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項鏈——葡萄 end

來源: 畫眉深淺 2009-03-26 20:36:14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03228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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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的血聖獸大人

  不知不覺間,夏天真正地來了。
  聲嘶力竭的知了,無聲火熱地炙烤大地的太陽,但是人們沒有太大的感覺,隻有從空調房間或車裏走出來的一瞬間,熱浪將人緊緊擁抱,才能感覺到夏日的威力。
  金墨老實了一個月了,隨著期終考試結束,將進入漫長的,無所事事的暑假,也就意味著,血聖獸大人惹是生非的時候又來了。
  杜隨發現自己對工作的熱情也是大不如以前了,這麽一想,策劃一次暑期旅遊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孰料卻發覺金墨又重拾了當初沉迷的遊戲,開始玩起了大航海,並且力邀她一起玩。
  杜隨當年上學的時候玩過這遊戲的單機版,很熟悉光榮公司的思路,上手很快,很快就玩得有板有眼了,當然,也很自然地勝過了金墨。
  金墨很不服氣,十分不服氣,經過了好幾天的努力,終於發現自己勝不過杜隨的時候,生氣地一摔鼠標說:“這是假的,我們到真正的大航海時代去。”
  時空旅行!
  杜隨激動地看著他:夢想中的時空旅行啊!
  “想不到血聖獸大人還有掌控時空的能力,真是太佩服了。”連忙拍拍馬屁。
  金墨看了她一眼,有些訕訕:“空間魔法我很擅長,那個,時間……就不會了。”
  杜隨大為失望,瞥他一眼,不再搭理他了。
  眼高於頂的血聖獸大人對此自然耿耿於懷,不過,當時杜隨並不知道。
  第二天回家的時候,金墨不見了。
  杜隨隻當他去捕食去了,可是等到午夜,還不見蹤影,用千裏傳音找他也不回應,不由有點心焦。
  第二天,杜隨還是找不到他,終於決定了要找找他。
  找妖怪當然要從妖怪著手,杜隨打算問一下已經投誠的B市妖怪聯盟。
  杜隨並不知道他們的主要根據地在哪裏,但是,黑玉在哪裏,大家都是知道的。
  幸運的是,黑玉並沒有出去走穴,而是正在B市專心錄新專輯,杜隨急衝衝衝到黑玉簽的唱片公司錄音棚,遠遠就看到好多小女孩以及一些明顯已經不小的女人圍在外圍搖旗呐喊。
  杜隨費了好半天勁才得以分開眾人擠進去,卻被保安攔住。
  保安明顯已經被這些歌迷煩得心煩意亂,頭上青筋直跳,卻還得裝出笑臉,對杜隨說:“這位熱情的小姐,我們感謝您的支持,但是黑玉現在在錄音,不能受打擾。”
  “我不是他的歌迷,”杜隨冷冷說,“我是黑玉的親戚,你幫我通報一聲,他會見我的。”
  保安將信將疑,進去了一會兒,黑玉的經紀人出來了。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打扮得很運動,看了杜隨一眼,懷疑地說:“你說你是黑玉的親戚?我怎麽從來沒聽他說過。”
  天哪,見這隻公雞還要過五關斬六將,杜隨心裏的火越燒越旺,口氣就有點衝:“你不用管,你隻要告訴他我是杜隨就可以了。”
  經紀人似乎不大願意,但是杜隨的表情和語氣還是讓她進去了,過了一會兒,黑玉興衝衝跑了出來,說:“你怎麽來了?他們跟我說我還不相信呢。”
  結果這一幕被狗崽隊拍了下來,第二天B市大小報紙都登了這照片,成為大明星黑玉最新版緋聞,而且杜隨的身份也被挖了出來,很多雜誌還津津有味地評論說這是一場值得看好的戀愛。
  杜隨對黑玉說:“帶我去妖怪聯盟的總部。”
  黑玉有些驚訝:“有什麽事情嗎?”
  杜隨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瞞他:“金墨不知道哪裏去了。”
  黑玉更加驚訝了:“昨天下午他還召集本市所有的大妖怪來著。”
  杜隨立刻敏感地覺得有關係,追問說:“是什麽事情?”
  黑玉有點不好意思:“我道行太淺,沒被召去……”
  B市妖怪的聯盟總部居然離杜隨的辦公室並不遠,一棟三流寫字樓的底商當中,有一家賣雲南的過橋米線的小店,黑玉領著杜隨走了進去。
  黑玉大聲跟老板娘打招呼,說:“老板娘,我請你帶的雞縱菌來了沒?”
  杜隨很暈:這幫妖怪還學人來個暗號,是不是妖怪明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老板娘狐疑地看看杜隨,繼續一板一眼對暗號:“啊呀我不小心忘了,您要多少來著?”
  黑玉答曰:“三兩五錢。”
  還三兩五錢!當這裏是中藥鋪嗎?
  老板娘又看了杜隨一眼,說:“兩位跟我來拿吧。”
  他們跟著老板娘走進後廚,穿過去,進了個小房間,老板娘手裏拿著一根藤做的東西,對著牆壁敲了敲,牆上就漸漸顯出一扇門來。
  杜隨沉住氣,不露出任何驚訝表情來,以免被人小看。
  進了門,是一段昏昏暗暗的走廊,有不少門,門上沒有標牌,但形狀各異,有中國式的雕花木門,有古代波斯豪華風格的,有圓的拱門,有日式推拉紙門,有繪著花鳥蟲魚的門,甚至還有一扇柴扉。
  黑玉帶著杜隨在這扇柴扉前停下,敲了敲門。
  有個光頭的和尚來開了門。
  這和尚長得腦滿腸肥,黑不溜秋,眼睛骨碌碌轉,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看到杜隨,吃了一驚,跑了回去,屋裏本來有些聲音,一下子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一個“人”走了出來,正是杜隨很熟的那隻黃鼠狼首席聯絡官,滿臉堆笑地看著杜隨,大聲招呼:“金夫人,金夫人光臨此地,蓬蓽生輝,請,請進。”
  杜隨微微挺起胸膛,深呼吸了一下,率先跟著他進去了,黑玉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屋子裏有七個“人”,形狀各異,有剛才的和尚;也有一個穿長袍的白胡子老頭;一個麵目妖豔的少女;一個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眼睛卻異常銳利;一個西裝革履,挺著啤酒肚的老板形狀的人;一個一頭海藍色頭發,好像搖滾青年的帥哥;還有一個看似很文靜羞怯的女人。
  杜隨心裏其實是有些緊張的。她知道這滿屋除了自己都不是人,而且都是“吃人不眨眼”的主,實力也非自己這樣的三腳貓法師可比,他們這樣目光灼灼盯著她,隻怕心裏正在挑肥揀瘦,如果不是忌憚金墨,隻怕早就撲上來,自己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那個老板模樣的先笑眯眯開了口:“金夫人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杜隨想了想,決定單刀直入:“昨天外子找你們去說什麽了?”她本不願別人說她是金夫人,此刻為了個名正言順也為了震懾力,就厚顏直接說外子了。
  大家麵色都一變,相互看了一眼,無人應聲。
  杜隨厲聲說:“你們到底攛掇他去了哪裏?”
  那個妖豔少女有些沉不住氣,開口說:“金夫人,口氣怎麽這麽壞?你看不住老公,來找我們要什麽?”
  杜隨很想給這二奶臉的女妖怪一巴掌,但她自度以自己的功力,很難把這動作做得漂亮。
  白胡子老頭喝止說:“雉,不得對金夫人無禮!”那少女悻悻退下。
  杜隨明白了眼前的白胡子老頭就是頭目,便放緩聲音,說:“這位老人家貌似年高德勳,請告知外子去向。”頓了頓又說:“此前你們找到我,讓我在外子麵前說情,我憐你們修行不易,也盡力關說了,如今他不在,卻不要以為我就是任人搓圓捏扁的料。”
  白胡子猶豫的看了看大家說:“之前的事我們還沒感謝夫人。這次血聖獸大人召我們去,既然是背著夫人的,大約是不想讓夫人知道,但既然他沒有專門吩咐我們不許告訴夫人,我們就拚著讓大人責罰,告訴夫人以答謝夫人之前的恩情。”
  眾妖臉上都露出猶豫來,卻沒人阻止白胡子。
  於是白胡子老頭就把昨天的事情講述了一番。
  原來,昨天下午,B市的大妖怪們突然都聽到了血聖獸令他們前去的召喚,大妖怪們平時也算威風,此時嚇得六神無主,聚在一起一商量,硬著頭皮去了。
  血聖獸找他們前去,卻原來為了打聽一件事:這麽多年間,有沒有妖怪或修行者掌握控製時間的法術。
  妖怪們聽到這個都愣了一下,隻因時間法術是極為高深的法術,隻有近乎神或仙的力量才可能一窺門徑。
  後來,有人想起來了,傳聞峨嵋的第十七代始祖飛升前留下一顆妙心珠,似乎有這個功效,但是這珠子到底在哪,如何用法,就無人曉得了。
  “什麽!?”杜隨又驚又怒,“你們居然攛掇他去峨嵋盜寶!”
  自己千方百計,托了師父,才讓峨嵋咽下程龍程鳳那口惡氣,暫時看起來沒有意願傾巢而出來收服金墨,自己深心裏還一直憂心忡忡的,這幫妖怪居然挑唆他自己闖到峨嵋去,實在是居心叵測!

  英招

  杜隨深吸一口氣說:“我要去峨嵋。”然後注目看著這些妖怪們。
  妖怪們都微微色變。其中那個快嘴的老板狀的胖子首先說:“峨嵋的劍仙們可不好對付啊,最擅長捉妖。我們可不是對手。”
  在座的聽了這話都跟著點頭讚同。
  杜隨冷笑說:“沒敢勞動各位大駕,各位有什麽忠告良策,法寶工具讚助我一二即可。”
  聽了這話,妖怪們都鬆了口氣。
  那二奶臉的女妖怪搶先說:“你還是不要去了,血聖獸大人如此厲害,峨嵋全上也不是他對手,你又沒什麽本事,去了也是給他添亂。”
  杜隨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後麵文靜的女人這了扯了扯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又對杜隨羞怯地一笑,遞了個小盒子給杜隨:“這是尋蟲,你把要尋的人的貼身衣物給它們聞聞,它們就能找到。”
  杜隨接了過去,那女人又拿出一個布袋:“這是它們的飼料,一個月喂一次就夠了。”
  杜隨又接過飼料,心想:雖說比獵犬好用點,也算不得什麽好法寶……
  那個目光銳利的男人也拿出一麵鏡子,說:“這鏡子能讓你看到你想看的人在做什麽,不過一天隻能用一次,把指血滴三滴在上頭,默念你想看的人即可。”
  杜隨道謝,也納入手包中。
  這東西貌似略高級一些,但是用處那麽有限,限製卻那麽多,每次還要放我的血……這些妖怪不會是把垃圾法寶都扔給自己吧。
  接下來胖子把一顆綠色藥丸送給她,說是服下可以10日不饑不渴。
  果然是拿垃圾搪塞我。杜隨心想,嘴裏忍不住問了一句:“不會過期吧?”
  胖子一臉尷尬,旁邊的藍頭發帥哥哈哈大笑。
  胖子瞥了他一眼,說:“英招大人有什麽好東西要送給金夫人?”
  藍頭發帥哥笑道:“我沒什麽好東西,不過我願意陪金夫人跑一趟。”說著對杜隨說:“金夫人,請讓在下隨您同去,權充您的坐騎。”
  杜隨吃了一驚,這個妖怪倒也仗義,不知是否別有所圖。
  那藍頭發帥哥搖身一變,憑空出現了一隻駿馬一般的怪物,身形神駿,頭部卻還是原來的藍頭發帥哥的樣子,身上的毛像老虎一樣有著一道道斑紋,黑色底子泛著藍光,兩肋還有一對羽翼,樣子十分漂亮。
  杜隨傻了:“長翅膀的人馬?”
  馬身上的頭笑道:“我是英招。”
  杜隨想了半天,從她看過的山海經裏想到了:英招不是妖怪,在上古算是天神,為天帝巡遊四海傳訊的。
  不過這麽久遠,連天帝的體係都變了,他這天神的地位和通常說的神仙可大大不同,也就是算異界的神民吧。比普通的妖怪高級些,生來就有法力,不用苦苦修煉。
  杜隨學著古禮拱手說:“多謝仗義相助,他日必當厚報。”
  黃鼠狼給了杜隨一個像吹箭的小竹管子,“這是巴魂香。不管是人是仙是妖,都能迷暈過去。”
  杜隨接在手裏。強效迷藥嗎?想到黃鼠狼的保命本領,不由大皺其眉:不會是那個什麽做的吧?
  長得像黑魚的和尚在懷裏摸了半天,愁眉苦臉說:“和尚窮,實在沒什麽能借給您。”
  杜隨氣結:這和尚真夠小氣,不但沒東西給,還要申明是借的……
  最後是那個道骨仙風狀的老頭拿出一枚玉戒指:“此物危急時能將您傳送到別處,不過不一定傳到哪裏……一共能用三次,已經用了一次,還能用兩次。”
  別的妖怪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戒指,看來這個保命的法寶也算是個好東西了……
  英招說:“金夫人是否還要回家收拾一下?”這妖怪倒也顯出些紳士風度來了。杜隨看著他還挺順眼,遂和顏悅色說:“不用了,不知英招兄可需要做什麽準備?”
  英招哈哈大笑:“我所有家當都在我身上,既然如此,這就走罷。”
  杜隨摸摸手提包裏,有錢有卡有護照,耳朵上有七寶珠,隨身口袋裏還有幾張符,確實哪裏都可去得,便微笑點頭。
  英招走到她身邊,微微俯身,說:“上來吧。”
  騎馬杜大小姐是會的,但這馬既無馬鞍又無蹬子又無韁繩,倒叫人犯難,便笑道:“如此有勞英招兄,令我心中難安,不如我們先坐飛機到四川如何?”
  英招又大笑起來:“飛機太慢了,你上來吧。”他似乎明白了沒有馬鐙杜隨上不來,便跪下兩前腿。
  杜隨很是尷尬地爬了上去——真的是爬,姿勢極其不利落,杜隨心裏窩火透了:這下妖怪們都能看出自己的道行了!尤其是那個二奶臉的雉雞精,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杜隨想:找到金墨回來一定要想辦法讓金墨吃了她!
  不過她沒有多少精力想這些:沒有鞍子和韁繩的馬實在太難騎了,根本掌握不了平衡,而且屁股下麵硬邦邦的很是硌人。杜隨必須要全力以赴,才能應付得了。
  英招馱著杜隨,姿態優雅,四蹄輕踏,慢慢走出房間。
  黑玉突然追上來,大叫“等等”,衝到麵前,左摸右摸,最後摸出一遝子錢來,怔怔遞到杜隨麵前,說:“你帶錢了嗎?”
  杜隨笑納,接過錢放進包裏,朝眾妖怪揮揮手。
  英招突然騰空而起。正在揮手的杜隨差點掉下來,連忙抱住英招的腰,伏在他背上,心還嚇得撲通直跳。
  英招忍笑說:“抓好我,掉下去你就沒命了。”
  此時已經飛上高空,果然是天風颯颯,白雲一朵朵穿來穿去,杜隨偷看了下麵一眼,基本是隻能看到雲了,也不知現在是在平流層還是對流層。以前金墨帶她飛,似乎從來不飛那麽高。可能是因為金墨雖強大,終究是走獸,和這樣長翅膀天生會飛的也不能比。
  飛速太快,杜隨不敢造次,緊緊摟著英招的腰。
  雖然是馬身,頭和上半身終究是個帥哥,和金墨那樣美少年模樣的身體不同,這位帥哥有肌肉,成熟還頗為陽光,男人氣息比較重,杜隨緊摟著他,有點臉紅,決定找點話說,但是罡風強烈,幾乎開不了口。她躲在英招身後,好容易才喊出一句:“你為什麽要幫我?”聲音被風一吹,已經細不可聞。
  英招大約很習慣飛行時說話,聲音洪亮,完全不受影響,他偏著頭想了想,笑道:“大概因為你很像我上一個戀人。也不是長得很像,總覺得說不出來的哪裏很像。”
  杜隨愣了一下:“你上一個戀人?”
  英招說:“是啊,她也是人類。”
  “後來呢。”
  “後來啊,”英招的聲音似乎在回想,但腳下卻絲毫沒放慢,“後來她老了,死了,轉世去了,人類的壽命好短,隻有那麽幾十年……”
  杜隨心中一驚:“你找到她的轉世了嗎?”
  英招聲音懶洋洋的,聽不出悲傷:“找她的轉世幹嗎,那也不是她了。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會比我先死,反正喜歡上人類都是這樣。”
  杜隨默然無語。
  轉眼間就到了峨嵋,杜隨看看表,才過了七分鍾,這個飛行速度確實驚人,僅次於瞬移了吧。
  不過,很快杜隨就發現:到了峨嵋跟找到峨嵋派完全是兩碼事,要不峨嵋每年那麽多遊客,個個都能訪仙問道了。
  英招馱著她在山裏無人的地方穿行了一個多小時,似乎還遠沒有到。
  杜隨看到前麵有個小池塘,清可見底,自己屁股已經被硌得生疼,便對英招說:“咱們休息會吧。”

