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小濤鬼話(四) 作者 小僧

來源: dq007 2009-04-07 19:51:14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5938 bytes)
小濤鬼話(四)

出門開車的時候還心有餘悸,停車場裏空無一人,隻有一台台冷卻的車擺在那裏,象失去了生命的金屬屍體。已經午夜,衛薇薇早就打的自個兒回去了。衛薇薇現在公然搬到我家來住,自從被頭兒敲打了之後,我們在台上越發囂張起來。

這倒也省事,省得每天上班的時候我得在車上靜坐五分鍾讓她先上去。以前下班了要麽我在城裏鬼轉等她做節目,要麽她在什麽地方等我的小濤鬼話作完,反正兩人都不敢大搖大擺地待在台上,怕被人懷疑或者抓到口實。現在反正已經公開了,再瞞也沒有什麽意義,不如正大光明的來,還方便很多。至少我可以不用再聽衛薇薇抱怨說我的午夜節目太晚、一個人在城裏難以打發時間之類的嘮叨。兩個人心思都一樣,走一步看一步。這兩天台上的風聲漸漸平靜了些,果然不出我老人家所料,時間久了,大家也都鬧夠了,正所謂習慣成自然,

見怪也不怪。

回到家裏,衛薇薇已經睡了,直到看到她一直提心吊膽的我這才安下心來。

家裏多了個女人,整潔了許多。以前滿地的煙頭和空啤酒瓶,襪子從來找不到,地板上廚房裏油汙到處都是,空氣中充滿了煙和啤酒混著汗臭的味道。現在地板上空空如也,一塵不染,衣服襪子都洗得幹幹淨淨並整齊放在衣櫥裏,倒是從來隻有啤酒和可樂的冰箱裏多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隻是房間雖然整潔得近乎空曠,但並沒有因此而缺乏人氣,畢竟空氣中多了一個人的呼吸。有個說法道是女人是貓男人是狗,論據之一就是女人和貓都非常愛幹淨;而男人和狗則一個賽一個的齷蹉邋遢。

衛薇薇已經自己睡了,我輕輕地躺在她旁邊,看著象孩子般酣睡的她,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快得幾乎不可思議,快得我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現在我越來越對這個房子有種依戀的感覺,我知道,這是一個溫暖的地方,受到再大的壓力和不快,即使被仇紅嚇得心驚肉跳頭皮發麻,隻要想到家,想到這裏不再是隻有一張冰冷的床和一大堆垃圾,心裏的不快都會被衝淡許多。即便是那天在電梯裏遇到了怪事,但和衛薇薇在一起,很快就把這事拋在腦後。我開始懷疑以前那麽強烈的的恐懼感都到哪裏去了,也許,都是來自於孤獨吧?

前天和衛薇薇大吵一架,我一直在懷疑鄰桌同事怎麽會知道我又撞到怪事了的,而且還鬧到頭兒那裏去了。後來她主動交代,她實在是憋不住了,於是跟她一個舊日同窗好友聊起,而那個三八是新聞部的,結果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了這事兒。我一直被這事兒弄得鬱悶,平時根本想都不敢想,一聽就覺得心裏發怵。她倒好,還給別人說起,結果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我還被嘲笑得灰頭土臉的。不過很快就和好了,畢竟,遇到事情時人的確需要有人傾訴,尤其是心理承受能力脆弱點的女人。而我則是絕對不會跟她討論這些事的。

夜涼如水。衛薇薇翻了個身,我伸手摟住她,她似乎知道我回來了,喃喃咕噥了一句什麽,又在我的臂彎中沉沉睡去。我摟著她閉上眼睛,心裏想著趁現在不害怕了,想想這一陣子發生的怪事。

毫無疑問,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和那個神秘的仇紅有莫大的關係。要是說一切都是巧合的話我自己都不相信。而每次仇紅說的話都如預言一般在我身上靈驗,之後又在抽屜裏發現證據,這也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我慢慢回想仇紅的每一次電話。第一次仇紅打電話來說出我心裏的感受,那時候我還在為如何維持收聽率保證聽眾的數量而犯愁。仇紅暗示了我一條可行之道。剛好小奇遇到了古怪的事情,於是我和小奇去了醫院。結果遇到不可思議的可怖事情。我慢慢回想,衣架子,手術台上的血漬,尤其是那個屍牌!後來在抽屜裏出現了又莫名其妙消失了。雖然小奇也有他自己的理由,整個事情,基本上都是按照仇紅的建議去做的,結果果然大有收獲。這一切,當我現在心裏的恐懼消失以後再回頭細細分析,有一種跳進早已布置好的圈套的感覺。

但是,仇紅絕對沒有理由保證我可以按照她的話去做。那麽,如果我不去,她花那麽大力氣布置的圈套,豈不白費了?她有怎麽會知道我心裏的想法,而且說得一字不差?

