加憤慨了,一根咪咪蝦條飛過來,說道,你小子連佳人姐都敢耍!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就想到了李佳人那時在車上說過的“以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黑過”,這算是其中一件麽。
憤慨兄繼續道,江雯,你在他手底下可要當心,千萬不要被他陰了去。
我不知道說什麽,抬頭看向秦科,恰好他也正看著我。
他淺淺笑著,拍我的頭說,怎麽呆呆的,真信他說的?我可是再怎麽動壞腦筋,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我笑,這麽膈應人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劃拳,喝酒,搖色子。
白酒兌紅酒,喝得我直發暈。
秦科去廁所方便,我靠在沙發上,孫苗淼又遞過來一杯,我搖搖手,再喝就要遭罪了。
手機“當當”唱起來,我眯著眼看,上麵顯示是葉帆的。
我說,喂。
那邊不說話。
我說,你小子有錢啊,打長途逗人玩兒是吧。
那邊終於說了什麽,周圍太吵愣是沒聽清。
我打開包間的門往外走,說,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他說,國慶不回家,在外麵玩得痛快是吧?!
我笑,是有點痛快。話說回來,你這話說得怎麽像是怨母口吻哪?
他說,我打電話來就是告訴你,你不回家是多麽的可惜。我買了一大~~堆漂亮的禮花,現在就準備點了。
我看看外麵,天色果然已經暗了下來,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外麵的禮花破空的聲音。
我說,哎唷哎唷,人家好好想看哦,看不到好好可惜哦。滿意了不?
葉帆不接我的腔,他說,我要點了,你來聽聽看禮花的聲音。
不能近距離看禮花,近距離聽也是可以的。
葉帆開始倒計時,我向走廊的玻璃窗走去。
快走到玻璃窗的時候,我忽然停住了腳步,外麵的煙花在玻璃窗上映下五顏六色,葉帆在電話裏興奮地叫,你聽到了麽?你聽到了麽?
電話那頭禮花正“砰砰”作響,可是再響也遮不住拐角處他們的說話聲。
誰和誰有一腿(5)
阿甘他媽對他說,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個吃到的是什麽味道。
可我現在卻覺得,人生其實是一包隱形炸彈,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炸得麵目全非。
李佳人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從上麵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站在樓梯拐角處的他們,朦朧的燈光下,秦科的表情我怎麽樣也看不真切。
他靠在樓梯欄杆上,似乎是笑了一下,說,到底是誰想怎麽樣?我記得上次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是不是也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再做些無意義的事。
秦科這種冷淡又帶些戲謔的腔調,在我和他的日常小打小鬧時常常聽到,那時聽起來帶著甜蜜,這個時候刮進耳朵裏卻帶著寒心的冷。
我看見李佳人抬起手挽了一下頭發,搭在了秦科抱著的手臂上。
她溫柔道,我承認我以前做錯了,可你也不能拿感情開玩笑啊。不要再說氣話,不要再跟我鬧了,好嗎?
秦科挪了一步退開她的手說道,你好像根本沒有弄清楚狀況。是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還是你太自以為是了?其實呢,不管是怎樣,我都無所謂,我隻希望你不要去做一些多餘的事情,造成困擾就不太好了。
李佳人聲音有些哽,困擾?誰的困擾?江雯的困擾麽?
秦科笑了一下,再說下去大家都沒意思,不是麽。我出來的時間也長了,話就說到這裏,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和你說話。
秦科走上樓梯,我想跑,腳跟使不上勁,連忙縮進轉角的小型歌舞廳。
我閉著眼,聽到李佳人呼喊秦科的名字,聽到秦科走過的聲音,聽到李佳人高跟鞋的踢踏,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舞廳的七色彩燈掃過來,太過晃眼,晃得我有點頭暈。
以前總以為,三歲一代四歲一溝,像是女大男四歲這樣的更是隔著千溝萬壑,就算山無棱天地合他們也不能怎樣。
沒有科學根據,可我就是這樣認為,姐弟戀是隻該出現在電視劇裏的情節。
現在事實證明了我的這種無理堅信有多麽愚蠢,而堅信的那一點更是成了遮擋住事實的盲點。
當我重新回到包間的時候,一切似乎與我離開時沒有什麽不同。
秦科笑著問我,幹什麽去了,我都差點撥110了。
我說,還不是葉帆啊,打電話來向我炫耀他買的禮花。
堂哥奇怪,誒,你剛才出去沒碰到秦科麽。
秦科也笑著看著我,是啊,我怎麽沒看到你。
我看著他,笑得很開心,你個豬,前廳多亮堂,我當然是跑到前廳去啦。
我不去理會手機上葉帆發來的短信,索性關了機,和他們劃拳玩。
孫苗淼說,江雯你真是笨,手比了個十還喊五。
我邊嗬嗬笑邊往口裏倒酒。
最終散場的時候,我是被秦科扶進出租車的。
聽到有人提餿主意讓秦科順路送一下李佳人,在車裏的我頓時額上青筋就暴了出來,幸好最終堂哥把這個活給攬了下來。
出租車內,我閉著眼軟趴趴地靠在秦科懷裏。
他輕輕拍我,語氣溫柔,江雯,別睡,睡著了等下風一吹就要感冒了。
我閉著眼睛晃著腦袋,我困。
他說,你看,街上有個帥男在裸奔。
我睜開眼說,你騙人。
他摟著我笑。
我晃晃悠悠從他懷裏坐直,我說,我要問你個問題,你不要又想騙我。不準騙我!
他好笑地看著我,說吧,又有什麽怪問題。
我看著他,你是不是和李佳人有一腿?
問題一出口就是一陣靜默。
秦科看著我,半晌,輕笑出聲,敲我的腦袋,何止有一腿,我和她兩個人總共有四條腿呢。你喝醉了怎麽跟發燒似的,腦袋不清不楚的,問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掙紮著還要問,你和她————
他打斷我,沒有,我和她什麽都沒有
我閉上眼靠在他肩上喃喃,秦科,你可不準騙我。
因為你要是騙我,我會受不了的。
《嗨,我的男人》by漫漫紅糖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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