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碼1-5之3

來源: 出喝酒 2009-03-12 15:36:31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27947 bytes)

第六十九回 白城

  亞拉法師看著卓木強呆呆出神,有些按耐不住,根據那人所說,食人族裏流傳的是,白城就在天火後麵,也就是說,目標就在眼前。他對卓木強道:“走吧,這裏沒有什麽可看的。”

  “不,上師,你不明白,這處油田的原油已經多得湧出了地麵,如果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你知道會帶來什麽後果嗎?”卓木強向亞拉法師解釋著,亞拉法師淡淡道:“這些事,當地的政府會想辦法解決的,不因該是我們所思考的問題,你認為呢?我們得繼續趕路,說不定前麵還有什麽讓人意外的東西呢。”說著,他已經在前麵領路,卓木強歎了口氣,感慨良多。

  他們花了半個小時繞過泥潭,四周的景色漸漸變得有些不同了,四周的巨樹正逐漸減少,透過樹影可以看見夜空了,小河水潺潺的流著,樹葉在細風中搖晃,夜鳴的昆蟲和鳥獸交織著各種音樂聲,遠遠的傳了過來,仿佛他們剛從一幅畫裏走了出來,周圍的一切就在一瞬間活了過來,連空氣都顯得溫暖而親切。卓木強喜道:“我們走出來了,上師,我們走出莽林了!”

  “嗯。”亞拉法師點了點頭,眉宇間也透著喜色,忽然耳邊傳來飛瀑的響聲,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心情蕩漾,快步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穿越密林藤蔓,爬上一座小小的土坡。首先進入視線的,是一座頗似帕儂神廟的宮殿樣建築,白色的輝煌宮殿,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走得近了,愈發的顯得高大。兩人不由自主放慢了步伐,唯恐腳下發出的聲響驚動了這沉睡千年的巨人,隨著土坡逐漸升高,眼前出現的建築愈發令人激動,兩人發現,那座神廟是建立在一座更大的建築肩上,一座白色的巨大的階梯狀金字塔式建築。它靜靜的矗立在那裏,巍峨高聳,氣勢雄偉,就像一座小山,從塔底有一道陡立的石級直通塔頂的神廟,石級上長滿雜草和灌木,有幾處已經傾塌。金字塔四方有巨大的蛇形雕塑,它們是如此栩栩如生,蛇影透過皎潔的月光,仿佛纏繞在金字塔四周盤旋扭動。再往上走,看到的更多,在巨大金字塔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較小的金字塔,一個高尖呈錐形,另一個塔頂則出現了圓頂的建築結構,看上去像一座現代化的天文觀測站。最後,當他們登上坡頂,站在山坡的邊緣,白城那氣勢恢宏的身影,完全的展現在兩人麵前,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呼吸也已經停止,周圍的空氣不再流動,一切,僅能用奇跡來形容。

  亞拉法師首先想到了西班牙人第一次登陸美洲大陸時對古瑪雅建築發出的所有讚歎“到處是雕刻精美的圖像……附有特別優雅的門廊”“美麗,奢華的建築群,實在是藝術精品,堪稱豪華”“莊重而美麗……它有過之而無不及”“是神鑄造了這些雕塑……”不,這些都不足以說明這些建築的美麗,沒有親眼看見它們靜靜沐浴在月光下的人們怎麽能體會到那種激蕩的心情。站在山壁邊緣,數百座白色的建築盡收眼底,無數的神廟,宮殿,競技的廣場,紀年的石柱,每一個建築都堪稱精美絕倫,那些都是無暇的藝術品,可以說,這是人們發現古瑪雅遺址以來,保存得最為完整,規模最大的建築群落。它們散落在樹蔭中,但樹蔭絲毫遮擋不住它們的光芒,遺跡上的塵埃,遮不住曾經輝煌的曆史;廢墟上的野草,訴說著無比燦爛的文明。

  卓木強心中的第一個念頭則是:“如果說這世界上真的有伊甸園,那麽,眼前所看到,就是了。”在他眼前,周圍的土地突然凹陷下去,形成一川沃野平原,瀑布高懸岩壁,在柔美的月光下如水銀瀉地,又如一匹白練輕掛,頭頂的星空如天幕上鑲綴的寶石,黑夜中傳來動人的音樂好似白鶴的鳴唱。白色的石柱散落在樹林深處,巨大的雕像活靈活現,金碧輝煌的宮殿令人遐想,莊嚴神聖的廟宇,讓人肅然起敬,僅僅是遠遠的望去,就能從心靈深處感到一種震撼,古代失落的文明,一個充滿智慧的民族,他們留下了這一切。白城的締造者們是隨民族興亡、而經曆過種種階段的人,也是建造了黃金時代後又完全消亡的人。連接這一民族與現代人之間的紐帶已被切斷,完全喪失了。殘留在大地上的隻有他們的足跡。

  亞拉法師的耳邊又浮現出斯蒂芬生,那位十九世紀對瑪雅文明的發現作出巨大貢獻的探險家的話,他曾用這樣富有詩意的語句來質疑他所看到的一切:“她躺在那裏像大洋中一塊折斷的船板,主桅不知去向,船名被湮沒了,船員們也無影無蹤;誰也不能告訴我們她從何處駛來;誰是她的主人;航程有多遠;什麽是她沉沒的原因。”亞拉法師靜靜的立著,完全的陶醉了,在他眼裏整個森林仿佛消失了,他似乎看到眼前一片廣場,排成長隊的信徒登上石階走向神廟,耳邊響起聖樂,寺廟裏忙著作祈禱。古代的瑪雅文明,你們究竟為什麽而消失?這是每一個看到瑪雅城邦的人都會從心底發出的感歎。

  兩個人眺望著眼前的一切,他們癡迷的看著,沉醉的看著,完全的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直到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來臨,月光沉入西邊的地平線,他們仿佛才從夢境中醒來。“我們因該下去。”亞拉法師提出這樣的建議,卓木強附和著道:“對,因該馬上下去。”

  可是,壁立千仞,從什麽地方才能下去呢?亞拉法師看著黑夜中西邊岩壁上那株巨樹,它是這附近唯一一株高逾百米的大樹了,半個身子探出岩外,好像在揮手召喚著故人們回歸懷抱。亞拉法師移向樹根處,欣喜道:“從這裏下去。”他擎著樹的根須,在岩壁上飛快的攀爬下去,卓木強毫不猶豫的跟著沿樹根滑索而下,他們甚至都沒有考慮樹根能否到達地麵。大樹高百米,它的根須竟然超過一百米的長度,卓木強他們沿著樹根來到半壁,下麵全是土質的山壁,不過所幸已經有一定的傾斜,他們便沿著八十度的斜坡連滾帶滑的向下溜去。一身的泥土,滿坡的凸起,他們毫不介意,他們就像一個流浪多年而回歸母親懷抱的孩子,滿心歡喜。

  來到山崖下,離白城越近,那些建築的外廓就越發清晰明朗,卓木強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他幾乎忘記了自己何時有過這樣激動的心情,是了,隻有在他看見那紫麒麟的照片時,才如此的激情澎湃,熱潮湧動。曾不止一次聽人說起白城,他一直無動於衷,因為他沒有見過瑪雅的文明,也不相信會存在這樣的城邦,直到此刻,他親眼目睹這一人類文明創造的輝煌奇跡,被那些美輪美奐的建築群落所深深吸引,他才發現,自己激動的心情竟然無法克製。那是一種人類對自古就存在心中的神的敬畏,仿佛在這一刻,他們所經曆的種種磨難,一切的付出,那都是值得的,變成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了,不再是盲無目的的在叢林裏逃命。因為他發現了白城,一座流傳在印第安部落裏的傳說城堡,一座在叢林掩蓋下,隱藏了無數秘密的奢華宮殿,他發現了一個奇跡,一個被曆史長河散落在荒灘上的奇跡。

  兩人飛奔向前,突然卓木強腳下一滑,整個人身體就往下沉,幸虧亞拉法師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拖著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站穩腳跟。看著前麵泥土裏不斷翻湧起的白色泡泡,卓木強心悸的後怕道:“沼澤!”一個看不清邊境的泥潭沼澤橫在了他們麵前,擋住了去路。

  亞拉法師也十分悸怕,剛才卓木強下跌的勢子,差點把他也帶了下去,隻要兩人一滑向沼澤邊緣,那麽再爬起來的機會就很渺茫了。他看了看周圍的地形,隻見那道銀河垂在這地坑的西北角,它的腳下濺起老高的水花,因該有一條河或一個水塘在下麵,那水蜿蜒過來,一些古跡被淹沒在水下,同時阻斷了水流,古跡群的這一側則全是泥地。這些喝飽了水的泥變成了陷人的沼澤,在看不清路的沼澤裏,有幾十個石墩,隻露出地麵不足一尺長的一小截,亞拉法師很快確認,因該是紀年石柱,它露出沼澤的雕刻與他們在山坡上看見的那些紀年柱屬同一雕刻手法。亞拉法師拉了拉卓木強,道:“有路了,跟我來。”說著,跳上了離他們最近的一個石墩,站在上麵,就好比站上一個直徑一米的圓形平台。

  卓木強跟著跳了過來,亞拉法師看準左側一個石墩,輕輕跨了過去,突然覺得腳下一軟,整個身體失去平衡,他淩空翻身,總算落在了另一個石墩上麵。卓木強看得心驚肉跳,要是換了他,絕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轉身跳起。亞拉法師臉色一陣蒼白,急聲道:“要小心,這些紀年柱不知道在沼澤裏泡了多久,基底部分已經崩壞了,根據記載,它們的平均高度因該是三至五米,我們跌下去肯定上不來。跟在我後麵,等我站穩了你再過來。”卓木強點頭不語。

  兩人在沼澤上小心的跳躍著,一道窄窄的阻隔,他們花了十多分鍾才平安抵達對岸。如今,他們站在一道石砌的長廊上,說是長廊,其實是某些石質建築的屋頂,它們的身體部分已經完全被水所淹沒,以這組建築為分界線,它的北麵是一泓池水,南麵則是埋著紀年柱的沼澤。這道長廊彎彎曲曲,看來建築群連接得十分緊密,估計是一排古代民居,他們站在長廊上,四周都被水和沼澤所包圍。如今,離那些露出水麵的白城建築更近了,天色漸漸明朗,隻見東方天際一片霞紅,映紅了蒼勁的綠樹,映紅了土褐的山壁,那道光芒從上而下,漸漸高出地平線上,由東往西的山崖,出現了明顯的黑紅兩色分界線。接著,白城裏最巨大的建築物,那座小山般的梯形金字塔,它頂端的神廟成為白城中第一個沐浴著陽光的建築,雪白的身軀如出水的處子肌膚,沾染著一些霧氣,周圍的綠樹藤蔓輕柔的包裹著她,隨著光芒的逐步下移,她似乎顯得有些羞澀,嬌柔的披上綠色的輕紗,當光芒將她完全籠罩,她腳下出現高聳的金字塔時,她就如一個站在山巔的舞女,迎著晨曦的第一縷陽光,翩翩起舞。

  卓木強完全被這種美麗所吸引,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難以抗拒的魅力;而亞拉法師已經開始從癡迷狀態中走了出來,他更理性的思索著:“被隔絕了陽光,永世埋藏在地下,那麽一定有一個入口,可以通向地底的入口。那人說他們找什麽鑰匙,難道還需要鑰匙才能打開那入口?可是我在哪裏去拿鑰匙阿?”

  就在卓木強的身心都被神廟的光輝所占據的時候,白城的南側,就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同時爆發出一聲聲尖叫驚呼,那聲音,就像一群看見肉食的狼發出的嚎叫。卓木強和亞拉法師都是一驚,接著聽到無數的腳步聲,嘈雜的談笑聲,一種近似瘋狂的興奮之聲,更有人肆意的朝天鳴槍,宣泄著心頭的狂喜。遊擊隊!在卓木強他們到達白城的同時,有一組超過二十人組成的遊擊隊同時感到了這裏,卓木強和亞拉法師的心頭俱是一涼。

  但是他們此刻卻沒有地方可以隱藏,隻見那些遊擊隊員,像野豬惡狼一般,從南側樹林和殘垣斷壁中奔湧而出,雖然不知道他們大叫著什麽,但是多半是黃金城,發財了一類的語言。卓木強想跳入水中,潛遊到對麵,亞拉法師及時的製止了他,同時往水裏一指,雖然陽光還沒有移動到這白城的底部,但是借助反光,卓木強還是清晰的看見,池水裏一大群小魚兒,正來回的遊動。食人鯧!這或許是南美洲大陸最有名的一種動物了。卓木強傻眼了,他沒想到竟然會陷入這種絕境,眼看著遊擊隊已經距離他們很近了,而奔跑在前麵的三名遊擊隊員已經發現了他們,嘴裏大喊著衝了過來,並朝他們身邊開槍示威,告訴他們不要妄動。

  麵對荷槍實彈的遊擊隊員,亞拉法師也沒有辦法,兩人隻能一動不動,乖乖的舉起了手,這道建築群屋頂形成的走廊,正巧連接上遊擊隊趕來的方向,前麵三名遊擊隊員端著槍,一步步逼近過來,卓木強都已經能看見,他們臉上掛著的那種貪婪的奸笑。後麵的遊擊隊員也正朝這邊趕來,就在這時,突變又生,“嘩啦”一聲,那三名端槍的遊擊隊員突然沉了下去,原來這些石質屋頂,也不知在水裏泡了多久,很多地方都被泡軟浸蝕了,那三名遊擊隊員踏上陷空區,頓時就落入水中。更糟糕的是,石壁劃破了他們的皮膚,鮮血滲了出來。

  卓木強和亞拉法師都親眼看到,那群遊蕩的魚兒,集結成一個整體,就好像一頭凶猛的巨獸,如箭一般朝遊擊隊員落水的地方衝了過去。隻有兩隻握槍的手高舉出水麵朝天鳴槍,那三名遊擊隊員似乎再沒有爬出水麵的希望了。亞拉法師大聲道:“就是趁現在!”卓木強鼓足了勇氣,大吼一聲,同亞拉法師一起,一個猛子紮入了水裏,用盡生平最大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朝對岸遊去。在入水前的一瞬間,他仿佛聽見,有人在喊“強巴”,他來不及思索,隻當是幻覺罷了。

  當卓木強和亞拉法師氣喘籲籲的爬上對岸時,驚喜的發現,沒有一條食人鯧追著自己,它們全被血腥味吸引到另一頭去了。而銜尾追來的遊擊隊員就沒這麽好運,他們驚訝的發現,三名同胞失足落水處,湧起紅色的浪潮,池水如沸騰一般,有時掀起一根白骨,餘的,什麽也看不到了。不足一分鍾時間,那些看起來又瘦又小的魚兒,又開始優雅的在池水裏飄來蕩去,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他們看著對岸的敵人逐漸遠去,隻能遠遠的放槍,但是毫無效果,想追過去吧,那池水裏遊蕩的幽靈讓他們望而卻步。

  卓木強有些擔心,他們畢竟不是考古工作者或文物勘探家,這次來美洲原始叢林隻是接受一項考驗而已,如今考驗已經結束,證明他們確實還沒有達到可以獨立探險的要求,剛發現白城那股興奮勁一過,他便考慮到了自身安全問題。“上師,遊擊隊也趕到了這裏,我們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吧,不管是黃金城還是白城,讓他們去找他們的寶貝好了,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卓木強提出這樣的建議。

  “嗯,好啊。”亞拉法師應承著,但他目光四下搜索,絲毫沒有要離開這裏的意思。如今他們已經完全的身在白城內了,踏在白色的石質地板上,穿梭於各種具有古典風格的白石建築群落中,每一間被樹影遮掩的房屋都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每一幅浮雕圖案都看得分明;那些沒有門的房舍裏,連器物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除了被動物植物所破壞的,仿佛一切,都還是一千多年前那個模樣。兩人漫步街頭,好像穿越時空,回到了古羅馬的衛城,這絲毫不遜色於衛城,完全堪稱一座繁華的,擁有高度文明的典雅藝術的殿堂。這些建築越是雄奇,那些圖案越是精美,就越讓人產生這樣的懷疑,究竟是什麽讓這座城裏的人突然離開,再也不願回來?亞拉法師搖頭歎道:“瑪雅文明的失落,是人類曆史上最大的疑惑。”

  卓木強從一開始就覺得,亞拉法師是在尋找什麽,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亞拉法師能在這座廢墟中找到什麽呢?此時亞拉法師又一次提起瑪雅文明,雖然他知道這或許就是瑪雅文明遺留的產物,但他還是要問一問:“你怎麽能判斷這就一定是瑪雅人建造的城邦呢?上師。”

  亞拉法師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問道:“難道你們做功課時,沒有研究過瑪雅文明嗎?”

  卓木強更加奇怪了,問道:“南美洲的資料中,並沒有提到瑪雅文明啊。”

  亞拉法師責備道:“雖然我們的目的地是在南美洲,可是南北美洲原本就是連成一塊的大陸,你們怎麽能把功課僅限於南美洲呢。我們小組可是把南北美洲大陸一並作了調查並深度研究過的。這些圖像,這些建築風格,隻要是見過瑪雅文明的人,任誰都能一眼認出,這就是瑪雅的城邦,因為他們的文明是如此獨特,完全不同於世界上任何一種別的文明,這樣說你理解了吧。”

  “啪”的一聲槍響,卓木強皺起眉頭道:“他們也過來了,他們是怎麽過來的?”

第七十回  聖井

  淩晨五點,安息禁地以西六十公裏處。

  三駕直升機排成品字形,橫空掠過,最前排的直升機上,一雙胖乎乎的手剛洗完臉,用一隻豬蹄似的手拿起一根豬蹄,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油,韋托大口嚼肉,詢問身邊的人:“怎麽,還沒有任何信號麽?”

  巴薩卡勉強撐起朦朧的睡眼,搖了搖頭,天還沒亮了,實在犯困。韋托肥大的巴掌扇了過去,提點道:“給我精神點兒,都飛了他媽的一整天了,難道那些遊擊隊的雜碎們就沒一個活著的麽!”

  巴薩卡忙點頭道:“是,是。”說完,又打了個哈欠,獻媚道:“隊長真是神機妙算,沒想到會下那麽大的暴雨,接著又是洪水,不過,也不知道有沒有要人能躲過那一劫。”

  韋托滿是得意道:“算你個頭,我看天氣預報來著。因該不會死絕了的,肯定有人還活著,雖然他們沒腦子,但畢竟在叢林裏摸爬滾打了那麽多年的。”

  “有光亮!有光亮阿!”隨著通訊器裏駕駛員的聲音傳來,巴薩卡的那一點睡意也被勉強壓了下去,推開了窗戶,頓時嗖嗖的風擠進直升機內。韋托又是一個巴掌摑過去,罵道:“你他媽的就不能不開窗戶啊!”

  直升機飛快的朝火光處靠過去,從機艙裏吊下一根係這攝像頭和對講機的纜繩,打開了紅外監測儀器,在叢林裏搜尋著,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火光的來源,幾個狼狽不堪的遊擊隊員打著火把,沒命的逃亡著,當他們看見直升機來時,不顧一切的衝了過來。

  韋托盯著直升機內的屏幕畫麵,打了個哈哈,道:“哈,是十三支隊長克朗啊,怎麽搞成這副模樣啊?”

  那名遊擊隊員一把抓住攝像頭,將一張惶恐的臉貼在上麵,近乎哀求的聲音哭泣道:“韋胖子!你怎麽才來啊!快,快把我拉上去,我們遇到了劫蟻,它們就快追過來了!”

  韋托不慌不忙的繼續大啃豬蹄,整理了一下耳塞,調整了一下耳麥的方位,懶洋洋的問道:“怎麽就才你們幾個人啊?其他人呢?”

  那遊擊隊員一把鼻涕一把淚道:“不知道,我們被困在這裏,說好分成兩組去找出路,一組往西,一組往東,我們,我們這組遇到那些家夥,都快全軍覆滅了!現在不說這些了,你快把我拉上去啊!韋胖子,韋……韋托隊長,看在我們多年同事的份上……你可別扔下我們不管!”

  韋托啃完一根豬蹄,舔了舔嘴,咂巴道:“哦,原來另一組去了西邊,看來你們是沒有什麽發現了。哎,不是我不想救你們,隻是我的直升機上裝滿了弟兄,有點超載了,恐怕裝不下你們啊。飛走,朝西方繼續前進!”最後一句,變得冷酷無情,卻是向駕駛員下達了死命令。

  直升機又爬高了距離,韋托冷笑道:“哼,講交情,早幹什麽去了,我提出不參加這次行動的時候,你們不是都舉雙手讚同的嗎,這個時候想起交情了!哼哼!”

  那名遊擊隊員絕望的舉著火把,嘴裏帶著哭腔反複道:“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紅色的劫蟻兵團很快將他的身體淹沒了,那火光在黑夜中如燭豆一點,顯得微不足道。韋托剔著牙,扭頭看了一眼,卻隻看到一個高舉火把的骷髏,森森白骨中,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點在顱骨七竅內飛快的爬進爬出。“嗯……”韋托露出厭惡的神情,道:“真惡心,敗壞我吃早餐的胃口。”巴薩卡恭敬的端過一個杯子:“隊長,漱口水。”……

  卓木強不知道那些遊擊隊員是用了什麽方法,從那滿是食人鯧的池塘裏遊過來的,但他們畢竟過來了。卓木強和亞拉法師趕緊躲進一處石砌民宅,爬在窗口往外看,那些遊擊隊員人數似乎又少了幾人,他們對卓木強和亞拉二人的存在毫不在意,如今到了城內,一心隻想找尋黃金,在幾處破敗的石牆房間鑽進鑽出後,沒有什麽驚人的發現。一臉失望的遊擊隊員們,全部將目光鎖定在那最高的建築物,那座山一般高大的梯形金字塔上,不知誰一聲發吼,帶頭衝向金字塔,其餘隊員一窩蜂的跟著湧了上去。可是金字塔太高大了,石階又陡,遊擊隊員們爬了半個小時還沒爬到一半距離,大部分人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

  卓木強拉拉亞拉法師的衣袖,意思是現在走是最佳時機,可亞拉法師呆呆的盯著金字塔,仿佛想起了什麽。突然,金字塔半坡響起了槍聲,不住有慘叫從金字塔上傳來,卓木強極目眺望,隻能看見那些遊擊隊員的身影晃動,胡亂的開槍射擊,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他趕緊拉著亞拉法師道:“走吧,上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亞拉法師回過神來道:“啊,走?好,走吧。”兩人剛到門口,突然從屋頂上跳下一個人來,臉上畫著黑色的猙獰圖案,就像戴了副青銅麵具一樣,手裏拿著黑色長矛,身體上插著偽裝樹枝。“食人族!”卓木強和亞拉法師二話不說,同時飛起一腳,那個食人族裏的優秀獵手,在兩大技擊高手麵前,竟然是一招都接不住,腳還沒沾地,頓時倒飛出去,撞上身後白牆,腦漿迸裂,看來是生死難料了。

  食人族特有的戰鬥號角在白城各個角落響起,那聲音及像海螺哨,又像樹笛,兼具低沉和尖銳兩種音調。卓木強和亞拉法師這才慌了手腳,看不見的敵人從樹蔭中投下標槍,射出箭矢,吹來筒針,讓卓木強和亞拉法師在石頭城內抱頭鼠竄,不過還好,食人族將主要目標鎖定為遊擊隊隊員,並沒有對卓木強他們步步緊逼。

  卓木強和亞拉法師好容易躲入一處院壩中,這裏原來本該是一個大廳,但屋頂坍塌了,隻剩下四麵有拱形石窗的牆。卓木強和亞拉法師躲在一道拱門後,赫然西邊又傳來槍聲,這座空曠的廢墟城裏已經亂作一團。兩人仔細的辨認著聲音,城裏似乎被分作了四個勢力範圍,遊擊隊占據了金字塔半坡,食人族在和他們對峙著,西邊似乎是遊擊隊的散兵和另一組有武器的人的在交火,他們把自己定義為第四組,遊擊隊和食人族分別為一,二組,那不知情況卻有武器的是第三組。如今一組和二組對抗最為激烈,三組似乎和一組二組都不和,他們則和一,二,三組統統要保持距離,由於兩人都沒有武器,所以他們是四個勢力中最弱小的一個。至於第三組,卓木強希望是張立他們,但是他也聽出,這槍聲不是張立他們昨晚拿著的槍,如果不是張立他們,那麽會不會是巴桑,還是方新教授那一組?卓木強和亞拉法師分析了各種可行性,最後決定,衝過食人族控製的城中心大部分區域,向第三組靠攏。

  他們穿過兩邊都是高牆的石街,進入一座鍾樓似的石砌建築,從這建築的二樓窗口跳到相隔兩米的另一座建築,在這座白石建築的頂端匍匐前進,並躍上第三座建築,一直朝頂端爬去,終於爬上了這座約二十米高的建築,這個建築頂端向左右各伸出一條橫臂,全是精美的白石牢牢砌在一起,估計有五十米長,橫臂中間是一道凹槽。本該是一直朝西延伸的,但是中間斷掉了一截,各種藤蔓植物懸掛在斷端周圍。亞拉法師道:“這因該是一條完整的引水渠,古代瑪雅人智慧的結晶啊。現在我們從這端跳到引水渠的另一端去,有沒有問題?”

