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來源: 烏蘭 2009-05-12 13:57:22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0503 bytes)
幾乎所有進入野人山的探險者,都會充分考慮到將要麵臨的障礙和危險。而最難以預知的威脅,是從地底不斷湧出的霧氣。除了那些迷失在霧中,永遠都回不來的失蹤人員,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解答究竟會在霧裏遇到什麽,也不知道它的根源來自哪裏。若以常理推測,濃霧可能會使人產生幻覺,或是霧中含毒。但是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先進的裝備,再加上一些必不可少的運氣,應該有機會從中全身而退。

  不僅司馬灰和玉飛燕是這麽設想的,就連搭乘在“黑蛇II號”運輸機上的英國探險隊,也同樣抱有這種僥幸心理。他們為了對付野人山巨型裂穀深處的千年迷霧,事先做了許多相應準備,包括各種防毒措施,以及在霧中使用的強光照明器材。但是根本沒有料到,濃霧中存在著令人完全無法想象的東西。

  威爾森留下的錄音磁帶,聽得眾人麵麵相覷,好半天做聲不得。錄音中提及的內容,徹底顛覆了他們先前對整個事件的認知。玉飛燕心裏很清楚,自己這夥人,與“黑蛇II號”運輸機上的英國探險隊,肯定都有著同樣的幕後“雇主 ”。按國際上的慣例,既然客戶委托一組人去尋找失蹤的空軍運輸機,那麽在這組人失手或放棄之前,就不應該再讓別人插手。要是早知如此,也就不來趟這渾水了。

  玉飛燕又想起先前與司馬灰二人發現這架運輸機的時候,裂穀中的濃霧正在下降,當時的黑蛇II號運輸機並無異常,機艙裏也沒見到英國人的屍體。據此估計錄音中提到的“生命體”,僅限於在霧中活動,而且“燈光”會將它從迷霧深處吸引出來。[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這時司馬灰撬開機艙內的貨箱,一看果然都是英國探險隊攜帶的各種裝備和物資,而不是玉飛燕此行所要尋找的“緬甸珍寶”。他見其餘幾人都是神色凝重,如同大難臨頭,就想找個理由寬慰眾人,隻好說:“至少這盤錄音帶……解釋了咱們先前在裂穀上邊遇著的,是這架黑蛇II號運輸機,而不是一個在濃霧中徘徊了幾十年的幽靈。”

  玉飛燕看了司馬灰一眼說:“你就別自欺欺人了,咱們遇到的確實是黑蛇II號,可是與黑蛇II號在霧中相撞的又是什麽?”

  司馬灰說既然“黑蛇II號”迎頭撞上了對麵的蚊式運輸機,但是卻沒有發生爆炸,我想這大概是由於“霧”的原因。聽說世間常有“海市、山市”幻布,晚上在荒墳野地裏還會有“鬼市”。濃霧中突然出現的,多半是那架失蹤的英國皇家空軍運輸機,在幾十年前留下的影子而已。

  太平洋戰爭末期,美軍有整整一個中隊的野馬式戰鬥機,在太平洋地區執行巡邏任務。他們突然發現對麵空域有日軍的零式戰鬥編隊出現,然而當時的日本聯合艦隊都不複存在了,海軍航空兵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早已喪失了製空權,怎麽還會有如此齊整的大規模編隊出現?正當美軍戰鬥機飛行員想要發起攻擊的時候,卻又失去了敵方機群的蹤影,眼中隻剩下海天茫茫,碧藍無垠。通過聯絡得知附近巡航的艦載雷達上,始終沒有出現任何異常反應,當時野馬式戰鬥機中隊的飛行員皆是目瞪口呆,沒人知道剛才親眼目睹的情形是怎麽回事。[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後來有證據顯示,那隻是海市蜃樓一類的光學折射現象,還有不少目擊者曾在海邊或是沙漠中,看到金戈鐵馬的古戰場浮現在地平線盡頭。不過科學家們至今都無法解釋,在雲層和海麵上形成的投影,為什麽往往都會出現在許多年以後。

  這是司馬灰曾在緬共人民軍裏,道聽途說得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現在提出來,是覺得探險隊在野人山的遭遇,與那瀚海狂沙中的種種離奇現象,頗有相似之處,這麽說似乎也解釋得通。

  玉飛燕卻不認可這種推測,如果說是濃霧形成的虛像,那麽黑蛇II號為什麽會在撞機的一瞬間,如同接觸到了強烈的磁場,使得全部設備同時停止運轉?另外這架運輸機落入裂穀之後,被強光探照燈從迷霧裏引出來的“生命體”又是什麽?英國探險隊的成員是如何遇難的?為什麽他們連屍體和血跡都沒留下?