也許,她也是我的同行,也麵臨或者曾經麵臨過和我同樣的困境。可她沒有理由知道我會按照她的話去做啊。

除非是非常非常了解我的人。

是小奇?我心裏打了個冷戰。不會不會,小奇這樣做跟他又有什麽好處?小奇這人一向愛占人小便宜,他花了那麽大的成本,甚至賠上單位的攝象機,又得到了什麽?雖然從理論上來說,小奇有機會布置好一切,但他沒有動機,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是他做的。再說,仇紅的聲音分明是個女人。就算是小奇的同夥,但想起那天小奇在醫院裏的驚叫和大汗,想起他哆嗦的嘴唇和顫抖得跟打擺子一樣的腳,那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的害怕。

那麽,又是誰?

第二次仇紅打電話隻說了抽屜裏有屍牌的事,我就給嚇得蒙頭鼠竄,結果什麽都沒有聽到。有價值的線索當然也就沒有了。

第三次,仇紅指出了可樂罐子在抽屜裏。她怎麽會知道那個可樂罐子的事?

我一直認為,那是個噩夢,我在車裏做的噩夢。但是,一覺醒來,卻發現真的有個可樂罐子在輪胎旁邊,和夢裏的一模一樣!那究竟是個夢嗎?那個從汽車底爬出來的人?是仇紅?衛薇薇說撞人是她騙我開玩笑的,但是,當時我的的確確聽見了“砰”的一聲悶響又怎麽解釋?

而後仇紅說的那個電梯的故事,我和衛薇薇後來的經曆簡直就是這個故事的翻版。我努力回想那天站在電梯口的女人的臉,卻怎麽也想不起到底長什麽樣子,也許當時我沒有仔細看?那麽,後來在到第二十九層時看到的黑影又是誰?

也是那個女人?

難道說,她,就是仇紅?

如果說上麵的一切問題都匪夷思儀無法解答,至少無法通過常理來推斷,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天,我看到的那個女人,就是那個仇紅,她不是人!我曾經偷偷查過熱線來電的號碼,每一次,仇紅打來電話的時候,都沒有顯示。

可是,就算她不是人,又要幹什麽?就算是鬼害人也得有個理由吧?

“HELLO,HELLO?”

“喂……你好。”又是個小丫頭片子。

“HELLO,你好。恭喜你,這位朋友,因為你是今天第一個打進我們熱線的聽眾,所以幸運地成為今天我們小濤鬼話欄目的幸運聽眾。可以得到金鼎公司的運動型太陽眼鏡一副。怎麽樣,有什麽感想要給大家說嗎?”

“恩,我想……其實本來我不是要打電話來中獎的,我是想說點自己的想法。”

“好的請講。”

“唔,我在想,那個仇紅姐姐,她講的事情,好可怕哦,而且我的同學都說那些是真的……”

“恩,”我心裏湧出一陣奇怪的感覺,難以名狀的感覺,於是我打了個哈哈,“哈,仇紅朋友,如果你聽到了的話是不是很自豪呢。現在已經有朋友喜歡聽你講的故事了——”

“我……覺得,”這個該死的小妞居然打斷我,“仇紅姐姐的故事最好聽。

我一直都聽小濤鬼話,但是,隻要沒有仇紅姐姐打電話來,我就覺得沒意思了。

而且,我的好多同學都是這樣覺得……”

“哦,看來仇紅小姐在這裏是找到知己了。恭喜仇紅小姐,隻是不知道她是否今晚會有空打電話進來。這位朋友你是要在收音機前等她嗎?”

“恩。”

“好的,”他媽的你慢慢去等吧!“現在讓我們來聽聽下一位聽眾的電話。

喂,你好。”

“喂,小濤你好。”

“你好!”我擺出最高昂地熱情,拿出最親切的聲音,“這位朋友有什麽好的故事能給大家分享嗎?”