  卓木強點點頭,亞拉法師助跑幾步,輕盈的一躍,順利到了引水渠的另一頭,卓木強跟著跳將過去,誰知道他體重太大,剛落到渠麵,“喀”的一聲,石頭紛紛碎裂下落,卓木強身子一沉,被藤蔓植物擔在空中,他死死抓住藤條,蕩秋千一般朝引水渠另一端底座衝過去。

  “砰”總算卓木強及時用雙腿卸去了衝力,但還是重重的撞到了牆上,他從牆麵滑向地麵,鼻子被撞青了,胸腹欲裂。亞拉法師攀岩而下,問卓木強:“不要緊吧。”卓木強道:“還撐得住。”

  卓木強抬頭四望,這是一個廣場,看上去就像古羅馬競技場一樣,四周是看台,中間是平整的石板鋪砌的空曠場地,此時他們正落在看台的最前沿,因該是“A”座區。這個廣場雖然被一些低矮的樹所占據,但絲毫掩飾不住它曾經的氣勢,廣場的一端明顯高出一截,約有兩百平米大小的一方平台,平台兩端各有高十米左右的巨大邊牆,每道牆中間伸出兩個石方環,在平台的身後就是那巨型金字塔。

  此時在這個角度,他們才真正領略了站在巨人腳下的感覺,巨大的白色金字塔,塔基成四方形,粗略估計約有四個足球場大小,共分二十七層,由下而上層層堆疊而又逐漸縮小,就像一個玲瓏精致而又碩大無比的生日蛋糕。每一層有九十一級台階,坡度達到近八十度,直達塔頂,高度超過了三百米,比世界上最高的金字塔高出一倍有餘。在它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座較小的金字塔,各有二十四層和十八層高。在廣場和金字塔之間,是一組狹長的建築群,中間是十餘塊高度超過十米的石碑,左右的建築也頗像神廟,特別是左側第一座神廟,在門口豎立著一個半人半虎的雕像,僅頭部就高達兩米多,它張著大嘴,犬牙向外卷起,張開的兩個耳朵像兩個圓環。

  亞拉法師扶著卓木強走了幾步,他們下得觀禮台,來到廣場前麵那個平台處,隻見平台正前方還有一個石雕,是一個人橫臥在石台上,這個人的腹部被挖成了一個大碗的形狀,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個雕像,卓木強就想起了那天食人族生殺祭儀式上,那個大祭師身前的鼎,用來盛放人的心髒。亞拉法師看著那兩個石方環,淡淡道:“這是一個球場,身後較大的區域因該是做為競技場。你看四周,這四周邊壁上浮雕的美洲虎,都是栩栩如生。”

  卓木強放眼望去,石壁上果然雕刻著一些前肢躍起,向前飛躍的美洲虎形象,中間還間插著巨大的人像浮雕。他問道:“球場?古代的瑪雅人還會踢球嗎?”

  亞拉法師繼續向前走著,道:“唔,不錯,但是不是我們現在所熟悉的球了。那是一種生橡膠作的球,球賽時雙方各七個人上場,隻能用臀部,膝部,肩膀和肘部擊球,誰先把球撞入對方的石環就算獲勝。”

  卓木強緊隨其後,看了看那些十多米高的石環,道:“那不是很難?”

  亞拉法師道:“不錯,所以很多時候踢完一場雙方都不能進球,這時就以雙方犯規次數的多少來定勝負。這種球賽是一種祭祀,贏的一方將球奉獻給天神,輸的一方將作為牲禮把自己的人頭奉獻給天神,你看,左邊有描繪。”

  果然,左邊石壁上,刻著一名衣著華麗,頭戴桂冠的威儀男子,手拿雙頭蛇杖,正舉行著一項儀式,而他身前,一名獲勝球員代表正半跪著獻上皮球,另一方的成員恭敬的站立成一排,其中第一名成員的頭顱已經被砍掉,但是雕刻師並沒有刻鮮血噴灑而出,而是有七條蛇掙紮著從那人頭顱斷掉處擠出來。浮雕上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麽生動形象,讓人過目難忘。

  卓木強喃喃念道:“可怕的球賽。”他們繼續向前,槍聲明顯稀疏了不少,而且,卓木強聽得出,三組一直都隻發出一種手槍的聲音,難道說三組隻有一個人?他會是誰呢?

  穿過巨大石碑組成的方陣,那些石碑上雕刻有國王,武士,各種神像和象征勇猛的動物,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是,其中一座石碑上,分明就是被雕刻成一頭海龜的形象,這裏深入內地幾千公裏,怎麽會有海龜出現,隻能認為是這些流浪的人們來自一個靠海的地方,他們的祖輩記憶著家鄉的生物。離第三組人越近,卓木強的心情也開始緊張起來,如果是不是他們所熟識的人,又該怎麽辦?

  走到那尊巨大的美洲虎雕像旁邊,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停了下來,亞拉法師道:“發信號吧。”他們特訓時,學會了一套特殊的信號交流的法子,類似野獸發出的吼叫,聽上去毫無規律,其實暗含了多種溝通的信號。卓木強撮著嘴,從喉部發出低音,好像一頭猩猩發出“吼嗚——吼嗚——”的叫聲。很快,另一座建築背後發出大象一樣的甩鼻音,卓木強和亞拉法師都驚喜的叫出聲來:“是教授!方新教授!”

  卓木強和亞拉法師快步衝了過去,隻見方新教授也是一臉喜色,手持一把自動手槍,守著兩個大包袱,他旁邊,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方新教授激動道:“太好了,終於又見到你們了!”

  卓木強也十分激動,不停的問:“你怎麽會到這裏了?你們組其他隊員呢?敏敏沒和你們在一起嗎?敏敏呢?”……

  方新教授收起笑容,朝旁邊的大洞看了一眼,愧疚道:“敏敏她——掉下去了!”

  “啊!”卓木強一顆心,頓時從雲端跌進了地獄,這個大洞黑烏烏的,一個斜麵向下,根本探不到底,掉下去,掉下去還上得來麽!“怎麽會這樣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他大聲質問道。

  方新教授道:“我們昨天晚上就到了這裏,在這裏休息了一夜,今天早上準備離開時,敏敏突然說聽到了你的聲音,她還大聲喊了你的名字,然後就朝這個方向跑,當時天還沒有完全亮,沒想到地下會有這麽大個洞,我本來該抓住她的,唉,我隻抓住了她的背包。”

  卓木強如遭雷擊,腦子裏嗡嗡嗡亂作一團,反複問自己:“怎麽會這樣的?怎麽會這樣的?……”這個時候看起來,那個大洞是那麽明顯,怎麽會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呢,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他尊敬的方新教授,他幾乎就要以為唐敏是被人推下去的了。

  亞拉法師從斜洞方向朝東北望去,正對著金字塔的一條斜邊,距金字塔估計有兩百步,他望了方新教授一眼,露出哀痛的表情道:“這個是……聖井?”

  方新教授哀傷的點點頭,卓木強從他們兩人表情都可以看出,這個所謂的聖井,掉下去以後,生還的希望極其渺茫。卓木強抱著亞拉法師雙肩,問道:“聖井?聖井?是什麽?這是什麽啊!”

  亞拉法師惋惜道:“聖井是古代瑪雅人祭祀神明的井,一旦發生旱災,成群的百姓就排著隊來到這聖井前,獻上豐富的祭品,其中有活生生的少女和被俘的士兵,井下極深,相傳還有巨蛇和水怪,總之就是下去了以後……就很難……也可以說沒有……希望了!”亞拉法師指著東側道:“通常金字塔的兩側因該各對應著一口聖井,它們與金字塔的距離包含有天文學的知識。”

  卓木強哪要聽他說這些,狂暴道:“不可能的!這絕不可能的!”他想起來了,唐敏喊他的時候因該是他跳入水中的時候,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敏敏一個人在下麵會哭得很傷心的!他將臉貼在洞口聽了聽聲音,然後突然拿過一個背包扔到了井裏,隻聽“嗤嗤嗤”的滑行聲音,然後“噗”的一聲,好像下了一個台階,跟著又是“嗤嗤嗤”的滑行聲,又是“噗”的一聲下了一級,再接著又是滑行聲,卓木強抬頭對方新教授道:“這是一個之字形斜坡,人從上麵滑下去摔不死的!”

  方新教授一聽這話,已經猜到卓木強要做什麽了,他急聲阻止道:“不行,強巴……”卓木強已經跳下去了,然後方新教授才把話說完:“下麵有空氣沒有都不知道——”

第七十一回   符號密碼

  方新教授在洞口喊了幾聲,哪裏聽得見回音,他焦急道:“強巴也太莽撞了,還是這麽衝動,一點科學考察的素質都沒有。”

  亞拉法師將頭探向洞內,道:“他並不是一味的冒險,裏麵有風。”

  有風,意味著洞穴裏有別的出入口,通風可以吹散瘴氣,保持下麵空氣流動。這一點,是卓木強在可可西裏科考隊那裏學到的,而且從背包滑行的速度看,洞穴斜坡坡度不會超過四十五度,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跳了下來。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滑行的速度遠高於背包,洞穴成整齊的四方形通道,通道斜坡上滿是砂礫一樣的細塵,就好像潤滑劑一樣,助長了滑行速度。僅用了十秒不到,“嘭”卓木強隻覺身體懸空,頭部重重的磕在石壁上,跟著整個身體向反方向繼續下滑,又十秒不到,背上已經靠到了邊壁,重重的撞了一下,又換了一個方向,如此來回,不知道磕碰了多少次,到後來就是卓木強用腳推著背包一起前進了。

  終於,卓木強感到聲音一變,自己從半空摔了下去,先是背包入水的聲音,接著自己也跌落水中,慌亂中伸手四抓,結果一抬腿,就從水裏站了起來。這池水並不深,卓木強站立起來時剛夠露出一個頭部,他趟了幾步,最深處需要遊泳過去,在遊水時抓住了背包,很快就感覺自己又踏在了實地上。黑暗中聽到“嗦嗦嗦”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往後退,卓木強大喜道:“敏敏!是你嗎?你回答我?”

  沒聽到回答,卻聽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卓木強忙道:“別怕,別怕,我來了,你在哪裏?”說著朝哭聲處走去。黑暗中傳來抽泣的聲音:“吸——,吸,吸,我好害怕,嗚……我好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哇——”卓木強背起背包,離開了水池,尋聲伸出雙手摸索,終於握住了一雙柔軟冰涼的手,在黑暗中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卓木強細聲安慰道:“別哭了,別哭了,我在這裏。沒事了,我在這裏呢。”唐敏將頭使勁抵住卓木強胸口,雙肩聳動,“哼哼哼”的哭得可傷心了,斷斷續續道:“在城裏……嗚……我聽到你的聲音了,我叫了你的名字……嗚嗚嗚……你聽到我叫你了嗎?我……吸……超你的方向趕來……哼……結果……結果……一下就掉了進來,哇……這裏又沒有路,什麽都看不見,哇……”

  卓木強隻能接著安慰道:“好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我把你的背包帶來了,裏麵有照明器嗎?這裏黑黑的什麽都看不到。”

  “有。”唐敏停止了大哭,細聲啜泣,接過背包悉嗦的摸索起來。不一會兒,燈點亮了,卓木強隻看見唐敏一張花臉,早被一雙泥手擦得像印象派油畫,一雙眼睛哭得通紅,淚水還在不斷的湧出,又衝刷著花臉的痕跡,哭得梨花帶雨,玫瑰沾露。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麵露莞爾,唐敏收斂哭聲,呆呆的看著卓木強,然後問道:“是不是很難看啊?”卓木強點點頭,她“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卓木強愛憐的捧起她的小臉,笑道:“好了,去洗洗就幹淨了,你沒有受傷吧?”他自己在牆壁上碰了很多次,現在從頭到腳都發疼。

  聖井外麵,亞拉法師道:“那些遊擊隊又下來了,看來食人族占了上風,我們在這裏也逃不出去,或許裏麵還能找到別的生路。”

  方新教授瞪著眼睛看著亞拉法師,驚恐的道:“你不會也想……你可要想清楚大師。”

  亞拉法師合十道:“活佛會為我們指明方向的。”說著,以盤膝坐姿滑進洞內,方新教授張大了嘴看著這兩個瘋狂的人,然後看了看朝他吆喝著衝過來的持槍分子,最後發出一聲歎息,把背包也扔進了洞內,跟著栽了進去。

  唐敏說什麽也不去洗臉,說這聖井裏的水是泡了死人的,卓木強好說歹說,告訴她這池水是活水,和地下水相通,在用光照著讓她看清清澈可見底的池水,唐敏才勉強去洗臉。卓木強拿著光源左看右看,以前沒見過這種東西,這光源就是一頂帽子,但是又不像礦工頭上戴那種探照燈帽,這燈是在帽子頂部一根直直的柱子,就好像在頭頂上頂了一根蠟燭似的。唐敏道:“這是燭帽,專門供考古探險工作者使用的。因為在未知的環境中,探照燈隻能照一個方向,會出現很多視覺上的盲區,為了消除那些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所以使用這種在頭頂頂一個燈泡的帽子,這樣三百六十度,就都能照到了。但是光源分散,就不能及遠,所以,把探照燈和燭帽結合起來使用,就比較完美了。”

  卓木強高舉起燭帽道:“我們先看看這裏有沒有別的通路。”

  突然“撲通撲通”兩聲,嚇得唐敏趕緊抱住卓木強,卓木強道:“別怕,是方新教授他們下來了,還有亞拉法師。”

  因為有了光,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在水中就沒有卓木強那種驚慌失措了,兩人遊上岸來,亞拉法師看著這個地洞道:“這個聖井與別的不一樣啊。”

  方新教授沒好氣道:“現在,我們倒是在一起了,那麽,誰能告訴我怎麽從這裏出去。”這個空間非常的小,僅有一個籃球場地大小,左邊三分之二是水,右邊稍高,露出三分之一的空地。四周都是土壁,他們落下來的洞口在土壁中間,與其相對的牆壁也有一個同樣的洞口,頭頂好像是天然石壁,距地麵三四米高,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麵對這樣的情況,卓木強也一籌莫展,隻能尷尬的賠笑,盡量不去激怒自己的導師。

  亞拉法師問卓木強道:“你跌下來的時候經過了幾處轉折?”

  卓木強一愣,剛才來回顛簸,早跌得七葷八素,誰還記得經過了幾個轉折,隻聽方新教授道:“十八處轉折,和我們想象的一樣。”亞拉法師點點頭,說道:“看來,我們是在那瑪雅金字塔的底部。”唐敏喃喃道:“十八處轉折。”她好像知道了什麽。

  卓木強卻完全不明白,問道:“什麽十八處轉折,怎麽和你們想象的一樣啊,導師?”

  方新教授“嘿”然道:“別喊得這麽親熱,你犯的是考察項目上的大忌。”

  亞拉法師解釋道:“這座巨大的金字塔,地麵部分就高出好幾百米,是我們見過的最高大的建築,而地基以下,恐怕也有幾百米,瑪雅人可能是按他們對地獄的理解來修建這金字塔地宮的。”

    十八層地獄!”卓木強瞪了瞪眼。唐敏道:“不,瑪雅人的地獄是九層,十八是九的倍數,每兩次轉折中間是一層地獄,那麽,我們現在就是在地獄的下麵。”

  亞拉法師點頭道:“嗯,最後一次轉折時,斜坡又陡又長,我們因該是在金字塔的最下麵。如果是這裏的話,恐怕是沒有路出去的吧。”方新教授重重的“哼”了一聲。

  卓木強道:“找找吧,或許還有別的出路也說不定。”說著,和唐敏沿石壁慢慢尋了過去。

  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並不為所動,兩人坐在水池邊上,亞拉法師道:“這裏有一處很奇怪,如果是聖井的話,這底下就算沒有人骨,也因該有祭品,可是剛才在水裏,我除了看到野獸的枯骨,別的什麽都沒有。”

  方新教授讚同道:“唔,不錯,這種情況似乎隻有一種可能。”他和亞拉法師對望一眼,除非這座聖井修成之後,一次都沒有使用過,城裏的人們就因為某種原因而放棄了這座城。

  “啊!”唐敏的驚呼就在那一瞬間傳來,在這封閉的空間內顯得高亢嘹亮。

  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趕緊上前,他們和卓木強一道,發現在土壁邊緣一個人為鏤空的洞穴中,斜靠著一具骨骸,唐敏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地方,將封閉洞穴的石板摔碎了。

  卓木強走上前查看,被方新教授拉住,方新教授道:“別靠近,這石板上好像有東西。”

  亞拉法師已經在研究那塊石板了,他蹲在石板前,道:“不是石板,是泥板,這上麵的符號是——是這個洞穴的簡易圖!”

  方新教授也開始觀察,並判斷道:“從他的服飾來看,因該是十八世紀或十九世紀的探險家,這個人工挖成的小型洞穴恐怕就是他自己挖的,可是為什麽他身邊什麽都沒有?”

  亞拉法師道:“把燈拿近一點,這人給我們留下了一些信息,看看這幅圖吧。”

  方新教授看了一眼道:“泥板被摔碎了,圖形有些失真,敏敏,把工具組裝好。”唐敏應了一聲,開始在方新教授的背包裏找工具。

  卓木強在一旁看著,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小組從來就沒有過這麽協調的配合,每個人都是各幹各的,實在是和方新教授他們組有很大差距啊。

  唐敏從背包裏取出一個黑色皮箱,幾經周折,才打開皮箱,裏麵又是一層鐵盒,打開鐵盒,原來是方新教授的手提電腦。卓木強道:“一台電腦,存放得這麽複雜!”

  方新教授道:“電腦可是我們小組的核心,比我這個隊長還重要。”

  卓木強道:“也不用裏麵再套一層鐵盒子吧。”

  方新教授道:“別小看那盒子,沒有它,我的電腦連雷暴區都過不了。那是電離屏蔽層,就算被五十萬伏的高壓直接擊中,也能確保裏麵的東西完好。”

  亞拉法師拿著另一套電子儀器道:“空氣中氧飽和度百分之二十七,有害氣體不足千分之二,微塵含量低於百分之五;水的生化指標達標,有一層碳氫混合的烴化物;泥土生化達標,但是碳,氮和無機鹽超標。”方新教授點頭道:“希望不是那樣的。”亞拉法師也點點頭。卓木強一愣,明明是在一個地方學習的,咋人家說的話自己就聽不懂呢?

  唐敏已將方新教授的筆記本電腦裝上電池,連接好攝像頭和掃描儀,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從唐敏遞過來的工具箱取出工具,戴上手套,拿著毛刷,開始清理泥板。卓木強心裏咯噔一聲,暗道:“看上去很專業啊。”

  泥板被掃描入電腦,方新教授道:“光線太暗了。”唐敏又拿出一頂燭帽點亮,洞穴內頓時一片光明。亞拉法師用攝像頭對那具骨殖進行全方位掃描,將數據源源不斷匯入電腦,方新教授熟練的操作著電腦,將破碎的泥板用電腦複原技術,緩緩的那些碎片都移到了一起,自動對齊縫隙,一副線條明朗,略微有些粗糙的洞穴圖就出現在四人麵前。這幅圖和他們看到的洞穴內景大致相同,但在洞穴正中畫了個碩大無比的五角星,每一邊角都接著洞穴的邊壁。泥板上還刻著一些模糊不清的符號,方新教授輸入“消除邊緣鋸齒”“圖形清晰化”“減弱霧化”等一係列指令後,原本已朦朧得像一團漿糊的符號漸漸成型,方新教授欣喜道:“是英文!”

  “WhenThereIsaWillThereIsaway”這是一句英文裏的習語,通常翻譯作“有誌者事竟成”,字麵意思更趨向於“車到山前必有路”,方新教授看著亞拉法師道:“你怎麽看?”

  亞拉法師道:“首先,他的中間沒有標記分開,這似乎不是偶然,其次他斜體大寫了幾個字母,不難發現字母有重複性,如果以w開頭,那麽後半句的意思可以理解為‘這將是出路’。這是雙關語。”

  方新教授看著字母下那條五角星橫線,道:“看看這條線對應著洞穴的什麽地方?”

  大家對著圖形,找到半壁上一個地方,卓木強自告奮勇,去探尋那處地方,敲敲邊壁,果然空心,卓木強敲開一個剛夠伸入一隻手的洞穴。其餘三人都期待的看著他,突然“哎喲”一聲,卓木強如被蠍蜇,把手抽了出來,鮮血涔涔而下,大叫道:“裏麵埋著彈刀,什麽都沒有!”

  唐敏從包袱裏熟練的取出藥物的繃帶,趕緊消毒包紮。卓木強看著那句英文,喃喃道“wti,wti,是原油期貨的意思,原油,是……是水!因該是下麵一條線,這是一個謎套謎!可惡!”

  方新教授道:“路在水裏?不可能,他到底藏了什麽東西?”

  亞拉法師道:“我去看看。”卓木強道:“還是我來。”他不想別人受傷,在水裏摸索著,這池水裏僅有幾條不足一指寬的縫隙,這是在實地上生生挖出來的人工洞穴,根本不可能突破四周邊壁而找到別的出路。漸漸的,卓木強摸到什麽東西,他取了出來,卻是一把油布包著的工兵鍬。卓木強看著工兵鍬發怵,自言自語道:“留下這麽個東西做什麽?難道叫我們挖地道逃走?”

  “等一等。”方新教授接過工兵鍬,指著鍬柄上的刻痕道:“這是什麽。”卓木強一看,果然柄端又歪歪斜斜刻著三個大寫字母“CMG”,卓木強喃喃道:“cmg?微軟中國研發集團?”

  方新教授道:“胡說,兩百年前哪來這個組織。”他打開電腦,介入搜尋,電腦開始搜索內部資料,查找所有“CMG”的英文縮寫。卓木強知道,方新教授的筆記本電腦硬盤使用了美國最尖端的光碼流科技,它的存儲量達到了80T,可以說是絕對的海量儲存,將整個大英圖書館放裏麵都還綽綽有餘。方新教授道:“這個怎麽樣?”那是一個交通部門使用的縮寫,意思是“從起點到當前位置的方位”

  卓木強尋思道:“起點?起點是哪裏?當前位置又是指哪裏?”

  亞拉法師道:“起點因該是指原點,此人坐化的地方,當前位置當然就是你取出鐵鍬的地方,看這圖,起點和當前位置,剛好是五角星的兩角,它們之間形成的夾角,如果同等比例放大,因該在……”他向左邁了三步,這邊壁的山岩恰好有一個向外的凸起,亞拉法師所站的位置正好就在山壁的前麵,卓木強扛著工兵鍬趕過來,問道:“是這裏麽?”亞拉法師點點頭,他便開始揮鍬挖土,一邊挖一邊抱怨道:“指一條路嘛,不用弄這麽多花樣吧?”

  下挖一公尺,卓木強滿頭大汗,終於觸碰到一個金屬物,他大喜,伸手摸去,是一個鐵絲繞成的圓弧形把手,已經鏽得很厲害了,他伸手一拉——“嘩啦”一聲,卓木強麵前的整塊山壁都倒塌了下來,如果不是亞拉法師出手快,卓木強肯定被壓在下麵了。

  唐敏關切道:“你沒事吧?”卓木強搖頭,臉色一陣發白,這竟然又是一個陷阱,如果沒躲開,就算不被泥石砸傷砸死,也會被巨大的泥牆掩埋在下麵。隻聽亞拉法師道:“唔,山壁早就被掏空了,然後用掏下來的泥堆砌成泥牆,頂端放上石頭或壘砌堅土層,用野獸的骨骼在下層做支撐,鐵絲圈成拉動支撐的把手,不管什麽人,在全力拉動把手的時候都無法避開倒塌下來的泥牆。”

  方新教授道:“很像十八世紀英國獵人俱樂部裏的捕人樁。這個人不簡單納。”

  卓木強又氣又怒,拿著鐵鍬就要把那堆枯骨砸爛,方新教授卻在倒塌的泥牆後麵發現了另外幾個字母“SIN”他喃喃道:“原罪?”亞拉法師也回憶起來道:“啊,五角星,這是宗教裏最早使用的符號,象征原罪,以前指世界陰性的一半,後來被教義歪曲為魔鬼的化身,其實,在某些異教中,它是指起點和初元的意思,世界開端的混沌狀態,由五種元素組成。”

第七十二回  陰陣

  方新教授製止卓木強道:“強巴,不要衝動,讓我們看看這位探險家腳下的土地吧。果然啊,你們看,他身體下的土和周圍的土土質都不同,他將身體下挖泥坑挖出來的土,和劈開泥牆掉落的土對調了位置,而因為這個洞穴已經形成了上千年,邊壁上的土和被水浸泡著的土已經是兩種土質,我們好笨啊,這麽明顯的特征都沒有發現。來,我們移開這些骨殖,就在這下麵開始挖吧,強巴。”

  卓木強擔心的道:“不會又有什麽機關吧?”方新教授道:“因該沒有了,這地方隻有這麽大一丁點兒,能利用上的空間他都利用上了,挖吧,我們看著你。”

  卓木強不明白,這個人明明都死了,還要搞這麽多花樣,難道是想向後人展示自己的才華,還是拿人尋開心?這次,他挖到一個油布包,打開油布,裏麵是一個上世紀探險家常用的帆布口袋,袋子裏裝了一些工具,一些小玩意兒,還有一個做工精美的水晶頭顱。當卓木強把一個破皮筆記取出來時,方新教授忙道:“小心,這筆記很關鍵,它們已經放置了上百年,紙張很脆弱,放地上。”他知道,對於一個探險家來說,他留下的最重要信息,莫過於他的筆記。

  當那發黃的破爛不堪的筆記被翻開時,第一頁就用工整的斜體英文書寫道:“我叫皮埃裏,已經第十天了,我知道我會死……”方新教授輕輕呼道:“原來是他!”