  阿脆同樣是深覺疑惑,她也忍不住開口問司馬灰,為什麽英國人形容濃霧中出現的東西是“生命體”?

  司馬灰道:“這個詞還挺唬人,都把話說顛了。其實講白了,不就是說從地底湧出的濃霧裏存在著某種‘活物’嗎。”

  阿脆搖頭道:“隻怕沒有那麽簡單,這個詞太寬泛了,你可以說一草一木是生命體,甚至還可以說整個天地都是一個生命體。即便咱們親眼見到了濃霧中出現的東西,可能也無法準確描述。畢竟天地茫茫,人類所知極其有限。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被探照燈從濃霧裏引出來的東西,絕對是異常危險,還是遇不著為好。”

  司馬灰尋思:“能否探明霧中隱藏的真相,也許就是從野人山裏逃出生天的關鍵所在”。但他被眾人連珠炮似的問題,給問得無言以對,心想:“我這還懵著呢,你們怎麽全都問我來了?”隻好推說“見不盡者,是天下之事;悟不盡者,是天下之理”。眼前這些事情實在太過出人意料了,幾乎沒有邏輯可言,換誰也琢磨不透。在這種情況下,咱們應該盡量以“彈性思維”來處理。[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玉飛燕和阿脆都覺不解,奇問:“彈性思維是指什麽?”

  羅大舌頭替司馬灰解釋道:“這個詞是挺唬人,都把話說顛了。其實講白了,他現在是黃鼠狼偷鴨子,無計可施了。隻好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給它來個見怪不怪也就是了。咱用不著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否則把腦袋想破了,吃虧倒黴的又不是別人。”

  玉飛燕點頭道:“說得倒也在理。此時山外暴雨如注,導致地下積水不斷從岩層縫隙中滲落,造成這個地底洞窟內部也被雨幕遮蓋,使得裂穀深處的濃霧盡皆消散。咱們正得天時,如果就此放棄,無異於功敗垂成。那架失蹤的英國空軍運輸機,曾通過無線電聯絡,確認降落在了霧中,並沒有沉入泥沼。這地底多是沼澤,能夠允許蚊式運輸機降落的區域,隻有縱深狹長的一片濕地而已。如果繼續向南徒步搜索,仍有機會找到失蹤運輸機裏裝載的貨物。”
玉飛燕以前做事,無不隨心而動,根本用不著對手下多作解釋,可司馬灰這幾個人皆屬臨時入夥,真要是半路上甩手不幹了,自己也奈何不得他們,隻好忍著性子,好言好語地商量,她又對眾人囑咐道:“兵貴神速,現在不能過多耽擱,必須盡快采取行動。因為說不準熱帶風團帶來的狂風暴雨還會持續多久,它要是萬一在途中轉了向,或是突然減弱,事情可就麻煩了,那時候濃霧肯定還會出現。在出發之前,大夥應該盡可能多攜帶英國探險隊留下的必要物資,特別是防身的武器和食物,以及照明裝置,如果在途中突然遇到濃霧出現,就要立刻關掉探照燈和聚光手電筒,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可改用冷熒光劑一類沒有熱量的化學光源。”說完她就開始從英國探險隊的貨箱中,尋找應用裝備。

  玉飛燕意外地發現了一部肩背式通訊電台,便問司馬灰等人誰會使用?阿脆看了看說:“這是 PRS25/77型軍用戰術無線電,美國產的,我懂一些通訊,應該可以用,但這地下洞窟裏沒別的幸存者了,要拿它跟誰聯絡?”玉飛燕說:“咱們得手後,即便能逃出這巨型裂穀,可在野人山裏沒有接應恐怕也走不出去,帶上它有備無患,總能派上用場。”