  峨嵋

  杜隨跳下“馬”,在池塘邊歇息,大腿根部硌得生疼,要維持良好的走路姿勢便有些困難了。
  英招倒是看不出累的模樣,人馬的外觀在陽光下很有震撼力,杜隨讚賞地看了半天,問:“你擅長射箭嗎?”
  英招驀然一僵,怔怔看著她,漂亮的眼睛裏有點震驚迷茫的模樣,好半天才低聲說:“不,我為什麽要射箭?”
  杜隨暗自奇怪,表麵卻笑道:“你這模樣若拿把弓就酷死了。”
  英招身形微顫,死死盯著她,過會兒低下頭,笑道:“我有一把弓。”然後岔開話題:“你不如拿鷹兄送你的小鏡子用用看。”
  杜隨點頭微笑:“我正有此打算。”又道:“原來那是隻鷹啊,我說目光銳利至斯。”
  英招露齒而笑,頗為陽光:“你們人類啊,總是對妖怪們的原型好奇,我這樣的不大在乎,一般妖怪對此還是很忌諱的。”
  杜隨點點頭。不再多說,拿出了那把小鏡子,猶豫了一下,狠狠心,咬破中指,滴了三滴血在上麵,默念金墨。
  鏡麵轉成黑色,隱隱約約有人盤膝而坐,仔細一看,正是金墨,似乎在一個很黑暗的地方,畫麵幾乎一閃而逝,就回歸本來普通鏡子的模樣。
  杜隨惘然,暗罵這法寶質量不過關。
  英招卻驚訝地“咦”了一聲。
  杜隨抬頭看他,英招解釋說:“這鏡子本來可以看得很清楚,如今卻隻看到匆匆一瞥,估計是遇到了厲害的禁製,看血聖獸大人的模樣,是被困住了。可這究竟是什麽,能夠困住血聖獸,實在令人詫異……”
  杜隨驚疑不定:“峨嵋這麽厲害?”
  英招搖頭,麵色疑惑。
  杜隨皺起眉頭,她原本的擔憂是怕金墨大鬧峨嵋,看這鏡子裏的情形,金墨竟似輕易被鎮壓了,若說峨嵋如此厲害,她也不信。
  如今之計,還是先去峨嵋,見機行事。
  她起身,見英招正看著她,便微笑說:“咱們還是先去峨嵋好了。”
  英招見她神態自若,不驚不懼,不由點了點頭。
  英招原本是來過峨嵋的,他本是神民,不是妖怪,所以名門正派對他也是很客氣的,但他的性格不喜與這些大派打交道,來得不多,加之他又去過很多很多地方,所以去峨嵋的捷徑便至於不記得了。
  再一次負起杜隨,他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被他尋到了峨嵋的山門。
  峨嵋的山門也是有禁製的,是路邊一塊刻了字的石頭。名山大川,本自古多文人題字,這樣的石頭並不少見,乍一看也是尋常。
  石頭上寫著兩句很平常的詩:“雲深山徑濕,溪白林葉紅”。
  英招伸手印在那個白字上,笑著對杜隨說:“峨嵋的規矩是本門弟子回來按‘雲’字,好友按‘山’字,普通道友按‘白’字,敵人按‘紅’。”
  杜隨第一次聽說,很是驚訝,她自己其實也算半個峨嵋門下了,但卻從沒聽說過此事,不禁有點不爽,暗罵老乞丐不夠意思。
  過得一會兒,突然聽到仙樂陣陣,麵前突然出現一條小石徑,隨即一個古裝打扮,穿著淺碧色絲羅般長裙,衣裾飄飄,頭上梳著貌似叫做雙環髻的東西的美女飄然而至,當真是環佩叮咚,瑤璫生輝,再看這張臉,櫻唇一點,貝齒如編,明眸若星,眉似柳葉。
  杜大小姐第一次在一個同類麵前自慚形穢。
  原來這樣,才稱得上美女啊。
  大美女身邊還跟了兩個小道童,果然有仙家氣派。
  杜隨和英招還沒開口,大美女就微微一笑,輕啟丹唇,對著英招微微欠身說:“英招道友多年未見了。”
  英招爽然一笑:“秦道友,有三百多年沒見了,一向可好。”
  這個姓秦的大美女笑而不答,反問道:“不知道友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英招指著杜隨說:“我是陪這位……杜小姐來的。”他很聰明地沒說金夫人。
  姓秦的美女看著杜隨露出驚喜的神色:“原來是杜師妹,怎麽來了?”
  杜隨怎麽都覺得有些假,想想決定按兵不動,也笑道:“最近工作不忙,想念師父他老人家,所以來看看。”
  美女“哦”了一聲:“師叔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妹既然來了,就到山上盤衡幾日再走罷。”
  杜隨見她絕口不提金墨的事情,心裏暗暗警惕,表麵上卻笑著點頭說:“正合我意。”
  英招見她們言笑甚歡,微微笑了笑,說:“如此我先走了。”轉身對杜隨柔聲說:“杜小姐,安全將你送到,英招告退了。”
  杜隨對這隻英招很有好感,朝他微笑說:“大恩改日必當重酬。”
  英招揮了揮手,扇動翅膀,不久消失在天際。
  大美女上前挽著杜隨說:“愚姐還不曾自我介紹,我姓秦,單名一個蘅字。”
  杜隨便大大方方叫:“秦師姐。”
  秦蘅說:“上個月師叔回來一次,還曾提到師妹的事情,說算出師妹不久會來。”
  杜隨甚怒,嘴上卻裝著撒嬌說:“那師父他還不等我。”
  秦蘅笑道:“來日方長,杜師妹急什麽?”
  杜隨心裏暗暗一凜:什麽叫來日方長,難道他們想把自己軟禁在山上?
  秦蘅攜杜隨一路走上去,指點給她看沿路風光,奇花異獸,都是杜隨聞所未聞。杜隨暗自點頭,果然比普通景點強些,若是辦個峨嵋派一日遊,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轉眼間到了一個懸崖前,已是沒路了,杜隨停下腳步,暗想她肯定要祭出飛劍了。
  不料秦蘅將手中花籃往空中一擲,伸手往杜隨肋下一托,兩人便一齊站到了花籃上,那兩個始終一言不發的小道童也跟著躍了上來。
  那花籃地方居然還很寬敞。
  四人站在花籃上緩緩升上半空,果然是有點仙家風範。
  杜隨心裏忍不住有點羨慕,自己雖然也騎過血聖獸,剛剛還騎了英招,也算風光過了,到底不如人家隨手扔個花籃來得風姿卓約啊。
  升到懸崖上,秦蘅收了花籃,與杜隨一起穩穩落在地上,杜隨極目望去,隻見麵前一片亭台樓閣,隱在白雲之中,實非人間所能見的景象,一時瞠目結舌,愣在那裏。
  秦蘅笑著拉著杜隨的手走進山門,沿路有些灑掃的道童仆役,杜隨問:“這些都是峨嵋弟子麽?”
  秦蘅愣了一下,笑著搖頭道:“不是,這些是執事,不是本門弟子,本門的後輩也要專心修煉,何來時間做這些雜役?”
  杜隨詫異:“難道這些是凡人?”
  秦蘅搖頭:“凡人不可近此間,這些都是道行低微,性情溫和的異類,被我們收來的,抑或是我們自己用法術變化出來的。”說著朝一個掃地的道人揮了揮袖子,道人變作一截枯木,應聲倒地。
  秦蘅又朝身後兩個道童說:“你們也變個原型叫杜……杜師姑瞧瞧。”這些雜役對峨嵋門人一向尊稱真人,但杜隨不是出家人,也不算峨嵋弟子,這稱呼就有些犯難。
  妖怪們都是不大願意露出原型的,於修行有損,便神色遲疑。
  杜隨不忍,連忙對秦蘅說:“不必麻煩了。”
  秦蘅臉色微變,袖子一揮,一道光芒過去,兩個道童慘呼一聲,變成了一隻兔子,一隻鬆鼠。
  杜隨看那鬆鼠用烏溜溜的小黑眼睛看著自己,極是可憐,忍不住說:“師姐,這會損他們修行……”說著把鬆鼠抱了起來。
  秦蘅笑道:“不礙事,一會他們就自己變回來了,你放著罷。”
  杜隨心裏不悅,但也知道這時不是發作的時機。
  兩人進了大殿,秦蘅還是絕口不提金墨,杜隨忍不住說:“師伯師叔們都不在嗎?”
  秦蘅便跟她解釋,門中現有掌門無心道人和一個師叔趙清還,一個師姑李真衣,秦蘅正是掌門無心道人的大弟子,她還有兩個師弟,一個師妹,這其中就有程龍程鳳兄妹倆;趙清還長年不在,傳說隻有一個徒弟,也不知何在;李真衣住在旁邊山峰的小道觀裏,有兩個弟子,都是道姑。
  再就是杜隨那個乞丐師父,是秦蘅的二師叔,也是長年四處雲遊,除了杜隨之外,有個傳衣缽的徒弟。
  杜隨第一次聽說乞丐道人還有個徒弟,不由暗自神傷:這個師父實在並不把自己當作自己人。
  秦蘅又接著說,如今師父閉關,師弟師妹中程龍程鳳上次下山受了重創,目前也閉關修煉,另一個師弟下山曆練,這主峰上隻有自己一個主事,李清還師徒是久已行蹤難覓,乞丐道人也一樣,然後又說明日帶杜隨去旁邊山峰拜見師姑和那兩個師姐。
  杜隨心中更加疑惑,照這種戰鬥力根本不應該是金墨敵手,而且看峨嵋也不像有外敵來侵犯的樣子,難道金墨根本就沒來這裏?
  那金墨又被困在哪裏了呢?
  秦蘅又拿出一個盒子,一臉親切對杜隨說:“師叔上個月回來跟我說,杜師妹你這十年來進境緩慢,耽於俗事,命我將這個轉交給你,並代授你馭劍術。”
  杜隨打開木匣一看,一柄紫色短劍,長約二尺多,劍鞘華美,鑲了珍珠和紫玉,是鯊皮所製。杜隨拿到手裏,那劍仿佛有生命一般,隨著她的脈搏微微顫動。杜隨心情激蕩,緩緩抽出劍,果然是色如秋水,光可鑒人。
  “馭劍術……可是我並不會峨嵋心法啊……”
  秦蘅笑道:“天下門派萬千,不一定道家心法才能馭劍,馭劍術其實是共通的。”


《七寶項鏈》葡萄 ˇ修行ˇ 

杜隨拿著那把劍,愛不釋手,原本對乞丐道人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秦蘅在一邊微笑說:“這可是一把好劍,原本是海外一位散仙所有,也不知師叔從哪裏得來。”
  杜隨仔細翻看,才發現劍鞘上鐫了兩個小字“紫綃”。嗯,果然紫郢不會那麽容易落到我手裏。
  秦蘅又說:“這紫綃劍是一位女散仙采海中奇金所煉,金水雙屬性。”
  說著又遞給杜隨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杜隨一翻,認出了乞丐道人的字跡,上麵正是記的馭劍術。
  秦蘅把杜隨引至後麵一間靜室,笑道:“師妹就在此處住下吧。望師妹傾心修煉,修行精進。”
  杜隨看這間靜室俱是古代的裝飾,雕花木床,一張明幾,書案上有筆洗筆架,地上有蒲團,屋子一角有煉丹的爐鼎。床上懸著純白鮫紗的帳幔,幹淨清雅。便點頭微笑說:“有勞師姐費心。”
  看峨嵋這架勢,是要長留自己了,不知道算不算軟禁。
  秦蘅看著她欲言又止,終於猶豫說:“師妹,好好修行,咱們女兒家若是容貌生得好些,要想保全自己,便要努力變強些……師妹這次惹上的確實厲害,但我峨嵋也不懼他,師妹隻管在這裏住下,那孽畜若敢欺上門來,同門都不會坐視的……再怎樣,這裏還有祖師爺留下的禁製陣法呢。”
  杜隨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孽畜指的是金墨,看來這位師姐是以為金墨好色,強占了自己。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這樣,外人如此看原也沒錯。
  但是從這秦蘅口中聽來,竟似絲毫不知金墨失蹤的事情,難道金墨根本沒來峨嵋?還是她要騙自己?
  又或者,杜隨心裏想到一個可能性,由不住脊背發涼:那些妖怪在騙自己。
  金墨要找控製時間的東西,是妖怪們說的;金墨要來峨嵋,也是妖怪們說的;看見金墨的法寶,也是妖怪給的……莫非這一切都是個陰謀?
  那金墨現在又究竟在哪裏?他們有什麽本事,能製住血聖獸呢?
  杜隨心中一時心緒煩擾,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相信,不管是眼前的美女師姐,還是那些妖怪,甚至包括自己那個乞丐師父,沒有誰是可以信賴的,到底欺騙自己,算計自己的是誰?
  
  秦蘅又交待了一些事情,走了。
  杜隨獨自留在房中,心中煩悶,突然從普通人的世界卷入妖怪和劍仙們的糾紛裏,詭譎不下於商場,舉目四顧,竟隻有金墨是可以信賴的,可如此強大的存在如今行蹤全無,真是叫人不惶惑也難。
  既然不知道金墨真正的下落,不知道該相信誰,不知道該怎麽辦,那麽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盡可能讓自己變強,一有機會,伺機而動。
  在這個世界,實力是說話的唯一資本,在這個機會到來之前,要盡其所能,能變得多強,就變得多強。
  杜隨有生以來,第一次決定要刻苦修煉。
  不再是什麽符,詛咒,占卜,通靈這些小打小鬧的東西。
  而是在絕境裏可以不再覺得無能為力的真正的實力。
  難道自己就真的會比程龍程鳳,秦蘅這些人差嗎?
  
  杜隨翻開那本馭劍術,裏麵是小楷的毛筆字,不由暗暗慶幸自己看得懂繁體字。
  書很薄,除了字就是字,全無圖表可循,讓杜隨很鬱悶,恨不得叫乞丐道人重新去做個t。
  “……撥天地之穢氣,引日月之精華,氣隨意走,神循氣來……似乎是老生常談啊……”而且文采還差勁得很。
  不過仔細看,說得大都倒還中肯在理。杜隨底子本就醇厚,被金墨擴容之後,實際上神與氣的積累已經相當深厚,隻是一直缺乏一個有效的使用途徑。
  馭劍術說到底就是牽引自己的神識來控製飛劍。
  那麽需要兩個條件,一是有充足的精氣神,二是有一把有靈的仙劍。
  如今兩者兼備,神完氣足,劍也是好劍。練起來自然很快了。
  本來難都難在內識神氣的修煉上,所以各派都對心法寶貝得很。包括峨嵋的心法輕易也不肯傳給她這個外人。
  可是杜隨如今所修煉的實在不在峨嵋秘傳心法之下。
  自從金墨跟她有了肌膚之親之後,她就沒再修練過,二十多年來,到此時才重新有強烈的修煉的意圖,第一次真心地自己努力修煉。
  果然效果不同,一股溫熱從頭頂百匯穴下來,循環三十六周天,歸於氣海,練完之後不但自覺身體輕盈,心中寧和,動作也敏捷了許多,如果早點練,那天也不用爬上英招背上,被二流小妖怪嘲笑了。
  
  不過三五天時間,杜隨馭劍已經很熟練了。
  腳踩在一道狹窄的劍刃上,總覺得有點像耍雜技賣藝的,況且那麽窄飛得還快,還不如女巫騎掃帚的安全感和舒適度。
  不過速度真是倏忽如電啊。
  攜一道紫色電光,瞬間回繞秀水名川,山風鼓蕩,嵐霧相隨,速度感帶來的胸中豪情遠勝過飆車。
  杜隨收劍光止住,站到山峰上,額頭微微見汗,但是心裏很痛快。
  秦蘅從身後走了出來,讚賞道:“師妹稟賦真高,進境真是一日千裏。”
  杜隨側過臉含笑看她,卻分不出她究竟是真心讚美還是別有用心。
  
  杜隨脫離了現代社會的生活就這樣單調地延續著,每天修行三到四個時辰,然後拿出那麵小鏡子,繼續虐待自己的手指。
  不過,隨著她修行精進,每次鏡子上圖像出現得都比以前時間長了,雖然依舊黑暗,但是清晰了不少,連金墨臉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可惜仍舊不知道他的方位。
  杜隨也曾嚐試過那尋人的小蟲,把金墨穿過的一件T恤給蟲子聞了一下,小蟲們都飛了出去,可至今一直都沒回來,,不知道是因為路途遙遠還是都遇難了。
  杜隨隻好繼續每天看鏡子,關注金墨的狀態,順便聊慰相思。
  今天情形卻不一樣。一開始金墨還是閉目盤坐,後來居然睜開了眼睛。
  一雙久違的黑玉般的眼眸。
  杜隨心中狂跳。
  多少天了?如今看到才知道什麽叫恍若隔世,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想不到自己還真是掛念這廝。
  眼睛似乎能看到鏡外,能看到她,一眼不眨地望著她。裏麵神色很平靜,不像有危險,也不像受了傷。
  “金墨,金墨,你可還好嗎?”急促地低聲問著。
  不過這鏡子當然沒有傳音的作用,金墨隻是繼續靜靜看著,好像在想什麽。
  然後鏡麵一閃,圖像消失了。
  杜隨大急,又要等明天了!可卻也無奈。
  
  定不下心來修煉,杜隨決定去山上轉轉,她總覺得金墨就在峨嵋,說不定能找到什麽線索。
  如果真的在的話,倒不妨把峨嵋掘地三尺,每寸土都翻一遍。
  
  收下劍光,杜隨降到一片林子裏,她也沒什麽想法,隻好隨便走走找找看。
  仙山福地,風光自是不同凡俗的,不過杜隨也不認得什麽仙草仙果,實際上就算是普通的花草她也認得不多,所以,僅僅是用審美的眼光欣賞了幾眼,繼續往前走。
  前麵有個小潭,杜隨愣了一下,覺得有點眼熟,難道是那天同英招歇息過的那個嗎?
  一不小心,走出了峨眉仙山的範圍,回到俗世的峨嵋了?
  再細細一看,似乎要大一點,深一點,那個潭上也沒有睡蓮……
  睡蓮?
  杜隨心中似乎被觸動了久遠的模糊的記憶……
  突然,一個黑呼呼的影子迅疾如風,朝她撲了過來。
  