  唐敏問道:“是誰?”

  方新教授解釋道:“同為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傑出的探險家,但他和別的探險家不同,他從不去那些著名的探險勝地,總是獨自尋找最險的地段,最隱秘的地宮。他和探險家福馬是朋友,但事跡鮮見報端,名氣遠不及福馬,我是在調閱福馬資料時發現他的,傳聞是他最後消失在非洲,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所以我說他不簡單,利用這樣簡陋的工具,在這麽狹小的範圍,要設計這多重謎題,還布下幾乎讓人致命的機關,這必須是探險大家才能做到的。”

  隻見後麵又寫著:“不論你是誰,也無論你是因破解開我的暗示謎團還是躲過了我設下的機關,隻要你得到這本筆記,說明你擁有這樣的機會,我都將盡我全力指引你走出這座地宮。如果你隻是無意中看到的,請毀掉這本筆記吧,安靜的在這裏等待死亡,會比接下來的路要好過得多。……”中間是一大段對白城的讚美之詞,文字中每一筆每一畫都洋溢著由衷的欽佩,對地宮他是這樣描述的:“這是我見過最宏偉最豪華的地下宮殿,同時也是最恐怖最血腥的,它的機關之繁複,陷阱之可怕,處處都充滿了神秘和未知,每踏下一步都有可能送了命。而這個文明的宗教禮儀和祭祀典禮,完全讓我無法接受,我不敢相信,擁有這樣高度文明的人,怎麽會犯下那些魔鬼的罪行……總之,能得到這本筆記,說明你還是擁有一定的實力,這第一步,便是將我困在這裏的唯一絕路,隻要你能通過,後麵的路便……”筆記年代太久,很多地方有殘破,但是大意還是能讀懂的。

  而後,筆記本的前麵一大半,全是探險家皮埃裏記錄的他在別的地方探險的經曆,方新教授怕筆記太殘破,將所有的文字信息都掃描入電腦裏,然後他們才從電腦裏開始查閱。直到最後幾十頁,皮埃裏才記述了他在這座被他稱為阿赫金字塔的經曆,完全采用倒敘的手法,關於這一點,方新教授解釋道,探險家們通常都是探險之後回到別的地方整理自己的探險經曆,這次皮埃裏知道自己無法活著回去,所以用倒敘來回憶,目的是幫助後來的不幸者找到出去的通道。

  其實通道很簡單,在他們頭頂的上方,有一塊是可以鬆動的石板,這位探險家皮埃裏先生,就是從上麵下來的,他經受不住下麵究竟有什麽的誘惑,下來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上去了。四人無不惋惜,一位偉大的探險家,就被這四米高的距離,困死在這小小的一方空間裏。卓木強道:“其實,他完全可以挖一個土堆,就可以壘到四米的高度。”

  “不行。”方新教授道:“這裏與地下水係統相通,土質鬆軟,要想做一個四米高的土堆並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至少要將周圍的土下挖十米,還要確保不被水衝刷。要做到這樣一個工程,以一人之力,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

  唐敏道:“那麽,可不可以將地下水道挖通,那樣就可以順著地下水道逃離了啊。”

  亞拉法師道:“不行,這裏是瑪雅人精心挑選過的,為了確保地下水滲入又不把這個地方衝塌,他們在四周至少要保留與地下水道上百米的距離,挖一條隧道逃生的工程更大。”

  方新教授道:“不用想了,人家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探險家,自己不會讓自己困在一個可以逃生的地方,你們能想到的,這位前輩也都能想到,他是試想過所有辦法之後,才做出放棄的決定的。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下來的那個出口。”

  唐敏抬頭看看,道:“這上麵全被封死了的,如果有洞口,我們早就發現了啊?”

  亞拉法師解釋道:“很簡單,因為從皮埃裏被困到我們進入這裏的幾百年時間內,又有無數的盜墓分子來到過這個地方,有人發現了這毫無價值的地井,他們離開時將出口重新封了起來,我們隻能慢慢探查。”

  唐敏道:“我們沒有那麽長的工具啊。”

  亞拉法師看看方新教授,方新教授又看看卓木強,然後三人同時道:“搭人梯!”

  卓木強為塔基,亞拉法師坐在他上麵,方新教授又盤腿於亞拉法師雙肩,最後,唐敏站在方新教授的肩頭,雙手頂著洞穴的頂部,試探著一步步摸過去。沒走幾步,唐敏就大叫起來:“別,別搖啊!穩住,穩住!”

  卓木強兩腿發軟,心道:“我實在是穩不住了。”雖然他有鐵塔的身軀,但頂著接近自己兩倍體重的人,實在是有心無力,不得已又向前衝了兩步,腳下開始踉蹌起來。唐敏剛剛欣喜道:“找到了,這塊石板是鬆的!”卓木強卻穩不住樁,向前疾衝幾步,四人全靠在了邊壁上,卓木強的雙腿肌肉已經開始抽筋,他咬牙堅持著。第三樓的方新教授問道:“強巴,沒事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卓木強道:“不要,敏敏,準備好了嗎,我們過去了!”又開始拖動灌鉛的雙腿,他知道,一旦重新來過,自己絕沒有力氣再同時舉起三個人來。

  石板被推開,頂部石壁厚度接近半米,如果沒有這個洞口,很難憑人力再開鑿一個。石板剛被推開一道縫隙,卓木強就因體力不支而倒地,亞拉法師躍下並接住了方新教授,所幸唐敏已經攀住上一層的縫隙,在三人的一齊鼓勵下,唐敏終於咬著牙爬了上去。

  上去了一個人就好辦了,唐敏從上麵垂下安全繩,剩下的三人都爬了上去,他們躺在上一層喘息,他們都知道,隻要離開了那死地,生還的希望就提高了百分之九十九。

  方新教授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唐敏道:“不知道,什麽也沒看見。”

  四人置身一個大空間內,燭帽的光照不到頭頂,四周十幾米外,也全遁入一片黑暗之中,石砌的平整而光滑的地板,卻又有一點彈性,好像批了一層甲殼,像一個平麵二維空間,無限的朝四方延伸,與方才那個小井相比,有天壤之別。方新教授道:“休息一下,回複了體力再走。”

  亞拉法師拿出儀器,測定道:“空氣的水分子濃度很低,這裏十分幹燥。真奇怪,下麵就是地下水,這裏怎麽會這樣幹燥呢?”

  方新教授分配道:“每人一頂燭帽,亞拉法師和強巴,你們就負責背包吧,敏敏,拿一支強力探照燈出來。我們先看看,皮埃裏先生怎麽說的。”

  電腦裏,皮埃裏筆記上這一頁竟在中間殘缺了百分之五十以上,唯一能辨認的是“屍體”“陣法”“戰栗”等幾個有限的單詞,完全不能串成一句話。方新教授對著天花板調試探照光源,這點卓木強知道,因為在黑暗中不知道周圍有沒有什麽生物,突然的光亮會刺激它們做出暴怒的反應,隻有穹頂會有少許生物存在,就算有也不過是蝙蝠一類沒有視線的生物,所以調節光源時首先是朝天調節。如今探照燈的強光射出,一道筆直的光柱射向頂部,但最終還是消失在黑暗中了,這種深礦探照燈可照射距離超過五十米,也就是說,這大廳的高度在五十米以上!

  接著,方新教授緩緩的放平探照燈,隨著光線的遠射,四人馬上就明白了皮埃裏筆記裏那些單詞的含義,同時感到發自內心的戰栗!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呆住了,卓木強仿佛重臨食人族的生殺祭,唐敏嚇得將頭埋進卓木強懷裏,不敢再看第二眼。

  屍體,或者說是木乃伊,整齊的陣列著,一眼望不到頭,在黑暗中,光照下的那些木乃伊神色驚恐,麵目淒慘,就像一個個掙紮著想從地獄裏逃出去的惡鬼。隨著方新教授光柱掃過去,黑暗中他們周圍竟然全是木乃伊,根本數不清有幾百還是幾千具,而且全是保持著站立的姿態,那種整齊的列陣,讓卓木強想起了秦始皇的兵馬俑。

  方新教授喃喃道:“看來是這樣了。”亞拉法師點點頭,重複著筆記裏皮埃裏的話:“魔鬼的行為。”

  卓木強完全不明白,他對瑪雅文明可以說一竅不通,隻能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導師?你們早就知道會看見這些木乃伊,對不對?”

  方新教授道:“這是活人祭,每當一座大型金字塔修建完工,他們會用活人祭祀來慶祝,瑪雅人崇拜祭祀,他們認為太陽終將走向滅亡,必須通過自我犧牲來保持太陽光芒四射。而自我犧牲,是指用人血和人心來喂養太陽。瑪雅人以被用做祭祀為榮,據記載,最大的一次祭祀活動,是為了慶祝特諾提蘭大金字塔建成,奴隸主殺了三十六萬人。”卓木強呆若木雞。

  亞拉法師補充道:“也不全是自己的族民,更多時候用的是俘虜,而人們所發現的,也僅是十六世紀西班牙人發現的一萬多人的頭骨木架。方才我們在下麵的土壤中發現大量無機鹽和碳氮超標就想到了這一情況。你知道,人體由有機物和無機物組成,無機物最終分解為水和無機鹽,而有機物中,碳,氧,氮,氫四種元素占了百分之九十九。所以說下麵的土壤,是被血浸泡過的,曆經千年而未消。他們把奴隸帶到這地宮最底層,並在這裏盡數殺害,那些受害者,臨死前痛苦的表情,依然殘留在屍身上。如今我們可看到的範圍,就有超過一千具屍體,那麽這地獄的第九層,可能就是由超過十萬具木乃伊組成的陰陣啊!”

  唐敏嚇得快哭了,卓木強輕輕嗬護著她,方新教授道:“古代的瑪雅王,或許與我們古代許多君主一樣,死了也希望能指揮千軍萬馬,就將俘虜和族人陣列於此,希望他們立化為陰兵,與他一同去另一個世界。我們要出去,就必須從這些陰兵中穿過去。”

  唐敏低聲道:“我怕。”卓木強安慰道:“別怕。你不要把他們想象成人,把他們當作樹樁,石像,什麽都好,這樣就不會害怕了。”可他自己心裏也在打鼓,遠遠的看著就已經這樣了,要是走近,並從中穿過去,那會是怎樣情形,卓木強猛搖其頭,不讓自己去想象,隻是鐵了心對自己說道:“這些隻是死物,難不成還能變僵屍,跳出來咬我兩口;我們是現代文明的人,我們是懂科學的,皮埃裏一個人都不怕,我們有四個人,我的神經又比較粗,怕什麽!”可是從皮埃裏的筆記裏看,誰又能說他不怕呢。

  方新教授下了決心,說道:“走吧。”關掉了探照燈帶頭朝黑暗走去,他知道,必須有人帶個頭,不然大家都停在這裏,最後隻能餓死。

  持槍的遊擊隊員正圍著一方斜斜的洞窟發愣,他們向領頭的人報告道:“那幾個外國人,從洞口跳下去了,我們怎麽辦?”頭領扇他一個耳光道:“肯定有別的入口,給我找!不過在這之前,把這些土人都給我消滅幹淨了再說!嗯?什麽聲音?”他們和食人族一齊抬頭,天邊傳來巨大的響聲,那是螺旋槳發出的聲音。

  韋托興奮得一直搓著那胖乎乎的雙手,催促道:“飛低點,再飛低點。槍聲就是從這附近發出來的!看!巴薩卡!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城堡!看,它們隱蔽得多好!全藏在樹林中!太美麗了!這麽大一座城堡,被藏得這麽好,如果不是超低空飛行,你航拍一千次,一萬次也發現不了這個地方啊!神阿,感謝你對我的眷顧!飛過去!馬上飛過去!快點!”

  地麵的遊擊隊昂著頭,那名頭領道:“是韋胖子的直升機,他媽的,我們在這裏拚死拚活,他來撿現成的,給我把它打下來!”

  他旁邊的遊擊隊員建議道:“他們在天上,又是剛飛來,武器人員都對我們不利啊。”

  頭領想了想“嗯”道:“那好,等他們飛下來了再打,告訴其他隊員,就地隱蔽,記著,小心土人!”

  直升機在白城上空盤旋了幾周,駕駛員道:“很多土著守在下麵。”

  韋托傳令給三架直升機道:“土著怕什麽,給我好好搜一搜,看看有沒有遊擊隊的在下麵,盯緊一點兒!”

  後麵的直升機匯報道:“沒有發現,隻有幾具屍體,從一小隊到十小隊都有,看來他們很混雜。不知道是不是進入金字塔裏麵去了!”

  一聽到這消息,韋托心裏就癢癢,馬上下令道:“聽著,看見下麵那片廣場了嗎,給我停下去,先把土著清理幹淨,然後馬上去金字塔,一定要快,要利索!”

  三架直升機先後停好,一隊裝備精良的士兵魚貫而出,四下分散,開始搜尋並消滅食人族,韋托則帶著大部隊直奔金字塔而去。剛走到一半,就被人打了伏擊,他趕緊命人就地還擊,打了十幾分鍾,韋托大聲罵道:“是誰在那邊?我是韋托!韋胖子!你們隊長是誰!叫他給我出來!”

  埋伏的一方答話道:“打的就是你,韋胖子。你不是說不參加這次行動嗎?找你借直升機你也不借,仗著你們資金雄厚,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麽?”

  韋托大聲道:“哎呀,原來是斯科琴隊長,我這是來幫你們啊,如今就隻剩這麽一點兒人了,難道你真的想和我拚個你死我活,最後連黃金都沒見到,大家就一拍兩散?怎麽說我們也是一起戰鬥過的朋友啊!如今那些土人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不覺得我們先協商好黃金的分配方案,然後一起去搬黃金,比爬在這裏比槍法要好許多嗎?”

  斯科琴冷笑道:“韋胖子,你可真能說會道,我服了你了,那麽,拿出點誠意來談判吧!”

  韋托道:“那好,我派朗克過來談判,他身上沒帶武器,你們可別放冷槍!”

  斯科琴知道,朗克是韋托新近培養的支隊骨幹,大有將來他自己提升後,讓朗克接替自己的意思,他叮囑道:“看清楚點兒,別讓他使詐。”他手下回答道:“確實沒武器。”

  韋托道:“朗克過來啦!我也出來了,這樣你放心了吧。”

  斯科琴這才放下心來,剛微笑著準備和朗克握手,韋托將手裏的按鈕用力按下!

第七十三回   瑪雅迷宮

  “轟”的一聲巨響,斯科琴和他身邊的幾名幹將被轟出幾米遠,而朗克也在爆炸聲中四分五裂開來,韋托老早就給他穿上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炸彈服。隨後,韋托的士兵迅速包圍了剩下的遊擊隊員,命令他們繳械投降。韋托冷冷的看著尚未斷氣的斯科琴,憐憫道:“你們早就是殘兵敗將了,還和我談條件,有什麽資格!不錯,朗克是很有才,但是他太有才了,遲早有天會超過我,我最討厭這樣的事情發生!你安息吧,我的戰友!”他朝扭動的焦黑軀體補了好幾槍,直到那具軀體再不能動彈,韋托才笑著,用一種很和藹的聲音對其餘的遊擊隊員道:“你們隊長都戰死了嗎?願不願意跟著我幹啊?”

  剩下的遊擊隊員斬釘截鐵的表示效忠,他們一向隻屈從於強者。韋托很快編製好這群遊勇,留下幾個人守直升機,其餘的一部分負責消滅食人族,大部分人馬跟隨他朝金字塔頂端前進。

  四人壯著膽子,遊走於陰陣之間,走到近處才發現,這些木乃伊都被釘在巨大的石架上。這些石頭被雕琢成倒置的圖釘,又長又粗的石尖從木乃伊的兩腿之間插上去,一直刺入顱骨。這樣,每具木乃伊都保持著站立的姿態,白色的石頭卻被染成了土褐。這些木乃伊還有一個特點,它們全都沒有外皮,幹枯萎縮成布條的肌肉附著在白色的骨骼上,深圓的眼窩完全展露出骷髏的猙獰,腹部被剖開,腹腔裏的一切都被掏空了。這一切,都是將這些人釘在石架上,尚未斷氣前完成的,因為石架上木乃伊痛苦扭曲的身體,淒厲而哀怨的表情,依舊還保留著,每具木乃伊的身體外形,麵部表情,都有著不同的痛苦,仿佛八百羅漢,神態姿勢各異,但全都是痛苦的,掙紮著的!

  要從這數萬具痛苦扭曲著的木乃伊旁穿過去,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什麽時候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總是森寒可怖的人形,仿佛到了活生生地獄,若全是枯骨還要好些,偏偏是木乃伊,雖被扒去了皮,但那讓人心懼的表情仍舊掛在臉上。四人若是垂頭向前,難免不會碰上一兩具木乃伊,那樣的經曆也會讓人做噩夢。於是,四人隻看木乃伊膝蓋以下的部分,這樣半斜視的走著,可是,當卓木強看見兩塊地板的拚接處,鋪在地板上的甲殼一樣的東西卻露出兩個黑幽幽的洞口,他馬上明白了他們是踏著什麽在前進,他不敢說,隻能獨自悶聲,惴惴不安的走著。唐敏拉著他皮帶,亦步亦趨的跟著。

  亞拉法師似乎比其餘三人好一點,邊走邊道:“這裏空氣氣溫偏高,又十分幹燥,好像焚風一樣,或許這正是形成木乃伊的原因吧。”

  呼吸著幹燥的空氣,卓木強覺得鼻腔有些癢,他停下來,擦了擦,唐敏見他不走了,問道:“怎麽了?”卓木強道:“沒事,鼻子有些癢。”方新教授提醒道:“不摸鼻子,這是空氣幹燥引起的,此時鼻粘膜很脆,容易引起出鼻血。”

  卓木強笑笑,道:“導師說晚了,敏敏,有紗布沒有?”後麵半句卻是問唐敏的。唐敏抬起頭來,惶恐道:“呀,流鼻血了!”卓木強沒想到鼻子變得這麽脆弱,隻是揉了揉,竟然會出鼻血。卓木強半蹲下去,好讓唐敏在背包裏找紗布,唐敏道:“用生理鹽水洗一洗,就沒事了。”做了簡單處理,他們繼續在陰陣中穿行。

  走了十分鍾,還沒找到出口,那些陰兵並不是橫豎列成排的,而是時橫時豎,弄得像迷宮一般,卓木強走在第二個,因為唐敏要靠在他後麵,亞拉法師隻能走最後了。此時,卓木強已經感覺不對勁了,他發現自己腳步輕浮,每一步踏下去都好像沒踏到實地的感覺,但他依舊堅持著。

  終於,方新教授道:“他們將陰陣布成迷宮,每一個到最底層的人,都必須要看完所有木乃伊才能走出去啊。這些古瑪雅人信奉的到底是什麽,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

  卓木強心中很奇怪,為什麽方新教授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還有些刺耳。隻聽亞拉法師也尖聲道:“遠古的民族,都崇拜血腥和暴力,這是種族發泄的一種途徑,並非獨此一家。”

  唐敏焦急道:“那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啊?”卓木強耳朵有些痛了,暗忖:“敏敏的聲音怎麽也這麽刺耳?”方新教授道:“不知道,這個空間大得很,能放十萬具木乃伊,那需要多大個房間啊。強巴,你好像有些不對勁。”

  卓木強昂起欲裂的頭,勉強道:“沒事,繼續走。”他很清楚,鼻血沒有止住,他已經咽下不少。突然,他發現前麵那具木乃伊朝著自己在笑,那是一種怎樣的笑意,冰冷得讓人窒息,緊接著,自己左邊的一具木乃伊張牙舞爪,好像就要撲過來了,他驚惶的朝右邊退去,同時心中駭然道:“怎麽會這樣的?這些木乃伊,竟然是活的!”右邊的木乃伊,卻死死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卓木強想要掙紮著離開,手足卻半分力也沒有,他看見,四麵的木乃伊都揮動著無數幹涸的手臂,朝自己伸來,卓木強大口呼吸了幾次,隻聽到最後一句話是:“天哪,他中毒了!納絡酮,拿納絡酮來!”

  甘甜清涼的水潤入喉嚨,卓木強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唐敏畫花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又驚又喜的盯著自己。“他醒啦,教授,他醒啦!”

  卓木強看著天花板,屋頂高五米,燈光下滿牆的淺浮雕,勾勒著青麵獠牙獸。卓木強掙紮著半坐起來,隻見這個房間約有一百平米,正中是一個古樸的石鼎,四壁繪著黑紅兩色的禿鷹,色彩鮮豔,栩栩如生,就好像剛畫上去一樣。四壁拐角處都是圓柱形,柱子上也用淺浮雕刻的方法寫意的勾勒出人形,個個麵容猙獰,他們麵部或左或右,無一列外都手執蛇杖,腰間纏著一尾蛇,方向左右對稱。房間開了三道門,沒有開門那麵牆上一個巨大的抽象美洲虎頭顱,突出了它的雙眼和獠牙,角落裏有一些陶器,有大有小,陶罐和土碗,好像按照一定的方位放置在一起。卓木強斜靠著其中一根柱子,身邊有些藥品和一個水壺,他拿起水壺搖了搖,沒剩多少了,不用說,大部分都進了自己的肚子。

  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由唐敏領路,從左邊的門進來,卓木強歉意道:“真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自己清楚,自己如果沒事,可以作為一名強勞力,如果自己倒下,就是一個大包袱。

  方新教授道:“幸好沒事,你中毒不算深。”

  卓木強不知道怎麽表示自己的感謝,還是隻能說道:“謝謝,謝謝你們。”

  方新教授沒有答話,他知道,這不是對他說的,他和強巴之間,已經不需要感謝了。亞拉法師道:“要謝,就謝那位小姑娘吧,她為你吃了不少苦頭,好幾次都是生死一線啊。”

  卓木強看著嬌小可人的唐敏,她正羞澀的低下頭去,但見她那淩亂不整的衣衫和斑斑的淤青,可以想見這個愛哭的小女孩,為自己吃了多少苦。卓木強欣慰的捧過唐敏那張嬌小的臉,貼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自己澎湃的心跳和帶她走出地宮的決心。

  隻聽亞拉法師道:“那些俘虜被處死前一定服用了很多致幻的藥物,那些藥物深入骨質,雖曆經千年也沒有消失殆盡,如果沒有傷口到不礙事,可是一旦受傷,毒物就從傷口處入侵。”

  “而你偏偏是鼻粘膜破裂,對毒物吸收入血比打點滴還快,加上你以前身體裏就蓄積了不少致幻藥性,這次一並發作出來,產生了深度幻覺。”方新教授又接著問道:“你在森林裏吃了不少植物?”

  卓木強回想起來道:“我吃過一種樹皮,它的樹皮刮下來像麵粉一樣。”

  亞拉法師道:“這就是了,這森林裏很多植物都含高濃度的古柯,咖啡因等強烈的致幻成分,你食用不多才沒有發作出來。”

  卓木強看著方新教授三人,都是衣冠不整,麵色憔悴,看來一路上他們帶著自己,吃了不少苦,特別是敏敏,頭發亂蓬蓬,臉上花得像彩旦,他掙紮著想站起來,一麵問道:“我們,這是在哪裏了?”

  不料他身型一動,方新教授等人一同驚呼道:“別動,別動!”

  卓木強道:“沒問題,我已經好了。”方新教授道:“我們知道你身體壯得像頭牛,醒了當然是好了,我們讓你別動,是怕你觸碰到什麽機關!”

  “機關?”卓木強看著這一目了然的房間,問道:“這裏有機關嗎?”

  亞拉法師苦笑道:“你每前進一步,都無法判定自己的生死,你無法預知,你下一步會踩在哪一條生死線上。這是皮埃裏的原話,這裏到處都是機關,而且在你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方新教授道:“我們現在在第七層了,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唐敏道:“好幾次都虧亞拉法師反應及時,不然我們全都完了。”

  卓木強道:“怎麽,不是有皮埃裏的筆記嗎?還是碰到了機關?”

  方新教授道:“首先,皮埃裏並沒有探索完所有的機關,有很多機關都是他沒有提到過的,第二,很多地方他雖然說了,但是卻無法說得十分詳盡,加上部分殘缺,我們必須邊走邊摸索,就好比這一層。幸虧我們還有這本筆記,就像拿到了產品使用說明一樣,不然,我們真是寸步難行啊!”

  唐敏嘟囔道:“而且,皮埃裏筆記裏記載的,他已經破壞掉的那些機關,不知道為什麽,又全部都恢複了。”亞拉法師道:“所以,一步都不能大意。”方新教授道:“而且,黑暗中,還潛藏著我們所不知的生物,這座象征地獄的阿赫地宮,已經是某些黑暗生物的樂園,動植物和人工建築並存共生著,如果托大,就會像這樣!”說著,方新教授指著亞拉法師背後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讓卓木強知道厲害。

  卓木強驚詫道:“是,是什麽東西弄的?”

  亞拉法師搖頭道:“這是我們在第九層時,被一些生物抓傷的。”

  卓木強問道:“長什麽樣子?”亞拉法師道:“沒看清。”

  卓木強道:“沒……沒看清!”

  方新教授道:“移動速度極快,體型較小,我們隻看見燭燈下的黑影,然後就鋪麵襲來,根本就無法細看。而我們初步估計是……”他轉向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好似考教卓木強一般,問道:“據你所知,世界上的蝙蝠分幾大類?”