  司馬灰見玉飛燕布置有方,算得上是光著屁股坐橙子,有板有眼了,換作自己也沒有更好的策略,於是就沒再多說什麽。[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其餘幾人也對此沒有異議,當下各自著手準備,隻是羅大海這輩子從來沒讓女人指揮過,嘴上雖然沒說,心裏卻難免有點犯嘀咕。他無意中發現貨箱底層有個長條匣子,打開一看,裏麵裝的是一條拆散的老式四管獵槍,配有兩種特製彈藥。羅大海三下五除二將它組裝起來,就見這條獵槍大得都出了號了,而且槍身材質考究,工藝非常精良,四條槍管呈“十”字配置,左右兩管為霰彈,上下兩管為大口徑膛線。他在當地聽人說過,以前有英國貴族在緬甸印度等地獵取野象和犀牛,專門使用這種獵槍。犀牛的那身堅皮厚甲,足能防禦來複槍彈的射擊,卻唯獨抵擋不住超大口徑的“獵象槍”。羅大海喜出望外,對司馬灰道:“這槍跟後膛炮也沒什麽區別,有它傍身,我心裏頭可就踏實多了。”

  司馬灰提醒他道:“羅大舌頭,你他媽這是想打坦克去啊?我告訴你使這種大口徑獵槍可得悠著點,它的威力是不小,但生產年代比較早,所以在設計構造上還顯得比較落後,缺點很多,容易走火,尤其後坐力大得驚人,如果射擊者體格單薄,開槍時能把自己撞一溜跟頭出去。”

  羅大海自持生得五大三粗,有膀子穩健的力氣,毫不在乎地說:“那些英國佬不就是喝機器水吃洋白麵長大的嗎,又不是三頭六臂,既然他們能用,咱也照樣玩得轉。”說完他將獵象槍的子彈帶挎在身上,然後囑咐Karaweik道:“你小子可跟緊了我們,要是敢開小差掉了隊,看老子不擼你個茄子皮色。 ”Karaweik也知道眼前處境之危險,滿臉驚慌,閉了口不敢多言。[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收拾齊整了,眾人先後鑽出“黑蛇II號”運輸機的機艙,各自拎著衝鋒槍,以探照燈開路,摸索著向裂穀南端搜尋目標。從地層岩縫中滲下的積水,被洞窟高處的氣流一卷,都成了漫天落下的細碎雨霧,視野受到影響,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裂穀底部都是荒原般的濕地,當中有好大一片區域,縱深處綿延伸展,形勢如同蟒蛇,周圍的水麵上,則生滿了一片片枝繁葉茂的鋸齒草和叢叢蘆葦,都有將近半人多高,將沼澤地區分割得像是棋盤一樣縱橫交錯。

  阿脆奇道:“這片寬闊深邃的地下空間,終年都被濃霧封鎖,從來不見天日,得不到半點光和作用,怎麽會生長著如此茂密豐富的沼澤植物?”

  司馬灰也有同感:“最反常的是這裏實在太空曠了,而且洞窟的深度不下兩千多米,我原來還以為地底會藏著某些東西,可是這裏除了霧,似乎什麽也沒有了。” 他說話的同時,在探照燈的光束下,看到附近水麵上漂浮著幾段枯木般的東西,心知必是鱷魚無疑。這裂穀四周如果是完全與世隔絕的,那從高處落入地底的生物和植物,隻能在這近乎封閉的環境中繁衍生息。在地下沼澤附近,出現鱷魚和緬甸蟒等爬蟲類生物毫不為奇。可在霧中襲擊“黑蛇II號”運輸機的生命體究竟是什麽?它的體形肯定不小,而且能夠借助濃霧迅速移動到高處,絕不可能是鱷魚和緬甸烏蟒。

  司馬灰見沒有頭緒,索性不再多想了,他抬頭向高處看了看,先前對熱帶風團“浮屠”沒有任何好感,隻覺得惡劣的天氣是一個致命威脅,但此時卻又盼著這場驅散濃霧的暴雨,千萬不要停止。

  正走得發慌之際,忽見前邊又有一條近十米長,約有數噸之重的巨鱷,露出滿口密布的尖利牙齒,橫趴在路上一動不動,它猛然被探照燈腳步聲所驚,並沒有發出攻擊,而是“嘩啦”一聲扭動笨拙的軀體,順勢躥入了蘆葦叢的深處,聽聲音是去得遠了。[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玉飛燕連忙提醒眾人,千萬不要離蘆葦叢太近了,免得被潛伏的鱷魚一口咬住拖入泥沼。

  可這時俄國人白熊卻突然停下腳步,撥了撥巨鱷剛才爬過的地方,撞碎了一層枯木,厚厚的泥土和青苔下,暴露出大片狗肝色層麵,他又接連挖開幾處地麵,也都是如此,看起來一直延伸到沼澤深處。俄國人白熊似乎覺得這很不尋常,他那張本就冷漠的臉上,又籠起了一層陰雲。

  司馬灰雖然看不懂這俄國佬在搞些什麽名堂,可此處極其危險,怎敢隨便停留,就問:“懦夫司機,你在這刨地雷呢?”