《七寶項鏈》葡萄 ˇ從北極回來的師兄ˇ 

小小的黑色身影箭一般飛撲向杜隨懷裏。杜隨直覺反應就想躲開,卻來不及,鼻子裏聞到一股極淡的清香。
  一個三四歲小孩大小的身體就這麽鑽進她懷裏,杜隨反手一抱,觸手凝滑如脂,卻涼涼的,舉到麵前一看,確實麵熟得很:精巧漂亮的小臉,仿佛用花瓣製成;一對薄如蟬翼,蜻蜓般的翅膀。不是一年前的埃及睡蓮的小花妖嗎?
  杜隨又驚又喜,說:“你怎麽來這裏了?”
  這隻花妖向來有點冷傲,突然看到好久不見的杜隨,一時激動,就撲了過來,現在被杜隨抱在懷裏,離得這麽近,臉就可疑地紅了起來。
  杜隨扯扯它的小翅膀,親昵地說:“快說呀。”
  翅膀扯起來感覺好脆弱,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扯碎一樣,杜隨不敢用力。
  花妖撲騰了幾下翅膀,終於從杜隨手裏搶了回來,收起在身側。這才說:“上次你讓我找個僻靜地方修煉,我就找到這裏來了。”
  “噢。”杜隨嘴裏應著,眼睛還盯著人家的翅膀。上次是夜裏不覺得怎樣,現在一看,這翅膀不但是透明的,在陽光下還能閃爍七彩光芒,真是美麗不可方物。
  花妖又問杜隨怎麽來到這裏,杜隨想了想,覺得要把金墨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太麻煩了,便簡略地說:“我有個朋友不見了,我要找他,這裏算是我的半個師門,我暫時在這裏修行。”
  花妖露出羨慕和欣喜的神色:“你在這裏修行啊,我聽這座山林裏的同伴們說,峨嵋的劍仙們會挑選一些資質好的異類做執事,能侍奉劍仙會得到有利修行的指點和機緣,最後很容易得成正道。”
  它渴望地看著杜隨,說:“我能當你的執事嗎?”
  杜隨看著它:“做我的執事? 那可是伺候人的活啊。”
  花妖說:“沒關係,上次按照約定,我就該侍奉你了。”
  杜隨想了想,峨嵋的門人確實都有執事,自己在這裏,也沒洗衣機,每天要秦蘅的鬆鼠道童來送茶飯,確實不方便,就點點頭同意了。
  花妖見她同意了,很是欣喜,從她懷中掙脫,跳到地上,身上的翅膀慢慢消失,身形也變得大了,慢慢化成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年的模樣。
  沒有穿道袍,反而穿了牛仔褲,耳朵上還打了耳洞,掛了一對荷花花瓣形狀的耳飾。
  好臭美的家夥,不過,還真挺養眼的。
  不過,放這麽個家夥在我身邊,等金墨回來,不鬧翻天才怪。
  杜隨皺眉說:“我是女人,你變個美少年,存心壞我名聲,還是變成女孩子吧,反正你也沒性別。”
  花妖很不爽地斜了杜隨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變成了一個中性化的美女,還是那條牛仔褲,那雙耳環,那張臉,隻不過本來就不大明顯的喉結消失了,胸部難以察覺地隆起了一點,腰肢更加細了一點。
  “真不敬業。”杜隨嘀咕著牽起它的手,“走吧,小蓮。”
  “誰叫小蓮?”雖然做了人家的奴仆,小花妖還是脾氣火爆。
  “咦?”杜隨瞥它一眼說:“你本來就是睡蓮啊,不叫你小蓮,難道叫你小荷花?不好吧,聽起來像窯子裏姑娘的名字,還是紅不起來的那種……”
  花妖氣得渾身發抖,杜隨連忙拍拍它,賠笑說:“開個玩笑,哈哈。”
  
  不過一同回去之後,花妖還是很能幹的,幫杜隨洗衣服,端茶送水弄吃的,十分得用。
  杜隨繼續專心修煉,每天看小鏡子。
  金墨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睜著眼睛,有時候閉著眼睛,但姿勢總是盤膝坐著,似乎無法動彈。杜隨能看到的範圍也漸漸大了,隱約可以看出是一個山洞。
  山洞……果然還是在峨眉山裏吧。
  於是杜隨修行之餘,便總是更加積極地在峨眉山裏閑逛,以期能夠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過了個把月,有一天杜隨修行完那隻鬆鼠所化的道童又來了,說是二師兄回山了,請杜隨去相見。
  杜隨歎了口氣,其實她對這些同門殊無好感,不過既然在這裏修行,必要的應酬還是應該的,隻好去了。
  杜隨不愛穿道袍,這裏穿套裝也不大合適舒服,她來的時候並沒有帶衣服,上山後秦蘅把自己的衣服給了她幾件,但是杜隨覺得古裝一來太麻煩,二來也有點怪。好在收了花妖過來之後,那家夥閑著沒事給她做了幾件衣服,料子據說是從山裏找來的植物纖維和花瓣所做的,觸手輕柔細膩,還隱隱有些香氣,很是喜人。不過樣子就很一般了,款式很簡單,基本上都跟瑜伽服差不多。
  沒辦法,花妖雖然自幼在美麗的環境成長,潛移默化的審美觀是不錯的,畢竟沒學過服裝設計啊。
  好在簡單的款式穿起來倒是舒服自然,杜隨很喜歡。
  杜隨換了一件靛藍色長褲和淺紫色上衣,便祭起她的飛劍,剛剛站了上去,突然後麵一沉,回頭一看,鬆鼠也跳了上來。
  杜隨有點慌張:“哎呀,我沒有帶過人的,你還是自己過去吧。”
  鬆鼠裂開嘴笑了,露出兩個雪白的大板牙:“師姑,我走得慢,您就帶上我吧,我很輕的。”
  杜隨無奈,隻好點點頭,往前飛了。
  有句話叫做凡骨再輕,也重如泰山,杜隨小心謹慎,也覺得飛劍變得極難掌握。
  緩慢地飛過房舍,穿過一處澗穀,眼看快到了,鬆鼠突然在後麵動了一下,欠身說:“那邊。”
  飛劍頓時失去平衡,任憑杜隨怎樣努力控製,也歪歪斜斜往前衝過去。
  眼看著麵前的山壁越來越大,杜隨嚇得驚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突然一股力量將她的飛劍平衡住,接著杜隨發現一股強大而溫和的力量牽引著她的飛劍,緩慢降落,而自己已經操縱不了飛劍了。
  飛劍平穩降落,杜隨出了一身冷汗,那力量也突然消失,飛劍又重歸掌握,杜隨收了劍歸鞘。
  秦蘅和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杜隨知道必是那個二師兄,便端起一張笑臉迎上去,待看清麵前的男人,也不禁愣了一下。
  和隻穿古裝的秦蘅以及換了現代裝也要偏古典的程龍程鳳不一樣,眼前這位二師兄可是一點古典氣息都沒有:雖然不算英俊,但是相當爽朗粗獷的麵部線條,軍綠色的工裝褲和背心,脖子上掛著銀色亮閃閃的鏈子,倒很像個攝影師。
  “這位就是杜師妹?”熱情爽朗的男人很容易讓人有好感。
  杜隨點頭笑道:“是啊,剛才謝謝師兄了。”
  秦蘅在旁邊笑著介紹說:“你二師兄名叫李赤。”
  李赤師兄不好意思地笑著摸摸腦袋:“愚兄老在山下,居然沒去看看師妹,真是不稱職。”左右看了一番,說:“這次是去北極采點藥材,也給師姐師妹們帶了點小東西。”說著拿出來一朵玉琢一般的花遞給秦蘅:“這是冰雪蓮,雖隻有一字之差,跟雪蓮可不是一回事。”
  秦蘅喜滋滋接了過去,玉頰微紅。
  杜隨不禁懷疑秦蘅對她這個師弟有點別樣情懷。
  李赤又掏出一堆東西,一根紫赤色的草,一條看上去斑斑駁駁的鏈子,還有一隻白色的,長著三根尾羽的小鳥,還有……一隻也是白色的胖乎乎的袖珍版的小海豹!
  “海豹?”杜隨愣住了。
  “嗬嗬,這不是海豹,這是靈脂獸,它的脂肪是一種珍貴的藥材。”李赤說:“來,師妹,挑一樣吧,這離恨草也是合藥的,這鳥可是好東西,是北極白鸞的幼鳥,能成為不錯的坐騎。再就是這個,是我在北極沒事的時候煉的法寶,也能當武器用,雖說不算好看……回頭我把它弄好看點。”
  杜隨看著麵前的東西:自己正缺法寶呢,白鸞也不錯,坐著酷似鳳凰的坐騎,多拉風啊。
  但是那隻小海豹,自己若是不要它,就要被殺了提取脂肪了。
  它蹲在李赤手掌上,還渾不知自己的命運,一雙黑黑的小眼睛,肥得連轉身都難,可愛極了。
  杜隨鬱悶了半天,說:“我要這個。”
  李赤和秦蘅很意外,李赤說:“師妹在學煉藥啊,就給你吧。”說著提著小海豹幾乎分辨不出的後脖子,拎給了杜隨。
  杜隨接到懷裏,看著這個對自己全無作用的玩意兒,歎了口氣。
  算了,反正自己有血聖獸當坐騎,總比白鸞強吧。
  秦蘅說:“時候不早,我們快去師姑那兒吧。”
  





《七寶項鏈》葡萄 ˇ真衣師姑ˇ 

到了峨嵋這麽久,一次也沒有去看過李真衣師姑,此刻李赤回來,要去拜會師門長輩,倒也合情合理。
  但杜隨有點緊張。
  秦蘅他們終究是平輩,長輩,感覺還是挺詭異的。
  而且,金墨到底在不在這裏,大家是否在騙自己,統統都不知道呢,這位師姑又究竟是否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意圖想法?
  不過當然不好說不去,杜隨隻好默默祭起劍,跟在秦蘅李赤身後。
  這兩人道行都深厚,並肩而行,天風鼓蕩中猶自言笑甚歡,遠遠看去,秦蘅因為他回來,眉間眼角都帶著歡喜,一貫冷淡雍容的大師姐,此刻也增了許多小兒女態。
  想來這兩人,也不會年輕了,連比他們晚入門的程龍程鳳都已經兩百多歲了,山居寂寞,幾百年的歲月慢慢倘佯過去,容顏雖是不老,心也不老嗎?難道少女懷春,一懷就是這好幾百年?
  杜隨心裏慢慢生出悲涼來:自己這樣在這裏漫無目的的等待和修煉,會不會和他們一樣,一轉眼就幾十年幾百年過去。
  說不定金墨是被什麽鎮壓了,自己要好幾百年才能找到他,放出他來……
  一不小心,離自己原來的世界已經那麽遙遠了,明明那天還在上班。
  圖紙,專業,房子,事務所,父母……
  好像前半段的人生不是自己的一樣。
  山上的人生和山下的,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自己明明很喜歡那樣喧囂熱鬧,精彩複雜的世界,午夜夢回醒來身下有絲綢床單的柔軟觸感,鼻子聞到昂貴的香水混合著咖啡和酒的香味中透過來的窗外的一縷帶著茉莉香味的夜風的清爽,下到樓下就有徹夜開著的店,徹夜狂歡的人……
  自己是屬於這樣的世俗的世界的。
  而不是這樣清靜的山裏,每天重複著修煉修煉。
  要不然還是下山吧,自己本來就不稀罕什麽長生,裝作沒有金墨,沒有眼前這些人,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去。
  
  懷著這樣的心情和疑惑,杜隨同秦蘅李赤落下雲頭。
  這座山峰離主峰很遠,秦蘅跟杜隨解釋說,李真衣師姑比較孤僻,一直在這裏閉門修練,不管門派的事務,也約束門人,不準下山一步。
  但是李真衣特別喜歡李赤,因為李赤是她俗世的親侄子。
  所以李赤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剛剛落地,兩個少女就迎了過來,杜隨一看,一個看上去二十左右,瓜子臉,很清秀,就是神色間有點憂鬱;另一個少女隻十六七歲模樣,嬌俏可愛,圓圓的臉。
  後麵的小姑娘看到李赤就粘了過來,大叫:“二師兄!你可回來了,想死妍妍了!”
  另一個穩重些,走上來跟秦蘅杜隨見禮。
  秦蘅淡淡笑著掃了李赤和那小姑娘一眼,給杜隨介紹說:“這是李師姑的大弟子魏欣玉,這是小弟子南宮妍妍,都比你大,也入門比你早,你叫四師姐和七師姐罷。”
  突然遇到所有人都比自己大,比自己強,杜隨有點鬱悶,但還是客客氣氣打了招呼。
  魏欣玉也客氣地回禮,南宮妍妍卻沒理會她,隻顧纏著李赤撒嬌,李赤果然拿出杜隨挑剩下的白鸞幼雛和自己做的鏈子讓她挑,她果然也犯難了,在那兒抱怨說:“我好想要二師兄做的法寶,但是白鸞也好好看,怎麽辦呢?”
  魏欣玉在旁邊柔聲說:“師妹,師父讓咱們出來迎接師兄,你快些罷。”
  南宮嬌聲說:“可是人家不知道選什麽,師姐你說呢?”
  魏欣玉看看說:“白鸞是神鳥,難得一見的東西。”
  南宮眼珠子一轉:“我才不要聽師姐的,師姐是想要二師兄親手做的東西,攛掇我要這隻鳥,我偏不要。”說著把鏈子納入懷裏。
  魏欣玉紅了臉。
  李赤哈哈一笑:“七師妹老是這麽淘氣。”說著走過去,把白色的鳥兒遞給魏欣玉,說:“四師妹性情溫和,你養這隻鳥兒我還放心些。”
  魏欣玉紅著臉接過鳥兒,抱在懷裏,摸了摸鳥兒的翎毛。
  杜隨大為奇怪,看這陣勢,這山上的女人竟都喜歡李赤。難道就沒有喜歡那對雙胞胎裏的程龍的?
  不過也是,李赤雖然不及程龍英俊,道行人品可不止比他強一星半點了,但是看他似乎對師姐師妹都一樣好,倒看不出有什麽偏好。
  
  這麽胡思亂想著,走到了幾間茅舍前停下,這裏和峨嵋主峰上輝煌華麗的本部極不相同,屋舍簡陋,隻屋前種著一壟壟仙花異草。
  魏欣玉停下對大家說:“請大師姐二師兄和杜師妹等一等,我去向師父通報一聲。”
  大家都點頭應承。
  杜隨也點點頭,心裏想:這個雖少言寡語,心裏卻是個明白精細的人,峨嵋門下一起排序,她叫大師姐二師兄,卻叫自己杜師妹,自是不承認自己是正式的峨嵋弟子。
  過了片刻,她出來說:“師父請二師兄去相見。”
  李赤跟她進去了,其餘人繼續在廬外恭候,過了一會兒,魏欣玉又出來說:“杜師妹,師父也請你進去。”
  杜隨便跟她走了進去,看她舉止謹慎,恭敬有度,屏息斂行,杜隨想這個師姑必是個規矩大的,便也注意,擺出恭敬的樣子。
  
  一進屋子,光線就一暗,杜隨好容易才適應了,看清楚窗下坐了一個女子的妙曼身形,而李赤師兄跪在一邊蒲團上。
  啊啊,要跪啊,真的要跪……
  連看上去很現代的李赤師兄都跪了,看來難以幸免啊。
  劍仙們長生不錯,可是也該與時俱進啊。
  杜隨仔細想著是勸說一下這位師姑還是幹脆跪了,那位師姑一雙冷目已是掃了過來。
  算了。杜隨心裏哀歎一聲,很是不熟練地跪了下來,可是,該說什麽呢?
  “師姑好,第一次見麵,深感榮幸”?
  還是“給師姑請安”?
  正在思索,上麵那位師姑已經開口了:“你就是杜隨?”
  “是。”杜隨覺得渾身不舒服,似乎隻有在中學小學的時候,才有人這樣居高臨下,連名帶姓的叫過自己。
  都不習慣了。
  剛才背光,看不清師姑長相,現在跪著從下往上看,是個三十來歲的絕色佳人,雖然麵無表情。
  這位美貌的李真衣師姑作道姑裝束。
  李真衣上下打量著杜隨,半天,輕輕歎了口氣:“本以為你也是個造孽的,想不到今日一見,竟是個有福的模樣。”
  這是什麽話?
  看來這位師姑是精通相術了?杜隨詫異地看著她。
  “這樣一來,我倒不用太擔心了。”她端起旁邊的香茗淺淺喝了一口。
  “你看似繁華中人,倒是有大緣法之相,難怪真榮法師會看上你。”
  “真榮法師?”
  “是啊。”她放下茶,驚訝地看著杜隨,“你竟不知道自己師父的法號?”
  “啊。”杜隨如遭雷擊,電光火石間自己與眾不同的童年記憶浮上水麵。
  原來荼毒了我整個童年時代又消失不見的老和尚還有這麽個名字。
  “真榮法師他,”李真衣說,“已經得道了。”
  “啊?”
  “得道,圓寂了。”李真衣說:“你師父真榮法師是大德高僧,十年前圓寂的,是虹化。”
  “三師兄很喜歡你的資質,沒有收你為徒就是因為真榮法師已經捷足先登,不過,你也算我峨嵋的半個弟子了。大師兄見了,定然歡喜。”李真衣說到這裏,神色間有了些暖意,眼神也柔和起來。
  杜隨卻恍若未聞:虹化啊,想不到老和尚真的是這樣了不起的高僧,隻是,說走就走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留啊。
  肉身不化也好,留下舍利也好,都沒有這麽絕情,什麽都不留下。
  不知不覺間,杜隨的眼眶濕了起來。
  李真衣又接著說:“既然算是峨嵋弟子,你就安心在這裏修練吧。我長年閉關,你有什麽需要就找阿蘅吧。”
  說著又從袖子裏摸出一物,遞給杜隨:“峨嵋的規矩,第一次見晚輩總要給點見麵禮的,這個就送給你了。”說著唇邊還漏出一點笑容來。
  杜隨接過來一看,一個銀色的鐲子,倒是很精致,刻著古怪的花紋,中間鑲了一顆蛋白石。
  一直乖乖跪在旁邊的李赤突然開口:“姑姑連滿月鐲都送出去了,很大方啊。”
  “滿月鐲?”杜隨狐疑地看著那個鐲子,不會是……
  送給滿月的小孩的吧?
  