“哦?那倒沒有,我隻是想說一下我的看法。我覺得剛才那位朋友說得非常對,簡直說到我心裏去了。我覺得我跟她的感覺一模一樣,實不相瞞,我一直都覺得那個仇紅小姐講的故事非常好非常吸引人,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上回她都沒有打電話進來……”

該死!又是個踢場子的,這不是在掃我麵子嗎?

接了一通熱線電話,我不得不把預備留給隻有出現播出事故時才應急用的音樂插上,好讓自己有時間思考一下該什麽收場。

今天真是撞他媽的的邪了!接連幾個電話打進來,不管是那幾個常打進電話的熟客還是新的聲音,居然都有同一個意思:期待仇紅!

這讓我很鬱悶。畢竟,我是這個欄目的主持人,我才應該是這個節目的主角,這個節目的靈魂,節目應該由我來導演,大家希望聽到的理所當然應該是我的故事。然而現在看來我這個位置,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這個叫仇紅的女人給搶走了。頭兒說過,對電台來說,聽眾是上帝,盡管當時我心裏不以為然,但現在想來實在很有道理。畢竟,我們做的一切無非是在做給聽眾們聽,誰更合聽眾們的口味,誰就是老大。甚至那天第一次送衛薇薇回家的時候,她就已經給我提到過好象這個仇紅比我更能講恐怖故事,但當時的我卻並沒有在意。如果一個專業人員,一個優秀的電台主持人都認為如此,那不能不說我自身肯定有問題。

我的心情實在是矛盾極了,一方麵我希望仇紅不要就此消身覓跡,可以讓我的節目繼續有亮點繼續保持這樣高昂的收聽率,我知道,單憑我自己,恐怕很難做到這一點。但另一方麵,我又極不願意看到仇紅搶走了我的地位。

音樂快結束了,熱線電話信號燈在密密麻麻閃個不停,讓我更加煩躁。怎麽辦?接?如果是仇紅呢?不接?不接肯定不行,節目時間不到。

怎麽辦?我看著麵前鏡子裏的我苦笑。

然而事實的不斷往前推移解決了這個問題,那天,仇紅始終沒有來。

自從上次節目之後,仇紅是越來越風光,風頭搶盡,絲毫不給我留一點麵子。

盡管說穿了她並沒有出現過幾次,而且還是不定期的,但所有聽小濤鬼話的人都對她感興趣,猜測她的真實身份,預測她下一次出現是什麽時候,期盼她會講什麽樣的事情,並對她以前的故事反複口頭傳誦流傳長遠。對於這,我的感覺很複雜。

有嫉妒的成分,也有羨慕和不服。但是,客觀公正心平氣和地說,她講故事的才能確實在我之上。我甚至開始懷疑,當初我的小濤鬼話這個節目的收聽率之所以很超過衛薇薇主持的音樂寶典,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仇紅的緣故。仇紅,這個名字竟然能有這麽大的魔力,吸引了那麽多人的耳朵?也許,我根本沒有超過衛薇薇,是在仇紅的帶領下才完成這一點的。那麽看來我的小濤鬼話應該該名叫仇紅鬼話才是。在這個欄目裏,我隻是個陪村,一個地位並不比一個普通聽眾高多少的穿針搭線的龍套角色,她才是真正的主角。對於小濤鬼話這個欄目來說,這應該是一個成功。但對於這個欄目的創始人和主持人我自己而言,無疑是個失敗。

我把這些告訴衛薇薇,她安慰我說相信我的實力。她說事情總會一天天好起來的,小濤鬼話是我的鬼話。我隻能苦笑相對。

我害怕,有一天所有的聽眾都是奔仇紅而來的,他們每個星期一四在收音機前麵守侯的是仇紅的出現,對我這個主持人則不屑一顧。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這個節目是我的!

不行,我要把我的小濤鬼話搶回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就象衛薇薇說的那樣,小濤

鬼話是我的!

但是,怎麽下手呢?

我想到了一個方法,找出仇紅!而找出仇紅,則可以一個老方法。

就是再去按照仇紅講的故事走一遍!就是那個雨衣鬼的故事!