  卓木強稍加思索,答道:“亞屬很多,但按習性共分三個大類,吃水果的叫果蝠,吸血的叫吸血蝙蝠,還有一種食肉蝙蝠。巴西盛產吸血蝙蝠,難道你們認為是……”想到黑暗中,烏壓壓一片吸血蝙蝠,卓木強頭皮一炸。

  亞拉法師道:o;我們認為不是。這些傷痕是被抓傷的,那種動物能在空中飛翔,但長著尖銳的利爪,攻擊生物時不是用嘴,而是用爪。”

  卓木強一驚,高叫道:“難道是——分布和數目都最稀少的食肉蝙蝠!”以他目前掌握的知識,隻知道世界上最多的就是果蝠,其次便是吸血蝙蝠,因為它們被形容成吸血鬼的化身而名聲大噪,但是食肉蝙蝠,直到十六世紀才為人們所發現,其中最可怕,最知名的,便是英倫古堡裏的紅色魔鬼。據聞那是一座被荒廢幾百年的古堡,傳說裏麵有吸血鬼,無論人畜,都不能在堡裏過夜。英國探險家福更斯第一次帶人馬去探查古堡之謎,結果全軍覆滅,人們在清查屍體時驚訝的發現,他們頭顱被破開一個極其細小的洞,腦髓被吸食幹淨。第二次由一名生物學家揭開古堡之謎,他利用一隻被注射麻藥的獼猴,裝入漁網裏誘使魔鬼現身,最後,他們便發現了那隻紅色的食肉蝙蝠,體型碩大,體重接近一兩,是普通蝙蝠的兩到三倍,最可怕的是,它長著尖勾利爪,嘴部進化成一根鋼針似的長喙,它便是利用這根鋼刺刺破生物最堅硬的顱骨,吸食腦髓。這種東西,比吸血蝙蝠可怕多了。

  方新教授道:“不過現在還好,這第七層的空間狹小,高度不夠,少有那些生物棲息,隻是不知道上麵一層會有什麽。”

  卓木強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教授,你剛才說這一層皮埃裏的筆記裏記錄得不周全,我們要自己摸索著前進?”

  方新教授道:“不是不周全,而是無法記述清楚。”方新教授將筆記本電腦反轉,讓卓木強看清筆記裏的內容,隻見筆記上記錄著:“我在這些迷宮一般的房間內尋找出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什麽地方。”

  “迷宮?”卓木強不解,方新教授道:“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小心點,前麵的地板走塗成紅色的才是安全通道。”

  唐敏攙扶著卓木強,來到西邊的門口,卓木強站在門口一看,頓時呆住了,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麵鏡子,他趕緊又回頭看了看。隻見他麵前的房間,和他此刻身處的房間,簡直是一模一樣,也是正中一個大鼎,四麵牆畫了禿鷹,牆的轉角處是雕刻手拿蛇杖的人像,角落裏擺放了陶器土碗,其中一麵牆沒有門,上麵浮雕著巨大的美洲虎抽象頭像。唯一的不同,就是牆上開的三道門,方位發生了改變,而且角落裏陶器土碗的擺放順序有所不同。卓木強回頭看看身後的房間,再看看身前的房間,不仔細觀察,真的完全發現不了兩個房間的區別,他冒著冷汗問道:“有多少個這樣的房間?”

  亞拉法師道:“不可計數,我們來到這裏,至少已經走了七十二間不重複的房間了。”

  卓木強心顫道:“都是這個樣子?”

  方新教授道:“都是這個樣子。”

  卓木強心都涼了,問道:“為什麽要弄成這個樣子?”

  亞拉法師道:“瑪雅地獄的第七位夜神阿布拉,阿法赫,是懲罰因貪婪,欲念而走錯了方向的人,他們因私欲而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被罰在地獄裏背負承重的物品反複的前進,永遠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麽會這樣,那隻能說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古代瑪雅人按照神的指示來修建這座阿赫地宮,這就是地獄,在他們心中的真實再現。”

  唐敏帶著卓木強又通過兩個房間,卓木強已經完全喪失了方向感,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這時,方新教授問道:“以你的判斷,我們離開原來那個房間多遠了?”

  卓木強一陣頭痛,低聲道:“我想想,我想想。我們是從左邊的門進來的,前一個房間我們是走的右邊,再前麵一個房間好像是從上麵下來的……”他在空中劃了一個“之”字形,然後詢問方新教授道:“是這樣吧?”

  方新教授不答,唐敏喃喃道:“你還需要再休息一下。”說著,看了一眼牆角,卓木強望過去,他看見了——地上的水壺,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天哪!他們繞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地。方新教授道:“現在你能感覺到皮埃裏的偉大了吧,他隻有一個人,不僅在這迷宮一樣的房間裏沒有暈厥,還找到了出路,他比我們中的任何一人都富有經驗。”

第七十四回   會飛翔的魔鬼

  這樣的房間如何能走出去,卓木強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一個人掉在這個地方,最後肯定隻能撞牆而死。卓木強看著牆角那些陶器,突然靈光一閃,問道:“那些陶器的擺放,每一間屋都不一樣,那麽,肯定代表著方位,否則,這些修葺房間的工匠又如何能走出去。”

  方新教授讚許道:“不錯,你終於發現了,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亞拉法師在一旁大搖其頭,方新教授接著微笑道:“我們仔細觀察過那些陶器的擺放,那些被人為或動物破壞掉的撇去不談,完整碼放好的也不是那麽明顯的指路,一個陶罐,加四個土碗,和三個酒杯一樣的小盞,一共能有多少種組合,你知道麽?”

  卓木強低聲道:“八個器皿,那就是從一乘到八。”接著就開始一乘二乘三的算起來,方新教授擺擺手道:“不是這樣簡單,你通過觀察就可以發現,土碗和陶盞可以按正放,反扣兩種方法,而陶罐與土碗,陶盞間的方向又可以完全不同,所以有七個器皿可以正反兩放,要再加七,而所有器皿見的方向不同要再加八,那麽一共就是二十三,正確的算法因該是從一乘到二十三。那是多少種組合?”

  見卓木強張大了嘴,方新教授又補充道:“這個數字,用普通的計算器是算不出來的,超過上限了。而我們並不是密碼專家,對於符合學和象征意義方麵的探究毫無根基,所以憑借陶罐的擺放來尋找出路,那是行不通的。”

  亞拉法師道:“這不奇怪,因為你們小組並沒有作這方麵的功課,並不知道瑪雅文明究竟先進到什麽程度,利用現在你體力未恢複,大家都休息的時間,可以給你補補課。”

  大家就地坐好,亞拉法師開始對卓木強道:“瑪雅文明,連青銅器都無法生產,僅用石質工具,就建立了完全獨立於世界幾大文明以外的卻又可以與之媲美的文明,從這一點來說,他們擁有的智慧,是現在人無法想象的。就拿這套陶器組合來說,充分的展現了古代瑪雅人在數學上的驚人成就,古代瑪雅人是第一個發明並使用0的民族,要知道,0的誕生,就標誌了一個民族在文明上的一種飛躍……”

  在那方大廳裏,方新教授小組的成員對卓木強進行輪番惡補,從瑪雅人的數學知識說起,訴說瑪雅人的天文學知識,瑪雅人的神靈意識,瑪雅人的衣食住行,瑪雅的文字……短時間內無法說得詳盡,他們則專挑最有名的瑪雅文明告訴卓木強,僅這些文明知識,便足以讓卓木強對這個擁有古文明的民族刮目相看了。除了震驚,驚訝,驚恐,震撼,沒有什麽別的詞能形容卓木強的內心,這個民族不僅僅是文明而已,他們是高度文明,甚至有理由相信,他們締造了黃金時期。

  他們使用的近似太陽曆法比現在人們所使用的太陽曆還要準確,他們利用人的雙手雙腳發明了20位進製,他們修葺的金字塔無論從數量還是規模都超過了埃及金字塔,他們千年以前就觀測並準確得出太陽係行星的軌道位置,他們的城邦規模宏大,有複雜的引水係統。瑪雅文明留下了太多疑團,許多智慧的結晶至今仍令人結舌,不少研究過瑪雅文明的科學家甚至驚呼:“他們的文明是從天而降,是神給予他們的指示。”更有不少人認為,瑪雅人是外星智慧生物,也有人說他們是史前文明,那個黃金時期留下的產物。不管怎麽說,這個文明消亡了,突兀的,仿佛在一個瞬間,聰明的瑪雅人放棄了巨大的城堡,停止了觀測星象,不在修建高大的金字塔,他們回到叢林,過上一種停留在石器時代的生活。因此,當哥倫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陸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歐洲人不願意承認那些輝煌的建築是在叢林裏茹毛飲血的原始人的傑作,一切太讓人不可置信了。

  方新教授他們象開討論會一樣爭先恐後的將神秘的瑪雅告訴卓木強,卓木強也聽得如癡如醉,一切就和方新教授小組他們剛接觸瑪雅文明一樣,仿佛在聽著一個來自遠古的傳說。當方新教授他們遺忘了部分內容的時候,便打開電腦查閱資料,他們在瑪雅的迷宮小屋中進餐,邊吃邊談,直到燈光黯淡下來。

  在交談中卓木強才得知,他們前進這兩層花費了大半天時間,這時好容易找到一個較為安全的所在,所以在這裏進食並準備在這裏歇息。僅前進兩層就用了大半天時間,雖然方新教授他們沒說,但卓木強可以想象,這裏的機關是如何的凶險。吃過東西,卓木強感到身體已經完全的恢複了,而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卻商量著是否在這裏歇一夜再走。而他們爭論的關鍵問題就是,食物和光源不夠了,水和食物僅夠四個人堅持兩天,如今已經消耗掉一半了;燭帽的光亮已經調小,它的電池可以提高7到8個小時供電,而且每頂燭帽有五塊備用電池,也隻能堅持兩天。但亞拉法師認為,雖然這裏不見天日,但是人的生理周期沒變,到了晚上容易困頓,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很容易死於機關下,如果說目前這種迷宮一樣的小房間,它的機關數量並不是很多的話,停留在這裏休息就是最佳選擇。

  事有湊巧,置身金字塔頂端的遊擊隊,也在爭論同一個問題,遊擊隊在艱難的向下前進了兩層,來到第三層後,突然變大的空間和那些設計精巧的機關已經讓他們傷亡慘重,不少人因害怕而蒙生了退意,而更多的人則想著黃金和珠寶,堅持繼續向下。韋托一時拿不定主意,如果以他的性格,因該是命令部下繼續前進,把所有的珍寶都取出來供他享用,可是眼下的局麵卻是,如果自己不下去,這些人一個也不會下去。韋托是很現實的商人,有暴利可圖的事情他很喜歡,但是如果代價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代價未免也太大了。而更讓他覺得惱火的是,好容易穿過大金字塔底部並朝下深入地底,沿途令人歎服的構建和精美的壁畫讓人遐想翩翩,問題走了這麽久,除了那些賣不了幾個錢或者說沒法弄出去賣的壁畫,石雕,他們什麽都沒找到,哪怕連一件小一點的石製工藝品都沒有,他們看見最小的藝術品個頭都是用米度量,重量都用噸來計算。而如今下到第三層,依舊沒看見任何值錢的好賣的東西,反而多了許多殺人的機關。看著兩派人吵得熱火朝天,他更加心煩意亂,“別吵了!繼續前進!自己小心著點兒!別離開大部隊,別妄想當逃兵,否則,你們哪一位認為自己有能力獨自走出這地方!”韋托終於發話了,心中的信念強烈的支持著他:“繼續向下,繼續向下,黃金,珠寶,光燦燦的玉石,說不定就在下麵一層!”

  討論沒有持續多久,方新教授他們就被一陣異響所驚動,卓木強剛給自己的燭帽裝上新的電池,聽到響動,先將唐敏藏在自己的身後,驚恐的望著四周。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也停止了爭論,大家都不安的張望著,聲音從一個房間傳到另一個房間,從那些沒有燈光的黑暗房間中傳來,很雜亂,但是很明顯的,離他們越來越近。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等待!此時的卓木強等四人,正感受到這樣一種心跳,明明知道有什麽東西來了,數量極多,對自己肯定不利,偏偏不知道那些東西從哪裏來,會是什麽,自己該如何防禦。四人靠著那麵實心牆,聚成一團,盯著進入房間的每一道門,這個房間隨時都有可能被一種生物入侵。

  亞拉法師聽力驚人,他說道:“是飛行的動物,我聽到撲啦啦的振翅聲,但是又不很像。”

  方新教授反應最為敏捷,他馬上道:“法師,還記得你剛說什麽嗎?這個地宮裏沒有白天和黑暗,但是生理周期並不會被改變,是它們,它們要出去覓食了!”

  亞拉法師也反映過來,叫道:“天哪!它們要從這些房間中穿出去!”

  方新教授道:“在這樣狹小的空間,我們根本無處可避,必須馬上想一個對策,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敏,把帳篷打開,快,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卓木強還傻愣著,問道:“怎麽回事?教授已經知道是什麽了嗎?”

  唐敏埋怨道:“這還聽不出來嗎?就是剛才我們遇到的那些疑似蝙蝠的動物,如果是蝙蝠的話,在黃昏降臨的時候,它們就準備出去覓食了!還愣著幹什麽,快來幫我!”

  卓木強趕緊幫唐敏架好帳篷,這是便捷式帳篷,支架和帆布不用分開,而是直接折疊起來的,很快就架好了,方新教授讓四人先躲進帳篷裏去,然後在電腦上飛快的查閱著蝙蝠相關知識,喃喃道:“因該怎樣才能躲開它們?”四人都知道,蝙蝠是不靠視力尋找方向的,它們利用自己獨特的回聲係統,如果真的是蝙蝠,在黑暗中絕對是它們的天下。卓木強最後看了一眼無盡黑暗的房間,拉好了帳篷的拉鏈,心中又一次想起巴巴兔的忠告來:“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見的敵人。”

  方新教授道:“有辦法了,利用電腦發出高頻率的聲波,幹擾蝙蝠的聲納係統,這樣它們就會忽略我們這個小空間。”可惜辦法剛剛想出來,還來不及實施,黑暗中的飛行大軍已經趕到,一時間,房間內全是振翅的聲音,到處都可以聽到,四人蜷縮在帳篷內,不知道外麵來了多少飛行動物。突然“吃”的一聲,結實的帆布帳篷被拉開一道小口,一個鼠頭鼠腦的猙獰生物,用有力的前爪扒開那道口子,試圖鑽進來。唐敏尖叫起來:“蝙蝠!”

  方新教授雙手有些微抖,對卓木強道:“強巴,頂住它們!我還需要時間。我記得有一個高頻聲波程序,我放在哪裏了?出來,快出來啊!”

  又是“嗤嗤”數聲,帳篷又被劃出幾道口子,每道口子都被用力扒開,一個個外貌醜陋的生物爭先恐後向裏擠,卓木強心中也是著急,卻束手無策,心中反複道:“怎麽頂?我該怎麽頂?”他知道,敏敏最是害怕這類生物,隻見她縮成一團,連尖叫的勇氣也沒有了。這時,亞拉法師遞過來一個背包,那背部的材料比帆布帳篷還要結實,卓木強趕緊把背包抵在劃破了口子的帳篷上,亞拉法師拿起另一個背部,抵住了另一頭,他們很明顯的感覺到,帳篷的邊壁像壓了百來公斤的重物,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蝙蝠停落在帳篷上。

  卓木強突然覺得腿肚子一痛,原來帳篷腳下又被劃了幾道口子,有幾隻蝙蝠已經鑽了進來,老實不客氣的給卓木強放血。血腥味就像一劑催化劑,吸引著更多的蝙蝠朝這邊趕來,卓木強用力踩死兩隻,卻看見帳篷上被開的口子越來越多,這個帳篷馬上就要名存實亡了。

  就在此時,卓木強等人,先是聽到“嗤——”的一聲,隨著聲音越來越高,漸漸的就聽不見了,但是外麵的蝙蝠如遭重錘,全都離開了帳篷,高頻的聲波湊效了。卓木強知道,電腦還在持續不斷的發出高頻聲波,隻是超過了人的聽力範圍,所以他們聽不到了,他頹然坐在地上,不小心坐在了幾隻沒能逃出去的蝙蝠身上,頓時一陣“吱吱”亂叫。卓木強弄死那些小蝙蝠,再抬頭看,那頂帳篷已經千瘡百孔,就好像隔著紗窗在看外麵。

  為了觀察這種襲擊他們的生物,他們故意在房間外麵留了一頂燭帽,此刻才看到,黑色的蝙蝠洪流就好像在房間內刮起一陣旋風。它們從北門進入,朝南門湧出,那道黑色旋風幾乎占據了大半個房間,數量多極了,就是有高頻聲波,仍舊有許多蝙蝠落在了帳篷頂上,不過比起先前要好多了,四人足以對付。那道黑色旋風足足刮了有二十幾分鍾,才全部從房間通過,四人鬆了口氣,唐敏擦幹眼淚,拿出了狂犬疫苗,每人一針。被那些蝙蝠抓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們攜帶的狂犬病毒或其它病毒,一旦人被傳染上狂犬病毒,便會發狂,害怕水,光,和聲音,變得總是喜歡在黑夜中行動,變得喜歡咬東西,並通過口腔分泌的唾液繼續傳播病毒,吸血鬼的傳說便是因此而來。

  方新教授馬上將蝙蝠掃描入電腦進行比對,很快如獲大赦道:“幸虧是妖麵蝠,如果是狐蝠,我們的結局就很難說了。”亞拉法師看著那些蝙蝠屍體道:“它們進化了,前翼的勾爪變得又彎又長,看來地麵那個池塘裏的食人魚已經成為它們新的食物來源,或許它們互吃對方,臼齒全部缺失,門牙演化成鋒利的刀片狀,它們不僅捕食昆蟲,還吸血,這種蝙蝠,因該歸於假吸血蝙蝠類了吧。”

  卓木強安慰了唐敏幾句,看著地上的醜陋生物,這些蝙蝠翼展約三十厘米,沒有鼻子,但是唇和頰有複雜的皮褶,下唇似盤狀膨大,耳朵很大並有複雜的耳屏,特別之處除了它們的前翼大彎鉤爪,就是嘴裏長著像一對齶一樣的牙齒,如剃刀一樣的鋒利,而且略為向中向下傾斜,這個結構,讓卓木強想起帶血槽的軍刺,非常適合用來放血,不知道被它們咬一口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方新教授收起筆記本電腦,起身道:“現在,我們沒有必要接著討論了吧。”

  亞拉法師道:“不錯,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這裏簡直沒有一處是安全的。”他知道,這些蝙蝠還會回來,而他們,已經沒有可以抵禦蝙蝠的帳篷了。方新教授自信的告訴卓木強道:“走吧,隻是迷宮和一些機關而已,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可怕。”

  天已黃昏,白城的廣場上,留守的遊擊隊員和食人族已經僵持了一天了,食人族占著地利,使遊擊隊員不敢輕舉妄動,而遊擊隊員有著精良的武器,食人族也不能靠近廣場。當太陽即將沉入地平線時,從叢林深處又走出來一人,是的,他隻有一個人,在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又瘦又長,看上去有些沒落孤寂,輕風拂亂了他的頭發,露出半張比骷髏還可怕的臉,索瑞斯心情激動的想:“我終於又回來了,你還記得我嗎,老朋友,我的老朋友們,能與這雄奇的建築相伴長眠,你們也因該安心了。七年了,你們還好嗎,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們。”

  兩名食人族戰士從屋頂上跳下來,擋在了他麵前,舉起了長長的苗槍,索瑞斯不為所動,拿著那顆琥珀色的符石對著食人族晃動。那兩名食人族士兵互盯了一眼,卻好似不認識這個東西,索瑞斯也看出了端倪,這群食人族好像不認識這塊符石。他後退了一步,冷冷道:“太不給麵子了吧,你們是哪部分的,上次這裏不見有你們守護啊!”

  食人族回答他的是投槍,還有戰鬥般的吼叫,索瑞斯避開投槍,將一個塑膠瓶子“波”的一聲捏破,隨後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吞噬一切餓鬼,紅褐色的地獄軍團,把他們統統吃掉,連骨頭也不要放過!”在他身後的草叢中,突然湧出了大量的紅褐色劫蟻,它們邁開整齊的步伐,漫過白城,吃掉一切,那兩名食人族士兵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音遠遠的傳開來。

  守護直升機的遊擊隊員突然發現,大批隱藏在暗處的食人族超廣場方向湧了過來,就像著了魔一樣不懼生死,一時間殺都殺不完。一名遊擊隊員開玩笑的對另一人說:“他們瘋了嗎?爭著來送死。”突然,他們驚恐的發行,那些食人族身後湧動著更大規模的部隊,就像一條紅色的地毯,正朝整座白城覆蓋過來,那些逃得稍慢的食人族士兵,就像一塊蠟被熔掉,瞬間就失去了皮膚,肌肉,僅留下骨骼,和白城一樣的白。

第七十五回  機關

  遊擊隊員這才回過神來,尖叫著四處逃散,但為時已晚,陷入紅色的大軍之中,沒有人能逃得掉。索瑞斯漫步在紅色湧流之中,無視身邊一具具站立著倒下的白骨,那些劫蟻似乎很怕接近他,他所到之處,劫蟻紛紛退避讓路,他眼前一亮,發現了小蜻蜓一樣的直升機,喜道:“這可是好東西,別給我啃壞了。”他將一個玻璃瓶砸向直升機,一陣氣體在空氣中彌散開來,那些劫蟻就像被潮水衝刷,瞬間便空出一塊白地。索瑞斯看著已被紅色海洋包裹的白城,心道:“糟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解決戰鬥,好容易聚集了這麽多家夥在這裏,可是現在該怎麽驅散它們呢,身上帶的藥不夠啊。”

  正想著,“撲拉拉”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隻見那座宏偉的金字塔,從塔身各個出口,射出無數黑色的光芒,好像一柄柄破殼而出的黑色利劍,直指天穹。地上的劫蟻騷動不安起來,它們碰到了天敵;那些黑色利劍衝上雲霄之後,迅速淡化霧散開來,化作了一隻隻長著肉翅的黑色魔鬼,它們張大了嘴,淋漓盡致的享受著這送上家門來的罕見的美餐。數十萬隻妖蝠麵對數以千萬計的劫蟻,狼吞虎咽,一時間,天空中滿是黑色的撲翼動物,好似黑雲障日,蔚為壯觀。

  索瑞斯鬆了口氣,來得恰到好處,他等了一天,就是等這些飛行的魔鬼離開巢穴,這樣,地宮下麵暫時是安全的了,上次來時,有兩人受了傷,其中一人是因為被這些家夥弄瞎了眼睛而死在地宮的機關內。索瑞斯拿出一個網球大小的金屬圓球,按動開關,這個圓球的原理和方新教授他們使用的電腦一樣,可以發出高頻聲波,使自己在蝙蝠群中隱身。他抬頭看了一眼巍峨雄偉的阿赫金字塔,開始緩緩的攀登上去。

  卓木強跟在方新教授和唐敏後麵,心中不明白,他們怎麽就能走得那麽從容不迫,走了不知道多少個房間,好像還是在裏麵亂轉。卓木強提出建議道:“這樣走也不是辦法,我有個主意。”方新教授他們停下來,看卓木強要說什麽,卓木強道:“用記號筆,將我們走過的每一道門都作上記號,這樣就不會走重複的路了。”

  一時三人都默不作聲,但看他們的表情,卓木強就知道,自己又出了個壞主意。最後,還是方新教授忍不住批評了卓木強兩句:“強巴,看來你聽課的時候沒有認真啊,教官不是這樣教我們的。”

  這也是在可可西裏胡隊長他們的做法,卓木強覺得挺有用的,怎麽到這裏就不行了呢,他不解道:“我覺得這個法子不錯啊。”

  唐敏在他耳邊小聲道:“過時啦,那是非專業人員的笨辦法,在這裏不適用的。”

  亞拉法師道:“如果說通道很長,岔路很少,可以用你那個法子,但是在這裏,當你發現你做過標記的門和沒做過標記的門一樣多得讓你分不清時,你那些標記就和沒做沒什麽兩樣。”

  卓木強泄氣道:“可是,我們一直在這裏瞎轉,也不是辦法啊。”

  方新教授轉過身來,微笑道:“誰說我們是在瞎轉啊?”說著,他指了指一直掛在自己胸前的筆記本電腦。

  唐敏道:“我們將走過的路線通過攝像頭統統輸入電腦,電腦根據輸入的信息繪製出全息三維動畫,雖然說房間看起來都差不多,人的肉眼或許很難分辨,但是電腦卻能把任何細微的地方記錄下來,加上我們自身發出的定位訊號,很容易就能發現哪些是我們沒走過的地方。”

  卓木強呆呆的看著方新教授展示給他看的電腦,隻見電腦上繪製著詳細的三維立體影像,和他們看到的房間一模一樣,方新教授按了兩個鍵,那些三維圖象則轉化為平麵二維圖形,房間全變成了一個個正方形的小格子,開門的地方電腦用一條白線表示,他們所在的位置正閃著顯眼的紅色光點。一切都變得清晰明朗,在這一霎那,卓木強突然明白,原來他們小組和方新教授小組之間的差距,依然和第一次進行野外實踐訓練一樣大;他們還是停留在鑽木取火階段,而方新教授小組早就在用打火機了。他慚愧的低下頭,做著悶聲烏龜,隻跟在後麵走,再也不發言了,唐敏有一句沒一句給他說話,緩解他壓抑的心情。

  一路走來,卓木強夾在四人中間,踩著方新教授的腳步,隻看見幾具迷失在迷宮中的枯骨,並沒有遇到任何機關,不免有些迷惑。他想去看看那些套罐裏有沒有裝著什麽,卻被告誡不可輕舉妄動,方新教授給他看他們先前攝像頭拍攝到的陶罐內部情況,表示裏麵什麽都沒有。就這樣,在電腦的指引下,四人在阿赫地宮第七層又徘徊了兩個多小時,眼前出現了一座較為空曠的大廳,大廳緊靠著好似山岩的邊壁,他們終於走出了迷宮,來到通往上一層的道路。

  從小房間裏鑽出來,陡然見到這麽一座大廳,不免讓人心中升起驚歎的突兀感覺,燭帽依然照射不到大廳頂部,四麵的牆全是用一塊塊地磚大小的石板拚接而成,頗似現代人用馬賽克拚接出不同的圖案。與馬賽克不同的是,這些石板都經過了雕刻加工,整個形象太過巨大,卓木強無法觀測到全貌,但他知道,整麵巨牆肯定拚接成一幅巨大的圖像。撐起大廳拱頂的柱子被雕刻成一個個三米高的巨人,疊羅漢似的一個頂著一個,他們伸出前臂,好像端著什麽東西一樣,但是此刻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他們鑽出的小門上方,是無數巨大的彩繪,黑色線條分明的刻畫著,無數奴隸在鞭笞的驅趕下,背負重物,在象征迷宮的甬道中來回爬行,鞭笞他們的,是一群長著蝙蝠腦袋,擁有仙人掌一樣帶刺軀幹的地獄使者,他們目露凶光,奴隸們誠惶誠恐,所有的表情動作都刻畫入木三分。在所有奴隸和監工的身後,端坐著一位非常巨大的神,黑色形象,他的下唇肥大下垂,嘴外圈是紅棕色,黑圈的眼睛,從眼眶邊有一道黑線延伸至臉頰,據方新教授他們認為,這因該就是掌管第七層地獄的夜神了。

  奇怪的是,在地獄之神的身後,還畫著一個怪異的立身圖案,卓木強仔細辯認,頗似中國鬼怪裏的牛頭馬麵。方新教授也道:“奇怪,每一層都有這個神,是什麽神能高踞於地獄之神的上麵,竟然在資料裏都找不到這神像,你們覺得它像什麽?”