  那俄國人白熊聞聲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衝著司馬灰張開了嘴,露出僅剩的半截舌根,示意自己不能說話,隨即用匕首劃地寫了幾個字。

  眾人借著燈光一看,見隻是四個英文字母“MOHO”,俱是覺得莫名其妙:“這是個人名嗎?”

  玉飛燕知道一些俄國爆破專家白熊以往的經曆,見了這行寫在地上的英文,已然領會了他想要告訴眾人什麽事情,驚問:“你是指咱們掉進了望遠鏡裏?”
俄國人白熊用匕首在地上劃了“MOHO”四個字,隻有玉飛燕清楚他的意思,這是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事實——野人山巨型裂穀底部是由造岩物質所構成,探險隊的六個幸存者,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深入了地幔與地殼之間的“摩霍界麵”。

  如果要解釋這件事情,還要從五十年代初期說起,當時蘇聯和美國這兩大敵對陣營,受冷戰思維支配,將大量財力物力投入到無休無止的戰備競爭當中,軍事科研也以近乎畸形的速度突飛猛進,雙方竭盡所能開發各種戰略資源。

  當時的蘇聯有一項代號“地球望遠鏡”的秘密計劃。蘇聯國土的南部和東部幅員遼闊,環繞著山嶽地帶,天然洞窟和礦井極多。為了比美國更早掌握地底蘊藏的豐富資源,以及人類從未接觸過的未知世界,蘇聯人在一塊天然盆地內的幹穀中,動用重型鑽探機械設備,秘密進行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挖掘。

  這一工程耗時將近二十年,他們挖出的洞穴,垂直深度達到一萬三千米,是世界上最深的已知洞窟。因為涉及高度軍事機密,所以“地球望遠鏡”計劃始終都在絕對封閉的狀態下進行,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內幕。

  白熊契格涅夫精研爆破和地質鑽探,在“地球望遠鏡”的工程末期,他曾經參與其中,接觸到了許多相關機密。人類設計出了天文望遠鏡,可以用肉眼來窺探宇宙星空的秘密,但是人的眼睛卻不能穿透地麵,所以才將穿透地層的深淵,稱為“地球望遠鏡”,可以借助它來直接觀測地底物質。[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根據地下深度不同,物質組成也完全不同,並不是一磚到底的全是泥土岩石。概括而言,大致有三層區域,最外部稱為地殼,深處是地幔的中間層,地幔裏邊裹著地核。地幔與上下兩層不同物質的分界處,稱作不連續麵,外邊的被命名為“摩霍不連續麵”,深處的則是“古登堡不連續麵”。

  當年蘇聯人挖掘到地下一萬多米,取得了“摩霍不連續麵”下地幔的樣本,發現地底含有大量放射性物質,使造岩物質形同石蠟,它既不是岩石也不是沙土,可能裏邊含有微生物,才呈現出罕見的狗肝色斑痕,表麵上看起來猶如腐敗的人造革,與野人山洞窟裏常見的地質構造完全不同。白熊曾在蘇聯見過樣本,並且知道這種地下物質分界線具有全球性,然而隨著地表區域不同,摩霍界麵的深度也有變化。如果在是緬甸野人山,至少要深入地底萬米以下,才有可能出現這種特殊物質。