《七寶項鏈》葡萄 ˇ金墨的痕跡ˇ 

那中間那枚蛋白石是乳白色底子,上麵有七彩虹狀條紋,很是美麗。杜隨便稱讚它:“這塊蛋白石很好。”
  李真衣和李赤一聽都愣住了,相顧一眼,李赤哈哈笑起來,連李真衣都忍俊不禁,莞爾一笑。
  李赤說:“師妹啊,這不是什麽蛋白石。”
  杜隨一愣,臉紅了,又低頭看了一眼,確實是蛋白石啊。她對寶石還是有一點點研究的。
  “這是月髓,是上千年的月光精華所化,你所見上麵的虹彩,是姑姑采了數百種花的精華,煉在其中。這可是姑姑得意的法寶,雖然威力不算霸道,但是無法汙損。因為是月髓所煉,滿月時更加厲害,所以叫滿月鐲。”
  杜隨大為不好意思,自己真是土包子,把這樣的寶貝當成了蛋白石。想了想,問:“那沒月亮豈不就沒用了?”
  李真衣親自回答她:“還有百花之效,中人薰然欲醉。”
  “白天也是?”
  “對。”
  杜隨大感沒趣,什麽好寶貝,隻能晚上用,那白天和沒月亮的晚上豈不就跟迷香相仿,她想想拿出那個黃鼠狼給的什麽巴魂香,說:“白天的效果跟這個誰大誰小?”
  李真衣看清杜隨手裏的東西,臉色大變:“你拿那個髒東西幹什麽!赤兒,快去拿過來銷毀掉!”
  她的這個滿月鐲其實威力不算小,而且又有異香又漂亮,月啊花的女孩子都喜歡,她兩個徒兒和幾個女師侄垂涎了很久了,也沒舍得給,今天給這個第一次見麵的晚輩當做見麵禮,想不到這女孩看著頗有品味一孩子,居然拿出黃鼠狼精的臭……,臭那個做成的破玩意兒跟自己的花月精華相比……
  李真衣這下真是氣得不輕。
  李赤早就笑不可抑:“杜……哈哈,杜師妹,你哪弄來的這種東西?哈哈,哈哈哈……”
  李真衣怒道:“以後不許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像什麽樣子,你從哪裏弄來的,這些孽畜,不可與它們打交道!”
  李赤看到姑姑發怒,勉強止住笑,從杜隨手裏拿過那瓶子,說:“給愚兄去扔掉吧。”
  李真衣又把杜隨好一頓教育。
  杜隨很鬱悶,雖然她也懷疑過那時黃鼠狼的……那個,但是,唉,早知道不要拿出來了,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李真衣教育累了,終於把使用方法交代了一番,開恩讓他們走了。
  杜隨始終掛念著懷裏的小海豹,出來便急著要回去,但是南宮妍妍死纏著李赤,杜隨說:“師兄師姐們再絮絮舊,小妹先回去了。”
  秦蘅一直冷眼看著南宮妍妍糾纏李赤的嬌癡模樣,正等著杜隨這句話,當下微帶點冷冷地笑著:“如此我陪杜師妹回去,師弟就陪二位師妹絮舊吧。”
  李赤撓撓頭:“那我也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找二位師妹聊聊。”
  
  杜隨飛劍回去,急不可待跑回去,一邊喊:“小蓮!小蓮!”
  睡蓮很不高興走出來,它到現在也不喜歡這個名字。
  杜隨獻寶一般把小海豹拎出來,滾圓的身子肥嘟嘟的,小海豹不滿地哼哼了兩聲,杜隨把它放到桌子上。
  睡蓮好奇地湊過來,一手托著腮觀察著它,一邊拿手指輕輕戳了幾下,“咦,是靈脂獸。”
  小海豹拱了幾下,杜隨才觀察到它和海豹還是有點不一樣的,雖然外觀很象海豹的微縮版,但是皮膚很柔軟也不厚,象牙白色,配著黑色琉璃似的小眼睛,比海豹更加漂亮些。
  “隨隨,”雖然做了人家執事,睡蓮可沒半天恭敬,為了報複杜隨管它叫小蓮,它就擅自把杜隨母親大人都沒叫過的小名叫來叫去的。“你要煉藥嗎?”
  杜隨斜眼看到它半垂下的漂亮的眼睫毛下微微流露出不忍的神色,大約也覺得小海豹可愛,不忍心看它被剝皮抽脂。
  “是我看了可愛跟二師兄要來當寵物的,以後你要天天照顧它。”杜隨又把小海豹抓到手上,細細觀察,小海豹拱了幾下,肥肥的肚子蹭得手又舒服又癢癢的。“不知道要喂什麽?”
  “你要養它啊?”睡蓮不以為然,“它雖然稀罕,隻能入藥,又不凶猛,又不會飛,養了會叫人笑話。況且不好養。要喂火焰果呢。”
  “火焰果是什麽東西?”
  “啊呀,連這個都不知道。靈脂長在極北之地,四季苦寒,所以需要吃火屬性的東西,最喜歡吃的就是火焰果,北極隻有海下一處死火山口長火焰果,所有想抓靈脂獸的都去那裏抓,不過靈脂獸本來就不多見,而且很聰明,所以不好抓,況且就算抓到如果死了也不能入藥了。”
  “哦,這附近哪裏能采到火焰果呢?”
  “聽說點翠峰後山那邊有。”
  
  杜隨安頓好她家小海豹,哀歎著出去找火焰果了,好不容易養隻寵物,總不能看它餓死吧。
  
  飛到那邊天都快黑了,杜隨現在才知道以前采藥人的艱辛,漫山遍野地找,找啊找啊找啊找,一旦看到紅色的東西就興奮地跑過去,在失望了無數次之後,終於發現了一小株,形狀跟睡蓮說的一樣。
  把上頭所有紅了的果子一氣都采下,大約有個五六十顆,杜隨也不知道靈脂獸的食量如何,怕它不夠吃,看看天色還勉強能看見,決定再找點。
  又轉了兩圈,到了一個斜坡上,旁邊是一個懸崖,下麵山穀也不算太深,杜隨飛身下去,突然半山腰一掠而過有一點紅色映入眼簾,雖然覺得大小不大像,但杜隨還是飛回了上去,發覺是一隻白底大片紅色的nike鞋。
  杜隨心狂跳起來,這隻鞋她是認識的,是金墨的,不是她買的,是金墨當初搬進來的少數幾件家當之一。
  撇開有人也穿了這鞋在這裏掉下去的巧合——這可能性太小了,這裏是仙山峨嵋,不是風景區的人間的峨嵋,金墨真的來過這裏。
  什麽事情讓他狼狽到把鞋丟在這裏。
  峨嵋那些人到底是真的不知情,還是演技太好?
  
  杜隨心亂如麻,無法安定下來,把附近的峭壁全部細細搜查,敲敲打打,但是不但沒有岩洞,連縫隙都沒有,也沒有空洞的聲音。
  山穀很小,倒是長了一叢火焰果的小灌木,但是既沒有小水潭也沒有任何密道!
  杜隨不死心,找了一遍又一遍,終於在午夜失望而歸。
  
  睡蓮看她神色慘淡,頭發衣服都有些亂,不由嚇了一跳:“找不到沒關係,我明天去找吧,這東西幾天是餓不死的。”
  杜隨心情很亂,把手帕包的一包火焰果遞給它,自己悶悶地回房了。
  金墨,到底在哪裏啊?
  
  睡蓮突然又探頭進來:“對了,剛才大師姑派鬆鼠來說,程龍程鳳出關了,叫你明天去一起慶祝。”
  



《七寶項鏈》葡萄 ˇ執事之爭ˇ 

睡蓮說是慶祝,其實是它自己加的這句,秦蘅叫人來,不過是說程龍程鳳要出關了,請杜隨過去相見,本來程龍程鳳受傷閉關就不是什麽光彩事,有什麽好慶祝的。
  第二天杜隨打扮整齊去主殿,發現除了寂寞無聊,這仙山之上也和凡俗沒甚差別,一樣也要去應酬不喜歡的人。
  到了主殿,隻有李赤一個人在,正在捧著一本英文版的哈裏波特讀,看到杜隨,笑笑說:“秦師姐去給他們開洞了,一會兒就都過來。”
  杜隨看他看著英文的哈裏波特,覺得怪異無比,又不好說什麽。
  李赤發現了,朝她揚揚手裏的書:“你看過嗎?”
  杜隨點點頭。
  李赤放下書,歎了口氣,懷念地說:“還挺好看的,讓我懷念起當初學藝了。”
  “哦?”杜隨可算正在學藝階段,對這個有興趣。
  李赤笑著說:“可惜我們這兒人少,不像他們這麽熱鬧——雖說他們學的東西沒什麽大用。”說著又歎了口氣,樣子好像很羨慕。
  杜隨冷眼旁觀,這個峨嵋山上,隻有李赤看得順眼點,雖說修行日久,道法精深,但是這絕對是個愛玩愛鬧喜歡熱鬧的主兒,看起來應該是個有真性情的。
  不過,比起有通天徹底之能,往來三山五嶽的劍仙們,哈裏波特裏的巫師們確實不夠看的。
  
  說話的當口,秦蘅已經是仙霞飄飄,環佩叮咚地在一堆不知道是什麽變的道童的簇擁下,翩然而至。
  後麵跟的一男一女,便是雖然也男的俊女的俏,可是就怎麽看怎麽帶了些衰氣,不能跟秦仙子比了。
  程龍程鳳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杜隨,都吃了一驚,程鳳說:“杜師妹,你怎麽在這裏,你那天……沒事吧?”
  那天,自然就是指的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非要去暗算金墨,最後慘敗,留下杜隨頂缸的那天。
  也是杜隨在金墨麵前最丟人的一天。
  後來金墨也是因此得而纏上杜隨的,不知怎麽就成了那種關係了。
  杜隨平時不覺得,被妖怪們也金夫人金夫人的叫,現在看到這倆,突然想起前塵舊事,覺得原來自己和金墨住在一起如此名不正言不順,跟什麽二奶,包養,情婦之類的總覺得有點不清不楚的關聯。
  雖然金墨沒有老婆也沒有養自己的意思,反倒要自己來養他……
  “沒事。”杜隨淡淡笑了笑,就表示出不想說話的樣子來。
  
  程鳳看來對李赤沒什麽特殊感覺,她隻會粘著自己的雙胞胎哥哥,令人懷疑是不是有戀兄情結。
  其實當年這倆是一對富家子,被峨嵋掌教看中的是哥哥程龍,小小年紀就被帶到山上了,程龍長大後,思念從小分離的雙胞胎妹妹,也不忍心看著妹妹就這樣嫁人生子老去,所以才下山把她度上來,苦苦哀求師父收下。
  所以這兩個其實法術能力天賦相差是很大的。
  程鳳久已習慣依賴哥哥。
  這次,兩人都受了創,但尤其是法術低微的程鳳比較嚴重(什麽時候輪到你來說別人法術低微了?),現在雖然治了傷,出了關,也還是麵色萎頓。
  程龍咬牙切齒:“我一定要殺了那畜牲。”
  他想殺了金墨杜隨是一貫知道的,現在聽來,竟覺得十分刺耳,幾乎忍不住開始盤算是不是什麽時候找機會幹掉這討人厭的,杜隨甩甩頭,把這過於暴力的想法甩出去,這正是個機會,看看峨嵋到底是不是玩了什麽花樣,對金墨什麽態度。
  於是她就悶聲不吭地坐在那兒。
  秦蘅看了一眼杜隨,當時程龍程鳳被送回來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師父已經坐關一百多年,隻怕就等著度劫飛升了,趙清還和乞丐道人都不在山上,也沒處找去,連李赤都不在,隻有她一個人主事,但是這樣的上古凶獸,她也知道不是他們這樣的後輩能夠對付,於是便去請示李真衣,李真衣卜了個卦,似乎是有驚無險的卦象,便讓她不要輕舉妄動,給程龍程鳳治傷之後,就讓他二人閉關去了。後來,似乎是乞丐道人傳回來一個口信,讓大家不要管,說血聖獸成不了大氣候,有自己的記名弟子杜隨在,就能控製住局麵。
  秦蘅隱約知道了血聖獸和杜隨的事情,心裏還是很同情杜隨的,又覺得身為堂堂峨嵋,雖然如今式微,讓弟子,即便是個記名弟子,被一個妖怪淩辱也實在太過了,但是,一向嫉惡如仇的李真衣師姑都不管,秦蘅也不敢自作主張。
  “程師弟,血聖獸上古奇獸,你道行還淺,怎麽就敢招惹,二師叔和李師姑都令咱們不得輕舉妄動,你就交給師長們處理吧。”
  程龍臉上露出憤憤之色,他也算天分好的,從來得師父歡心,峨嵋名氣那麽大,他自己也不弱,這兩百多年沒吃過虧,到哪裏都受人尊重,所以這次格外氣不平。
  秦蘅和李赤安慰他們兄妹一番,也沒有什麽新鮮話說,杜隨在琢磨著秦蘅話裏的意思,卻隻能得出秦蘅也無權參與對金墨的討伐,所以並不知情的結論,大感頭痛,於是又第一個告辭回去。
  
  回去之後,杜隨幾乎每天都在山上遊蕩,尋找金墨的線索蹤跡,她已經隱約感覺到日子不可能就這樣平靜下去,所以加緊努力修煉,也努力尋找,一分鍾也不敢放棄。
  可是程龍程鳳出來之後,漸漸生出一些事端來,他們二人收下的執事是一棵鬆樹精和一隻猿猴,道行比睡蓮深一些,就很是看不起睡蓮,但是睡蓮又是個麵冷心冷的孩子,現在變成女孩子,可謂冰山美女,哪怕對秦蘅都是冷冷的,又怎麽肯把這兩個執事小妖放在眼裏,它性格還是比較偏向男孩子,於是一言不合就動起手。
  一個都打不過,兩個更加是了,睡蓮雖然倔強,還是被打得掛了彩,被杜隨看見了。一番追問,杜隨明白是自己道行弱,連累睡蓮受氣,不由很是惱火。正想去找程龍程鳳理論,程龍卻帶著妹妹興師問罪來了。
  原來睡蓮雖然被傷了,卻也把那隻猴子傷了一些,程鳳看到心疼了,就去找哥哥告狀,程龍最是護短,立刻帶著她氣哼哼地過來了。
  
  杜隨哭笑不得,若是生了孩子,估計也會經常遇到這種孩子打架,大人找上門來的烏龍事吧?
  她把睡蓮往前一拉,牙尖嘴利地就對著程龍轟開了:“看看我家睡蓮,被打成什麽樣了,看看它臉上的傷,要是破相了怎麽辦?我剛想去找師兄師姐,你們就來了,那就請師兄師姐給我個說法吧。你們的執事二打一怎麽回事?是欺負我們是外來的呢,還是欺負小妹我法力低微。”
  程龍程鳳雖然是怒氣衝衝而來,但他倆久居仙山,沒見過這種市井潑婦的嘴臉,一時倒傻了,就知道回頭問鬆樹和猴子:“這到底怎麽回事?”
  杜隨不等那兩個東西開口,就冷笑說:“怎麽回事不是明擺著的嗎?兩個欺負一個,什麽時候峨嵋成了這些東西胡亂打架,隨便欺負人的地方了?我倒要請教一下秦師姐。”
  程龍程鳳說不上話來,那猴子精比較狡詐,就叫嚷說:“是他說他家主人,比我們鳳姑姑厲害,還說鳳姑姑長得醜,不如他家主人好看,我們才動手的。”
  程鳳一聽,差點沒氣黑了一張粉臉。
  杜隨聽到這麽沒水準的栽贓話,也氣得不輕:“你看看我家睡蓮這冰清玉潔的樣子,像說那種話的嗎?它平時就算逗也逗不出一句兩句話來,怎麽肯賤嘴賤舌說那些胡話,這些話分明隻有猴子才說得出來!”
  正吵得不可開交,秦蘅得到消息趕了回來,她平日就不喜歡程鳳養的猴子,又被杜隨一番振振有詞的歪理說得信了,便擺出掌事師姐的架子,獨罰了猴子關三日禁閉。
  程鳳最怕大師姐,不敢說什麽,含著眼淚帶著猴子走了,程龍狠狠瞪了杜隨一眼,跟了出去。
  
  發生了這事,杜隨越發覺得峨嵋不是久留之地,可是金墨的蹤跡卻全無線索,讓杜大小姐很是焦躁。
  這天,杜隨還在崖上閑逛的時候,突然睡蓮臉色蒼白,淚流滿麵地跑了過來,杜隨大吃一驚,拉住它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睡蓮現在可是漂亮女孩的樣子,總不會峨嵋也有色狼吧?
  



《七寶項鏈》葡萄 ˇ一怒衝冠為海豹ˇ 

“你怎麽了?”杜隨抱住撲到她懷中哭泣的小花妖說,“別怕,發生了什麽事?告訴我。”
  向來很倔強的小花妖紅著眼睛,泣不成聲:“豹豹……”
  “抱抱?”杜隨很詫異,這孩子今天這麽粘人,上來就說要抱抱,還疊音呢,沒聽它用過疊音啊……
  “是豹豹……”睡蓮哭得更大聲了。
  杜隨醒悟過來,它說的是那隻像海豹的小靈脂獸,因為自己總是管它叫豹豹,小睡蓮以為那是自己給它取的名字。
  “啊,小海豹怎麽了?吃壞肚子了?”杜隨也緊張起來,難道自己采錯果子了。
  小花妖哭著搖頭,眼淚橫飛:“被抓走了……”
  “什麽!”小靈脂獸是幹什麽用的,這山上人估計都知道,別人肯定不會像自己還有閑心養那麽麻煩的東西當寵物,那麽抓走幹什麽用,傻瓜都能想到了。
  “你先別慌,什麽時候的事?知道是誰幹的嗎?”杜隨自己也心急如焚,卻努力維持著用鎮定的語氣問。
  小花妖點點頭,它當然是知道小靈脂獸會有什麽下場才慌成這樣,哭個不休,此時聽到杜隨語氣冷靜,也勉強止了哭,伸手給杜隨看:“一定是猴子幹的,我在地上找到的。”
  幾根赤紅的猴毛。
  杜隨一股怒氣衝了上來,咬咬嘴唇,冷然說:“小蓮,你別回去,也別跟我來,現在就離開峨嵋,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料理了這事就去找你。”
  睡蓮本來法力低微,知道自己幫不上忙,擦擦眼淚,點點頭,說:“你……你小心點。”
  杜隨點點頭,駕起飛劍,一道劍光,直往後山程龍的煉丹室飛過去。
  
  這峨嵋山上,會煉寶的隻有李真衣和李赤,但是會煉丹的很多,尤其是秦蘅和程龍。
  秦蘅不至於下作到去偷別人的寵物,何況又有猴子毛,誰幹的一目了然。
  
  峨嵋本沒什麽外人,門禁也不嚴,杜隨輕易便攜劍氣與怒氣衝進了程龍的煉丹室。
  石室中,程龍正盤腿在爐前坐著,爐火吞吐,顯是煉著什麽,程鳳的猴子道童人模人樣地侍立在旁。
  杜隨眼睛一掃,就看到旁邊放廢棄物的托盤裏,血跡斑斑,一點白白的小東西扔在那裏,軟綿綿的,正是自己的小海豹,小腦袋上玻璃般的小黑眼珠罩著死亡的陰罹,灰蒙蒙的,皮被剝下了大半,剔掉了脂肪,底下是慘不忍睹的紅紅的肉……
  隻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
  那血肉模糊的東西,真的是自己的小寵物嗎?
  目眥欲裂是什麽樣的心情,杜隨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了。
  出離於憤怒,出離於悲痛,明明早上還在自己手上扭著撒嬌的小東西,現在竟落得如此下場……昨天還在跟睡蓮說,要小心洗幹淨了果子再喂它,小心鬧肚子……它現在已經能認出杜隨,一招呼,就扭著過來了,抬起小小的腦袋,幾根胡子晃來晃去……本來以為它是隻幸運的靈脂獸,遇到了自己,免於悲慘的命運,從此可以幸福地生活……
  到頭來,也還是跟自己可憐的同族一樣,免不了這樣的結局……
  杜隨身體僵硬,怒火在蒸騰,心裏哽咽酸澀,一大塊東西堵在胸口,難於呼吸。
  “程師兄……,這,是什麽意思?”指著盤子裏的靈脂獸殘骸,冷冷的話,一字一句地冒出來,簡直不像是她的聲音,帶著陰森的怒氣。
  程龍顯然也感覺到了她的殺氣,抬頭訝然望著她:“什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了盤子裏的殘屍,恍然說:“杜師妹是說這個嗎?難道是你的?”
  他轉向猴子道童,厲聲說:“你說你能弄到靈脂獸,難道是偷的杜師姑的?”
  猴子肩膀顫抖了一下,偷偷往後縮了縮。
  程龍瞪了它一眼,對杜隨歉然說:“對不起了,杜師妹,我妹子自從上次受傷,至今未能恢複到十分,所以我就想給她煉點丹藥補補,缺一味靈脂,這猴子說它能弄來,誰想到……下次我去北極給你抓一隻賠你好麽?”
  