我在心裏盤算著去省大三教走一遭的計劃。如果是按照仇紅的角度的故事,首先,得是一個晚上,我得把省大三教弄停電,把那些用功的書呆子們統統趕出來。然後我得一個人進去,找個地方藏好。再然後,我得等到有對情侶到來,尾隨他們,當那個男孩去撒尿的時候趁女孩不注意把男孩勒死,穿上雨衣——對了,還得是雨天……

荒唐荒唐!絕對不成立。

那麽,換個角度,按照當初我原創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的角度,首先還是弄個停電什麽的,這很容易。然後帶著女朋友去三教裏麵,當然女朋友正好由衛薇薇來,然後她帶著雨衣去上廁所,我在外麵等……

要是衛薇薇被害了呢?我開始設想,衛薇薇穿著雨衣,膽戰心驚地進廁所,我站在外麵一邊等一邊抽煙,而她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是衛薇薇了,也許就是那天在電梯口看見的神秘女人,然後呢?衛薇薇也變成鬼……

該死!

一道靈光忽然閃進我的腦海!我目瞪口呆!

我知道了!天啊,太可怕了。

我在心裏仔細盤算了一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有錯!我終於明白她講那個雨衣鬼的含義了。一定是這樣,她不是鬼,事實上整個事情都沒有鬼!她是個人!而且絕對是個心機深不見底的人,外表上絕對看不出來。不,不是一個人!他們還不止一個人,至少三個!如果這一切是個圈套,那我會拍案叫絕,即使被陷害的人是我。因為每一步棋都恰到好處,步步緊逼,每一個恐怖故事過後,我都會經曆預言般的再經曆一次,這一次也不例外。我明知道是火坑,也隻能往下跳。

我說如果,因為我情願自己錯了。我情願相信仇紅是來自冥冥的幽靈,甚至是來加害於我也無所謂。

因為這一切事實太可怕了,可怕到我自己實在不願意相信不願意接受。

夜闌人靜,衛薇薇挽著我的手,兩個人象一對情侶學生一樣漫步在省大的校園裏。一切都是那麽熟悉。蔥鬱大樹依舊,濕碎芳草依然。看著水泥乒乓球桌,永遠沒有籃網的籃球架,布滿灰塵的操場,爬滿常春藤的教學樓,依然是那麽熟悉,那麽親切,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在這裏念書的日子,又好像是昨天才離開一樣。一切都沒有變,除了我自己,很有點物是人非的感慨。

衛薇薇想必也和我一樣很有感觸,“如果我們當年認識,會不會也象現在這樣?挽著手在校園裏。”她把頭倚在我肩上問我。

“不知道。也許吧。”我歎了口氣。正好趕上暑假,學生都回家的回家打工的打工,校園裏空曠一片。選的真是時候,我暗暗想道,如果在節目一開始就講這個雨衣鬼的故事,那時候學校還沒有放假,自習室裏肯定是人滿為患。而現在自習室裏肯定沒有人,這

倒少了許多麻煩。

三教龐大的身軀象一頭怪獸一樣聳立在黑暗之中。因為放假,沒有一盞燈是開著的,甚至連大門也鎖上,更不要說自習室了。我帶著衛薇薇走到門口。

“來這裏幹嘛?”衛薇薇不解問道。

我沒有告訴衛薇薇來省大到底是幹什麽,隻是說來找點過去的回憶好有靈感或者素材繼續編故事。她二話不說就跟著來了,但我知道,她其實明白我們來這裏是做什麽的。因

為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那天回家看見衛薇薇已經睡著了,後來她說她並沒有聽我那期節目,但是,我知道她多半是聽了,或者即使沒有聽,也是並沒有必要再聽。我看著她歎了口氣:“我上期節目你真沒有聽嗎?”

“跟你說了沒有啊,幹嗎問這個?”她好奇地看著我。

我冷笑著搖搖頭,拿出鑰匙打開三教大門。

“咦?你怎麽會有這裏的鑰匙?”

“任何一個在省大待上兩年的人都知道,三教大門門鎖從來就是壞的,隻要一把大小差不多的鑰匙都開始打開,”我冷冷道,“從我在這裏讀書時就是如此。”

沒有路燈,回字型的走廊裏麵昏暗無比,一股一股的陰寒包圍著我們。

如果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一定會怕得要命。但是現在,我心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臂彎裏的衛薇薇也不能讓我產生一絲一毫的愛憐,我的心裏隻有第三種和前兩種同樣強烈的感覺。

沿著回字走廊慢慢地往前走,心裏的這種感覺越發強烈,想著家裏整潔的地板,想著衣櫥裏充滿肥皂和洗衣粉味的幹淨整齊的衣服,想著溫暖的床鋪,被單或者枕套上偶爾留下的發絲,甚至汽車裏充滿溫馨香水味的公仔玩具,我的心裏一種難受。