  唐敏道:“說是牛吧,沒有角,說像馬吧,耳朵又不像。”

  卓木強樂道:“咿?你和我想的一樣,牛頭馬麵。”

  亞拉法師搖頭道:“牛頭馬麵是中國地獄裏的獄卒,和美洲文明似乎不相稱,而且它們的地位也不可能這樣高,因該是別的尊神。”

  在他們的正前方,便是一麵巨大的光滑的牆,牆上刻著無數橫條狀溝紋,溝紋很深,這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塊直立放著的搓衣板。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忙著將大廳的雄奇攝入電腦,卓木強問道:“路呢?”

  唐敏指了指那些橫向條紋,卓木強大聲道:“這是路!”那牆上的條紋頂多高出牆麵十厘米,人要在上麵站穩都極不容易,這麽高的距離,如何攀爬。  亞拉法師提著照射燈,對卓木強道:“就是那個,我們管它叫懸梯,看上去有些困難,其實還是很好爬的。”

  卓木強第一次看見,九十度垂直向上的階梯,這些階梯與地麵沒有任何角度,完全就是高出牆麵的一些鋸齒而已。方新教授調整兩個角度,無暇顧及卓木強,隻道:“下麵兩層,我們都是這樣爬上來的,你爬過一次就知道了。”接著又和亞拉法師討論起來:“你看,這個也是第七層夜神圖案。”“他手裏拿的是什麽?”“不清楚,把光再開亮一點,攝像頭的像素分辨率有點低,下次我換一個好一點的……”

  唐敏整理好儀器,過來陪著卓木強,對他道:“其實,你把它當作沒有安全繩的攀岩就好了。因為這些石壁間切合得非常好,教授說,估計瑪雅人使用了泥漿一類的粘合劑,巨大的條石縫隙間,連張紙都插不進去。”

  卓木強擔心道:“這些石壁有一千多年了啊,要是風化了怎麽辦?這裏又這麽高,從上麵踩空掉下來可不是說著玩的。”

  唐敏道:“你放心啦,這些白石的材質非常好,一點都沒有風化的跡象。喂,你別亂走啊。”卓木強道:“怎麽了?看看都不行麽?”

  唐敏道:“教授他們沒有完成之前,我們最好別亂動,害怕碰到機關。”

  卓木強道:“我也是和你們一起受過特訓的,我當然會小心,別把我看作業餘的。”

  這時,方新教授道:“光線再聚攏一些,我看看,這正上方是什麽,對,對。哎呀,不好!是骷髏!”方新教授大叫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卓木強一腳不知道踩在什麽上麵,他腳下的石板往下一沉,整個大廳“嗦嗦嗦”的顫動起來,發出巨大機械移動聲來。

  方新教授劈頭問道:“強巴,你跑那麽過去做什麽?你踩到什麽東西啦,還不快跑過來!”

  卓木強愣了一愣,道:“我不知道啊!”卻看見亞拉法師朝自己衝了過來,並一下子將自己撲倒在地,滾了兩滾。

  卓木強驚訝道:“怎麽啦!?”亞拉法師起身道:“奇怪,這個機關是?”突然一聲巨響,他們鑽出來的迷宮房間小門上方,瞬間落下巨大的條石,將他們的退路封死,接著“紮紮”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方新教授大聲道:“快!快爬上去!上一層的石門正在慢慢關闔。”

  四人這才醒悟過來,爭先恐後踏著懸石梯往上一層爬去,卓木強爬得最快,第一個爬到上一層,亞拉法師緊隨其後。到了上一層,卓木強反過身來,又將唐敏拉了上來,方新教授還在下麵,估計有十米距離。方才爬懸梯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這時倒過來看下麵,卻覺得頭暈目眩,這懸梯竟然超過五十米高度,此時看下去,十多米外,就是漆黑如深淵一般,令人後怕。亞拉不住的喃喃祈禱著:“快一點,快一點……”

  卓木強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整個穹頂是一張布滿金屬尖刺的網,此刻正緩緩的向下移動,而他們所站的位置,也有一道石門,緩緩的落下來,那巨大的“紮紮”聲就是它們發出來的。到時候石門一關,被封在大廳裏的人都會被帶刺金屬網活活壓死,他也為方新教授擔心起來,方新教授背著筆記本電腦,攀爬得有點吃力,照這個速度不可能爬上來的。

  卓木強愁得焦躁萬分,大聲道:“導師!快啊!把電腦扔掉!門就要關上了!”

  方新教授在下麵罵道:“臭小子,你踩到的機關,現在還想讓我把電腦扔掉,那我們不是白來了!”卓木強不安道:“可是,性命要緊啊!”

  方新教授在下麵不急不慢的攀爬著道:“學著點吧,什麽叫團隊配合。”

  隻見石門下落到還有一人高的時候,亞拉法師和唐敏一人取出一根攀岩用的安全扣,嵌入了石門下滑的縫隙中,石門發出巨大尖銳的聲音,終於緩緩的停了下來,而那帶尖刺的金屬網,似乎與石門是連在一起的,石門一停,它也停止了下移。過了一分鍾,方新教授才爬了上來,有些吃力道:“一個團隊中,有人體力好,有人專業性強,分工合作,各司其職,這才叫團隊。這種機關就把你嚇成這樣了?遇事要冷靜,衝動不思考怎麽能解決問題?”

  卓木強手心裏全是冷汗,剛才確實是千鈞一發,可是方新教授他們卻沒有露出絲毫懼意,他不禁汗顏起來。僅有唐敏拍著胸口道:“真的好險呢,雖然比前麵的機關好多了,我還是擔心得心怦怦直跳呢。”亞拉法師和唐敏一鬆手,石門繼續緩緩關閉,看著釘板上七八具被刺穿的枯骨,卓木強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很多增見識的機會。

  卓木強問道:“為什麽要把這門關上?讓它一直卡在這裏不好麽,就不會再增死傷了。”

  亞拉法師道:“這裏的機括都是環環相扣的,如果不讓石門關上,說不定後麵就有什麽門打不開,到時候還是得回來把石門關上。”

  卓木強突然想起亞拉法師說過的話,訝異道:“不是說瑪雅人連青銅器也不會冶煉嗎?這……這難道不是金屬製品麽?”

  亞拉法師道:“他們確實不會冶煉青銅,可是沒說他們沒有金屬製品啊。瑪雅人是很會做生意的,他們是通過經商貿易從別的地方換取金屬品,這個機關我們已經記下了,還是看看現在我們該走哪條路吧。”

  隻見石門閉合後,他們便身處於一個半圓形的封閉空間,前方石壁,有五道拱門,高度皆超過五米,甬道又寬又大,漆黑冗長,看不到頭。有了前麵的經曆,卓木強不敢亂走,隻能看著方新教授低頭查閱電腦上的皮埃裏筆記,忽聽教授“咦?”了一聲,眼睛瞪了瞪,其餘三個頭湊了過來。隻見皮埃裏筆記本上,不偏不倚,中間如蟲蝕般少了一行,後麵寫著“我在寬敞的通道中行走……”前麵便是“釘板紮紮紮的壓了下來,上麵已經釘著一具骷髏……”

  亞拉法師做了個無奈的手勢道:“看來,隻能自己找路了,這一層,因該是月亮女神所管轄的地獄吧。”

  方新教授點點頭,道:“不錯。月亮女神伊西切爾,她同她哥哥一樣,是一個兩麵神,當她在天界時,是溫柔美麗的姑娘,柔和的月光如水;而當她在地獄時,則化身為凶惡的老太婆,頭發是無數毒蛇盤曲而成,背上有恐怖的交叉人骨,手腳都化為鋒利的獸爪,頭上的毒蛇向地獄噴出帶毒的火焰,而手裏的瓷瓶裝著滔滔洪水。水神與火神在她左右,供她驅使,後來人們稱地獄裏的月亮女神為虎爪老嫗,而第六層地獄則是水火地獄。”

  亞拉法師道:“其實,因該是冰火地獄才對,因為熱帶雨林沒有冰,所以演化成了水。在第六層地獄裏的鬼魂,因為生前毀謗,陷害他人,縱火犯罪,與人通奸,私自墮胎等罪行而下獄,必須接受冰與火的反複煎熬,在強水中浸泡一百五十年,在烈火中炙烤一百五十年,方可遁入輪回地獄。而瑪雅地獄裏的一天,等於他們人世間一個阿勞吞年,可怕的地獄。”

  唐敏道:“那麽,我們現在該走哪條路呢?”

  亞拉法師道:“甬道上的圖案已經為我們指明了方向,黑色的同心圓圈,象征死亡腐敗,這條路不可走。”

  方新教授抬頭道:“黑色斑點,象征瘟疫,這條路也不能走。”

  唐敏道:“我這邊是矛尖,石刀。”方新教授道:“象征殺戮,也不行。”

  亞拉法師看了最後兩個洞穴,指著自己身前的說道:“鮮血,心髒,象征犧牲,這是一條奉獻之路,因該不是它。”

  如今,隻剩下卓木強麵前的通道,卓木強道:“可是,我這裏是好大一條蛇呢。”

  方新教授當先走進去,對卓木強道:“就是它了。”

  唐敏跟著道:“雨蛇神,是瑪雅人最崇拜的神明了,它帶了雨水,使農作物豐收。”

  卓木強跟了上去,甬道上方都是拱形,就像一條巨大的穿山隧道,石壁上繪滿了和第七層地獄一樣的,那些鬼魂在冰火地獄中受酷刑的畫麵。走了十來分鍾,甬道還沒到頭,前方又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方新教授停下腳步,低聲道:“前麵有生物,把探照燈拿來。”

  亞拉法師側耳聽了聽,道:“那東西不小啊,手與腳之間的距離起碼有兩米。體重因該超過了八百公斤。”

第七十六回  地獄之火

  卓木強首先想到了自己在叢林裏看見那種豬不像豬,牛不似牛的動物,難道這地宮中也有那東西?方新教授道:“做好應對的準備,如果它攔住我們去路並且衝過來,大家要及時閃避。”他將那把手槍遞給卓木強,並對他說道:“隻有兩發子彈了,不管什麽東西,如果它衝過來必須命中要害。”卓木強點頭。

  方新教授調試著探照燈的光圈,噓了口氣道:“希望不會衝過來。”

  光柱探照處,卓木強他們看到一雙在黑暗中被照得閃閃發亮的眼睛,足有燈泡大小,那龐然大物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光柱嚇了一跳,扭頭就跑,震得甬道“撲撲”落灰,方新教授一見此景,趕緊拿出攝像頭,可惜晚了,電腦屏幕上隻拍到一個如大象屁股般巨大的屁股和一根又粗又長的尾巴。

  可是從光照的那一瞬間,卓木強還是明顯的感覺到,那一雙燈泡一樣閃光的大眼睛,那種目光傳達的訊息“貪婪,饑餓,仇恨,恐懼”,他所知道的,僅有一種動物擁有這種眼睛和眼神,它們存在於人類出現之前,並一直被人們視為敵人,在人類幾百萬年的進化史中,與它們的較量從來就沒有間斷過。而且,在可可西裏,這種動物給卓木強上了十分生動的一課,在那漆黑幽深的洞穴中,它們扭動著肥滾滾的身體,無比迅捷的追逐著一切生物,吃掉一切生物。卓木強不敢想象,如果一隻老鼠,能擁有大象的體型,那將是一種什麽動物,可他看見的那雙眼睛,確確實實是一雙老鼠才擁有的小眼睛。

  方新教授道:“好了,既然它懼怕光芒,我們就接著往前走,但是隨時警惕,強巴,嘿,強巴,聽見沒有?你在想什麽?你要負責起我們全隊的安全工作,你必須更警惕一些。”

  跟隨在那不知名動物的後麵,四人小心翼翼的前進,突然唐敏低聲道:“前麵有光。”

  方新教授道:“小聲點,大家把燈都關了,或許有別的人進來了。”

  四人越向前走,光就越發明亮,怎麽看都不像探照燈一類發出的光芒,隨著那洞口的強光,一股越來越明顯的熱氣撲麵而來,亞拉法師道:“恐怕不是來了什麽人,而是這一層本來的光芒吧。”

  其餘三人這才想起,這一層是水和火的地獄,可是,什麽火能燃燒一千年不熄滅?卓木強也想起了巴巴兔的歌詞:“他們點燃萬年不滅的聖火,讓安息的殿堂籠罩在光明之下。”

  方新教授打開電腦道:“我看看資料。”筆記上皮埃裏這樣描述著“我如同在地獄裏炙烤(缺損),實在是佩服瑪雅人的智慧(缺),我想,這一層因該有特別的方法上去,因為跌下來時,我差點斷了筋骨,他們不可能什麽都不留,他們自己也沒辦法上去的。”

  亞拉法師低聲道:“看來,連他自己也沒有找到上去的方法。恐怕就是因為這一層無法上去,他才繼續向下探尋的吧。”

  卓木強不同意道:“未必,剛才那些蝙蝠呢,它們難道不是從這裏出去的嗎?”

  亞拉法師道:“有一點不能忘記,蝙蝠是用飛的,我們是用走的。”

  唐敏道:“好啦,別爭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再走幾步,四人腳步便又放緩下來,方新教授趕緊拿出攝像頭,對準了洞口的方向,亞拉法師讚歎道:“奇跡,這裏的奇跡真是層出不窮,真沒有想到,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火焰,在洞口的上方,跳動著,好像有生命的精靈在舞蹈,不是一點點的燭火,而是熊熊烈火,火苗竄起有一丈多高,相距好幾百米就能感到那股炙熱。隨著離洞口越來越近,四人都癡迷了,這正殿雕梁畫棟,四壁彩繪,裝飾精美那不用說,而一眼就能看見的,是四名身形碩大的站立著的力士雕像。這四名力士,身高二十米以上,頭頂戴著像長城垛子一樣的裝飾帽,雙眼呈菱形,瞳孔內斜,張著大嘴,嘴角像胡須一樣上卷,耳如壺耳,身穿戰甲,立在那處顯得威風凜凜,怒目而威,而讓人們一眼就能看見他們的則是他們手裏。四名力士雙手高舉,手裏頂了一個巨大的金屬盆子,每個盆子直徑都在三米左右,火焰便是在那些盆子裏劇烈的燃燒著,將這第六層空間照耀得滿室生輝。

  卓木強來到這些力士腳下,他還沒有這些力士的鞋高,注視著頭頂巨大的圓底盤,不可思議的發出疑問道:“是什麽,能燃燒這麽久?”

  因為火焰的光芒,四人的照明燭帽已經不需要了,他們收好燭帽,再打量這整個第六層地獄。他們置身的大廳因該是第六層地獄的中樞,因為在大廳正中就立著月亮女神的巨像,這位猙獰的地獄女神明顯被美化了,雖然她的頭頂盤踞著無數毒蛇,但她的相貌卻並不醜陋,露出月光柔和的淡雅,目光慈祥,像觀世音菩薩一樣微微向下,使人仰望時能感到她正注視著你,寬額高鼻,這是瑪雅人最具傳統的美貌,一隻手裏拿著裝洪水的瓶子,另一隻手握有雙頭蛇杖,在她的左肩,還立著一隻鳥,但仔細看就發現,那是一尊人首鳥身的神像。整座月光女神通高超過十五米,因為她的體型看起來比周邊四名力士矮了一些,而力士頭頂距穹頂還差著約十米,那火光衝天的巨焰,也沒有在穹頂上留下任何熏黑的痕跡。女神像的頭部占了整個神像的三分之一,因為那些毒蛇形成蓬起的頭發,根根盤曲扭動,每一條幾乎都和森蚺一樣巨大,在火光映照下,全部如同活了過來一樣。而看到女神像,很自然就注意到了那些巨蛇像的上方穹頂,上麵有一個巨大的正四方形洞口,看上去通往上層。

  方新教授趕緊找出電腦上的記錄,皮埃裏果然有描述“我跌落在無數巨蛇叢中,當時被嚇得半死,還以為來到了森蚺的老巢,後來才知道,原來全是石像,我是掉在了一位女神的頭上,四周的火焰在焚燒,一切都如煉獄……”

  看到這一段,亞拉法師叫道:“糟了,這麽高,我們怎麽上得去?”

  方新教授道:“暫時不著急,先看看別的地方再說吧。”月亮女神像在大廳正中,大廳四方靠牆則立著四名力士,而在女神像正前方,有五個約三米高,長寬皆達十來米的梯形拜台,頗似一座小瑪雅金字塔的基座,周圍的四個拜台上還有四個高三,四米的人像,頭飾很簡單,擁有貓頭鷹一樣的麵孔,這四尊像都麵朝正中的拜台。四人登上中心拜台,發現拜台正中又是一級級階梯向下延伸,呈一個倒金字塔形,足有十米深,來到底端,方新教授在這個四平方米的小地板邊緣用毛刷清理後,分析道:“看,這地板邊緣與四壁是分開的,這因該是一個什麽機關,記住,千萬別踩上去了。我們再看看其它地方。”

  亞拉法師也有所發現,拿鑷子取出一小撮棉絮狀物道:“這因該是一種什麽植物,完全幹化了,隻留下一些纖維物質。”唐敏道:“台階上也有。”

  這座大廳很快就探完了,除了正中拜台有個暫時不敢觸碰的機關外,沒有別的什麽發現,亞拉法師說得不錯,蝙蝠是用飛的,所以頭頂正中那個上去的大洞它們很容易就飛出去了,而四人隻能幹瞪眼,就算他們站在女神像的頭頂,也不可能憑空跳起十來米高。

  大廳東西兩側各有一道大門,門廊像甬道一樣又寬又長,中央大廳和它的左右足有百步距離;而左右的大廳和中央大廳一般高大,宏偉,拱形石門上的紋路蜿蜒盤旋,讓人驚歎又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門廊裏也裝飾了小如火炬的盞燈,火苗一晃一晃的跳動,卓木強想看清楚到底是怎麽燃起來,卻險些被灼燒。而左右兩側的大廳依然是靠牆的位置立著一名力士雕像,端著大火盆子,但大廳中僅立著一名三米來高的石像,手裏握著矛不像矛,叉不像叉的武器。而東西兩側的大廳往南退,也各自有一個大廳,這兩個大廳裏的中央石像發生了變化,由立像變成了臥像,像一個婦女,奇怪的是,她們懷裏也抱著那柄奇怪的武器,看上去極不協調。而繼續往南,還有漆黑的甬道,由於甬道內不再有燈火,方新教授認為,裏麵不會有很大的空間,因為這一層至少分了一半空間給半圓屋裏其餘四條象征死亡的岔路,而且裏麵可能會有那碩大的不知名生物,暫時不宜驚動它,先將這五個大廳探尋仔細,如果實在沒有什麽發現才繼續往黑暗甬道前進。

  在一番仔細搜索後發現,除了中央大廳,其餘四座大廳,都在它們地板的前三分之二處發現了明顯的斷裂帶,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研究後,認為這斷裂帶是一道活門,隻要開啟了機關,這四道門就會被打開,至於機關在哪裏,這四道門的作用又是什麽就不很清楚了。

  方新教授認為,機關的關鍵還因在中央大廳,因為古代瑪雅人不可能把機關弄得太過繁複,開啟機關的地方因該在顯眼的地方。於是,四人又來到中央大廳,這裏的結構稍微複雜了一些,靠牆的四壁是四名巨大力士,五個拜台上有四個拜台有四尊像,而拜台前方還有一尊月亮女神像,方新教授告訴大家,開啟機關的關鍵或許就在這些石像中,隻是這些石像都有些巨大,要找到機括實在不易。大家分工合作,各自對一尊石像做仔細的檢查,卓木強藝高膽大,竟然沿著月亮女神的衣褶,爬了上去。

  卓木強一口氣爬上女神的肩頭,去搬動那尊人麵鳥身像,但兩尊石像是一起雕刻出來的,哪裏搬得動。卓木強覺得還不夠,又踩著女神耳朵爬到了她的頭頂,站在無數森蚺一樣的雕刻之中,四下打量起來。他首先就是發現了,那個壁畫上的牛頭馬麵,如今製成一尊雕像,立在女神的頭頂正中,一副唯我獨尊的神態,它的兩個耳朵是方形的,有些像被鋸斷的牛角,眼睛突兀,作牛眼狀,肚腹粗圓如桶,雙腳從腳掌到腿根部一樣粗細,像兩個石墩。這尊立像僅一人大小,隱藏在森蚺石像當中,周圍的森蚺盤曲過來,圍繞著它,作恭敬哈腰狀。

  卓木強看了片刻,對這比地獄之神還要尊貴的像摸不著頭腦,瑪雅的文明殞落得太早了,以至於現在一切都要靠猜測,他搖頭歎息,隨後低頭向下,隻見方新教授他們小如豆丁,還在仔細的檢查其餘石像,並沒有發現自己爬了這麽高;在看四周,隻見烈火熊熊,就像直接在炙烤自己一般,這個位置正對著四周力士的胸口,看那四顆巨頭,感覺相距如此之近,恐怕抬腿就能邁過去;抬頭看時,頭頂的方形洞口顯得特別巨大,這個洞因該有七八十平米大小,從這個距離看上去,洞口的邊壁似乎很薄,估計不足一米厚。卓木強凝目而視,發現洞口懸垂下來一截藤蔓,又或是繩索,他心中一驚,暗道:“難道說,以前從洞口有繩梯垂下?因為年代久遠而腐朽了?如果是這樣,我們如何還能上去?”他轉念又想:“不對,如果是有繩梯,不管什麽東西,至少它壞掉了因該落在下麵,可是我們在下麵什麽都沒發現,隻在哪拜台中間發現一些植物纖維,而這個地方掉下去,不可能掉在拜台內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卓木強又在女神的蛇形頭發裏搬搬這個,動動那個,毫無發現,他大失所望,而下麵唐敏已經發現卓木強不見了,正焦急的大聲呼喚。卓木強歎了口氣,朝著一條石蛇重重一拍,準備下去。不想,拍在這條石蛇身上,感覺入手冰涼,蛇皮比其它石蛇粗糙多了,還微有彈性,卓木強覺得奇怪,又大力拍了兩巴掌,那條石蛇突然將頭轉了過來,一雙陰冷的眼睛盯著卓木強,這竟然是一條真蛇!

  卓木強哪裏想得到,這眾多石蛇中,竟然隱藏著一條真的森蚺,他忘記了害怕,也不知道逃跑,而是愣在了那裏,腦袋裏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這條森蚺不知道是不是戀上了某條石蛇,正癡情表白,被卓木強攪了好事,大為光火,大嘴一張,就朝著發愣的卓木強撲了過來,但它體型太大,一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一顆碩大的蛇頭竟然卡在了兩條石蛇之間,距卓木強的臉就差十幾厘米,一股腥風吹得卓木強搖搖欲墜。這個時候,卓木強反應過來了,他腿一哆嗦,用盡全力向後退去,但卻忘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結果下半身退了一步,上半身也被卡在石蛇之間,動彈不得。那條森蚺用力扭動著腰身,想將頭抽出去,卓木強也在大力扭動上半身,想從石蛇中擠出去,這一人一蛇,都在抖胯扭腰,兩張臉麵對麵,相距不過十公分,就像在跳倫巴。

  終於,卓木強搶先一步擠了出去,他順著石蛇縫隙溜到女神像頭部邊緣,鉤住一條石蛇腰肢滑落在女神耳朵上,再順著耳朵滑至肩頭,跟著攀住女神衣褶飛快的向下爬,邊爬邊喊道:“別找了,我在這裏!敏敏,導師,快跑啊!有大蛇!它,它,它下來了!”