  賠我?
  是啊,在這些人眼裏,這隻是一味藥,他們不會明白什麽是心愛的寵物,不會明白我把它捧在手裏的欣喜的心情,他們動手的時候,不會覺得小海豹掙紮扭動得那麽可憐可愛,還是會下這樣的狠手……
  杜隨覺著自己的心髒快要炸開了,如果不做點什麽的話。
  
  一道劍光,帶著她十成的怒火,雷霆般卷向旁邊站著的道童。
  程龍沒有想到杜隨突施辣手,他從來都覺得杜隨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每天被虛榮,金錢,化妝品,約會,車,房,圍繞著的普普通通的都市女人,隻不過走了狗屎運接觸到他們的世界,但骨子裏還是一個普通女白領。
  他並沒有想到她會這樣決絕。
  所以,程龍連放飛劍都沒來得及,杜隨的劍光已經把那可惡的猴子斬成兩截。
  一道紫光,攔腰被斬成兩截的道童掉在地上,恢複成毛茸茸的猴子的屍體,血,流了一地。
  程龍目瞪口呆看著她。
  半天才反應過來,指著她顫聲說:“你……你居然……”
  杜隨收劍在背,夷然不懼,冷冷望著他。
  
  “鏘”地一聲,程龍飛劍出鞘,一道金光卷了過來。
  杜隨早有防備,紫綃劍擋了上去,金紫交錯,光芒耀得人睜不開眼睛,在空中磕出一串金鐵之聲,煞是好聽。
  杜隨第一次與人飛劍相戰,心裏不是不緊張的。
  但是挾著怒氣,仔細操控下,居然一氣與程龍的飛劍相擊七八十下,不曾露出破綻,兩人都升上半空,邊飛邊戰,嫌丹室裏空間狹小,都飛了出來。
  
  程龍畢竟多修煉了二百多年,天賦也上佳,劍法也純熟。實力比起現在的杜隨,還是略勝一籌。
  杜隨被逼得且戰且退,不小心,就飛到了那個因為發現金墨的球鞋,她轉悠得最多的懸崖。
  程龍久戰不下,心裏焦躁,用盡力氣一擊,把杜隨震退一步。杜隨隻覺得一股大力,猛地一震,五髒翻騰,嘴裏湧上一股鹹味,知道是血,一咬牙咽了回去。
  已經到了懸崖邊上,沒有可以指望依靠的人,金墨不知所蹤,她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
  程龍趁她退後,抽手祭出一件法寶,金光燦燦,霞氣千條,朝她罩了過來。
  杜隨沒什麽法寶,隻有耳朵上的七寶珠,連忙取下應敵,一片白光,對上那金光倒是絲毫不弱。
  兩人法寶對法寶,劍對劍,僵持不下。
  杜隨雖然修行日淺,但底子紮實,又經過金墨祭煉,法力並不匱乏,僵持也不算吃力。
  她心裏暗暗打算想個出其不意的法子,正尋思的時候,突然側麵一股大力襲來,自己對手的劍也似乎威力大增,她一下再也穩不住,被撞得往懸崖下飛去。
  紫綃脫手,又飛回來護主,杜隨幾乎無力掌控,隻看見崖上陰著臉的程龍,和不知道何時趕來的,提著劍,咬著牙,蒼白著臉的程鳳。
  杜隨的身子直往崖下墜去,卻無力駕上飛劍,程龍程鳳隻是冷眼看著,似乎要看她摔死才遂了心願。
  杜隨無計可施,想起某些武俠劇情節,便提劍用力往懸崖壁上刺去,以求穩住身子,不料一道白光從壁上射出,將她卷了進去。
  杜隨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七寶項鏈》葡萄 ˇ山中ˇ 

杜隨醒過來的時候,沒覺得哪裏有不舒服,但是身子下麵硬梆梆的,硌得生疼,一摸,是硬硬的岩石。
  記得是一陣白光把自己卷進來的,白光並不霸道,說得上中正柔和。
  黑壓壓的,一點光也沒有,杜隨夜視能力並不好,看不大清楚,便摸索著往前走。
  看情況這是個岩洞,杜隨想起武俠小說,這不會是個藏著秘籍仙器的山洞吧?
  往前走,一,二,三……十步,碰到了岩壁,看來這邊不對,到頭了。杜隨想起來打算弄個光球出來,卻發現失敗了……
  居然沒有辦法發出一個光球,這可是十五歲就會了的技能。
  杜隨默然無語,估計這是個有什麽禁製的所在,說不定是峨嵋重地。
  罷了,隻好摸黑了。
  
  右轉三十度,繼續往前走,一,二,三……九步,又是石壁,到頭了。
  再轉三十度,一,二,三……八步。
  繼續,……七步。
  六步。
  五步。
  ……
  等到三步就碰壁的時候,杜隨回到原地,伸手往外摸,卻摸不到石壁,終於明白:這是個陣法。
  想不到別人掉下懸崖都是得遇名師,尋得秘籍仙藥神兵,自己卻如此倒黴,遇到禁製陣法。
  杜隨的數學雖然可能比不上金墨,但是絕對不差,可要是說到陣法,那就一竅不通了。
  又是禁製又是陣法,這裏該是有些好東西的,自己卻無福消受了。
  
  呆在原地想了片刻,沒想到什麽好法子,杜隨不死心,又打算繼續試試,便又往前試探著走。說也奇怪,剛才三步就碰到的石壁,消失得無影無蹤,竟是暢通無阻。
  杜隨心裏知道有問題,但還是忍不住往前走的誘惑。
  ……
  不知道走了多久,杜隨隻覺得兩腳又酸又痛,平時還算充沛的法力此刻無影無蹤,她疼痛難奈,把腳上的鞋脫掉,扔在地上,冰涼的石頭赤腳踩在上頭很舒服,她提起了一些氣力,繼續往前走 。
  走啊走啊走,似乎人生中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可做,竟似隻能一直走下去,走得腳軟筋麻,腹中雷鳴,頭暈眼花,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長時間,到後來,竟似要想一想才能想起來自己為什麽在這裏,倒好像出生以來都是在這黑暗裏,活著就是為了走路一般……
  突然間,腳下踩到什麽東西,機械的運動裏突然出現一個東西打斷,杜隨清醒了些,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摸了摸,是……一雙鞋。
  淩亂的一雙鞋。
  正是自己的。
  杜隨突然間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軟在地上。
  其實心裏早就知道不對,哪有無窮無盡,一直走不到頭的山腹,可是直到真的找到自己的鞋,才明白可能一直是在繞圈。
  而這也是陣法很常見的作用。
  
  杜隨又累又餓,心中絕望已極,忍不住坐在地上,輕聲啜泣起來。
  突然,一隻手從後麵握住了她的手臂。
  杜隨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叫一聲。
  手的方向傳來一聲“咦”,然後一個對此刻的她來說動聽無比的聲音說:“是你?”
  金墨!
  真的是金墨!
  
  杜隨心中狂喜,縱身躍到他懷中,緊緊摟住。
  金墨從未見她這般熱情,黑暗中不自然地繃緊了身子。但隨即也反手摟住了她。
  “你怎麽找來這裏了?”清清冷冷的聲音此刻都沒變。
  杜隨突然想到會不會是陣法惑人,變幻出自己想要見到的人,倒要檢查一下,便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金墨一把捉住她的手,聲音有點尷尬:“你……做什麽?這裏不方便,出去再說……”
  杜隨一愣,醒悟過來,又好氣又好笑:“我哪有做什麽?你別瞎想。”
  金墨沒說話,身上略用力一帶,杜隨猝不及防,被他帶得跌到他身上,一時掙脫不開來,金墨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摸到她臉上。
  纖細卻有力的手指,指尖微涼,在她臉上輕拂而過,卻又似起意要停留,杜隨挨在他身上,忍不住心中怦怦直跳。
  手指停留到她的頰與頸的交界,金墨才低聲問:“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杜隨想了想,笑笑:“你還好意思問我,你自己也不說一聲就跑出來,害我好找。”
  金墨沉吟不語,雖然黑暗中看不到,杜隨還是可以感覺到他認真看著自己,很久才有些疑惑地問:“我……我沒想到,沒想到你會介意,會出來找我。”
  杜隨心裏一痛,也說不上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些微疑惑的語氣下隱藏的東西,忍不住低下頸子,思考一番後開口說:“我自然會介意,你跟我住在一起,是我的男人……也許你對此無所謂……”
  突然金墨伸手捂住她的嘴:“我是你唯一的男人,你也是我唯一的女人。”語氣並不含情脈脈,倒像在陳述一件很客觀的事情,就好像說“我欠了你一千塊錢,明天還你”
  然而杜隨此刻聽了,心中還是忍不住一甜,心潮起伏,抬頭看他,終究是漆黑一片,忍不住歎氣說:“這句話你該留著出去再說,我想看看你說時的神情。”聲音裏帶了些笑意。
  金墨聽出她的笑意,“哼”了一聲,不肯再理她。
  杜隨知道他的脾氣,不再調戲他,但是心中始終是甜甜的。便直起身,把自己如何找他,如何去問妖怪們,英招如何送她來了峨嵋,自己如何在峨嵋修行,甚至李真衣送她滿月鐲的事情都一一道來。她不想讓金墨去責怪妖怪們泄露他行蹤,還故意說妖怪們不肯說出他去向,自己如何逼迫雲雲。
  突然想起來:“裏麵有個雉雞精,妖妖嬈繞,很是討厭,你回去吃了她。”
  金墨漫不經心點點頭。伸手摸了摸她手臂上的滿月鐲,又“哼”了一聲,說:“雕蟲小技。”
  杜隨笑嗔他:“自然不能和血聖獸大人比。”
  金墨突然拿出兩顆拇指大小,有著昏黃光芒的珠子,“和這個比也是雕蟲小技。”
  一瞬間,杜隨終於能夠看清,周圍的石壁,不過是個充其量兩百平米的山洞而已,自己居然走了這麽久,那兩隻被遺棄的鞋,就無精打采地橫在麵前。
  昏黃如油燈的珠光下,金墨俊美的臉有著一種異彩,薄薄的嘴唇堅毅的形狀動人異常,令人心悅。
  “這便是妙心珠?”
  金墨點頭:“這東西很厲害,此地的禁製也很精妙,能引別人的力來反擊,我費了這麽久時間才將這個收服。”神色間很有點誌得意滿。
  “不是一顆嗎?”
  金墨搖頭:“是一對。”想想遞給她:“送給你了。”
  杜隨吃了一驚,說:“回去再說吧。”
  “也好。”金墨把珠子收起來:“你又是怎麽找到這裏麵的,這可不容易。”
  杜隨想起小海豹,心中黯然,但是卻不可以告訴金墨實話,以金墨的脾氣,定要殺了程龍程鳳的,到時候和峨嵋就沒法善了了,自己還想過窩在鬧市自己的公寓裏的愜意生活,不想與天下為敵,程家這對“龍鳳”是沒法動的,隻能暗地裏想點辦法害害他們。
  來日方長,不用著急。
  想到這裏,她笑吟吟說:“和峨嵋的同門在上頭切磋,一不小心就掉到這裏了。還真巧。”
  
  金墨點頭說:“我們出去吧。”說著拉住杜隨的手就往外走,杜隨跟著他,也不知怎麽繞了幾圈,就看到前麵有光亮,出口露了出來。
  “啊,這裏明明沒有出口的啊。”杜隨正詫異,被金墨一拉,淩空而起,不知怎麽就出去了,眼前花草山水,正是那個山穀。
  此刻山穀裏卻不是沒人,李真衣,她兩個徒弟,秦蘅,李赤,程龍程鳳都在,似乎正到處找著她的蹤跡。
  突然看到杜隨出現,第一個是南宮妍妍發現的,扯著李真衣的衣袖說:“師父,快看!”
  李真衣回頭看到杜隨好生生站在麵前,喜動顏色,但隨即又看到她旁邊的金墨,一時大家都寂然無聲。
  



《七寶項鏈》葡萄 ˇ回家ˇ 

看到昂然站在杜隨身邊,冷眼看著眾人的金墨,峨嵋眾人一時既無人上前,也無人說話。
  還是李真衣走上前來,對杜隨說:“隨兒,你沒事?太好了。”神色間頗有幾分喜色。
  杜隨微笑說:“師姑,這裏有個陣法,把我給吸進去了,幸而,”看了一眼金墨,裝作扭捏狀說,“幸而他算到我有事,前來搭救。”一邊還死死攥著金墨衣角,堅定不移地傳遞著“不許輕舉妄動”的意思。
  她故意說金墨是為了救她來的,隱瞞掉他來的目的是偷妙心珠。
  “哦。”李真衣注目看了金墨一番,卻並不理會,轉向杜隨繼續說:“龍兒鳳兒說你跟他倆切磋,不慎掉下山崖,可把阿蘅急壞了,急急趕來找我,大家找了你兩天了。”說著又看看山壁,“方才不覺,現在可以看到這裏有仙氣外泄,隻怕是門中長輩所作的禁製。”
  杜隨點點頭,又冷冷剜了程龍程鳳一眼——這兩個也不敢說私鬥把她擊下山崖,倒和她說的正好一樣——程鳳低著頭好像沒看見,程龍不屑地扭過頭,看到金墨冷目望著他,僵了一下,對李真衣說:“師姑,這個孽畜就是……”
  杜隨感覺到金墨雖然仍然維持著冷冷的狀態,但是似乎“噌”的一聲,頭上燃燒起三丈高的無形之火,即將爆發。
  幸好李真衣嗬斥了他一聲,不讓他再說下去。
  杜隨也出了一身冷汗,牢牢抓住金墨不鬆手。
  旁邊南宮妍妍還在好奇地問:“這是誰呀,是杜師妹的丈夫嗎?”卻沒人理會她。李赤拉了她一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南宮妍妍看到李赤私下拉自己,卻芳心暗喜,也顧不得好奇杜隨的事情了。
  杜隨拉著金墨,對李真衣微笑說:“師姑,多謝您和秦師姐,李師兄對我這陣子的照顧,他既然來找我,我就和他回家去了。”
  秦蘅一聽這話,卻是既意外又著急,說:“杜師妹,你真要跟他走?留下來一起修煉豈不甚好?”
  杜隨還是微笑著:“秦師姐,謝謝你的好意,但小妹天資有限,也不是耐得住仙山寂寞的人,還是要跟他去。”
  “可是他是,他是……”
  杜隨連忙打斷她,開玩笑,血聖獸大人的怒氣能控製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不能再讓他聽到種族歧視類的言語:“小墨他雖然與我不是同類,但是我二人剛才已經決定要成婚了,小墨很厲害,但是現在也並不是很熱衷殺戮,我也會約束他,不讓他造下殺孽,我們過我們的日子,隻要別人不來打擾我們,我們也會安分……”這番話軟中帶硬,自然是表示了自己想好好生活,不會惹事,也是警告峨嵋眾人不要妄圖來對付金墨。
  秦蘅還想說什麽,卻被李真衣攔住,李真衣輕歎一聲,說:“隨兒,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們也不勉強,你去罷,隻要你們不惹出事來,自然不會有人敢去招惹你們。”
  杜隨頗感意外,為這位師姑的深明大義暗自慶幸,真心誠意對李真衣行了禮,說:“師姑,您是令我真心欽佩的長輩,隻恨不能長在您膝下聽從教誨。”
  李真衣也有幾分感傷,久久不說話。
  李赤這時發話說:“杜師妹,時候不早了,你既然要走,這就同……”說著俏皮地看了金墨一眼,語中含笑說:“妹夫走罷。”
  杜隨雖然皮一向是厚的,此刻也忍不住微微臉紅,笑道:“謝謝師兄了。”又對李真衣等行禮說:“師姑,師兄師姐們,小妹告辭了。”
  說完扯扯金墨,金墨微微點頭,揮手同杜隨便升到天上。
  他今天表現極好,一直站在旁邊一言不發,連偶爾侮辱性的話都沒有發火,雖然一直冷冷的當做麵前眾人不存在,但是對於心高氣傲的血聖獸,也算是做到底線了。杜隨覺得很是欣慰,可見金墨也不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處境立場,也還是願意屈尊紆貴為自己作出一些小小犧牲。
  想到這裏,杜隨握著金墨的手就多了些溫存。不過金墨似乎在想著什麽,沒有注意到她的舉止。
  
  以前杜隨不會飛,都是金墨帶她飛,今天杜隨忍不住想顯擺下自己的馭劍術,便放出劍來,縱身上去,金墨歪歪頭看著她,眼中神色也說不上是好笑還是嘲笑。
  杜隨被他的神情激起好勝心,全力以赴,催著劍流星般疾馳,她本沒有飛過這麽快,此刻掌握得倒也不錯,至少沒有露怯,心中就有些得意。
  金墨始終不疾不徐跟著她,杜隨得意地看著他說:“怎樣?”
  金墨寶石般的眼睛閃動了一下,語氣裏帶著可疑的笑意說:“不錯。”
  杜隨得意地撫劍說:“我如今也能斬妖除魔了,當年那兩隻美人蟒,如果遇到今天的我,可就屍骨無存了。”
  金墨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美人蟒,嗯,好久沒吃了。想不到你倒是一直記得。”
  杜隨臉紅不依,跟他鬧起來。
  