  玉飛燕仰起頭,在雨霧中看了看那條高懸的地縫,心中詫異之情不可名狀。此時山外風雨如驟,雷電交加,無法憑著閃電的光芒加以目測,隻看手表上的海拔讀數顯示,洞窟底部距離出口之間的垂直落差,大約有五六千英尺。而且裂穀的頂端,本身就位於野人山海拔較高的地方,減去山體的高度,到地麵也不可能超過三千英尺。這個深度當然絕對算不得淺了,但地層物質的變化,卻分明顯示眾人已經深入地下三萬多英尺。也就是說自身感覺到的深度,還不及實際深度的零頭。在這個深淵一般的裂穀內部,似乎一切邏輯和常識都已失去了意義,使人完全難以判斷究竟麵臨著什麽樣的狀況。[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玉飛燕心中茫然,她向其餘幾人,簡單說了說白熊發現的情況。可司馬灰等人文化程度有限,除了知道一千米大約是三千多英尺以外,又哪裏聽得懂“摩霍維奇不連續麵”和“地球望遠鏡”是何所指。可能用清濁不明的“混沌物質”來描述,他們倒還能夠理解一些。

  羅大舌頭說:“現在咱們已經踩到底了,還管它有多深做什麽?我真想不明白這種事有什麽好擔心的。從兩千米的高度掉下來是一死,從一萬好幾千米的高度掉下來,不也是一死?肯定都會落個粉身碎骨血濺四野的下場,反正摔成什麽模樣自己也看不見,所以根本不用過多考慮這個地底洞窟的深淺。”

  司馬灰想了想說:“應該還是有區別,從兩千米的地方摔下來,大不了慘叫一聲,還來不及難過就永遠健康了。可真要從上萬米的高處,呈自由落體式往下掉,你先是慘呼幾聲,然後掏出煙來點上一根,再拿起筆寫份遺囑,交代好後事,又回顧了一遍自己在熱帶叢林裏的戎馬生涯,可低頭一看,那還差一半才到底呢。”

  玉飛燕見他二人根本不明所以,便說:“不管是野人山內地質變異,還是自身的空間感產生了錯亂,都是後麵才要考慮的問題。事有輕重緩急之分,現在還是尋找失蹤的蚊式運輸機最為緊要。”她見地下沼澤茫茫無際,植被和黑暗阻礙了搜索,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找到目標,幾乎是金針入海,使人無從著手。以往在山裏尋墓掘藏的辦法全都用不上了,根本無計可施。

  司馬灰一路跟著探險隊進入深山,發現玉飛燕這夥盜墓者,也確實有些手段,不過他們的傳統經驗和技法,似乎在緬甸叢林裏並不適用。起先薑師爺決定走“象門”深穀中的路線,就犯了大忌。司馬灰在緬共遊擊隊這些年,除了殺人放火,對“叢林作戰、野外求生、救援搜索、辨別方向”等方麵的經驗,也可謂了如指掌。他告訴玉飛燕:“緬甸山區的地形非常複雜,要想確保安全,必須盡量做到——走高不走低,走大不走小,走縱不走橫、走林不走草。”[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如今探險隊處於野人山巨型裂穀的底部,想在此搜索蚊式特種運輸機,這四個禁忌至少犯了三處。一是鑽入洞窟裏,走得低了;二是受地形和環境限製,視野過於狹小;三這地底全是生滿茂密鋸齒草的沼澤,很容易受到鱷魚偷襲。可以說處境險惡到了極點。

  聽司馬灰提到沼澤裏潛伏的鱷魚,眾人不禁臉上變色,當年就在緬甸,有兩千多全副武裝的日軍誤入沼澤,由於傷兵太多,身上血腥氣息濃重,結果引來了大量鱷魚。還用不上半個鍾頭,兩千多人就全都活活喂了鱷魚。根據鱷魚的習性,它們發現獵物後,不會立刻展開攻擊,而是先要觀察一陣,可一旦其中一條當先撲上來,就會立刻引來更多的同類上前爭搶。那時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自然不用說了。
司馬灰又道:“目前也隻知道那架失蹤的運輸機,大致降落在了裂穀的南端,可這地底洞窟空曠幽深,憑咱們這幾條人槍,在沼澤裏冒著雨摸黑去找,要幾時才能尋到?”

  玉飛燕被司馬灰一番話,說得心中涼了半截,黯然道:“照你這麽說,咱們就沒有任何機會找到那架蚊式運輸機了?”