那是深深的失望和悲哀。因為我知道,一旦我這樣做了,我就要失去這一切了。家裏又會回到過去一樣的混亂肮髒,冰箱裏又會有數不完的啤酒,地板上又會是煙頭和空酒瓶,空氣中會又有那種混著汗臭的煙味。我不願意這樣,我絕不忍心回到那樣的日子裏。

但是,想著每一次經曆的怪事,想著每一次仇紅恐怖的電話之後我都要恐怖的親身經曆,想著自己每一次獨自走在暗處時的心跳和冷汗,算了,該結束了。不是我的東西,終究不是我的,一切都該了解了。就算這一次這樣算了,下一回還保不準會出現什麽樣更可怕的事情。我實在是受夠了。

上樓,走到了樓梯口的廁所旁,我頓住腳步,是這裏了吧。

“幹嘛?”衛薇薇問道,“你要上廁所?”

“不是我,是你。二樓是女廁所。”我冷笑道。裝得真他媽的象那麽回事。

“什麽?”

“算了,我也沒有心情再看下去。”我搖搖頭,輕輕地掙脫她挽著我的手,摸出一支煙點上,“這樣好了,講個故事。”我不理會衛薇薇眼神中的大惑不解和疑問,自顧自地開口說道:“是一個關於電台主持人的故事。”

“這個電台NJ主持一個恐怖靈異節目。他有一個競爭對手,主持一個音樂節目。這個音樂節目在那個電台是頭號熱門欄目,而那個恐怖靈異節目則排在第二。”

“然而,那個恐怖靈異節目越來越火,收聽率越來越高,大有後來居上之勢。那個音樂節目的主持人是個很高傲的人,她決定要阻止這樣的事發生。於是她想到了一個辦法。”

“恐怖節目有熱線電話,由聽眾來講鬼故事。於是每一次,那個音樂節目的主持人都打電話去,自稱是一個聽眾,甚至還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做仇紅。每一次,這個仇紅都講一個非常恐怖的故事。當然不能是那個音樂節目NJ本人,因為這兩個人是一個電台的同事,說話聲音不管再怎麽掩飾都一定會露出馬腳來。”

“然後,講完故事之後,怪事就發生了,每一次那個靈異節目NJ都要遇上恐怖邪門的事情,而且最為恐怖的是居然和那個仇紅電話裏的故事大致差不多。”

“這事情沒法解釋,於是那個靈異節目NJ隻好認為自己是遇鬼了,遇到了真正的鬼魂,理所當然,就是那個叫仇紅的女鬼。”

“其實,這一切都是她們布置好的圈套而已。那個音樂節目的NJ在現實中不斷接近那個靈異節目的NJ,然後不斷引導他掉進自己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裏。

因為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後她知道,其實這個靈異節目NJ是個很膽小的人,不斷的遇到這樣恐怖的事情,最後結果肯定是自動辭職,遠離這個恐怖的工作。這樣,電台老大的位置就會牢固地把握在音樂節目NJ的手中。”

我一口氣說完,抬頭看看衛薇薇,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聽不懂我在說什麽。我偏頭一笑:“好聽麽?這個故事。”

“你是在說……我?”衛薇薇往後退了一步。我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計劃被揭穿了嗎?還是在裝傻?不過,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實在是出神入化。

“你認為呢?”

“你以為這一切,都是我設計的,因為我嫉妒你把小濤鬼話帶到收聽率第一,全市第二的位置?”

我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踩滅:“你有更合理的解釋?”

“不要,馮小濤。這很無聊,”她搖搖頭,直視著我,“我不喜歡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他媽的!我一下子來氣了,都到這時候了還想瞞我?真當我是個?

“這他媽的當然一點都不好笑!即是要笑也隻有你笑得出來。不是你是誰?為什麽每次仇紅打電話都沒有來電顯示?除了你還有誰能抹掉台上的資料?為什麽仇紅一講電梯鬼的故事你就來我家?為什麽那個除了你之外誰都不知道的、我的那個噩夢裏的可樂罐子會自動出現在直播間的抽屜裏?還有第一回的屍牌,除了你還有誰有機會進直播間,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拿出來?從第一次在和小奇去醫院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在被誰牽著鼻子走,我是在一個圈套裏麵,一切都已經事先布置好了。”

“小奇?你是說那個電視台的馮小奇?”