  兩人笑笑鬧鬧便回到了家裏,這個家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回來,家具都積了一層灰,杜隨勒令金墨和她一起大掃除,金墨表示了一下不願意,被杜隨威逼利誘,隻好挽起袖子,兩人吭哧吭哧又拖地又掃地,又是擦桌子又是洗衣服,折騰了半天,才讓屋子恢複到以前模樣。
  這一番折騰,連血聖獸大人都累得坐在地上,嘀咕著抱怨說:“居然讓我做這個,明明用法術一下子就好了。”
  杜隨挽著袖子,兩手叉腰:“不行!如果那樣我何必回這裏,繼續住在山上或者跟你住洞裏好了。這是我想要的生活,什麽也不能改變。”
  金墨大怒:“誰說我住洞裏了!當我是兔子嗎?”
  杜隨詫異:“原來血聖獸不住山洞?那請問你在哪裏做窩?——順便提醒一下,兔子住在地洞裏,不住山洞,住山洞的動物很多,包括我們人類早期,不需要覺得自卑。”
  金墨怒火不減,昂起頭高傲地說:“我是大地的主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家,不需要做什麽窩!”
  杜隨嗤之以鼻:“原來是家無恒產,居無定所之輩,有什麽好得意的!”
  金墨怒不可遏,直到把大逞口齒之利的杜大小姐按到床上求饒才出了口氣。
  
  杜隨第二天還要處理事務所的棘手問題:怎麽向事務所的人,尤其是合夥人交待自己失蹤這幾個月。
  合夥人確實很有理由怒,他是出資方,利用杜隨的名氣和實力,雙方各取所需,雖然他也常常不在,但人家才是真正的老板。突然找不到杜隨,都去報警了,幸虧杜隨到了山上曾托英昭給自己的父母傳個消息,她父母跟事務所打了電話說她短時間回不來。
  杜隨主動要求下降了自己的分紅比例,再三道歉,至於合夥人問及她這段時間去向,杜隨故作神秘搖頭說絕對不能說,讓他自己去興致勃勃發揮想象力。
  杜隨把自己的分紅比例從30%降到了15%,表示說自己以後可能天天上班,也可能會消失一段時間當甩手掌櫃。
  杜隨的合夥人是個精明合理的人,最後還是同意了。
  杜隨又把手裏的case都瀏覽了一番,一直到晚上十點才回家。
  
  回家看到金墨在搗鼓妙心珠,看到她回來,高興地說:“我終於弄懂怎麽用這個了。”
  



《七寶項鏈》葡萄 ˇ時空之旅ˇ 

杜隨看到金墨高興的模樣,愣了一下。
  穿越時空,是一件在現在被人yy了無數次的事情,仿佛吃蘿卜白菜一般輕易,可是想不到強大如金墨的存在也對此沒有法子,硬是吃了很多苦頭,弄來了這一對妙心珠。
  妙心珠究竟有什麽妙用,杜隨並不知道,一個人類可以做出連血聖獸也做不到的事情,可見人類不愧為萬物之靈,自身雖然弱小,卻富於智慧,擅長製作工具來彌補自己的孱弱。足以值得我們驕傲。
  
  不過細想起來,究竟什麽才是穿越時空呢?
  人真的能回到過去的事情裏麵去?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如果過去改變了,就會有不同的未來,那麽我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又到哪裏去了?如果我回到的是昨天,那昨天的我還在嗎?如果在,誰才是真正的我?
  這並不是進入到一個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世界,玩一場遊戲那麽簡單的事情。
  “金墨,”杜隨鄭重說,“你曾經見過誰穿越過時空嗎?”
  金墨抬頭看她,搖了搖頭。
  “聽說過誰成功過嗎?”
  仍然搖頭。
  “如果真的可以,你要去哪裏呢?”
  這次倒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當然是去航海時代了。”
  杜隨默然,原來真的還在惦記那遊戲……
  不過,金墨,你不想回到你威風凜凜,縱橫無敵,自由自在的那個時候嗎?
  不想回到還是真正的血聖獸的時候嗎?
  不想回到還沒有被殺死,沒有被背叛的時候嗎?
  
  杜隨笑笑說:“那咱們準備準備去吧。”
  金墨皺眉:“不是咱們,隻能一個人去。”說著把妙心珠給了杜隨一顆,“我拿著一顆去,你拿著另外一顆,留在這裏,等你想要我回來的時候,用法力催動這個,我就回來了。”
  杜隨一驚,他竟然要自己一個人去。
  她不怕分離,可這是穿越時空的分離,如果一不小心,從此就迷失在時間洪河裏,永生不能再相見。
  為什麽金墨可以這麽輕易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分開。
  之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是因為他終究不是人?
  還是因為自己終究陷得比他深了?
  或者是他對他自己的力量太自信?
  杜隨一時心中紛亂,患得患失,自怨自艾的心也都起來了。
  
  金墨完全沒想到那麽多,隻是興高采烈把珠子往杜隨手中一塞:“你把法力輸進去試試,我去隔壁,你起念默想讓我過來就行。”說著就跑到洗手間去了。
  杜隨無奈,依他試了一下,隻見五彩光芒一閃,金墨也沒穿牆,也沒飛行,甚至也不是瞬移,就出現了在她麵前。
  金墨很得意,揚了揚妙心珠說:“怎麽樣?”
  杜隨麵露愁色:“這隻是空間傳遞,又不是時間,你怎麽知道一定可以?”
  金墨不耐煩了:“我知道一定可以,你隻要聽我的就行了。”
  杜隨有些惱怒,又有些黯然,不過金墨從來不曾進化到可以體會這樣細微情緒,不由分說,盤腿坐下,握著自己那顆妙心珠,也沒見怎樣動作,又一陣五彩強光,杜隨幾乎要遮上眼睛。
  等到強光散去,杜隨一看……
  金墨還在。
  …………
  但是似乎陷入深深的熟睡中。
  杜隨上前搖他,毫無作用。
  看看他白皙漂亮,還有點可愛的麵頰,杜隨咬咬牙,做了一件從來沒做成的事情:狠狠地掐。
  果然,還是毫無反應,看上去還傻傻的幸福狀。
  繼續掐。
  直到金墨臉上布滿月牙狀指甲印子才住手。
  
  原來是隻有靈魂穿越。
  或者說得高級點,元神穿越。
  杜隨釋然了一些,這樣才符合能量原理吧。
  
  支著下巴頗想了些玄而又玄的問題,外麵天色就黑了。
  杜隨決定實驗到此為止。
  握住手上的妙心珠,杜隨催動法力,默念要金墨回來。
  這次果然費力了許多,甚至有股強大力量似乎要把自己拖出身體。
  好容易把持住,終於五彩光芒閃起,又熄滅,對麵已被掐成豬頭的金墨睜開了眼睛。
  他居然沒發覺臉上疼,怔怔發了會呆,開口說:“之前帶回來的龍蛋呢?”說著起身找了半天,終於在舊旅行箱裏找了出來,抱在懷裏,臉上神情竟有幾分似歎息。
  杜隨驚訝之極。
  金墨宣布說他要把這蛋孵出來,不遺餘力。
  
  杜隨追問之下,金墨終於說出了原委。
  原來一心要去體會真正的航海時代的金墨,準確說是金墨的元神被妙心珠的力量帶了過去,但是著陸地點是在海洋裏。
  當然,元神也不怕水。
  可是這樣巨大的能量波動卻引來了這片海洋的主人的注意,這裏是北海,主人當然就是北海的龍。
  元神一般人看不到,龍是能看到的。
  如果金墨是連身體一起穿的,自然不用害怕,可是元神卻什麽法力都沒有,隻好逃竄。
  這恐怕是血聖獸有生以來第一次逃竄。
  北海的龍自然緊追不舍,兩人,不,兩隻動物風馳電掣,一逃一追,來到了直布羅陀海峽。
  這是地中海的入口,地中海的龍自然不能看著北海的龍犯禁不管,兩隻龍就大打出手。
  金墨趁機逃脫。
  然後就被杜隨弄回來了。
  可憐血聖獸大人要去視察航海時代的風俗人情,被欺負了不說,除了海裏的魚蝦蟹蚌,海龜水母,隻見到了兩隻龍,連一個人影子都沒看到。
  
  杜隨看著金墨懷裏的龍蛋,歎了口氣:原來地中海裏那條倒黴的龍竟是被金墨連累的,最後還所托非人,撐了那麽多年,硬是又把後代的希望寄托到這不負責任的血聖獸身上,還沒出來的小龍差點被當預定好的夜宵。
  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啊。
  也不知那龍上輩子欠了金墨什麽。
  
  金墨發覺到穿越不能帶著自己的力量一起,對妙心珠的興趣就跌到了穀底,不過還是懷抱龍蛋,懶洋洋地問了一下杜隨:“你要試試嗎?”
  杜隨認真想了想,還是點頭。
  有了金墨的前車之鑒,杜隨走到臥室,上了床,蓋上薄被,才對著手裏的妙心珠用力。
  金墨讓她默想要去什麽時代,杜隨想來想去,覺得穿越小說太多,竟倒了見所有古代名人的胃口,一時間腦子裏隻出現了三個字:“隨便吧”。
  
  突然間輕飄飄仿佛靈魂離體,一股巨大的引力讓她天旋地轉,五彩光芒強烈到能刺瞎人的眼睛……
  等到一切平靜下來,杜隨從漩渦中掙脫,發現自己輕飄飄著地,落在暗紅的,磨舊的,有些地方已經掉了漆的木地板上。這種木地板是整塊的木條,從屋子這邊鋪到那邊,很有點粗獷的精致在裏頭。
  似乎是五六十年代的風格,高高的屋頂受了蘇聯的影響,但是,家具大都還是舊式紅木的,屋子裏陰陰的,外麵的爬牆植物擋掉了大部分的陽光。
  這……難道我隻穿越了這麽點時間?
  杜隨鬱悶地想。
  我雖然說隨便,也不是說就要找個我很不喜歡,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時期啊。
  




《七寶項鏈》葡萄 ˇ回外婆家ˇ 

房子倒是挺寬敞,杜隨輕飄飄往前走,似乎都無人,過了客廳,還有幾間臥房,這到底是五十年代,還是六十年代?
  窗口望出去外頭靜靜的,並沒有想象中大躍進之類的熱火朝天的模樣,隻看得見植物蔥茸,已是近傍晚的時分,外麵不遠處有條小路,偶爾有下班的人路過。
  杜隨想看時間,牆麵上古色古香的一麵鍾:四點半。
  原來還沒到晚高峰。
  這家應該沒人罷。
  
  杜隨對這個時代並沒絲毫興趣,不過既然來了,還是決定出去看看,就當另類觀光好了。
  正在找大門,突然一個房間有點動靜傳來。
  原來有人在家啊。
  不知不覺,被好奇心驅使著,杜隨走到了聲音傳出的房間門口,習慣性伸手去推門,手卻穿透了門,接著身體也透了過去,杜隨第一次體驗到這感覺,心裏覺得怪怪的。
  窗口有一個人,坐在輪椅上。
  杜隨走近一看,隻見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長得頗為清秀俊美,一頭長長黑色直發,可惜的是必須坐在輪椅上,這樣一個花樣的女孩兒。
  這女孩穿著一件白色的真絲襯衫,樣子雖然老,質地卻很好,在這種時代,應該是說明她家家境還不錯。
  輪椅很笨重,工藝粗糙,也很簡陋,但是在那個時代,大概已經十分難得。足見家人對她的關愛。
  杜隨低下頭看她的腿,兩腿俱在,細細瘦瘦地藏在兩條空蕩蕩的褲子裏,看不出什麽問題。
  細看下來,這女孩子長得竟然和自己有七分相似,隻不過更清瘦些,下巴尖一些,臉色蒼白些,神情氣質也不大像。
  不過眉眼輪廓倒真是差不多。
  難道……杜隨古怪地想,這是我的前世?
  我前世是個殘疾人?
  
  突然,那女孩一臉欣喜地回頭:“姐姐,你回來了?”
  門打開了,一個二十出頭,紮辮子,臉色十分健康,穿著藍色布襯衫的女孩探進頭來,笑著說:“死丫頭,耳朵那麽尖,本來還想嚇你一跳。”
  輪椅上的女孩高興地笑了。
  “爸媽他們還沒回來?你等著,我去做飯,餓了沒?”藍襯衫女孩忙裏忙外,十分利索。
  這個女孩也高興地費力轉動著輪椅,跟著她姐姐跟前跟後。
  然後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哥哥都下班回來了。家裏一下覺得狹窄起來,十分熱鬧。
  飯菜做好,滿屋飄香,一家人圍著飯桌,吃得和樂融融。
  
  杜隨坐在一張藤編的沙發上,托著下巴看著這家人:那個姐姐她看著也異常親切,似乎。
  金墨一直也不招她回去,也沒人能看見她,就算她在沙發上橫躺,打滾,前翻,後翻,也沒人看得見,也沒人理會。
  杜隨百無聊賴起來。
  
  突然,那個一直管女兒們叫“大丫頭,二丫頭”突然正經起來,對大女兒說:“蘭芝,你……”
  杜隨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也沒聽真切後麵說什麽。
  這個名字……
  蘭芝,是自己的外婆的名字。
  對了,外婆說過,自己有個得了小兒麻痹症,雙腿不能行走的妹妹,後來奇跡般治好了,跟著自己的老公去了貴州,三十多歲,不到四十歲的時候就早早去世了。
  原來,自己的穿越竟是來參觀外婆的青春時代嗎?
  杜隨終於也感覺到了什麽叫滿頭黑線。
  真傻啊,還在想什麽前世,難道前世今生容顏就會相似嗎?說不定是個男人呢。
  容顏相似,不應該是血親嗎?
  
  金墨還不叫她回去。
  這時代也沒什麽娛樂,飯後又沒有電視,爸爸居然拿出一本巴爾紮克的小說給大家念小說聽,三個已經成年的兒女乖乖圍坐在燈下,聽爸爸念。
  這場景在充斥著電視,動漫,電影,遊戲,網絡的時代來的人看來,簡直單純得難以想象。
  但是,那個爸爸念得很認真,那三個大孩子聽得也極為用心,隨著抑揚頓挫但有些低沉的朗讀聲,空氣裏都漸漸彌漫起一種叫人心動的溫暖空氣,幹淨,明朗,如同秋夜的桔色燈光,如同在刮風的時候突然憶起已經漸漸消失的舊時光,如同媽媽年輕時曾經用過,如今已經收起來作了擱物邊桌的縫紉機。
  杜隨忍不住也側耳傾聽起來。
  雖然是已經看過的書,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把心都沉浸進去,想起了小時候父親給自己買的童話書,因為認不全字,很多字都是跳過去踩的,弄得一知半解。
  一晃那麽多年過去了啊。果然是時光不在,轉眼間自己就會要三十,四十歲了。明明七八歲時候的事情還記得清清楚楚,明明高中時代還像在昨天一樣。
  而外婆,記憶中始終老態龍鍾,滿臉皺紋的外婆,竟然也有過這樣怒放的時候,也有過這樣象牙般的皮膚,明亮如星的眼眸,鮮花般的嘴唇。
  杜隨的心貪戀起來,竟然開始擔心不等聽他念完,金墨就會把自己叫回去。
  
  好在並沒有。
  時間悄悄溜過去,一個中篇念完,已經十點半,那個爸爸合上書,喝口茶,伸了個懶腰,“晚了,睡覺吧。”
  於是孩子們輪流去洗漱刷牙。
  做父母的在燈下慈愛地笑,溫暖互視。
  杜隨突然想起外婆說過她爸爸家成分是資本家,文革時被關過牛棚,受了很多苦,早早去世。
  舉目看看現在如此和美的家庭,想到也許幾年後就要家破人亡,心裏刺痛起來。
  
  靈體感覺不到困乏,但是杜隨也覺得不自在起來,這就像到人家去作客,主人家都要睡了,自己還賴著不走,實在不好意思。
  可是現在走不走,也不是杜隨說了算。
  暗罵了金墨無數遍,杜隨想了想,還是跟著輪椅上的……嗯,那個,應該叫姨婆,回她房間去了。
  
  外婆來幫姨婆上了床,蓋好被子,但是可能因為白天沒有工作來消耗體力,她並不困,在自己姐姐走了之後,又坐起來,倚在床頭,若有所思。
  等到全家人都睡了,熄了燈,慢慢進入夢鄉,這位小姐還無意睡眠。
  就在杜隨越來越焦躁的時候,床上的這位輕聲,遲疑說:“你……你在吧?”
  杜隨心裏一跳。
  而年輕的姨婆終於鼓足勇氣,果斷地說:“你在,我知道,快出來吧。”
  難道,我們家通靈是有遺傳基因的?杜隨心想。
  正想走到她麵前,姨婆又說:“昨天,幫我蓋被子的人是你吧?”少女輕柔而清朗的聲音美麗如輕輕灑滿這屋裏的銀色月光。
  不知道為什麽,杜隨覺得這可能是這個殘疾的女子這輩子所能發出的最美麗的聲音。
  就像鳥兒們在求偶時才能唱出最宛轉動人的歌。
  隨著這句話,一個人,不,一個人形的東西慢慢從銀色的月光中走出來,身上也閃爍著銀色,如同誕生於這月光中,後麵半截跟出來的是馬的身體,還帶著一對羽翼,藍色的長發,俊美如天神的麵龐,四蹄輕踏,無論是人的部分還是馬的部分,每一塊肌肉都完美如同大理石雕塑。
  床上的女孩睜大眼,如夢如幻。
  
  可惜這麽浪漫的時候,旁邊還有個看不見的靈魂參觀。
  杜隨苦笑:老熟人啊,是英招兄。
  難道說英招死去的戀人,竟是自己的姨婆?
  看來自己不能叫他英招兄了,竟應該叫姨公?
  