  司馬灰道:“越是處境惡劣,越是會有機遇送上門來。先前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進入沼澤之後,我倒是臨時想出一個法子,說不定管用。”

  英國殖民主義者統治了緬甸近百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緬甸同日本人作戰的英國軍隊,更是達到了規模空間的一百多萬。當然這其中大部分軍卒,都來自於英屬殖民地,雖說是為了大不列顛而戰,但好多人一輩子都沒踏上過英國本土半步,甚至說不清英國究竟在哪。

  在眾多英屬殖民地中,英國人最為看重幅員遼闊的印度,而緬甸又是印度的天然戰略屏障,當時被他們建立為印度的一個省。所以英國人對緬甸經營多年,使之一度成為了東南亞最富有的國家。這段時期的殖民統治,對緬甸影響極其深遠。至今在緬甸境內,許多公路、鐵道、機場都是英國人建造的,更有無數軍火散落各地,這其中甚至包括重炮、坦克、戰鬥機。

  司馬灰就算不熟悉英國的情況,但他參加了緬共人民軍這麽多年,對各種英國人製造的武器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其中的蚊式飛機就他沒少見過,以往跟隨部隊在深山密林裏行軍,有時遇到一些墜毀的蚊式轟炸機殘骸,還有當年投下來沒有爆炸的重型炸彈。緬共人民軍裏的士兵,見到蚊式的外殼,都會拆下來帶走,相對完整些的就可以拿到市上賣錢換物。因為這種飛機所使用的輕型膠合板,其原料全是一種名為巴爾沙的木材,相當於亞洲的泡桐。這種木料不撓不裂、易於加工、共振性好、不易變形和燃燒,很適合製作家具,或是修補房屋。如果看當地人家中有舊膠合板拚接成的簡易家具,不用問也能知道,原料肯定都是來自於從英國皇家空軍的“蚊子”。[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這些事情都是常識,最是普通不過,又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司馬灰得過金點傳授,懂得“相物”之理,那是他祖上起家的根本,當今世上除他以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有這套本事。至於什麽是“相物”?古代有給活人相麵的術士,以麵貌五官和氣色高低,來斷人吉凶禍福;又有“相地”的地師,也就是通過風水形勢的布局,來分辨山川地理;更有相貓、相牛、相馬等許多雜項,其實歸納起來,這些古法全都屬於“相物”一道。

  舊時所指的“相物”之道,顧名思義,“相”是指用眼睛去看,“物”的涵蓋可就廣了,天地之間,不管活的死的,全都是“物”,是物就必有其性,無不合著陰陽向背之理。古人曾如此解釋“相物 ”的原理:“天地本無為,輔萬物之性以成之,指陳萬物,看其幽微造化,辨時數吉凶,應如神察。”

  這話說得太深了,倘若講得淺顯些,不妨拿個比較直觀的例子來形容:“把一滴儲存在試管中的眼淚帶到試驗室裏,可以很輕易分析出它的化學成份,得知這滴淚水是由什麽分子所構成的。但這滴眼淚是由於什麽原因從人體內產生的?究竟是傷心還是喜悅?即使有再怎樣先進的科學手段,也完全無法分辨。這就是知其形,而不知其性。看得見摸得著的總是容易辨別,可無影無形的氣質卻難以判斷,隻有通過相物古法觀察解析,所謂——觀其形,知其性;知其性,才能盡知其理;盡知其理,終可得其道。”[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司馬灰雖然對這門家傳的本事領悟得不深,僅得了些皮毛在身,隻不過是剛到“觀其形,知其性”的淺顯程度。但當他置身地下沼澤之中,仔細辨別了附近的情況,不免看到眼裏,動在心裏。他知道製造蚊式特種運輸機的材質,還有另外一個特性——如果巴爾沙膠合板存放在潮濕無光的環境下,年代愈久,木性就會愈陰。如果蚊式運輸機落在這裂穀深處幾十年,即便是地下森林中沉埋千載的陰沉木,比之也有所不及。

  這沼澤裏的鋸齒草和蘆葦,也都暗合著造化變移之理。如果是在正常的環境下,同一叢蘆葦中,朝北的一麵茂盛密集,朝南的一麵略顯稀疏。然而野人山巨型裂穀中,常年被濃霧遮蓋,植被生長的規律不分南北。但那架失蹤二十幾年的蚊式運輸機,肯定是這片區域裏陰晦最重的所在,換句話說就是“陰極”,對著它的蘆葦必然會稍顯稀疏。如果仔細辨別,並不難找出蚊式運輸機的準確方位。