  卓木強溜回地麵,一拉方新教授,道:“快跑,快跑,它來了,它來了……”

  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看了卓木強一眼,又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問道:“你——,你沒看錯吧?”“你沒眼花吧?”“你,你是不是還沒有好啊?”最後一句卻是唐敏問的。

  卓木強戰戰兢兢回過頭來,女神安詳而肅穆的立在那裏,眼中好像有種嘲諷的神色,哪裏又有蛇了。卓木強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會看錯的,它盯著我看了好久,就在上麵,那些蛇像裏,有一條真蛇……”話沒說完,唐敏已經將手伸向他的額頭了,卓木強感到,唐敏的手冰涼且在微微發抖。

  卓木強撥開唐敏的手,怨道:“你們……不相信我?”

  方新教授道:“強巴,隻是,和你第一次出現中毒反應時,很像啊。”

  卓木強撓頭,他第一次出現中毒反應是怎麽樣的,他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唐敏安慰道:“我……我相信你。”但十分勉強,因為卓木強第一次出現中毒反應時,他們三個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摁住,當時他大喊大叫,雙手亂舞,不停的說:“那些木乃伊要吃我!他們要吃我!他們來啦,快跑,快跑,來啦……”

  方新教授道:“好吧,我們把高壓電準備好,如果真的有就對付它。”說著,唐敏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巧的類似女子防狼高壓電盒,隻比煙盒大不了多少,唐敏看了看盒子上的信號道:“隻能用一次,沒電了。”

  方新教授道:“夠了。現在,我們依然沒有什麽新發現,打算試一試那個機關。”他指了指拜台,接著道:“那裏沒有骷髏和其他痕跡,估計就是這個機關的總樞紐,你在我們四人中年輕力壯,你去踩一下,我們把安全繩縛在你身上,如果有什麽不對勁就全力往上跑,我研究過了,周圍沒有什麽致命機關的樣子,最多也是從那地板下麵發出來一些攻擊,隻要你能跑出拜台,就不會有危險。”

  關於骷髏,卓木強聽方新教授他們說起過,這是在下麵兩層積累出來的經驗,凡是有骷髏的地方,多半就隱藏著致命的機關,那些骷髏無疑是一個此地危險的標識。拜台裏那可以踩踏的機關周圍沒有骷髏,其安全性就提高了百分之五十,雖說如此,方新教授他們還是做了萬全的準備,事先已經用背包試過了,估計是重量不足,所以打算讓卓木強冒一下險。

  安全繩係好了,唐敏叮囑了幾句,方新教授道:“準備好了嗎?”

  卓木強站在拜台階梯的底端,點了點頭,按照方新教授的說法,先伸出一隻腳,踩了踩,沒反應;然後他大著膽子,將兩隻腳都踏在石板上,沒反應;原地跳了兩跳,沒反應;他用力跺腳,還是沒反應。卓木強攤開雙手,無奈的聳聳肩,方新教授小心的下到底,讓亞拉法師和唐敏拉著繩子,他抱著卓木強,也踩上了那塊地板,地板依舊是地板,紋絲不動。

  方新教授放開了卓木強,蹲下來,左敲敲,右瞅瞅,疑惑道:“難道判斷錯誤?”後來,亞拉法師和唐敏,四個一齊站在了地板上,仍然沒感覺有什麽機關被啟動的樣子。

  亞拉法師蹲在邊緣道:“不,沒錯的,從這塊地板和它邊緣的磨痕來看,它因該下沉才對,難道說,是我們四個人的重量還不夠?還是下麵哪裏鏽掉了?”

  方新教授站起來道:“算了,看來,我們還是隻有去那條黑暗的甬道,好像是東大廳往南走,對吧。”

  “等一等”亞拉法師道:“電腦我能看看嗎?”方新教授將電腦遞過來,亞拉法師又道:“東大廳往南和西大廳往南,都還有一個大廳,裏麵有兩尊臥像,能把它們調出來並排在一起嗎?”方新教授很快就將兩尊臥像並排放在一起,亞拉法師道:“看它們有什麽不同!”

  方新教授道:“不放在一起比較還真看不出來,這兩尊臥像抱著的武器方向和位置很不協調,怎麽會這樣的?”

第七十七回  地獄之水

  亞拉法師道:“我第一次看見這兩尊臥像就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哪裏不對,直到剛才,聽到強巴少爺大喊著從女神像身上滑下來,我才注意到一個問題,你們看,女神像肩頭那神像,注意到了嗎?”

  方新教授道:“是火神吧,火神特羅,以人首鳥身的姿態幫助月亮女神管理第六層地獄,是月亮女神的左膀右臂。”

  亞拉法師道:“既然是左膀右臂,那麽左膀有了,右臂呢?”

  方新教授道:“你的意思是,水神,沒有看見水神?”

  亞拉法師指著火焰道:“這裏是水火地獄,火,我們見識過了,那麽,水呢?”說著,亞拉法師又看了眼電腦上的石像。

  方新教授道:“這尊石像,難道是水神?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曾經發掘過一尊水神像,就是婦女用手撥弄池水的姿態。”亞拉法師道:“不僅臥像,那兩尊站立的男性石像也是水神,兩種不同性別的水神。”

  方新教授道:“這就可以理解了,如果是水神的話,他們不因該手執武器的,正是那些武器誤導了我們,是有人故意這樣幹的!”

  亞拉法師道:“如果那些武器不是水神的話……”他看著眼前的四尊石像,剛好也是四尊,大小也差不多。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馬上重新檢查起石像來。

  不多時,方新教授從那些如侍衛一樣的石像貼身手掌間發現了洞穴,被泥土給封蓋了,以至於剛才檢查時沒有發現。這是一個圓形的孔洞,亞拉法師將手指伸了進去,裏麵觸摸到齒輪一樣的金屬物,他喜道:“沒錯了,這就是打開中樞的機關。”方新教授馬上道:“我們去把那四件兵器取來,插在洞穴裏,快。”

  四人分別行動,卓木強和亞拉法師最先將長柄兵器取了來,果然兵器的把手中段有著外凸的齒輪結構,與神像洞穴完全吻合,卓木強試圖轉動把手,亞拉法師道:“等一等,要四把一起轉動才可以。”

  方新教授也取回了兵器,插入另一座神像中,唐敏最後才呼哧呼哧的趕來,半拖半拽著長兵器,十分吃力,卓木強趕緊去幫她一把。剛接過兵器,突聽亞拉法師在身後道:“小心天上掉東西!”卓木強不明就裏,順勢舉起兵器朝天一指,手臂一沉,好像將一個長條型的龐然大物撥到一邊去了。卓木強這才看清,竟然是在女神頭像上的那條森蚺,雙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幸虧亞拉法師隻是說小心天上,沒有說小心巨蟒,否則,這時卓木強已經被纏住了。唐敏躲在卓木強身後,大聲尖叫起來。

  原來,那條森蚺在石蛇間被卡得很緊,掙紮了半天,直到現在才脫困,馬上就順著女神像的手臂繞了下來,被卓木強撥在地上,就地一滾,迅速昂起那碩大的頭顱。一雙冰冷的蛇眼惡狠狠的盯著卓木強,不住吐著信子,蛇頭以下的頸項不住前後晃動,隨時準備一口咬下去。看著這條體長近八米的森蚺,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同時呆住了,對付這樣的龐然大物,他們也沒有經經驗。

  方新教授小心的拉開背包,準備取出裏麵的探照燈,亞拉法師也輕輕道:“用迪特靈。”方新教授不解,那是一種除臭劑,他們用來殺滅一些小昆蟲的噴劑。

  森蚺也沒想到,下麵會有四個直立雙腿的小動物,一雙蛇眼珠子狐疑的來回轉動著,心想:“到底該先吃哪一隻呢?”雙方都還沒準備好,這時大廳裏又傳來了尖銳的叫聲,左邊一聲,右邊有一聲相互呼應,那聲音,就像鋸齒快速拉過鏽鐵皮,讓人耳朵一痛,跟著全身汗毛倒立。那條森蚺一聽到這聲音,也是如臨大敵,突然將整個身體蜷曲起來,盤成幾個同心圓圈,將蛇頭高高昂起,嘴盡量張大,發出示威的特殊聲音。

  接著,整座大廳“咚咚咚”的響了起來,四人一聽這聲音就明白過來,這感覺和他們剛才看到那種巨型動物移動時一樣。左右兩方的高大甬道,同時出現兩隻巨大的怪獸,也不能說是怪獸,一雙如黑珍珠般閃閃發亮的小眼睛,一張尖尖的嘴,尖鼻子上幾撇鼠須,一對圓耳朵,肥碩的身體,短小的四肢,拖著一根又粗又長的尾巴,活脫脫一隻小老鼠,隻是……這小老鼠的體型和大象有的一比!

  兩隻巨鼠並沒將卓木強等四人放在眼裏,死死的盯住了森蚺,就體型而言,森蚺似乎沒有優勢。趁巨獸們對峙時,卓木強拉著唐敏小心的朝方新教授他們移過去,他輕輕問著亞拉法師:“上師,那……那東西……那是兩隻老鼠吧?”

  亞拉法師更正道:“不,不是兩隻,那是兩頭老鼠。”方新教授微縮著將攝像頭對準了這些巨大的老鼠,喃喃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竟然能看到這些本該絕跡的生物,這消息傳出去肯定轟動世界。”

  卓木強道:“怎麽?教授認識這些?它們不是基因變異的產物?”

  亞拉法師道:“哪那麽容易基因變異了。這些是美洲碩鼠,科學家們的看法是,它們在七千萬年前就已經從地球上消失了,如今隻發現有它們的化石,成年碩鼠,體型比犀牛偏大,比非洲象略小,怎麽,你們對南美洲曾經生活過的動物沒做過研究?”

  卓木強傻眼道:“曾經生活過的動物,我們怎麽可能去研究。”

  亞拉法師歎息道:“看來你們的功課確實做得不太好,對南美洲周邊地區文化不做研究,對曆史以前的事件也不做研究,那麽遇到突發事件,你們也隻能茫然失措了。”

  唐敏靠在卓木強身後,道:“我們,我們離開這裏吧,我好害怕。”

  卓木強道:“我也很害怕,可是怎麽走呢?我想,導師他們會有辦法的。”

  這時,三頭巨獸已經扭打在一起,由於美洲碩鼠那龐大的身軀,讓森蚺隻能在它身上纏一圈,根本使不上力,想一口吞掉吧,那可真是蛇吞象了,而碩鼠有整齊的磨牙,隻見兩頭碩鼠反過來用前爪抱緊森蚺,張嘴朝那些堅固的鱗甲上咬去,森蚺吃痛又纏上了一頭碩鼠的脖子,另一頭碩鼠過來幫忙。很快,兩頭碩鼠一頭一尾,將森蚺按倒在地,並讓它不能卷曲,森蚺在地上被拉得筆直,就像綁在砧板上待宰的泥鰍。這時,從東側甬道又鑽出來一頭美洲碩鼠,亞拉法師這才對方新教授道:“情況不大妙啊,這裏好像是它們的老窩。”

  方新教授明白,如果森蚺被吃掉,接下來可就該輪到他們做餐後小點了,他趕緊道:“快,把最後一根長柄插好。我數一二三,我們一同發力,順時針方向轉動把手,一直轉到無法繼續轉動為止,明白了嗎。”他抬頭看了看月光女神像,又道:“轉動之後,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馬上爬上去。”

  拜台下麵,四頭巨獸酣戰一場,拜台上,四人按四方站好,聽方新教授一聲令下,四支長柄武器徐徐轉動,轉了四圈才到頭,隨後是短暫的沉寂,除了碩鼠“吱吱”笑,森蚺“絲絲”叫,再沒有別的聲音。四人來不及停留,來不及細想,紛紛攀附在女神像的身上,開始用力向上攀登。爬到一半的時候,方新教授突然想起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扭頭問卓木強道:“上麵還有沒有?”一聽到這個問題,卓木強心都涼了半截,他呆呆的回答道:“誰知道呢!”

  這時,機關終於啟動了,大地在震動,穹頂在顫抖,那些二十來米高的力士張開的大嘴,仿佛在發出痛苦的聲音,妖冶的烈火,仿佛燃燒得更為猛烈,月光女神——憤怒了!停留在半空中的四人緊緊抓住月光女神的衣帶,艱難的等著這一波微型地震過去,亞拉法師低頭看下麵,卓木強問道:“法師,下麵有何變化?”

  亞拉法師道:“沒看出來!好像沒什麽變化。”話音未落,大地又開始顫動起來,好像別的什麽地方機括又被打開。第二波地震過去,方新教授道:“沒辦法了,拚一拚,先爬到神像頭頂再說。”第二次震動持續時間短,中途停留時間長,卓木強都快爬到女神肩部了,第三波震動又開始了,這次震動的感覺更微弱,好像是離這一層很遠的地方,有什麽機關被打開了。亞拉法師突然道:“看!是水!”隻見那四名力士張開的大嘴中,水柱噴湧而出,就好像四道瀑布,朝這水火地獄狂泄下去。

  四層下五層的入口處,一群遊擊隊員四下張望,如今剩下的人數隻有進入地宮前的四分之一了,他們已如驚弓之鳥,任何響動都讓他們心驚肉跳。韋托抓住巴薩卡的頭發用力搖晃道:“要冷靜!要冷靜!告訴你們不要慌!又是哪一個混蛋踩到機關啦?”

  一名遊擊隊員戰戰兢兢道:“好像,好像不是我們這一層的機關。”

  韋托鬆開手大喘氣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五層,索瑞斯正停留在一方巨大的石製物品前,這個物品整體就像一方碩大無比的端硯,長寬俱超過十米,中間有無數坑窪,有拱橋,還有地漏,像是一座繁複的城鎮地下水係統模型。一陣響動也驚動了他,他抬起頭來,喃喃道:“誰打開了第六層的機關,怎麽會有人從下麵上來的?真是奇怪了?哼哼,從第六層想上到第五層來,恐怕有些凶險啊。得穿過那裏……”他搖著頭道:“不可能,常人不可能穿過那裏的。”

  總算爬到了女神頭上,在石蛇叢中仔細檢查了一遍,方新教授確認,再沒有別的森蚺了,四人才鬆了口氣,得到短暫喘息的機會。亞拉法師緊盯著那些力士的嘴部,水流如柱,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道:“是最頂端的池塘,瑪雅人將最頂上那個巨大的池塘與這一層連接起來了。”卓木強道:“你怎麽知道?”

  亞拉法師指著水中道:“裏麵有東西,是魚!”“啊!”卓木強大叫起來,那個池塘裏的魚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情況變得更糟糕了。他俯身下望,隻見那些美洲碩鼠已跑得沒影了,森蚺趁機逃離,它是遊泳高手。亞拉法師也在往下看,隻見水正在一級一級吞噬拜台階梯,水裏不斷有躍出水麵的食人鯧,亞拉法師皺眉道:“為什麽水位上升得如此快?出水口因該不止這四尊力士神像,別的地方也在湧水。”

  方新教授道:“還記得其餘四個大廳的中間部位嗎,我想剛才的震動就是那四道地底活門被打開了。”

  “難怪。”亞拉法師忽然伸手拍了一擊,道:“好巧妙的機關!好精細的設計,我想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的!”

  方新教授道:“想到什麽了?”

  亞拉法師道:“還記得我們從第七層上來的時候嗎,這一層的半圓形房間被一道石門緊緊關閉,當時我就想,為什麽要把這一層封得如此牢固呢,現在我總算明白了。”

  方新教授也頓悟道:“這一層原本就是用來蓄水的,不然就不叫水火地獄了。”

  亞拉法師道:“不僅如此,這是一個連環機關,當水蓄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巨大的水壓衝擊著地麵,而那個拜台中間,我們的力量無法壓下去的機關就會被水壓下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利用巨大的水壓壓下去的那個機關,就是用來打開石門和提升那塊沉重的金屬刺刀網的,隻有這樣大的力量才可以把那道石門和金屬網拉回原來的位置。”

  方新教授點頭道:“明白了,我明白了,確實巧妙,利用自然的力量來完成人力無法做到的事情,使這樣巨大的機關可以反複循環使用。”

  卓木強看著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在那裏討論得興致盎然的樣子,握著唐敏的手,擔憂的問道:“可是,怎麽才能上去啊,如果水位再漲,我們都要被淹在這裏了。”此時,水位已經淹沒了整個拜台,正逐漸淹沒那四尊小神像。

  方新教授道:“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啊,有了,敏敏,我們的充氣皮筏,把皮筏打開,如果水位漲到這個高度,我們可以利用皮筏繼續上升,這樣,我們就可以利用浮力直接抵達上一層了。”

  亞拉法師道:“不可能,水漲不到那樣的高度。”他指著火焰道:“四口巨鍋的底部留著水印,恐怕你們很難看出來,但是火焰一直沒有熄滅,從這一點也該想到,水位不會超過火焰的。隻要水壓足夠,石門被打開,水就會順著石門而排泄掉,同時,與最頂端水池連通的門會關上,最後,這一層的水又會完全消失,隻有那拜台中間留有少許積水,或許曾有水藻在裏麵生活過,所以我們發現有植物纖維。”

  方新教授道:“那麽,古代瑪雅人如何能上去的呢?”

  卓木強道:“或許,他們使用了繩梯。”他指了指方形大口的邊緣那半截垂吊藤蔓。

  亞拉法師聚目凝光,細看下,答道:“嗯,強巴少爺猜得沒錯,但那不是古代的繩索,因該是幾年前有人使用過的繩梯。繩索這類物品最易腐爛,雖然隻有幾年,那半截繩索已經完全腐朽了,其餘部分恐怕掉入水中被衝走了。”

  終於,這次連方新教授也沒主意了,他問道:“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等水退走?恐怕我們無法在水中堅持那麽久,而且,就算水退了我們也上不去。”

  亞拉法師道:“還有一條路,恐怕得冒點險。”他看著腳下,水已經淹沒了四尊小神像,正在朝女神像的腰部上升。

  唐敏道:“亞拉法師,你,你是說,從水裏……”

  亞拉法師道:“不錯,現在通往外界的門打開了,雖然水正在朝這裏湧,但是隨著這裏的水位不斷升高,而地麵上的池塘裏水量在減少,水壓會降低,我們就可以從打開的地底活門裏遊過去。”

  方新教授擔憂道:“太冒險了吧,我們根本不知道那四道活門通向哪裏,如果兩頭的門都被關上的話。”

  亞拉法師道:“不,我是經過考慮的,你們想想,我們在第七層地獄時,不僅有繁複的迷宮,而且有很多機關,就是最後走出迷宮,還有最後的審判,一個幾乎讓人無法逃脫的機關。可是在這一層呢?我們除了第一步選對了路以後,就一路平安,什麽機關都沒有,與水火地獄名不符實,而現在,水和火都有了,地獄……”他再次看了看腳下。

  方新教授明白過來,輕呼道:“天呐,你是說,如今,地獄之門才剛剛打開,而我們要在水裏通過,才算正式接受地獄的考驗?這才是瑪雅人建造這層地獄的真實目的?”亞拉法師隻是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

第七十八回   水火地獄

  當水位漫到月光女神手的時候,“轟”的一聲,他們腳下的拜台那裏出現了漩渦,接著四人一抖,整個女神像似乎在移動。亞拉法師道:“原來還有兩重機關,第一重是讓女神像上升,第二重才打開石門。”

  方新教授抱著僥幸心道:“這女神會不會升高到出口那裏?”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不會。女神腳下的地板是一整塊,麵積很大,如果它麵積很小,恐怕還會上升一定高度,別忘了水火地獄是為哪些鬼魂設計的,貪婪的人永遠無法走出這層地獄。教授,你是隊長,必須馬上做出決斷,如果第二重機關被打開,一切就晚了。”

  方新教授看了看卓木強和唐敏,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關注著他,教授壓力很大,卓木強暗自鬆了口氣,幸虧自己不是這一組的隊長,不過他更多的為導師擔心著。女神像頭部達到火盆的高度,突然一沉,停住了,隨著這一沉,所有人的心裏也都是一沉,還差十米,那個出口看起來是那麽近,卻又如此遙遠。方新教授終於做出決定道:“所有的人,都戴上燭帽,準備入水!敏敏,我們是不是隻準備了一罐液氧?”

  唐敏咬著嘴唇道:“唔,隻有一瓶五百毫升的液氧。”方新教授看著這罐比殺蟲劑大不了多少的液氧,心中也是深感憂慮:四個人啊,隻有這麽一小罐氧氣。

  在唐敏組裝供氧器時,卓木強和亞拉法師都帶好了燭帽,望著熊熊烈火,卓木強道:“他們究竟是燃的什麽?我看那四口大鍋裏裝的好像是水啊。”

  亞拉法師道:“不是水,wti,原油,裏麵都是原油。聰明的瑪雅人用石壁封好,然後將地底湧出的原油引入這四口大鍋,這樣一點一點的灌注進去,鍋裏的火焰永遠都不會熄滅。”

  卓木強大聲道:“原油?原油不因該是黑色的嗎?”

  方新教授也注意到了,一邊攝像一邊答道:“原油不全是黑色的,有紅,棕,褐,綠各種顏色,這裏的是最優質最純正的原油,這種無色的原油幾乎不用提煉,就可以直接當汽油使用。這些瑪雅先民的想法,真是太絕妙了。”

  一罐瓶裝液氧,一個減壓閥,一個口鼻呼吸麵罩,一個噴氣按鈕,簡易的水下供氧器就組裝完畢,唐敏將它交給方新教授。收拾好包裹,方新教授看著身下滔滔不絕湧出的水,感慨道:“這可真是地獄阿!”

  四人站在神像頭部邊緣,水位已到了神像下頜,方新教授道:“準備好了嗎?我們下水吧。一定要跟緊我,在水下沒有出路又沒有氧氣,後果你們是知道的。”說著跳入水中。

  亞拉法師提醒道:“小心水裏有機關!”

  唐敏深情的望了卓木強一眼,第二個入水,卓木強喃喃道:“水裏又有森蚺,又有食人魚,這還需要機關?”

  亞拉法師道:“水裏是食人魚的天下,森蚺隻有逃命的份,但是現在水流不穩,食人魚很難集結成群,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兩人先後入水。

  四人結成一條長線,緊盯著前麵燭帽發出的光亮,唯恐走丟了,到時候會很痛苦的嗆水窒息而亡。水中光線很昏暗,燭帽的照射範圍被壓縮到了五米以內,方新教授找到那方巨大的地板活門入口時,將氧氣瓶輪了一圈,四人才繼續前進。活門向下再前進五米,才可以平行前進,水流都朝一個方向,他們四人是逆流潛水。這個深度,再一次展示了瑪雅人的智慧,20米左右的深度,正是普通人裸潛的一個極限,巨大的水壓包裹著人體,令人呼吸困難,如果不是事先準備好耳塞平衡耳壓,人耳會因這樣的深度水壓而喪失方向感和水下平衡感。

  方新教授在前麵帶路,逆流前進了有二十米左右,不得不再讓所有的人換一次氣,忽然,在前麵的通道裏出現了許多好像怪物的觸手,遊到近處才發現,是無數圈成環的金屬鏈子。亞拉法師趕緊比劃手語告誡四人,千萬不能接近鏈子,拉動金屬鏈可能會打開機關。

  前進五十米,前方突然出現岔道,一個方形洞口向上,一個圓形洞口左轉,方新教授試圖從向上的洞口突破,但上方水流壓下來,幾次都被水流衝了回來,亞拉法師觀察了圓形洞口後,示意此路可以通行,四人又轉向圓形洞口,其間換了兩次氣,從方新教授嚴峻的神色可以看出,液氧的消耗量十分巨大。圓形洞穴就像一條水底隧道,石壁上有人麵雕像,約是真人頭顱的兩到三倍,連洞頂也有人麵雕像在俯視,燭光晃動的黑暗渾濁的水中,就好像被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關注著,無數的眼睛在看著你,他們或笑或怒,或懼或喜,長長的隧道,仿佛讓人經曆世間冷暖,人生百態。

  一條食人鯧突然從一張麵具嘴裏遊出,就在唐敏麵前掠過去,那分外突出的刀牙,在燭光下發出異常妖冶的光。唐敏一驚,速度慢了下來,卓木強看得分明,大量氣體從唐敏嘴裏冒出,而方新教授已經在前麵了,他趕緊遊上前去,攬過唐敏,用嘴給她輸送點氣。卓木強緊緊摟抱著唐敏,兩人在水中翻轉,同時他用手勢告訴唐敏:“一條小魚,有啥可怕。”唐敏眼角微斜,卻是笑了。這時,亞拉法師從他們身邊經過,拍了拍卓木強,做了個恐怖的姿勢,告訴他們:“現在不是纏綿的時候,還不快逃!”

  卓木強還未領悟亞拉法師的意思,突然覺得唐敏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把自己的氣都吸沒了,咫尺之間,隻見唐敏麵色慌亂,一雙眼睛睜得老大,分外的向外凸著,正盯著自己腦後。卓木強趕緊扭頭,燭光暗淡中,一條巨大的黑暗的陰影正從遠處遊來,一時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但絕不是森蚺,也不是碩鼠,不該是食人鯧集結而成的陰影,那就是一條大魚!