  英招輕輕走到她床前,說:“我這樣子,你不害怕麽?”聲音低柔,和杜隨聽慣的爽朗帶笑的聲音不同。
  杜隨自動歸結為英招發情的聲音。
  床上的女孩毫無懼意地抬頭仰視著他:“你會射箭嗎?”
  英招不解地看著她。
  “你這樣子啊,再配把弓,就漂亮死了。”
  英招望著她,目光柔和。
  難怪,杜隨想,那天自己仿佛說了類似的話。
  “爸爸講的希臘神話裏,所有人馬都有弓的,明天我求哥哥給我找塊好木頭,給你做把弓,以前我爺爺還在的時候,我在家裏無聊,爺爺教過我。”
  兩個彼此有情的異類,開始無意義的絮絮低語。
  杜隨在旁邊邊觀賞邊感慨生命的奇跡。
  
  突然,英招一招收,一道銀光,杜隨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英招抓到手中。
  “你看夠了沒有?”英招冷笑說,對這杜隨,方才的溫柔頓時無影無蹤了。
  姨婆詫異起來,有點驚慌地說:“你在跟誰說話?”
  英招頓時回複溫柔語氣:“一個闖進來的小鬼魂,不用害怕,我這就幫你料理掉。”
  杜隨突然被擒住,也頗有幾分驚慌,奈何現在英招又不認得她,也不會相信她是血聖獸的某某人,難以求情,總不能說我是床上這位姑娘的姐姐的外孫女,穿越時空而來?
  但是聽到英招說她是鬼魂,杜隨也不禁氣結:“你哪點看我像個鬼魂了?”
  英招聽了這話,仔細打量一番,驚訝說:“居然是生魂?你是修真者嗎?……不對,你雖是修真者,卻還沒到修出元神的地步……”
  杜隨苦笑說:“英招兄,我不是壞人,跟你這位心上人還有些瓜葛,你放心好了,唉,反正你日後會見到我的。”
  英招聽到她一言道破自己來曆,說話又有些奇怪,不免有些色變,正想細問,眼前便是一道五彩光芒,手中奇怪的靈體就不見了,便是想攔阻,也無從攔起。
  
  而杜隨這邊,隻覺得一道熟悉的巨大引力,耳中還聽到自家姨婆嬌聲問怎麽回事,眼前一亮,自己已經回到家裏,麵前是金墨赫然竟有些帶汗的臉。
  自己回到身體裏了。
  金墨拿手背擦了下汗,鬆了口氣,抱怨說:“這破玩意兒不怎樣,你的靈體太弱了,我費了差不多一小時勁,才把你弄回來!”
  好險,杜隨也出了冷汗:幸好還能及時弄回來。
  金墨有些惱火,奪過杜隨手中的妙心珠,連同自己手裏的,就要扔到窗戶外頭去。
  幸好杜隨很是了解這位仁兄的性格了,連忙伸手奪回,嗔道:“不要給我好了,怎麽說也是個寶貝,豈可浪費?”說著想起來,把梳妝台抽屜打開,把自己收集的灰色史來姆球,淡藍色水滴狀的美人魚之淚,金墨吃剩下的碧玉菊花螺,類送的一小袋忘憂草種子統統拿了出來,和兩顆妙心珠放在一起,說:“我要拿這些穿個項鏈。”
  說著又把自己耳朵上的七寶項鏈取下來,說:“我這個就做項鏈墜吧。”
  金墨好奇地湊過來:“你學了煉寶了?”
  杜隨臉一紅:“沒有。”也是,總不能把這些天材地寶都穿個孔掛起來吧?
  “我找李赤師兄去。”
  金墨一聽,頓時黑了臉:“找他做什麽?我也會煉寶!”
  
  杜隨側躺在床上,手撐著頭,悠閑地望著忙碌地把珠子們擺弄來擺弄去,認真做著煉寶準備的金墨。
  金墨和自己,英招和姨婆,甚至包括黑玉和他老婆,果然是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不過,金墨對自己說不許老,不許死,逼著自己修練;而英招卻默默陪著姨婆在遙遠的地方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陪著她老去,死去。
  果然妖和妖的性格,也是大不相同。
  究竟哪種愛,更加美麗?
  



《七寶項鏈》葡萄 ˇ杜大小姐置業ˇ 

第二天,杜隨想起了她的執事,可憐的小睡蓮,決定把睡蓮弄回家來。
  她跟睡蓮是簽過協議的,很容易就能把它召喚來。她還從來不曾召喚過睡蓮,這次是第一次嚐試。
  當時讓睡蓮做自己的執事,按照峨嵋的規矩,所有收入峨嵋服役的妖都必須有主人的印記,所以簽訂主從條約是必要條件,幸好如此,現在召喚起來很方便。
  簽約的時候,杜隨的手腕上多了一片小小的花瓣狀粉色印記,通過這個,就能召喚睡蓮,不過召喚的時候睡蓮被強製帶到這裏來,總是對身體有點不好,所以杜隨輕易也不想使用。
  高等妖怪會空間法術的,其實不算太少,比如說金墨,連汽車都能帶著瞬移,但是非施術者本人,若是別的生命體被瞬移,都會有些不良反應,所以金墨從來不帶著杜隨瞬移。
  此時一來也沒別的辦法,二來這妨礙也不至於太嚴重,所以杜隨就決定還是使用一下。
  
  法力透入印記中,感覺似乎鑽入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尋覓片刻,便有微弱的回應,循之而去,抓住,往回飛撤,一股巨大的衝力,杜隨看到自己的印記中冒出大叢的荷葉枝蔓,最後,睡蓮自己,“嘭”地一聲,跌坐到地板上。
  跌下來的,不是變化出的那個美女,而是睡蓮的原形,小小的,看上去漂亮小男孩的模樣,但是加了一雙漂亮的翅膀。那翅膀現在正無力地扇動著,睡蓮自己,也小臉蒼白。
  
  杜隨心疼它,連忙上去把它抱起來,說:“你沒事吧?”
  小花妖又扇動了兩下翅膀,無力地說:“有點頭暈。”
  杜隨歉然說:“我離得太遠,又沒地找你去……”
  小花妖搖搖頭:“沒事,這個沒什麽大不了。”
  “之前委屈你了,你就在我家住下來,安心修練吧。”杜隨給了它一個大大微笑。
  睡蓮十分高興,摟住杜隨脖子,歡喜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這一瞬間,金墨正好推門進來,他是在學校感覺到杜隨這邊有靈力波動,趕回來看個究竟的,結果一推門,就看到這一幕,臉色不免就沉了下去。
  杜隨連忙對睡蓮使了個眼色,連忙說:“它是母的!”
  睡蓮本來還想配合變個美少女,聽了這話,本來變了一半的胸也泄氣一般變了回去,氣道:“什麽公的母的,誰是母的!”
  金墨黑著臉走過來,伸出兩個手指,把小睡蓮提了過去,杜隨本不想給他,可還沒有反應過來,睡蓮已到了他手中,看他兩隻手指提著睡蓮的翅膀,晃來晃去,不由緊張,說:“你別弄傷它!”
  金墨本來有些吃醋,此時也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什麽母的?難道我不知道花妖沒有雌雄麽?”
  杜隨訕訕。
  
  花妖在金墨手中掙紮,兩腿亂蹬:“放開我!放開我!”
  杜隨急了:“你快放開它,它那麽薄的翅膀,撕破了怎麽辦?”
  金墨撇撇嘴說:“放心,它的翅膀結實著呢。”
  仔細觀察了這小花妖一番,金墨不屑地把它扔開了:“還以為有什麽出奇之處,原來就是個普通的花妖,什麽用也沒有。”
  杜隨接住花妖,小睡蓮卻怒了,對金墨怒目而視,卻被杜隨緊緊按住,不讓它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金墨還不夠,又對杜隨說:“你想要執事,我可以去幫你收服幾個本領高強的大妖怪,又會打架,又會做飯,用起來多麽方便……”
  睡蓮大怒,雙手叉腰說:“我也會打架,也會做飯!還會做衣服!”
  金墨怒道:“你這花妖好大膽子,難道以為我就不吃素食麽?”
  杜隨看他們爭吵十分無力,終於怒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這是我家,都聽我的!”
  金墨重重哼了一聲,被杜隨推到書桌旁邊,“你就先作你的數學題吧。”
  然後又去安置睡蓮,突然發現一個問題:如果睡蓮要住在家裏,那無論如何也是要弄一個小蓮花池,養育它的本體的。
  
  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反正這個小公寓,三個人怎樣都是不夠住的,杜大小姐終於做出一個重大決定:買房!
  如今房價正是高漲過一段時期,漸漸回落,按理還不到動手買的時候,但這是剛性需求,杜隨也不想再租房子,便隻好買了。
  
  好在建築商開發商杜隨熟悉的不少,一番尋覓下來,終於找到一個東三環外質量還不錯的樓盤,考慮到她和金墨生活的私密性,杜隨選擇了loft。
  這個loft的單層麵積是120平米,層高5.5米,除掉懸空的客廳,上麵一層搭建好之後,使用麵積也能有將近200平米,三個人住是足夠了。
  杜隨徹夜出了設計圖,她雖然不是室內設計出身,但自己家的設計肯定不肯假手外人的,客廳大約有五十多平米,鄰近五米多高的落地窗,十分漂亮,專門從法國南部的水晶作坊定製的水晶吊燈高高懸掛,因為客廳部分上麵沒有搭第二層,這麽高的層高下就顯得十分空曠,配著花色繁複的水晶燈,不覺得俗麗累贅,反而十分優雅端莊。而水蓮池就在客廳的一角,家具器皿基本以鐵和玻璃為主,和木頭的一些部分完美交融,長長的窗紗下異常有複古情調。
  一樓除了客廳還有麵積不小的廚房,洗手間,一間客臥,二樓就完全是她和金墨的私密空間了,奢華的古希臘風格臥室,四柱床,一間書房兼工作室,一間充作起居室的陽光房。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裝修完,金墨表示很滿意,連向來口不應心的小睡蓮也對她的專業能力和審美表示欽佩。
  不過,這樣地段的這樣一處房子,價錢超過五百萬,雖然是從相熟的建築商手中買的開發商抵價的房子,杜隨還是花了四百多萬,再加上裝修,也就差不多五百萬了,杜隨手中積蓄去了十之七八,想起來不禁心痛得眼淚長流。
  金墨對此很不解了一陣子,錢嘛,隨便哪裏也能弄到。
  
  搬進去之後,生活倒也相安無事,睡蓮很勤勞,打掃屋子,做飯,洗衣服,金墨大人再也不用做家務,也就對它的存在表示默認了。但是杜隨看不得睡蓮整天在家當女傭,想起睡蓮之前幫她做的衣服,認為它可以往服裝設計方麵發展,正好北服和一家國外的設計學校有一項合作的項目,也不需要怎麽考試,雖然學費高昂,勉強也算物有所值,就送它去了。
  睡蓮其實很聽杜隨的話,於是也乖乖每天去上學。
  說起來,睡蓮最大的貢獻卻是另一件事:金墨替杜隨煉的項鏈缺少穿的線,睡蓮把自己藕裏麵的絲抽出來了一些。
  於是偉大的血聖獸大人終於完成了自己第一件作品。
  項鏈在一個午後放到了杜隨的麵前,確實是一條極美的項鏈,杜隨看到它的時候,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形狀且不說,隱隱流轉著銀白,灰紫,冰藍,淺碧種種光芒,仿佛不是世間所能出。還帶著一點點荷葉清香。
  “這個有些什麽用處?”杜隨忍著激動問金墨。
  “就是你原來的七寶珠的作用。”金墨很肯定。
  “還有呢?”
  “還有……”金墨苦思,突然眼睛一亮,“還能避塵,你可以一年不洗澡!”
  杜隨大怒:“我有那麽髒麽!”
  
  生活又高高興興地向前滑行,幾個月過去了,杜隨辛勤工作,金墨和睡蓮天天都去上課,妖怪也好,修真也好,都沒怎麽來打擾。
  其間隻有李赤師兄來過,在客房住了三天。
  他喜歡遊覽五湖四海,不大在一個地方常駐,對於杜隨家和杜隨提供的葡萄酒和白蘭地,表示很欣賞。
  此外小睡蓮的手藝也很得他歡心,還送了一把小小金劍給睡蓮。
  杜隨私下把七寶項鏈獻寶給他看,李赤仔細看了一番,對金墨的煉寶技能表示了委婉的鄙視:
  “可惜了這些天材異寶,根本屬性不搭調,還非要煉在一起,唉,不過這些在一起都能煉成,倒也不容易……嘖嘖嘖,還有史萊姆球,根本不能用來煉寶的破玩意兒……”
  杜隨臉紅,不想告訴他這些材料都是自己搜集的。
  算了,做個裝飾品也很漂亮。
  
  


《七寶項鏈》葡萄 ˇ美人魚的泡沫(一)ˇ 

杜隨的新家一切美輪美奐,唯獨美中不足是客廳有一塊空著有點突兀,杜隨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不順眼,想了兩天,終於買了一架鋼琴回來放著。
  買了鋼琴,為了防止被人說附庸風雅,杜隨雖然不算很感興趣,還是請了一位鋼琴老師,開始老老實實學琴。
  如今B市學鋼琴通常都是請老師來教,價錢通常在100-150元每小時,杜隨請的鋼琴老師雖然既不是各音樂院校的,也不是某樂團的,但是技巧十分高明,至少以杜隨有限的音樂素養來看,絲毫不比一流演奏家差,杜隨覺得十分值得。
  鋼琴老師看上去大約二十七八歲,氣質十分嫻雅,美貌異常,棕色的大波浪卷發,總是一襲白裙,仿佛不染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身材也極好,杜隨知道她是已婚的,有時候也不禁想,這般絕世名花,也不知誰家兒郎,有幸攀折而得。
  年齡相近,又是這樣溫柔可愛的美人,本以為會成為朋友,至少也很談得來,誰知道上課之餘,杜隨跟她聊了幾次天,就發現了嚴重的溝通問題:
  這位美人老師竟似乎完全不是在我們這個充滿環境汙染,五光十色,詭譎百出的世界長大的,不通人情世故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可她也不是愚鈍,而是真的純潔無瑕,渾身散發著強烈的象牙塔氣息。
  
  不管怎麽奇怪,杜隨倒不覺得這位鋼琴老師會是壞人,對她很有好感,而這位鋼琴老師教杜隨也十分盡心盡力,兩人雖無共同語言,相處還是很愉快。
  最近也許是跟金墨的感情穩定了,生活也太過安定,杜隨又有了發展友誼的需要。她因為走的路和別人不同,認識的人雖多,好朋友卻不多。
  正好,這天,杜隨接了個電話,手機裏傳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的聲音,又似乎有點印象。
  “杜隨,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王某某啊,你的高中同學,坐在你後麵的後麵。”
  杜隨隱約想起一個不太愛說話的男生的模糊的臉,和現在這熱情洋溢,充滿交際感的聲音怎麽都聯想不到一起。
  “我們同在B市的高中同學,打算發起一次同學聚會,怎麽樣?杜大小姐有時間來嗎?”
  杜隨略想了想,就爽快地同意了,最近正無聊呢。
  
  聚會那天到的大約有十七八個人,大家剛見麵都有點認不出來了,但是酒過三巡,當初什麽臭事都被抖了出來,誰上課看小說被老師沒收了,誰暗戀誰多年未果啦,聊得十分盡興。
  其中最對杜隨脾氣的,是當時班裏一位獨立特行的姓唐的才女。
  這位姐姐當初貌不出眾,但是很有個性,跟杜隨沒什麽交情,這十年間,女大十八變,儼然已經變成一位時髦酷女郎了,現在某著名時尚雜誌當編輯。
  如今這位姐姐深諳世事,行事火辣,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坐下來就點起一支煙,紅唇纖指間煙霧吞吐,頗有點笑傲俗世的架勢。她工作的雜誌是法國的,所以要求大家叫她的法語名Louise。
  好在這個名字發音不難,沒學過法語的諸位對她善意地嘲笑鞭撻了一番之後,都能順利地正確發音。
  杜隨有留法背景,且精通法語,所以louise唐就和她異常有親切感,很快打得火熱。
  
  聚會鬧到很晚,杜隨帶著笑容回了家。回家看到金墨又在不顧堂堂血聖獸的尊嚴在和小小一隻花妖吵架,不由大感頭痛,懶得搭理他們,自己上樓了。
  金墨立刻停止了有失身份的鬥嘴,“噔噔噔”跟上樓去糾纏杜隨雲雨不提。
  
  過了兩天,louise唐來了電話,邀請杜隨去喝咖啡兼逛街。
  杜隨想自己天天在家和金墨睡蓮廝混也沒什麽前途,就慨然應允了。
  上次聚會,大部分男生都已經成家,有兩個甚至都有孩子了,但是女孩們沒結婚的卻超過半數,不知道是因為女生確實是學曆越高越晚嫁呢,還是這個年齡段真的女多男少。
  Louise唐這種有非良家婦女傾向的,當然也還是沒主的。
  一眼看上去雖然光鮮亮麗,上前來勾搭的異性不少,但若提到結婚,都大搖其頭,不成不成,看著就不是宜家宜室的賢淑女子。
  所以天文地理時政時裝的繞一圈,兩個女人的話題不免又回到了男人上頭。
  杜隨的情況如此特殊,她既沒法說,也不好意思說,所以基本上就成了傾聽者。
  Louise唐如今果然有心儀的男子,據她說,這位男子英俊優雅,年輕有為,不但知識淵博,而且熱愛運動,不但多金,而且沒有肚子,實在是集天下男子的優點於一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為開天辟地以來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這位小姐滔滔不絕地把自己的心上人誇了整整兩個小時,杜隨本來還有點八卦的好奇心,也被疲勞轟炸得審美疲勞了,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脫身。
  
  不過此後這位小姐卻覺得得遇知己,不時便來糾纏杜隨,杜隨雖然大聲叫苦,其實也不討厭她,就和她走得日益近了。
  這天晚上,杜隨剛和金墨上床睡覺,就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了,杜隨睡眼惺忪地說了聲“喂”,手機那邊傳來了十分嘈雜的聲音,louise唐在那邊又哭又笑,亂七八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隻是一個勁兒叫嚷:“……我不要活,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杜隨“喂”了好多聲,才有一個年輕男人帶口音的聲音接過來:“您好,我是某某酒吧的侍應生,您的朋友在我們這裏喝多了,您能否來把她接走?”
  杜隨大皺眉頭,但還是問了酒吧地址,擱了電話,耐著性子安撫了因為被吵醒而到了發作邊緣的血聖獸大人,自己穿好衣服,拿了錢和鑰匙,下去開了車,一邊咒罵著這酗酒的損友,一邊開車去往該酒吧。
  到了酒吧,穿過層層煙霧酒氣,昏暗燈光,靡靡低語,杜隨輕易拎住了louise唐這家夥的後脖子,不料這位姐姐看到杜隨,就撲到她懷裏放聲大哭起來,“他不理我,嗚嗚嗚,他不肯要我!”然後吐了杜隨一身。
  杜隨臉都黑了,在酒保的幫助下把她扔上了車,又不知道她家在哪,考慮到如果把她帶回家,很難在金墨的怒氣下保全她性命,自己還得費心處理屍體,實在不大方便,左思右想,還是把她帶到了自己原先那處小公寓。
  買了新房之後,也有人勸她把原來的小公寓賣掉或租出去,但杜隨不舍得,也想著什麽時候累了,可以自己回來躲一躲。
  想不到幾個月來第一次需要使用卻是因為這種原因,真叫人哭笑不得。
  