“不錯!是馮小奇,那個追求了你很久的人,用起來倒正好是杆好槍!

還有那個仇紅!那天在電梯門口碰見的那個女人就是她!我一直在想,那個謠言為什麽會傳得那麽快?甚至連頭兒都知道了!是你們故意傳出去的!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那天我做噩夢之前,仇紅沒有打電話來預言?因為你們事先都不可能知道我會做噩夢!那個噩夢,隻有你一個人知道。現在我就敢肯定,這個廁所裏麵一定早就藏好了一個人!就是那天我在電梯口看到的那個女人!她一定已經穿好雨衣準備好了,你一進去,她就出來。如果我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不會被你們嚇瘋也得嚇傻!”我情緒激昂,直說得口沫橫飛。

衛薇薇定定地看著我,待我停頓下來,她冷冷地插口道:“好,說得很好!”她居然“啪啪”的鼓掌:“別的我不想多說,我問你,我是你什麽人?”

“女……”我一遲疑。

“什麽?”她大聲道。

“女、女朋友.”

“馮小濤,我不得不佩服你很有想象力,而且說得那麽有邏輯,那麽合情合理。你能言善辯,說得我無話可說。我沒辦法反駁,連我自己都快相信是這麽回事。但是,我要說,不是我,你錯了!但是,我卻沒有想到你是這麽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你以為我費了一大把心思,是為了和你搶收聽率?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

你還有臉說出口?你竟然會懷疑上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女朋友?你認為,我頂著台上的壓力台下的留言都是為了把你除掉?你以為我每天給你做飯洗衣服都是在處心積慮?好,算我瞎了眼睛,居然跟上你這麽個陰暗的人!好,就是我!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好,現在你就進這個廁所,把我布置好的仇紅抓出來罷!馮小濤,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們分手!”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抹著臉,那是淚嗎?背著窗外的月光,我看不見。

難道我錯了?聽見我們分手這四個字,我的心裏像是被皮鞭狠狠抽了四下一樣難受。衛薇薇說完就轉身,一路小跑而去。我聽見她的皮鞋在水泥地板上發出的急促“奪奪”聲,聽見樓下開門和關門的聲音,心裏空白一片。

難道……我錯了?

我轉身走進廁所,裏麵空無一人。

衛薇薇辭職了。辦公室裏人人都看我象看怪物一樣,頭兒找我談了一次,我什麽都不想說,我什麽都不在乎。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我知道,因為我的猜忌,因為我的多疑,我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在趁我不在家的時候,衛薇薇來拿走了她的所有東西。家裏越來越亂,又恢複到了以前的肮髒混亂的樣子。我也懶得去管,每天機械地上班,每次在節目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市上優秀新聞工作者評選下來,我和她都在其中,隻是,她的人已經不在了。我悲哀地看著手中的獎狀,將它撕成碎片,然後仰天長笑,笑得跟哭一樣難聽。但

是,再也沒有人會在身邊抱怨:“笑得真難聽。”

每天回到家裏,躺在床上抽煙,品味著空氣中床單上她留下的餘香,品味著自己心裏的痛苦。我無數次在衛薇薇家門口守候,象第一次一樣在車裏睡覺,奢望著有一天她能出現,我不斷地告訴自己,當有一天我在做夢的時候,一隻溫柔的手會將我從惡夢中搖醒,然後那個調皮的女子會帶著嘲諷的表情出現在我眼前。

然而,奇跡始終沒有出現。她搬走了。

正在辦公室裏打瞌睡,一個同事進來,扔給我一個包裹:“你的郵包。”

郵包?奇怪。我拆開,裏麵赫然是一盒錄像帶!我有預感,一定有事情發生。

郵包裏另有一封信,準確地說是一張便條:

“馮小濤,我是小奇。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你和衛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前兩天她來跟我說了一次。說實話,我並不怪你。事實上我覺得那並不是你的錯。任何人經曆了那些事之後,難免會疑神疑鬼的。尤其是,我看過這盒帶子。

你一定會很奇怪為什麽我一直沒有跟你聯係吧?告訴你,我是不敢。事實上,這也是這盒錄像帶的緣故。其實我一直都在聽你的小濤鬼話,這個欄目做到現在,已經非常流行了。聽眾並不隻局限於開初的學生妹妹,但很多成年人都不會打電話,因為怕覺得沒有麵子。現在,我其實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作為朋友,我不願意告訴你。你也許會不理解,但看過這盒錄像帶之後你就會明白一切了。需要說明的是,這盒錄像帶就是那一回我們在醫院的手術室裏找到的。這盒錄像帶的內容並不是我有心拍攝下來的,而是一個無心之失。我沒有把這盒錄像帶給任何人看過,包括衛薇薇,你自己看了之後再決定吧。”

我放下紙條,看著手中的錄像帶,黑黑的外殼,深褐色的磁帶,看上去並沒有和其它錄像帶有什麽。但是,按照小奇的意思,這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這盒錄像帶到底紀錄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甚至讓小奇都不敢跟我聯係?