  兩人分開來,追趕前麵的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二人,卓木強隻覺得胸口一陣憋屈,他知道,這是屏氣太久,自身體內氧快消耗光了的信號,現在身體急不可耐的想要呼吸,他漸漸慢了下來。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力,卓木強趕緊側身下沉,身後的大魚從卓木強頭頂掠過,卓木強隻感到頭皮一陣冰冷,手部感覺接觸到的地方,又軟又滑,這條大魚就像沒有骨頭似的。大魚身體異常靈活,剛掠過卓木強頭頂,尾部一擺,前半身折了回來,燭帽光照下,卓木強看見一張近一米寬的大嘴,上下兩唇張開來,就像兩塊砧板,裏麵布滿了倒齒,看到這張嘴,卓木強立刻意識到,他們遇到的是什麽了——世界上體積最大,最凶猛的淡水魚,食人鯰!

  體長超過三米的食人鯰,是淡水裏最殘暴的食肉魚類,它的攻擊性和危險程度,絲毫不亞於大白鯊,本身就長著水怪一樣渾圓的頭和銼刀一樣的鐵板嘴,使它名列南美洲最可怕的魚類之首。食人鯧遇到這樣的大肚怪物都要躲得遠遠的,因為隻要它一張嘴,就能將食人鯧整個族群全部吞噬,但是這魚和它的近親鯰魚一樣,有著不錯的肉質,結果可想而知,現在已經所剩無幾,在瀕危動物的邊緣徘徊。

  一張大嘴正對著卓木強一頭衝來,在水下已經沒多少力氣的卓木強實在無力避開,正在此時,這條食人鯰突然轉了方向,從它身下鑽出一個人來,卻是亞拉法師一腳將它踢開了。亞拉法師趕緊將吸氧麵罩塞入卓木強的嘴裏,卓木強連吸了幾口,總算緩過氣來。亞拉法師將卓木強推送一把,卓木強正將氧氣瓶遞還給亞拉法師,那條食人鯰又掉頭遊了過來,看來它沒有吃到新鮮肉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亞拉法師讓卓木強快走,突然打開那個防水包,將高壓電擊盒拿了出來,對準鯰魚圓頭頂部摁了下去。

  卓木強離亞拉法師已有近兩米遠,還是覺得腳下一麻,身體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那條食人鯰全身劇震,尾巴一甩,將亞拉法師拋了回來,遠遠逃遁。亞拉法師更加難受,半條手臂都是麻木的,隻用一條左手滑水,卓木強趕緊給他吸了口氧氣。突然水裏“咕嚕嚕”冒出一串氣泡,一根黑矛從水底突然升起,就在兩人的前方刺過,原來是唐敏在遊水時,不小心被那些金屬鏈纏住,驚慌之下,拉動了金屬鏈,水底頓時躥出無數刺矛。那樣的速度,就是在平地也不好躲避,更何況在水裏,亞拉法師取下燭帽,大力揮動,將唐敏身邊幾支刺矛打偏了方向,同時用逐漸恢複的右手告訴他們:“上麵有毒,不可觸碰。”

  氧氣再次傳到了方新教授手裏,教授用力搖晃著氧氣瓶,告訴大家,已經所剩無幾了,說完示意大家提高速度,跟上自己。在水道中左突右轉,中間無意也觸發了幾次機關,有的沒有什麽反應,不知道是哪裏被移動或關閉,有的則落石刺矛,好幾次都是又驚又險,幸虧四人協調合作,才沒有人員傷亡。卓木強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不知道是方新教授還是唐敏觸發的機關,那些水道中的人麵像竟然從嘴裏噴出大量黑如墨汁的液體,也不知道有毒無毒,幸虧遊得快,否則陷在裏麵就什麽都看不見了。

  方新教授依舊在前帶頭,從他越來越焦急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小小液氧即將耗盡,而出口還杳然無音,他們甚至還在第六層地底徘徊,沒有向上突破一丁點兒。唐敏緊隨其後,卓木強和亞拉法師壓底,卓木強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臉上拂過,好像碰到了水草,不待他側頭,那東西從卓木強麵前略了過去,卓木強一驚之下,吐出大量氣體,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那竟然是一個披頭散發的骷髏,白骨森森,卻還留有一蓬蒼白頭發貼在骨上,在水裏如水母般飄來蕩去,說不出的詭異。那骷髏在水裏打了個圈,直奔亞拉法師而去,卓木強大力晃動燭帽,讓亞拉法師小心。

  在這樣的水中,突然出現這樣讓人不可思議的超自然事件,換作是誰,都會在恍惚之間嚇一大跳,但亞拉法師絲毫不為所動,對準直奔而來的骷髏頭就是一擊直拳,跟著在水裏淩空三踢,將骷髏頭甩在一邊。骷髏頭旋了一轉,不服氣似的又追了上來,亞拉法師一把抓住它的頭發,左搖右甩,沒兩下功夫就把它的頭發揪了下來。最後,亞拉法師一記又狠又重的勾拳,將骷髏頭的下頜骨打掉了,骷髏嘴裏突然竄出一條食人鯧,亞拉法師眼疾手快,左手一撈,用力一捏,這條小魚兒就被捏作了魚幹,那個骷髏頭也緩緩沉入水底。

  卓木強看得目瞪口呆,亞拉法師大打手勢,問他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跟上。前方又是岔路口,方新教授不得不再次回頭,在這樣生死的緊要關頭,誰都拿不定主意,這時,唐敏瘋狂的指向身後,後麵水中,出現了大量黑色的斑點,食人鯧,亞拉法師捏死了一條食人鯧,血的氣息令別的食肉魚類銜尾而來,並集結成群了。沒有過多考慮,哪裏有路就鑽向哪裏,大家跟著方新教授一頭鑽入一條岔道,來不及考慮後果了。沒想到,前麵一道金屬柵欄攔住了去路,茫然無措的時候,亞拉法師試了試,發現柵欄可以推動,他毫不猶豫的將柵欄推開,隻聽“嘣”的一聲,一道石門將水道閘斷,把食人鯧隔絕在身後了。

  四人露出欣喜的笑容,可是並沒有高興多久。這條水道好像是向上的,卓木強以為找到了出口,當先衝了上去,果然離開了水麵,大力呼吸了兩口,發現空氣中有一股很重的油氣味,他抬頭看去,這是一個小小的封閉拱頂,整個房間不足十平米,沒有地方可以上岸,拱頂的四壁冒出大量黑煙。卓木強還想看清楚些,被隨後衝出水麵的亞拉法師重重的壓回水裏,差點嗆水,剛入水麵,隻覺頭頂發燙,轉過身來,隻見拱頂的四麵八方如火龍吐舌,噴出無數燃燒的原油,將整個水麵燒成一片火海。

  卓木強點了點頭,向亞拉法師表示感激,不得以,四人隻能再次潛回水中,可這短短水道中,出了頭頂那個地方,好像沒有別的出口。一分鍾後,水溫急劇升高,卓木強潛入水底時無意中觸碰到水底石壁,竟然十分燙手!他這時才明白,這段封閉的水道,四麵八方都在被火烤著,再找不到出路,他們四人就得變清蒸泥鰍了。

  亞拉法師,幸虧亞拉法師,他在一具人麵口中找到了機關,這時,石壁的溫度已經高得可怕,卓木強等三人,一齊盯著亞拉法師,亞拉法師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心,將整條手臂伸入了石麵具口中。“嘎吱”一聲,前方的石壁被打開了,四人如獲大赦的逃出了被火烤的水棺材,但是並沒有找到逃生的機會,這是一道死胡同!

  方新教授將氧氣遞給唐敏,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唐敏用力啜著,卻吸不到一絲氧氣,氧氣已經用完了。亞拉法師沿石壁敲擊著,希望可以找到突破的地方,卓木強感到胸口好像壓了幾百斤的大石,越來越難受,憋得自己想把體內最後一口餘氣吐出去,為了抗拒這股力量,脖子憋得通紅。

  五層上麵,索瑞斯蹲踞在一處機關旁,思索著:“能來到水下焚爐,也不簡單了,小白鼠,水底的地獄也是能隨便亂闖的麽,需要拉他們一把麽?莫金那麽看重這幾個人,如果讓他們死在這裏麵,莫金恐怕會氣得發瘋,話說回來,這些人好像和我沒什麽關係,沒有必要增加無謂的敵人,讓他們自生自滅比較好吧。”在他頭上不足兩米處,盤踞著一條森蚺,正吐著信子,索瑞斯早有察覺,他一揮手,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麽東西,那條森蚺落荒而逃。“哐啷”一聲,他感覺到了腳下的震動,索瑞斯大驚,“什麽人拉動了機關?別的地方竟然也能打開那水下的通道!”

  最先憋不住的是唐敏,她的小臉漲得通紅,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卓木強知道,她隨時都有可能斷絕呼吸,一切都將無法挽回,他隻能用眼睛看著她,不斷的鼓勵著她,堅持,堅持下去!唐敏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卓木強的手,哀怨的眼神似乎在訴說離別,能死在一起已經是人生一大幸福。卓木強的目光堅定而執著,將自己的信念毫無保留的傳達給摯愛的人,不會死在這裏的,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一定有辦法出去。

  在幾乎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他們頭頂的石壁突然露出一方孔洞,大量的水從孔洞中湧了出去,也把四人帶著一齊湧出。從水中站起身子,第一次呼吸到純正的新鮮的空氣,仿佛在地獄裏呆了幾萬年,又一次獲得了重生,卓木強劇烈的咳嗽起來。唐敏趴在旁邊的水裏,大口的喘息,一時沒有力氣站起來,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一個坐在水裏,一個手撐著牆,也在不停的喘氣和吐著水。還活著,還活著,卓木強一時什麽話也不想說,隻聽方新教授似乎在詢問亞拉法師是怎麽找到機關的,亞拉法師表示,不是他開動的機關,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卓木強將唐敏扶起,讓她靠在自己腿上,唐敏小聲的問道:“我們在哪裏了?”

  卓木強看看旁邊的教授,方新教授道:ldquo;第五層,地獄之王,死神的殿堂!”

第七十九回  死神的殿堂

  從滿是泥沼的水道裏爬起來,方新教授鬆了口氣,對卓木強道:“現在你可以理解,為什麽皮埃裏前輩要花那麽多心思,在那個地坑裏做那麽多機關了吧。如果我們連那些簡單的機關都無法破譯,那麽,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走出這座地宮,他也就沒有必要為我們指路了,就在那地底下等死,比現在要舒服一百倍。”

  卓木強不由不對這位探險的先驅肅然起敬,他看了看周遭,此時身處一個狹小的通道內,更像一個通風口,水槽裏的水已經消失了,他驚訝道:“奇怪,剛才那麽大的水,怎麽會不見了?”

  亞拉法師站在他們上來的地方,道:“你來這裏看看就明白了。”卓木強探頭一看,隻見下麵的水好像地底的暗流,正快速的向前流動,他問道:“怎麽會這樣?”突然又醒悟過來:“石門被打開了,下一層的水正在退去!”

  亞拉法師道:“不錯,如果我們晚上來一分鍾,就隨著這退去的水流被衝到第八層以下,而且再沒有上來的機會了。”

  卓木強提出一個心中的疑惑,問道:“上師,在水裏看見那個骷髏頭的時候,你為什麽不怕呢?”

  亞拉法師微笑著打了個機鋒道:“心中無魔,則無所懼。”

  卓木強道:“這也是密修的成果嗎?”

  亞拉法師沒有回答,不知道是後怕還是力氣耗盡,亞拉法師身體晃動了一下。

  卓木強沒有留意,心有餘悸道:“真是太凶險了,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唐敏也站起來了,她睜大眼睛告訴卓木強道:“比下麵兩層好多了,這座地宮是越往下越可怕的。”

  卓木強不信道:“怎麽可能,這一層我們可是九死一生才上來的。”唐敏不服氣道:“哪一層不是九死一生,你是傻人有傻福。”

  方新教授道:“是真的。瑪雅人的九層地獄,本該是倒金字塔型,可是通過我們研究分析,這座地宮卻是一整個金字塔,露出地麵部分約占三分之一,也就是我們在白城看見的大金字塔,這地底還埋著三分之二。一層比一層危險,顯然利用了尋寶人的貪婪心理,誰不想找到更多的財寶,機關越是危險,就越容易讓人覺得下麵有更大的寶藏,結果下去的人,就再也上不來。從我們看到的那些枯骨來估計,這座地宮因該早就被人掏空了,如今隻剩下這些機關,一座不折不扣的吃人墳墓。是這樣的吧,亞拉法師?法師?”

  亞拉法師苦笑一下,忽然一個趔趄,竟然栽倒在地,昏迷過去,卓木強離他最近,趕緊將其抱住。唐敏拉開法師的手臂,“呀”的一聲道:“他中毒了!”亞拉法師手臂處的擦傷已經烏黑,乳黃色帶體液向外滲出,看來是在幫助卓木強他們躲避刺矛時受的傷,加上將手伸入那滾燙的石壁中拉動機關,毒已經侵入體內。

  方新教授道:“幸虧是千年以前的毒,很多毒性物質已經降解,否則,這毒應該是見血封喉的劇毒。怎麽樣?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助法師?”他問著唐敏。

  唐敏道:“不知道是什麽毒,從傷口的反應來看,與蛇毒很近似,因該是從毒箭蛙或毒蛇身體上提取的毒物,但是我們沒有解毒的血清,我隻能給他打一隻中和神經毒素的緩解劑,再用點蛇膏看有沒有效果,但是不能根治,恐怕得靠法師自己的身體來解毒了。”

  唐敏為亞拉法師作了簡單護理,將背包背在自己肩上,卓木強背負起亞拉法師,三人繼續前進。這個狹小的通道隻有十米長不到,出口是兩個直徑不足一米高的圓洞,中間由一根豎放石柱分開,外麵同第六層一樣,燈火通明,到處都點著牛角杯一樣的火把。出口距地麵還高三米,卓木強和唐敏先下去,然後接住了亞拉法師,待方新教授下來,他們才看清,這條通道的出口,竟然是一個人工雕刻的碩大的石骷髏,他們的出口就在骷髏的眼窩裏。

  死神阿赫,貝奇,月亮女神的哥哥,太陽神在地獄裏的化身,瑪雅人心目中的地獄之王,是地獄裏九位夜神的統領。在瑪雅文獻中出現第二多的神靈,僅次於雨蛇神庫庫坎兒,它的形象有時是佝僂的老者,有時是手腳如鷹爪,無牙的老婦人,但最多的時候還是同世界上大多教義一樣,就是一具骷髏,它手裏拿著神明的審判之杖,身上掛著響鈴,美洲豹神是他的得力助手。這些都是卓木強從惡補中獲取的資料,此刻真的站在死神的殿堂,才感覺到瑪雅人對死神的敬畏和恐懼,他們將這一切都用他們自己的建築表達出來。

  大廳的火炬都在五米以下,而大廳的拱頂隱藏在深深的黑暗之中,整座大廳,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雕像,圖畫,裝飾,都與骷髏有著關聯。那些牛角杯火炬,是被骷髏握著的;牆壁上的淺浮雕,是巨大的骷髏頭,或完整,或隻有上半截,每一顆牙齒都被工匠們雕琢得有模有樣;能看見的一些黑色壁畫,也是或站或坐的骷髏,寫實的,抽象的,形態生動得好像它們是有生命的骷髏。門廊間被雕刻成一個個張開大嘴的圓型顱骨,人們需要在這些顱骨的口中鑽進鑽出,撐起大廳的柱子是一根根整齊的肋骨,讓人感覺到行走在一個巨人的胸腔骨架內,大塊的地板每方約有十五平米,上麵全是骷髏奴隸被鞭笞,被動刑的浮雕圖案。

  方新教授將這一切記錄在電腦裏,聲稱這是他見過的唯一使用骷髏裝飾的藝術殿堂。他們走了很久,見到很多大型小型的骷髏雕像,這一層比他們想象的更為巨大,方新教授的電腦裏有記載:“死神的殿堂無疑是整座地宮裏最宏偉,最豪華的殿堂,我從來都不敢想象,用骷髏能堆建起這樣讓人折服的宮殿藝術(缺),這裏有幾個地方令人印象深刻,我將其羅列在下(缺),奇怪的巨大生物骨骼(或是石雕?)——殉葬坑——星空——(無法辨認)。它們之間相距很遠,我想,上去的出口因該是這些地方的某一處,或許,這一層還有我未能探尋到的地方,因為我是懷著激動的心情奔跑下來的,跑過很多房間後才想起記憶上去的路,可是我已經找不到下來的位置了——”

  卓木強心中暗道:“這位皮埃裏前輩,該不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吧,每次到了關鍵地方,不是突然掉下去,就是不記得了。”

  方新教授將畫麵切換至他們已經經過的地方,隻見電腦繪製出一幅平整的二維圖形,方新教授道:“看見沒有,整個邊壁都在同一直線,我們就像走在一個巨大的房間,無法丈量它的長寬,瑪雅人將它分割成一個個小房間,而每個房間約有幾十米高,數百米長不等,而皮埃裏提到的地方,我們還一個都沒看見。讓我歎服的就是瑪雅人的想象力,竟然能製造出這麽多造型相同又各具風格的骷髏形象。”卓木強背負著亞拉法師點點頭,唐敏放下亞拉法師的手道:“呼吸,體溫,脈搏都還算正常,暫時不會有大礙。”

  當他們三人又穿過一間房屋時,終於發現一座別具特色的房間了,這間房的周邊裝飾和其餘房間沒有什麽兩樣,隻是房間正中的巨大雕像讓人驚奇,對現代人來說一點也不陌生,那是一幅屬於某種恐龍的骨架,直立高四至五米,體長十幾米,可是這種化石出現在瑪雅人的地宮中,就不得不讓人覺得驚奇了。卓木強望著恐龍化石道:“這是……暴龍吧?”他在博物館裏看見過。

  方新教授在近處研究之後道:“確實是化石,具體是什麽種類還不太清楚,這可很奇怪了,瑪雅人怎麽會從地底挖出這樣的東西,你們看,雖然到處都是破損的痕跡,但是總體還是很完整的。他們刻意挖出來並將這具化石骨架組裝完全,這……”他恍然大悟道:“這一定就是皮埃裏看見的那個奇怪生物骨骼,因為他不了解化石,所以無法判斷這是石雕還是骨骼。”

  “這是恐龍啊,皮埃裏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卓木強知道,上幾個世紀的探險家都是學識淵博的人,在他看來,恐龍這種常識問題,現在連小學生都知道。

  方新教授查閱了資料道:“不奇怪,你看,恐龍這個詞是1841年才被提出來的,而那時皮埃裏已經去世了。按照他的說法,下一個地方離這裏很遠,我們一路仔細的找過去,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上去的路。”

  卓木強將亞拉法師向上挪了挪,以便能更好的背負著亞拉法師,剛準備走,聽到“喀嚓”一聲,他小心的轉過頭來,緊張又懷疑的盯著身邊這具巨大的恐龍化石,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確信那化石不會有什麽異動,這才開始去大廳四周尋找可以上去的通道。

  三人筋疲力盡,幾乎掘地三尺,每一個骷髏雕刻,每一個肋骨角落都找遍了,沒有發現任何可以上去的通道,機關倒是碰到不少,一次唐敏觸碰到腳下的機關,她身前的骷髏雕塑突然打開了胸腔,差點把唐敏整個兒拖入體內,嚇得唐敏驚聲尖叫。那次之後,唐敏就緊靠在卓木強身邊搜索,自然要浪費一些人力資源。

  最後,方新教授也道:“看來不在這裏,走吧,去下一個地方,但是路上我們也要看仔細了,說不定就在路旁。前輩記載的內容確實很奇怪,星空?你們知道星空在英文裏還有別的什麽意思嗎?”

  在同一層,另一個地方,十來名遊擊隊員正在圍觀方才索瑞斯看的那塊巨大白石硯,這方一人多高的石硯,又像一塊無比碩大的棺材蓋板。硯台內有許多土褐色的粉末,頗似幹涸的血,遊擊隊員看得直搖頭,沒人說得出它的用途。

  一聲慘叫,韋托心頭一緊,不知道哪個倒黴鬼,又碰到機關了,他陡然轉身大罵道:“不是排成隊的嗎?怎麽會碰到機關的?”

  身後一名遊擊隊員麵色慘綠道:“不是機關,布克他,布克他……他是被老鼠拖走的!大,大,大老鼠!我從來就沒見過那麽大的老鼠!”

  韋托賞他一記耳光,怒斥道:“老鼠能有多大?能把人拖走了?”那名遊擊隊員委屈的捧著浮腫的臉,低聲申辯道:“是老鼠,真的是老鼠,從來沒見過那麽大的老鼠。是老鼠,真的是老鼠……”

  韋托罵罵咧咧的,猛抽雪茄,以此緩解心情,才沒走出兩步,“嗤”的一聲,從正前方躥出一條巨蟒,韋托嚇得煙都掉地上了,身後四名手下同時開槍亂射,總算打死了這條蛇,同時角落裏身影一閃,好像是另一條大蛇鑽入了黑暗之中。

  巴薩卡提醒道:“隊長,好像這一層不隻有機關,還有許多大型生物,那森蚺,那是森蚺啊。而且,又有些人走進岔道,現在都還沒找到,多半已經……”

  韋托一腳狠狠的踩在雪茄煙頭上,道:“他媽的,這鬼地方,如果這一層還沒有東西,我們就……就……就不找了!”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不能繼續朝危險的地方前進了“反正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下次多帶些人馬,我就不信砸不爛這些機關!”韋托這樣想著。

  “回去是明智的選擇,你們早該回去,現在已經晚了。”黑暗裏傳來陌生的聲音,所有遊擊隊的槍口都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什麽人!”韋托一身的肥肉都在跳動,他厲聲問道。

  黑暗中索瑞斯現身在燭火下,那半張如魔似鬼的臉讓遊擊隊員心中一驚,莫不是遇到了千年老僵屍!索瑞斯笑道:“利用血池開啟死神的殿堂,是一個漫長而複雜的過程,我需要三具活屍,三具死屍,三張人皮,三副內膽,很高興你們能為我提供這些材料。”

  韋托雖然不明其意,但是笑聲中的殺伐之意他還是聽得出的,他一揮手道:“管你是什麽人,沒有人敢攔在我們遊擊隊的前麵,去死!”命令一下達,槍聲立即響起,索瑞斯“嘿嘿”一笑,如一個幽靈般閃入了黑暗之中。韋托指揮手下道:“你,你,上去看看。”

  兩名遊擊隊員拿著槍,小心翼翼的朝索瑞斯消失的方向靠攏,然後也消失在黑暗之中,過了十來分鍾,即沒有動靜,也沒有回音。巴薩卡大聲詢問道:“喂,人在哪裏去啦?斯庫特,蘭德,回答我!”四周燭火搖曳,安靜得可怕。

  巴薩卡親自帶了四名遊擊隊員,提心吊膽的朝著前兩人消失的地方探尋過去,韋托看得清清楚楚,五人進入黑暗,突然槍聲大作,在火光中韋托看見巨大的黑影和渺小的人影重疊在一起,然後槍聲消失了,人聲也消失了。韋托端起手中的機槍,對著黑暗一陣掃射,卻什麽都沒有,他顫聲道:“媽的,邪門兒!”

  “啊!”韋托的身後突然又傳來慘叫,韋托轉過那肥大的身軀,頓時驚呆了……

  卓木強三人邊走邊尋找,不知過了多久,方新教授突然指著電腦道:“我們轉向了。”

  “什麽?”卓木強問。方新教授答道:“你看,我們先前是走的西東向,從這座大廳起,如今轉為南北向了。”

  卓木強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方新教授道:“我想,這一層一共被分為四塊大的區域,方才我們經過的所有房間,因該是屬於南區的,以有恐龍化石的房間為中心,兩邊對稱分布,大廳的數量的造型都相似。”

  “什麽!”卓木強大聲道:“導師的意思是,我們走了這麽久,才走了這一層的四分之一!”

  方新教授道:“恐怕是的,我想,要找到上去的通道,我們至少需要花一天的時間來探尋這所有的大廳。”

  聽完教授的話,唐敏有些無力的斜靠在卓木強身上,從七層迷宮起,就沒吃過東西,後麵爬懸梯,攀女神像,長時間的深水尋路,體力消耗太大。方新教授也注意到這個問題,說道:“要不然這樣,我們對沿途大廳的檢查可以不用那麽細致,主要針對皮埃裏提到的那幾個房間,我認為那四個大廳因該都是四個區域的正中心位置,我們到下一個中央大廳,就休息一下,體力消耗太大了,如果再不休整,身體吃不消。”

  卓木強和唐敏都點頭同意,三人繼續北上前進。如今這南北朝向的大廳與方才東西向的大廳有明顯的差別,方才東西向的所有大廳,都是以牆麵的浮雕骷髏頭為主,壁飾以黑色骷髏奴隸的形象;而此時的大廳中,以巨大的骷髏石雕為主,他們在一座大廳裏,發現了一個高達五米,重逾百噸的骷髏頭骨,瑪雅人將頭骨外形雕刻得逼真,內部卻是實心的,頭骨是在一整塊白岩上雕成的,難以想象瑪雅人是怎麽把這麽沉重的巨岩送到這一層來的。

  終於,在他們邁過一個骷髏頭骨的後腦,從頭骨眼窩處到達下一個大廳時,眼前出現了殉葬坑,與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第八十回  殉葬坑

  中央大廳比周邊大廳寬大不止三倍,原本是平整光滑的地板,像塌方的地下鐵工程,四處都凹陷下去,形成一條條長方形坑道。方新教授用儀器粗步測量了一下,這些坑道寬三米,高五米,長度在一百至一百五十米之間不等。殉葬坑裏因該有骷髏原本不錯,可是他們看到的殉葬坑與別處都不同,裏麵的枯骨並非幾十幾百具整齊的排列著,而是無數的枯骨堆積在一起,就像散亂的積木玩具,將整個坑道填滿。那些枯骨中,有人骨,有獸骨,每一根都和周圍的石壁一樣,映襯著慘白色,一種古怪的白,顯得沒有雜質,就好像每一根骨頭,都是被人清洗得幹幹淨淨,然後在堆放在殉葬坑裏一樣。

  唐敏低垂著頭,不敢看這恐怖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卓木強道:“教授,這坑裏的骨頭好像很不尋常,我覺得殉葬坑裏的屍骨不因該這樣幹淨才對。”

  方新教授道:“你說得沒錯,這裏的殉葬坑並不是我們意義上的殉葬坑。傳統意義上殉葬坑,隻將活著的人畜,在貴人下葬的同時殺了,掩埋在墓葬裏早已挖好的坑道內,人死後屍體腐化,加上一係列的化學生物學變化,枯骨的顏色因該和泥土的顏色接近才對,而這裏的骨頭,確實太白了。而且,既然已經有了陰陣,為什麽還要挖這麽多大型的殉葬坑呢?”他試著一腳踩入殉葬坑中,用力壓了壓,道:“這些骨骼堆積得很密集,這裏埋葬的枯骨,數量驚人啊!”