  停了車,深夜無人,杜隨用了點法力,輕易把死狗一樣的louise運了上去,扔到地上,自己去洗澡換衣服。
  放她一個人不太好,杜隨隻好給金墨打了電話,說明情況,金墨自然是大怒,好一通撫慰又允諾了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才平息了血聖獸大人的雷霆之怒。
  杜隨自己爬上床睡覺,把肇事的家夥丟在地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這位姐姐醒來,睜著一對無辜的大眼睛:“這是哪裏?我怎麽了?”又揉揉身上,“哎喲,好痛。”
  杜隨沒好氣地瞪著她,“聞聞自己身上的酒臭就知道了,還好意思問!到底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這麽大的人,還借酒澆愁!”
  louise尷尬地嘿嘿笑,但在杜大小姐逼問下,還是說了,原來她那位意中人雖然優秀,卻對她時冷時熱,最近幹脆不理不睬。
  這些從她的醉話裏,杜隨也猜出來了,不過,杜隨沒猜出來的,是這位仁兄竟是有婦之夫。
  杜隨一臉震驚:“你也是個聰明人,竟然甘心當小三?”
  louise唐低下頭,“本來也不甘心,但是他實在優秀,我忍不住愛上他了。”
  “糊塗啊,”杜隨頓足,“小三的壞處還用我跟你說嗎?他放不下他老婆的,到時候受傷的也是你,就算他能為了你拋棄發妻。這樣的人你能跟麽?何況,他老婆何辜,縱有千般不是,那也是跟人家共患難出來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天下男人這麽多,你又何必……”
  她抬頭淒然一笑,“我何嚐不知道這些,可是一見他,我就糊塗了,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愛過人……雖然知道他老婆可憐,我卻管不住我自己。”
  杜隨動容,看著她。
  她又繼續說:“我是工作的時候遇到他的,一見鍾情,我喜歡他喜歡得發狂,他其實也是喜歡我的,我一看就知道,可是他不肯對不起他老婆,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他從不說他老婆不了解他,總是說他老婆多麽多麽好,他不是花心的人,一直拒絕我。可是等到我快要死心的時候,又發現他偷偷到我公司外頭,我不甘心,直接去問他,他起初不承認,後來也承認了,我高興了幾天,昨天他卻對我說,以後再也不見麵了。”說著又哭起來。
  杜隨歎氣:“你真是傻了,他這番做作,要不就是真的,要不就是欲擒故縱的高手,若是後者,你固然要躲得遠遠的,若是前者,就算你最後贏了,他肯定也會對他老婆愧疚一輩子,反而念念不忘,你又有什麽意思了?還不如甩手走人,彼此留個懷念的餘地。”
  Louise唐聽了她的話,咬著嘴唇默默不語。
  杜隨看她這樣,知道勸也無益,也就不再說了。
  
  接下來一個月都沒有louise的消息,一個月後打了電話,聲音很幸福,興高采烈說要請杜隨吃飯,杜隨心中明白,忍不住暗暗歎氣。
  倒是杜隨的鋼琴老師,最近臉色日益蒼白,杜隨都懷疑她生了病,幾次問她,她卻微笑說不要緊。
  
  周六中午去赴louise的飯局,看她容光煥發,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精致的發型,別致的耳環,及踝的大印花裙子充滿了野性美,和一個月前不可同日而語。
  她身邊一個男子,大約三十歲年紀,穿了一套講究而低調的灰色西裝,長得雖不像金墨睡蓮這些非人類這麽漂亮,確實說得上英俊,難得風度談吐都十分溫和有禮,不帶一點銅臭,難怪把louise這樣眼高於頂的家夥迷得七葷八素。
  此人自我介紹說姓朱。
  一頓飯下來,那倆雖沒什麽親昵舉止,但秋波來去,可謂綿延不絕。杜隨心裏有數,也不多說,吃完飯走人。
  
  下午約了鋼琴課,教著教著,鋼琴老師突然暈倒了,杜隨亂了手腳,連忙叫樓上的金墨來幫忙。
  杜隨初學鋼琴,不想讓金墨和睡蓮看到自己笨手笨腳的模樣,所以每次都把他們趕到樓上起居室去玩遊戲。
  金墨下了樓,走到暈倒的鋼琴老師身邊看了一眼,愣住了:“這不是隻美人魚嗎?在陸地上?真是少見。”
  杜隨也愣住了,“美人魚?我怎麽沒感到妖氣?”
  



《七寶項鏈》葡萄 ˇ美人魚的泡沫(二)ˇ 

金墨望著杜隨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鋼琴老師說:“美人魚本來也不是妖怪,尤其是上岸變成人,更加不會有妖氣了。”
  杜隨有點躊躇:“那怎麽辦?送醫院不妥吧?你知道她這是怎麽了嗎?”
  金墨沉吟:“我大概知道。”他蹲下身子,兩支手指搭在美人魚老師的手腕上,過得片刻,美人魚的臉色好了一點,但依然沒有醒過來。
  “我也沒法子了,送她回家吧。這個具體說來,不是什麽傷病的問題,是她們一族的詛咒。”金墨說。
  “詛咒?”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下來的睡蓮好奇地說。
  “就是那個美人魚變成泡沫的童話麽?”杜隨問。
  金墨點點頭:“美人魚的孩子們長大以後,隻要找到願意真心愛她,和她廝守一生的人,就可以變成人。但是變成人的美人魚失掉所有法力,而且如果愛人變心,就會變成泡沫。”
  杜隨失神:“真的會變成泡沫啊……誰能夠一生一世,永不變心?這個托付的依憑也太虛無縹緲了,如此大的風險,真有這麽傻的美人魚啊。”
  金墨還沒說什麽,旁邊的睡蓮眼睛裏已經有眼淚在閃光了。
  悲劇好像從上古以來就沒有變過,癡心的女人,負心的男人,萬變不離其宗。
  除了歎息又能如何?
  金墨正色說:“誰都不傻,可是不如此她們無法繁衍後代。你見過公的美人魚麽?美人魚隻能找人類交配生育,為了留下後代,無法不冒險。當然,美人魚其實是不老不死的,不生後代也不要緊。”
  自然的法則是很公平而神奇的,一切都以種族的繁衍為宗旨,萬物生長,把自己的DNA流傳下去似乎都是一生的目標。越是弱小,死亡率高的動物,繁殖能力越強,比如說魚,青蛙,一次產卵成千上萬;而越是強大,生存壓力越小的動物,繁殖能力就越低,比如說海豚,好幾年才發情交配一次,一次隻生一隻,而到了現在的人類,一輩子也不過一兩個,兩三個孩子了。
  美人魚超出人類之上,不老不死,擁有法力,是海中的女皇,但是代價是她們沒有雄性,無法繁殖,要想繁殖,必須經曆如此慘痛的賭博,不如此,海裏就滿是美人魚了。
  血聖獸是大地之主,最強大的生物,結果他不但沒有雌性同類,連同族都沒有。這也很正常,這樣的東西多幾隻,別的生物和妖怪們還有活路麽?
  冥冥之中,究竟誰在作著這麽微妙的安排?
  杜隨突然想到上次那個算命的給自己算說第一個孩子會夭折或流產,自己和金墨能生出孩子來嗎?自己和金墨好了這麽久,並沒有什麽避孕措施,一直都沒有懷孕的跡象,應該不能生育才對吧,物種相差那麽大。
  那些號稱媽媽們夢與龍交生下來的皇帝們,應該隻是個愚民的文學創作而已吧。
  
  不能送美人魚去醫院,去了也沒什麽用,杜隨動手從老師的包裏翻出手機,找她丈夫的電話號碼。
  很好找,通訊錄裏第一個就是,隻有“愛”一個字,而按一下通話健,記錄裏也全是和這個電話的通話記錄。
  杜隨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一個好聽的男人的聲音,有點耳熟,接電話先歎氣,微微有點不耐煩有點無奈,但還是比較溫和地說:“親愛的,不是說了我這幾天忙麽?”
  杜隨立刻很職業地說:“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您夫人,您夫人給我上課暈倒了,請您立刻過來看一下。”
  對麵沉默,聲音再響起時就有點顫抖了:“暈倒了……她沒事嗎?在哪裏?”
  杜隨報了自己家地址,老實地跟他說:“很嚴重,您快過來吧。”
  
  大約過了十五分鍾,門鈴就響起來了,睡蓮去開的門,殺氣騰騰地瞪了來人一眼,把他帶進來。
  杜隨一看楞住了,完美得體的西裝,俊秀的麵孔,優雅的風度,世界太小了,來的居然是自己見過的,louise唐的心上人朱先生。
  朱先生一臉蒼白,焦急萬分地進來,卻看到杜隨,不由楞了一下,但立刻焦急地說:“她在哪?還好嗎?叫救護車了嗎?”
  杜隨指指沙發:“在那裏,我們采取了一些急救措施,至於救護車,”她頓了頓,說:“您應該明白叫了也沒用吧?”
  朱先生本來撲到美人魚的沙發邊,拉著她的手愛憐萬分地叫著她的名字,聽到杜隨的話,倏的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看著杜隨和一直一言不發的金墨。
  “你們,你們知道了……”他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杜隨點點頭。
  “那你們一定不是普通人,求你們救救她。”他看看金墨又看看杜隨,分明是覺得金墨更像靠得住的樣子,但是他還是衝著杜隨哀求,隻有眼睛望著金墨。
  “沒辦法。”金墨直截了當地回答。
  朱先生的眼淚落了下來,聲音顫抖:“她真的……會死嗎?”
  “會變成泡沫,連靈魂都沒有了。”杜隨更正他,但是杜隨畢竟是女人,不免八卦,又問:“你難道不知道嗎?既然知道美人魚會這樣,怎麽還會……”
  朱某人一下子跪倒在沙發旁邊,痛哭失聲:“我知道啊,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做,雖然,雖然那天……可是我和louise,隻是吃吃飯,聊聊天,我真的什麽都沒做,連接吻都沒有啊。”
  男人哭得雖然哀慟,但是理直氣壯並且委屈,他的意思杜隨明白:沒有性關係,就不能算出軌,也不算變心。既然如此,為什麽我的美人魚還是要死呢?
  “靈和肉不是一回事。”杜隨不屑地說:“管你做沒做,隻要心裏變了,那就是變心……”
  男人還是繼續撲在沙發上,摟著昏迷不醒的妻子晃動著:“醒醒,親愛的,醒醒啊……”
  金墨皺起了眉,不耐煩地上了樓,嘴裏小聲嘟噥著:“……無聊……變成泡沫,真無聊……還不如讓我吃了……算了,現在變成人也不好吃了……”
  聲音隱隱約約傳到杜隨耳朵裏,不由冷汗直下,幸而痛不欲生的朱某人沒聽見。
  
  男人哭得肝腸寸斷,美人魚依舊安詳沉睡如睡美人。杜隨看不下去,吩咐睡蓮把他扶起來,坐在沙發旁椅子上。
  朱先生慢慢收拾好情緒,止住哭,對杜隨說:“有法子救她嗎?無論要我做什麽,我都回去做的。”
  他西裝折皺,領帶歪斜,眼睛紅腫,要是louise看到他這樣,說不定就不愛他了。
  但是杜隨看出他語意誠懇,對妻子顯然還是真心的,也有點憐憫他了:“要什麽辦法呢?隻要你愛她,不要變心就行了。”
  “可是我一直都愛著她啊。”他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帶著天真的驚訝,“我從來沒有變過心啊。”
  也許是秘密保持了太久,難得可以找到人傾訴;也許是此刻心情需要宣泄,朱先生很詳細地跟杜隨講了以下的故事:
  十年前,朱先生還是某大學快要上大四的學生,這一年暑假,他去海南度假。
  海邊的沙灘,夏日,碧藍的海水,細白的沙灘,泳裝的熱情洋溢的人們,還有同樣熱情洋溢地開放著的各色鮮花,一切都很美好。
  朱先生的人生也很美好,他出身良好,品貌出眾,上了最好的大學,熱門的係,無論功課還是體育都很好,對於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是白馬王子一樣的存在。
  意外發生在他自己晚上心血來潮,一個人去海上夜泳的時候。
  浪毫無預警地大了起來,雖然朱先生體魄強健,水性也很好,但是每次一冒頭,就被海浪打下去,一次一次,呼吸不到氧氣,他漸漸意識模糊起來,但還是拚命掙紮。
  最危險的時候,模模糊糊有個東西在下麵托住了他,當時他還在想,難道海豚救人的傳說是真的嗎,我的運氣太好了。
  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他在礁石上,頭頂依舊是星空燦爛。坐起身來,麵前是一張完美的麵孔,蜜棕色的長長頭發泛著迷人的光澤卷曲如同海浪,明亮的純潔的眼眸像頭頂的星星,嘴唇像最嬌嫩的玫瑰花。美麗的貝殼和海草擋住了前胸,下身,卻是一條撲打著水花的魚尾巴。
  “美人魚!”他驚呼,“我在做夢嗎?”
  美麗的人魚朝他微笑著。
  他被這笑容蠱惑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喃喃說:“我還以為美人魚的頭發都是金黃的。”
  “那是因為我父親頭發是棕色的。”美人魚突然開了口,聲音如豎琴如天籟。
  下麵的故事毫無懸念,英俊的少年,美麗的人魚,人類的王子和海的女兒相愛了。
  但是這隻人魚沒有安徒生筆下那隻那麽傻,她鄭重告訴她的王子:“我可以來到陸地上,變成人類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如果你有一天變心,我就會變成海中的泡沫消失無蹤。”
  朱某人從小也是看安徒生長大的,對於海的女兒自然是十分同情向往,立刻表示自己絕不會像那個愚蠢的王子一樣。
  於是,美人魚化身為人,假造了身份,他把她領回家見父母,捏造了身世,幾乎是一畢業就結了婚。
  婚後一切都很美好,他的事業很順利,而美人魚的美貌,身為人魚的獨特和神秘性,以及兩人共有著這麽大的秘密的事實,都足以維持愛情很多年不變。
  可是時間總是殘忍的,漸漸的,她的臉雖然美麗如昔,看著也不再心悸,她每天迎接他的聲音依然如豎琴,可再美的音樂聽多了也不過那麽回事。
  英俊,多金,風度翩翩的男人自然不會缺少誘惑,但是,他念著妻子的生死,不敢越雷池一步,看到誘惑就躲著走,盡心盡力約束自己。
  直到遇到了louise唐。
  初見到她的時候,他其實也曾眼前一亮。雖然根本不是足以和美人魚相比的美女,但是她熱情,率直,張揚,和美人魚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就像天天吃著燕窩,海參的人,眼前突然放了一盤辣子雞,很難不胃口頓開。
  然後,他當然也躲開了誘惑,可是這一次的誘惑,卻十分頑強,糾纏不休,偏偏自己又不討厭她,不知不覺,也有些動心了。
  然後就是無休無止的天人交戰,無休無止的糾纏,躲避,回頭,躊躇。
  她蒼白著臉,散發著酒氣,眼神狂亂:“你隻顧惜她,不管我的生死麽?”
  於是他心軟了,對自己說,對她好一點點,安慰她而已,不會怎麽樣,一步一步,愈加親密,妻子的臉色雖然日漸憔悴,但是並沒有致命的情況出現,於是他又自欺欺人說,也許,隻要不做那種事,就不要緊吧……
  終於,她倒下去了。
  
  朱先生把臉埋在手中,啜泣著說:“我真的很愛她,但是結婚九年了,我每天都在擔心,擔心自己對不起她,擔心自己會害了她,擔心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這種感覺,壓力好大……時常晚上會做噩夢,夢到自己被別的女人誘惑了,她在我麵前淒然微笑,變成了泡沫……”
  杜隨不禁也有點同情他了:其實朱先生真的是個好男人,他也不是見異思遷,隻是時間會使愛疲憊,作為王子,身上肩負著美人魚的生死,其實也是很沉重的一件事。
  “既然選擇了愛,怎麽能讓愛成為負擔呢?”一直在旁聽的睡蓮忍不住插嘴說。
  
  沙發上的美人魚似乎動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夢魘時掙紮的痛苦表情,朱先生衝過去抱住她,低聲溫柔地說:“親愛的,都是我不好,但是我真的愛你,從來沒變過,我們去海邊好嗎?我們去你喜歡的海邊生活……”
  一滴眼淚滴到美人魚的嘴唇上。
  美人魚張開了雙眼,寶石般的眼珠被淚水淹沒了:“我都聽到了,對不起,想不到我們的愛讓你那麽累……其實,你不要害怕,我們並不在乎變成泡沫,我們人魚,本就是從海中的泡沫中生成,就算我變成了泡沫,千萬年後,這泡沫也能孕育生成新的人魚……隻要你曾經愛過我,我也曾經愛過你,就夠了……”
  
  人魚和她的王子在杜隨家抱頭痛哭了一番,相約去了一個美麗的海邊城市生活。
  在那裏,王子也許會遇到別的誘惑,他們的愛也許仍然會疲憊不堪,結局怎樣,杜隨猜不出來。
  不過美人魚說的對,她們從泡沫中出生,死後化為泡沫,本是很自然的循環。
  然後意料中的,幾天會杜隨又一次深夜被吵醒,去聽酒醉的louise哭訴自己的意中人不辭而別。
  不過杜隨並不擔心她,她知道louise是和自己一樣堅強的女人,不會被這樣的事情打倒。
  果然,再一次被吵醒是三個月後了,這一次哭訴的,已經是另外一段愛情。
  
  杜隨望著正學老母雞狀,辛勤孵著龍蛋的血聖獸,歎息說:“一直不老不死,也很可怕啊,美人魚他們連十年都堅持不了,咱們能堅持一千年一萬年嗎?”
  血聖獸很不屑地說:“你當我是軟弱的人類嗎?”
  “嗯,你倒是頭腦簡單,未必能複雜到移情別戀,但是我自己,卻沒有把握……”
  血聖獸威脅地齜著牙說:“你要是敢變心,我就吃了你!”
  杜隨失笑,嗯,有生命安全作為威脅,自己是不敢輕易變心的了。

所有跟帖: 

謝謝版主拔刀相助。能告訴我問題在哪裏好嗎? -跳舞的精靈- 給 跳舞的精靈 發送悄悄話 跳舞的精靈 的博客首頁 (42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20:46:48

嗬嗬,版主是沒有禁字限製地,所以我不知道問題在哪裏呀,真對不住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26/2009 postreply 21:12:24

這就結束了呀? -sophiashi- 給 sophiashi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27/2009 postreply 08:35:08

辛辛苦苦看到這,就沒了。強烈懷疑是個坑,沒這樣的結局的。 -白海豚- 給 白海豚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27/2009 postreply 11:52:08

就是啊,這第一個孩子到底怎麽回事還是個懸念那 -愛到荼蘼- 給 愛到荼蘼 發送悄悄話 愛到荼蘼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27/2009 postreply 14:07:07

那蛋裏出來的就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polarbroadband- 給 polarbroadband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30/2009 postreply 10:2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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