鏡頭在搖晃。一切景物都在一片紅色基調裏搖搖欲墜。鏡頭隻能看到大約膝蓋高的地方。很明顯,這是小奇忘了關小攝影開關導致的。以前在新聞係念書時知道,電視台的新手攝像師經常犯一個很低級的錯誤,就是忘了關攝影機的攝影開關。這並沒有什麽好希奇的。

鏡頭裏的景象,是他提著攝像機走在省醫院裏。那應該是第一次他接到電話去醫院采訪時拍攝下來的吧?

鏡頭還在不斷搖晃中前進。繞過陰森的樹林,走上一條被白幟燈勉強照明的小徑。慢慢的,一扇門出現在眼前,一明一暗的門上布滿了灰塵和暗褐色的印子。一切都和那天我和小奇去的那間廢棄手術室一樣。我感到心裏的恐懼在被一絲絲抽出。

“呀——”門開了。小奇走進空空的走廊,發出“空空”的聲音。昏暗中隻有門外的忽明忽暗的白幟燈照明。鏡頭遠處,一片黑暗。我心裏開始發怵,盡管是錄像帶,但仿佛在鏡頭黑暗之中隱藏了無數可怖惡魔一樣。

“空、空、空……”小奇繼續往前走,伴隨著腳下發出的“空空”聲,一陣又一陣灰塵被激蕩起來。鏡頭不僅在晃動,還在顫動,那是小奇的手在發顫。那是,他在害怕。走廊兩旁有一道又一道的門,緊閉著的門。天知道裏麵會是什麽東西。

終於,小奇走到了最裏麵,雖然根本就已經不能看清楚,但我依然可以靠記憶幫忙,辨認出一道木門在麵前。我感到全身每一個毛孔每一條血管都在膨脹,鼻孔開始張大,呼吸急促起來。因為我知道,馬上我就要看到最可怕的東西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門被小奇推開了。

因為裏麵房間的窗戶沒有窗簾,外麵的白幟燈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房間裏反而比外麵走廊清楚了很多。房間裏的東西還是和小奇跟我描述的,或者第二次,我和小奇同去時親眼見到的東西差不多。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個大床,不,是個手術台,手術台的一邊有洗手池和幾個大櫃子,櫃子上有一些藥瓶藥罐,房間的另一側則空空如也。

小奇慢慢地轉身,這時候,鏡頭裏忽然出現了一雙人的腳!沒有穿鞋或者襪子,赤裸的腳!那絕不是小奇的腳!

那是一件白大褂的下端,出現了另一個人的一雙腳!屋裏還有一個人!

小奇好像沒有看見,又轉了回去,度開步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的,小奇說過,他以為那是一個衣架子!

忽然,小奇轉過身來,他發覺有點不對了!鏡頭裏又晃進來那雙腳,那雙腳還在緩緩向小奇走來,向鏡頭走來!

“啊——”一聲驚叫,小奇扔下攝像機轉身就跑!鏡頭裏頓時天翻地覆,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

終於平靜下來,攝像機被側扔在地上,於是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側過來的。我知道這一切都還沒有完!我下意識的歪著頭繼續看。

攝像機被扔在手術台的床腳旁邊。那雙腳還在不斷靠過來,走到攝像機跟前,又走開,走出鏡頭,又走回來,走進鏡頭裏,然後又走開,鏡頭裏反複出現那雙可怖的腳。他在幹什麽?

忽然,一滴暗色的液體滴了下來!我打了個冷戰,突然明白過來,他並不是衝攝像機來的,他是衝手術台來的!他在布置手術台!那液體就是我們第二次在手術台上看到的血!