  如果不是司馬灰等人跟著緬共遊擊隊,在深山老林裏摸爬滾打了多年,又懂幾分相物的訣竅,也不可能掌握這些特殊經驗。司馬灰胸中有了對策,惟恐遲則生變,於是就要在前帶路而行,他告訴玉飛燕等人:“你們隻管跟著我走,今天必有結果。”並叮囑道:“在泥沼裏走動,應當排成縱隊前進,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不要超過一個手臂,並且要輕拔腿、穩落腳;務必要將槍械和背包、水壺等隨身物品,緊緊貼身收住,高過頭、寬過肩的東西一律扔掉,這樣在遇到跌倒或陷落的突發情況下,才能盡量確保身上攜帶的裝備不會遺失散落,也可避免撥動碰撞草叢的動靜太大引來鱷魚,有利於迅速行動。”[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司馬灰說完,立刻用獵刀削了一段枯樹枝,踏入泥濘當中探路,他尋著這片沼澤裏陰沉腐晦之氣最重的區域,一步步緩緩而行。其餘眾人緊隨其後,穿過一叢叢茂密的鋸齒草,黑茫茫地也不知行出多少裏數,就見荒草深處,赫然橫臥著一個龐然大物。

  借助探照燈的光束,細看其輪廓形狀,隱約是架蚊式特種運輸機的模樣,它在此一動不動地沉睡了二十幾年,機身已半陷泥沼,附近都是凹凸不平的蠟狀物質,幾無間隙可尋,並且從濕地表麵冒出許多石筍,結滿了苔垢般的膠質物,望之如同蠟燭油,緬甸人稱其為“水蠟燭”,其實是一種叫“鏡蛾”的飛螟巢穴。
眾人剛剛走到近處,就驚得無數飛蛾四散而出,在漫天雨霧中紛紛落在附近的蘆葦叢裏,有不少被雨水打濕的蛾子,見到黑暗中有光束晃動,便笨拙地向探照燈撲撞而來,蛾翼上有白斑,通透如鏡,都是潮濕腐化處滋生之物。“水蠟燭”是夜蛾身上的磷粉凝固而成,即便在漆黑的雨霧裏也會發出冷光,但在這種特殊環境中,很難在遠處看到,大概要在幾十米以內的距離才會發現。這架蚊式特種運輸機沉眠地下多年,巴爾沙木料即使是經過加工,在過度濕熱的地下,也極易腐朽,如今這周圍早已成了大量“鏡蛾”的聚集之處。

  司馬灰等人卻顧不上揮散撲到身上的夜蛾,冒著雨提燈照視,麵前的機身雖然蓋滿了青苔古藤,但用鴨嘴槊鏟開植被,就顯露出了運輸機緊閉的艙門,檢視各處特征,正是探險隊要找的那架“蚊式”。眾人到此,都止不住心頭一陣狂跳。

  玉飛燕伸手摸了摸冰冷濕滑的機身,看上麵也結滿的蛾巢,雖是意料之中,疑惑卻是更深:“真正的蚊式運輸機,確實落在這裂穀裏二十幾年了,難道黑蛇二號在濃霧中撞到的果真是個幽靈?”她急於想看到機艙裏的貨物是否完好,就催促羅大舌頭去撬開艙門。

  羅大海隻好把獵槍交給司馬灰,接過鴨嘴搠撬動艙門。隨著一陣低沉的鏽蝕摩擦聲,運輸機的艙門被他撬開了一條大縫,裏麵立刻鑽出一股刺鼻的黴味,探照燈的光束似乎被黑暗所吞噬,根本看不到機艙內的情形。[博看小說網-首發-www.bokon.net ]

  司馬灰眼看情況不明,便攔住羅大舌頭,讓他不要輕易入內,自己悄悄湊到近處,想盡量看清楚運輸機內部。他舉著探照燈,望內一張,就見機艙裏黑暗沉寂,遠處看不清楚,近處也不見有什麽異常狀況。他忽然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身前移動,可手裏的探照燈就如同熄滅了一般暗淡,跟本看不到麵前有些什麽。

  司馬灰心中隱隱覺得不妙,當即想要抽身退步,誰知忽然從機艙裏湧出一團黑蒙蒙的東西,他還來不及躲閃,身上卻似被鐵鉗牢牢掐住,隻覺奇寒透骨,胸中為之窒息,頓時連氣也喘不上來,而身體就像被一股巨力攝住,不由自主地被拖向機艙深處。他急忙抬手格擋,不料將手一推,所及之處卻是空蕩蕩一片虛無,隻有濃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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