“噠!”鏡頭一動。攝影機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一定是硌到那雙腳了!被發現了。我瞪大眼睛,不住的喘著粗氣。會看到什麽?我不敢想。

慢慢的,鏡頭開始移動,那是被那人用手舉了起來!鏡頭對著天花板不斷升高,升高,天花板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忽然,鏡頭不動了,似乎已經到了那個人的手的極限。

鏡頭開始慢慢地轉下來,似乎那個人在故意把鏡頭正過來,正過來對正自己的臉。

猛然間,一張臉出現在鏡頭中!我“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天啊,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到過那麽恐怖的一張臉!不,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見到如此

恐怖的臉!

鏡頭裏赫然出現的竟是我自己的臉!我自己的獰笑著的扭曲的臉!

鏡頭猛然下墜,“砰!”一片雪花,攝像機被摔在地上撞壞了。

我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

“……看到這張臉,我才明白過來。

那是我自己的臉。那是我自己!

各位聽眾,這裏是大地娛樂台,這裏是小濤鬼話節目,我是馮小濤。

我剛才講述得,並不是恐怖故事,而是真實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今天,我想,應該是小濤鬼話的最後一期節目。

小奇,你在聽我的節目嗎?我非常理解為什麽後來你不敢跟我聯係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才是仇紅。不錯,馮小濤就是仇紅,仇紅就是馮小濤。記得嗎?第一次仇紅打電話來道出我的困境,暗示我應該怎麽做。誰還能那麽了解我自己?誰還能保證我會怎麽做?隻有我自己。

薇薇,我知道你一定在收音機前麵。記得嗎?我問過你:‘除了你還有誰能抹掉台上的資料?誰都不知道的、我的那個噩夢裏的可樂罐子會自動出現在直播間的抽屜裏?還有第一回的屍牌,除了你還有誰有機會進直播間,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拿出來?’

我以為,隻有你能,卻忘了,還有我自己。

也許,我太想把節目辦好了,而我又是個膽小的人。於是在我在巨大的壓力下產生了幻覺,或者人格分裂。我的潛意識裏早就知道了解決問題的方法,於是,在我昏睡的時候,我開始行動。”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鑰匙聲音,是頭兒或者同事,他們一定察覺到不對了,要我趕快終止直播。事實上在做這期直播節目之前我就已經在傳播電源和控製儀器上作了手腳,在直播間外麵的監控室裏的所有控製設備都已經失靈,一切都在直播間內,在我的手中控製著。我得抓緊時間,把所有話說完,如果他們想到切斷總電源就來不及了。

“薇薇,我並不是想解釋。我隻是在陳述自己的看法,我並不敢奢求你原諒我,我也不敢奢求你會回到我身邊來。但是,我要說,對不起。親愛的,我愛你。

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我不敢麵對現實。記得嗎?我一直不和你討論遇到的那麽多怪事。因為我害怕,我逃避。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我早就愛上你了,但是我也一直在逃避,逃避你。

也許一切可怕的事情,包括這個仇紅,都是我心裏的魔鬼作祟吧。隻是,我不知道,她竟然會出現在現實中來。”

門外響起了激烈的撞門聲。我接著道:

“頭兒,我知道你們也在外麵聽著,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做會給台上帶來巨大的負麵影響。但是,你們不用費力氣了。在走進直播室之後,我就用了兩根粗鋼管將門從裏麵封死了。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一切都有個交待,把一切做個了結。即使從明天起下半輩子在精神病院裏度過,我也要這樣做。我傷害了太多,我的朋友,我的愛人,關心我的人們。這件事既然從我而起,那麽,也由我來結束吧。”

門外的撞門聲消失了,我歎了口氣,臉上有兩行熱熱的東西流了下來。

我抬起頭,看著麵前那麵衛薇薇提議裝得大鏡子。鏡子裏有一個臉色蒼白的人,在隻夠照到他消瘦臉龐的昏暗台燈下,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悲哀和絕望。

忽然間,在黑暗之中走出來一個人影,一個女人的影子。她慢慢地滑到了我得背後。我知道,她就是仇紅,她就是一切噩夢的根源。然而,她卻是從我心裏產生的。她,是我心底深處的魔鬼。

恍惚間,她似乎拿出一個電話,熱線電話?我打開接收頻道。

然後,我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再是聽從我的理智安排,我的嘴唇微微張開,舌頭輕輕地卷動,一個聲音從背後,也是從我的心底深處,沿著肺、氣管、咽喉,口腔,一直湧了出來。

“我是仇紅。”

(《小濤鬼話》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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