  卓木強放眼望去,能看見的殉葬坑道,竟有五六十條之多,如果每一道殉葬坑都被這密密麻麻的骨頭填滿的話,他心裏暗道:“難怪瑪雅文明會突然消失,照他們這麽修金字塔,再多人也不夠殺啊。”

  唐敏拉著卓木強的手臂,愁眉不展道:“我們,我們在這裏吃東西嗎?我,我吃不下。”

  卓木強道:“教授,厄,我們回上一大廳,吃過東西再來查尋這些殉葬坑好嗎?”

  方新教授同意了,三人回到上一大廳進餐,也是他們的最後一餐了,唐敏拿出藥物,為亞拉法師打點滴。

  此時的韋托,麵部的肌肉抽動著,一身都被籠罩在冰冷的血腥中,身上的脂肪再多也抵擋不住那股寒意。在他麵前,七條森蚺高昂著頭顱,就像七根柱子似的,碩大的蛇頭在燭光下愈發顯得陰森恐怖,他僅餘的六名下屬,已被其中六條森蚺箍住了,此時出氣多進氣少,眼看是不行了。韋托這一生,也未經曆過如此危急的形勢,他手中端著機槍,氣勢卻早已怯了,誰知道一開槍,其餘六條森蚺會不會一齊朝自己撲來,他一想到被四條森蚺咬住四肢,那種五蚺分屍的滋味,就全身發抖。

  “這一層有許多森蚺和現在人們認為是屬於史前的碩鼠,那是古代瑪雅人為了保護他們最尊貴的王,自稱死神阿赫的陵墓,而特地放養在這一層的。”索瑞斯的身影又如幽靈一般從黑暗中轉了出來,不用說,韋托的所有手下都是同樣遭遇。索瑞斯露出可怕的笑容,指著自己胸口道:“在這一層,我說了算。”他微笑著朝韋托走來,一條巨大的森蚺橫在他麵前,左右扭曲著為索瑞斯開道,也隨時可以為他擋住子彈。索瑞斯在蛇身後,那張瘢痕累累的臉比蛇麵還要猙獰,一明一滅,晃動不已的燭火,讓那張臉上好像爬滿了無數肉蟲。

  韋托看著索瑞斯,就好像一個惡人看著魔鬼,他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會有這樣的人,“別過來!我說別過來!”聲嘶力竭的吼聲中,他拋開了手裏的機槍,扯開自己的衣服,拿著起爆裝置的按鈕,衣服裏掛滿了集束炸彈。索瑞斯停下了腳步,他清楚那些炸彈的威力,一旦引爆,足以將這整個第五層盡數毀滅,他沒想到,這個胖子竟然在自己身上裝炸彈。索瑞斯身前的森蚺小心的將索瑞斯圈裹起來,蛇頭移向索瑞斯身後,讓索瑞斯看起來就像坐在森蚺做成的王座上。

  韋托歪著頭,嘴角不自然的向一個方向抽動,全身僵硬道:“你別過來!過來我就引爆炸彈!和你同歸於盡!你放我走,這裏的東西我全不要了,我都讓給你!全都給你!”

  索瑞斯舒服的向後仰,靠在森蚺卷起的身體上,微微曬道:“這裏的東西?這裏有什麽東西?你能給我什麽?別,別,別激動,你不要那麽緊張,我需要的材料已經搜集夠了,對我而言,你沒有多大的價值。你要走完全可以走,隨時都可以……”他聲調突然一變,冷冷道:“隻是我怕你走不出去!”

  韋托已經從剛開始的驚恐中漸漸緩過勁來,眼見這些巨大無比的森蚺就像馬戲團裏被調教過的巨蟒,完全聽從於眼前這個人,同時回想起那無數的機關,自己一個人,確實沒有能力避開那些毫無征兆的機關。隻聽索瑞斯繼續道:“這裏還有不少碩鼠,那些史前的生物,連我都無法驅使它們,如果你碰到它們,試試拿按鈕在它們麵前晃來晃去,看看它們會不會坐下來和你談判。”他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韋托又趕緊退了兩步,索瑞斯道:“我要開工了,你沒什麽事就走吧。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那些碩鼠是以這些森蚺為食物的,究竟有多大,你自己去想想吧。”

  韋托將衣衫扣上,手裏的按鈕依然不敢鬆開,喃喃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嗎?”索瑞斯輕蔑的笑道:“我是一個古墓發掘者,對這個阿赫貝奇地宮研究好幾年了,這裏的機關,裏麵的生物,我都了如指掌。如今,隻需通過激活血池,打開國王的陵寢,就可以直接麵對最後那道禁忌之門了。”

  “國王的陵寢?”韋托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出這一層的本來麵貌。

  索瑞斯道:“怎麽,你不知道麽?這個大金字塔,就是為了安葬白城的最後一位君主,他們偉大的戰無不勝的國王阿赫貝奇,而修建的。他取了一個和死神一樣的名字,表示自己就是死神。所以他死後掌管著地獄的第五層,統管整個九界地獄。怎麽樣,我們交換條件吧,你幫我幹活,我帶你走出這裏,我一個人啟動血池太浪費時間了。”

  韋托就像溺水者看到了希望,點頭哈腰道:“是,是,您請吩咐,一定替您辦好。”

  索瑞斯道:“很好,你先把那三人的皮剝掉,籲——”他撮嘴吹了個口哨,其中三條森蚺頓時絞緊,三名遊擊隊員骨骼斷裂,內髒從口裏被擠了出來。索瑞斯做了個抱歉的表情,道:“啊,真是的,這些蛇不知道怎麽控製力量,骨頭都弄斷了,看來你剝皮的難度要大一些了。”

  韋托臉皮一陣跳動,冷冷道:“沒有問題,就交給我吧。”

  最後的食物也已經被三人消耗掉了,如今背上的包袱倒是輕了,可心裏的包袱卻增加了。卓木強鼓勵唐敏克服恐懼,三人在殉葬坑尋找機關和通往上一層的路。經過幾個殉葬坑,方新教授道:“強巴,你發現了沒有,這些坑道裏的骨骼,是分類堆放的。”

  卓木強應了一聲,他一也發現了,坑道裏的白骨,放肋骨的全放在一個坑道內,放手臂或前肢骨的全都在一個坑道,顱骨又在另一個坑道,不知道瑪雅人的用意何在。

  跳過第十個殉葬坑後,方新教授大叫道:“快來,強巴!這裏有道門。”

  卓木強和唐敏趕到方新教授跟前,這道門是緊貼著西側岩壁的,由於采用了和肋骨石柱同樣的造型,從遠處很難區分,如果不是方新教授發現了這道門縫的話。橫在他們前麵的是一道百米來長的殉葬坑,但裏麵空空如也,深度也僅一人來高,三人跳下坑來,近距離觀察。

  門縫順著岩壁一直向上延伸,最後消失在黑暗之中,門型是胸腔肋骨,肋骨之間又是縱向條紋,很像肌肉,肌肉間點綴著小的骨骼形象,還有許多不足巴掌大,像小鬼一樣的骷髏痛苦的爬在門上,被烈火燒,被閃電劈,被石錘擊打,他們拚命掙紮想逃走,卻因為大門緊閉而露出絕望的神色。卓木強等人站在這座門下,頓時感到自己的渺小,唐敏歎道:“好大的一扇門!”

  卓木強也喃喃道:“傳說中的地獄之門,或許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方新教授道:“可是附近都尋找過了,沒有發現開門的機關,你們看這些肋骨,是橫向結構的,不知道這是不是向上的懸梯。”

  唐敏不敢攀爬,方新教授年紀大,卓木強放下亞拉法師道:“我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方新教授將探照燈遞給卓木強叮囑道:“小心點。”

  卓木強戴上燭帽,將燈係在腰間,從大門的南角開始向上攀爬,巨大的肋骨之間相距不過半米,裏麵又有許多凸起的小骷髏造型,爬起來並不費力,沒過多久,卓木強就看不見腳下的方新教授他們了,這時他才發現,這道門並非垂直的,而是呈一道弧形,像木桶一樣兩頭小,中間大。卓木強手腳並用,很快就爬到了頂部,粗略估計了一下,這是一道高五十米左右的門,可這裏離上一層似乎還有不少距離,卓木強朝門的中間部位橫移過去,因為門的中間更高一些。隻見門縫之上是三個倒“品”字型排列的骷髏,每個骷髏又都有三麵,一麵朝正前方,另兩麵向著左右,那些骷髏的額頭,眼窩都毀壞得十分嚴重,好像有人故意用刀把那些地方撬壞了,卓木強明白,或許以前這裏嵌著明珠或玉石一類的東西,被盜墓賊挖走了。為了看看門距離上一層還有多遠,卓木強打開了探照燈,眼前所看到的,又一次讓他驚訝不已。

  卓木強沒有想到,這第五層地獄的穹頂並非光滑平整的,而是被瑪雅人用無數巨大的石梁,石橋嫁接在穹頂各處,這裏就像螞蟻的洞穴,黃蜂的巢,或者說像盤絲洞也不過份,那些石橋就像蛛絲一樣彼此相互連接,最後形成一大片。而石橋的用處則是——在石橋上爬滿了森蚺,它們慵懶的纏繞在石梁之上,好似在休眠,偶爾挪動身體,繞著石橋滑動一圈,在探照燈的照射下,爬滿森蚺的石梁更像一個擁有無數可蠕動肌肉的怪物。

  卓木強隻照了一次,放眼望去,森蚺多極了,幾乎無法計數,他趕緊趁那些家夥沒被激怒前,退了下來。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麵焦急的等待著,一見卓木強下來便問道:“怎麽樣?能不能上去?”

  卓木強猛搖其頭道:“不,不能上去。攀到門頂就沒有路了,而且,上麵好多森蚺。”

  “森蚺?上麵有很多?”方新教授問道,唐敏輕輕叫了一聲。

  卓木強道:“他們在上麵搭了石梁,好像是刻意讓森蚺攀附在上麵休息的。”

  方新教授道:“如此說來,這一層才是森蚺的巢穴,下麵一層的森蚺是從那個洞口跌下去的。”卓木強道:“恐怕是這樣。”方新教授凝眉道:“那麽,那些碩鼠呢?下麵一層開啟機關時,整層都會被水淹沒,恐怕那裏也不是它們的巢穴。”

  唐敏緊張起來,細聲道:“那……那這一層,不是比下麵一層還要更多……”大廳裏忽然有響動,唐敏嚇得尖叫起來。

  遠處傳來誰都聽不懂的聲音,卓木強和方新教授同時道:“遊擊隊!”

  卓木強抬頭眺望,隻見三個獐頭鼠腦的遊擊隊員,雙手緊握著槍,每走一步全身都要抖一下的樣子,一晃一晃的,朝這邊探尋過來。

  卓木強伏下身來,道:“他們都有槍,怎麽辦?”他拿出小手槍,裏麵隻有兩發子彈,看著亞拉法師,心想:“如果法師能醒來就好了。”

  方新教授道:“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哪裏,這是我們的優勢,先幹掉兩個,隻剩一個就好對付了。”

  卓木強道:“可是,槍聲一響,隻能打中一個,必定驚動其餘兩個。”

  方新教授道:“所以,你必須在準確的擊中其中一個遊擊隊員以後,迅速的調轉槍口,將另一名遊擊隊員擊斃。以你剛才的觀察,現在他們三人的方位因該在哪裏了?”

  卓木強想了想,道:“有一個人是朝我們這邊走來的。”話音剛落,頭頂就響起了拉動槍栓的聲音,接著一連串發音,方新教授仰頭看著這名穿製服正拿槍對準自己的遊擊隊員,問卓木強:“你,怎麽不早說?”

  那名遊擊隊員也早被嚇得驚魂不定,一看是四個人,還有一個躺著,另一個是女的,馬上扭頭大聲招呼同伴,受過特訓的卓木強哪裏會放過這機會,趁遊擊隊員扭頭的功夫,順勢一拉,就將他拖入了殉葬坑。

  卓木強拿起手中的m4道:“現在我們有兩把槍了。”

  “是嗎?”方新教授接過槍,卸掉彈夾,把空彈夾拿給卓木強看,卓木強怒道:“沒子彈還拿著一把槍,真是豈有此理!”

  方新教授苦笑道:“剛才聽他拉槍栓時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精神一直處於巨大的恐懼壓力下,習慣了握槍的人,拿把槍在手上感覺會踏實些。看來他們受的驚嚇不比我們的少啊。”

  卓木強再抬頭時,那兩名遊擊隊員不見了蹤影,顯然是和他們一樣,埋伏在某個裝滿白骨的殉葬坑裏去了。卓木強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能被他們堵在這個地方,而且這裏還有那麽危險的生物,必須幹掉他們,及時找條出路。讓我去收拾他們。”

  方新教授道:“好,那我們為你打掩護。”唐敏道:“小心點。”卓木強英勇而無畏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方新教授和唐敏在殉葬坑的一頭做出大的動響,卓木強從另一頭爬出殉葬坑,貓著腰,朝前麵摸了過去。沒有光源,大廳的正中很是昏暗,隻有一條一條被白骨堆滿的殉葬坑很打眼,兩名遊擊隊員臥在殉葬坑中,反而容易暴露自己。卓木強趴在地板上,朝遊擊隊員背後匍匐前進,到了射程,他拿出小手槍瞄準,隻聽“哢哢”兩聲,槍竟然啞巴了,卓木強這才想起,在下一層時,忘了把槍放進背包,小手槍進水了。這兩下細微的響動,卻驚動了遊擊隊員,兩名遊擊隊員立刻掉過頭來,兩把槍都對準了卓木強。

  卓木強知道壞了事,但是不能就這樣投降了,他想在氣勢上壓倒這兩名已是驚弓之鳥的遊擊隊員,他裝作很冷靜的樣子,大聲呼斥道:“不準動,動哪兒打哪兒哈!不準動啊!給我老實點兒!”他對麵的遊擊隊員嘴裏也是大聲的嘰裏咕嚕著,想來意思也差不多。

  不過,兩方麵的人都隻是各自拿著槍在那裏捅啊捅的,雙方都沒有開槍的意思,隻是不住的嗬斥著,恐嚇,威脅另一方。沒多久,卓木強也看出端倪來了,他把槍一扔,把手伸向腰間道:“沒子彈啊?早說啊你。”他伸手一摸,暗叫不好:“糟糕!那把小獵刀呢?難道是在水裏給弄丟了?還是我昏迷時被教授他們拿走了?哎呀,這下是大意失荊州了。”

  兩名遊擊隊員一看就明白了,相視一笑,動作整齊的也是將槍一扔,然後又動作整齊的朝腰間一拔,兩把明晃晃的獵刀就握在手中了。

第八十一回  星空

  麵對兩把明晃晃的尖刀,卓木強將目光鎖定在這個殉葬坑中,這個坑裏堆滿了彎曲的肋骨,他心中重複著亞拉法師的警語,提醒自己道:“心中無魔,便無所懼;心中無魔,便無所懼……”他盯著兩名遊擊隊員,緩緩蹲下身去,在殉葬坑裏掏找,很快,他手握一根接近一米長的巨獸肋骨站了起來。這條肋骨形若彎刀,帶棱帶尖,卓木強右手握骨,左手叉腰,站得筆直,在空中揮了一個非常優雅的劍客圓弧,然後將骨頭豎在自己胸口正中。
  兩名遊擊隊員對望一眼,右邊的人搶先挺刀衝了上去,卓木強迅捷的向前大跨一步,像一個職業的重劍選手,一個直刺,肋骨準確無誤的刺入了遊擊隊員的胸腔,那個遊擊隊員不可思議的低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雖然他的手臂也已伸直,可獵刀距卓木強還有一尺遠。

  卓木強收骨,又站得筆直,將骨頭豎立在自己胸前,另一名遊擊隊員見勢不妙,看了看自己的短刀,趕緊扔到一邊,一麵盯著卓木強,一麵也在殉葬坑裏掏找。不多時,他就摸到一根比卓木強手裏握的還要粗大的骨骼,至少要雙手才能握住,他“哼哼”冷笑兩聲,用力一拉,拉不動,再拉,還是拉不動,遊擊隊員急了,使出吃奶的勁往外拖。

  卓木強愕然發現,那個遊擊隊員一直盯著自己,雙手卻抱著一條森蚺尾巴,拚命拖動,還朝自己不斷冷笑,麵色詭異。卓木強提醒道:“哎,你——”那遊擊隊員大喝一聲,竟然將森蚺從骨骼堆裏拖了出來,那條休眠中的森蚺勃然大怒,尾巴一卷,那遊擊隊員連慘叫都來不及,就被生生拖入骨骼堆中,隻見白骨之中一陣波動,一個起伏不定的小丘朝殉葬坑另一頭遠去,四周又安靜下來。卓木強趕緊扔掉帶血的肋骨,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掉頭回走。

  見到方新教授他們,卓木強不等教授發問,就直接道:“已經擺平了,快走吧,導師,敏敏,我們快走,這裏太危險了,到處都是森蚺。殉葬坑裏也有。”唐敏花顏失色。

  方新教授道:“看來這裏不是下來的地方,這一道門是進入裏麵的。死神的殿堂,通常死去的君王會自稱死神,太可惜了,竟然找不到進入這道門的方法。”麵對如此巨門無法進入,方新教授大感惋惜。卓木強背起亞拉法師,四人繼續朝下一個中央大廳趕去。他們沒有留意,那扇巨大的門,正從門的最底部開始慢慢變成紅色,那些肌肉纖維一樣的直立條紋,就像吸管一樣不斷將紅色往上吸收——血一樣的紅色。

  索瑞斯異常忙碌,在血池內來回奔走,心中一直在回憶著:“上次是將肝髒放在這個位置的,下麵是膽,一個,兩個,三個;太好了,血順著這條通路繼續向下流了。讓我想想,上次他是把腎放在什麽位置了?是這裏?不對啊,這裏因該是放膀胱的地方?讓我再想想?他媽的!為什麽將這個東西弄得這麽複雜,我記得那個家夥說過,這個儀式並不是瑪雅人自己的,到底是哪個民族的儀式,弄得如此紛繁!”他扭頭看了看韋托的工作的情況,大聲道:“喂,胖子!記住,中間那張人皮一定要繃緊,否則血流過去的時候會改道,到時候門就打不開了!”

  韋托懷疑道:“這門裏,真的是國王的陵寢?”

  索瑞斯道:“難道你還有所懷疑?我花了這麽多年功夫來研究這裏。你好好想想,這地宮裏哪一層有這麽多機關,而且還讓這麽多凶惡的動物守護著,除了陵寢,還會有別的地方需要這麽嚴密的保護麽。”

  韋托那雙小眼睛有些發光,問道:“那裏麵,因該是有很多陪葬品咯?”

  索瑞斯本來準備說:“死胖子,你來晚了幾年,早就被我們拿光了。”突然看見韋托泛著油光的額頭,轉念道:“對啊,裏麵是這位國王生前最喜歡的事物,還有大量奴隸主進貢的東西,據我初步估算,裏麵的東西隻能以噸來計算重量,而無法計算數量。”他看著韋托手腳微微發抖的樣子,心想:“這個我可沒騙你,隻是現在已經不在裏麵了。”又對韋托道:“我想,我一個人肯定拿不走那些東西,進去後,我們隻拿最好的。”

  “這,這……”韋托又驚又喜,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按照皮埃裏的筆記,下一個中央大廳,就因該是星空了,到底星空是什麽?為什麽是星空呢?”一路上,方新教授不知道思索了多少遍,按照步程計算,他知道,他們離那個叫做星空的大廳越來越近了。自南北向轉為東西向之後,所有大廳的整體布局也在悄悄的發生著轉變,當跨過十幾個大廳後,方新教授首次發現,穹頂已經可以看得見了,大廳的頂部正在降低,可誰知道上麵是怎麽回事?大廳裏巨大的神像已經看不見了,壁畫還是以骷髏奴隸為主,上麵的含義一時無法理解,總之方新教授將它們統統攝入電腦,留著回去以後慢慢研究或者請教朋友。隨處可見小的骷髏裝飾品,有的甚至隻有手指大小,頗像小的擺設或掛件,但是不能隨便觸碰,隨時有觸發致命機關的可能。

  “到了。”四人停在門口,這中央大廳和周圍大廳的門,與其它地方都不同,這是一道圓筒狀的門,就像一截水管,從一堵牆中間穿過去,兩頭距離牆麵各伸出十來米長,四人站在圓筒的一頭朝那叫星空的中央大廳望去,裏麵竟然是一團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卓木強警惕道:“裏麵沒有火燭,怎麽會這樣?這是什麽意思?”

  方新教授看著圓形管道說:“這不是正圓形的管道,因該是瑪雅人仿造人腿骨的一截雕鑿出來的通道吧。”

  唐敏依偎在卓木強胸口道:“裏麵好像很危險,我感覺到了,我好,我好,我好害怕。”

  卓木強對方新教授道:“我們再看看筆記?”

  方新教授把筆記調出來,他們一頁一頁的仔細查閱,終於找到了有關星空的詳細描述:“……真是太漂亮了,在這昏暗低沉,充滿血腥和死亡氣息的地宮中,這是我所發現的最漂亮的房間,古代的瑪雅人,他們用智慧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令我完全沉醉在那片迷離的幻覺之中,我甚至變得自私起來,不願後來的人分享這種美麗,我拿走了(缺),就在這時候,危險突然發生,(缺),真是千鈞一發,我至今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後怕……”

  卓木強瞪大了眼睛,跪捧著筆記本電腦,痛不欲生道:“為什麽?為什麽又沒有?為什麽又沒有?為什麽一到關鍵的地方就這樣!”

  方新教授怕他一怒之下將筆記本電腦砸碎,趕緊拿走,同時安慰他道:“放心吧,再危險再困難的地方我們都過來了,雖然筆記裏有缺陷,但也不能怪人家前輩,隻能是天意如此,我們已經從筆記裏獲益良多了,不能要求更多了。進去瞧瞧吧,不管是多危險的地方,我們總是要過去的。”

  戴好燭帽,拎著探照燈,三人穿過圓形管道,踏入星空大廳,奇怪的是,大廳裏竟然一無所有,彌散著一股奇怪的臭味,地麵就是普通的石板,石壁上空空如也,探照燈掃過去,除了發現穹頂很低矮,別的什麽都沒有。這座大廳的穹頂估計高度僅有十來米,探照燈聚在穹頂上還非常的明亮,除此之外,這座大廳一點特色都沒有,他們就像從一個裝飾滿藝術品的殿堂來到了一個光禿禿,死氣沉沉的石屋子。唐敏不滿道:“這還叫漂亮?這是我看見的最醜陋的大廳了,而且……”她皺著眉捂著鼻子道:“這裏的味道好難聞。”


  卓木強和方新教授也是大惑不解,這與皮埃裏描述的差異也太大了,低矮的穹頂時不時發出“咚咚咚”的響聲,就像有無數人在上一層走動一樣,卓木強問教授是不是當地政府派來了國家科考隊,教授的回答是不可能,因為所有的聲響都隻限製在這一間大廳內,他想的是,這裏會不會是機關的樞紐所在,上麵的聲音,就是機關轉動時發出的聲響。
  他們沿大廳走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縫隙或上去的通道,隻是在大廳正中發現了一根石柱子,半人來高,方新教授認為這因該是古人的生殖崇拜,唐敏卻表示反對,因為石柱子中間還有個小小的凹槽,是放什麽東西的,看來東西被人拿走了。

  尋找了半天,失望之極的三人準備離開,隻能怪自己藝術修養水平太低,人家探險家前輩眼中最美麗的大廳,他們愣是沒看出美在哪裏。就在這時候,唐敏指著大廳牆壁和穹頂的接壤處道:“你們看,好像有光,好像有光耶!”

  果然,在那四條邊縫中,光燦燦的閃爍著,好像石壁間夾了無數寶石,正發出誘人的光芒。卓木強道:“太奇怪了,剛才都沒有光的。”

  方新教授道:“等一下,讓我想想,好像古代瑪雅人有這麽一門技術,是,是用什麽呢?雲母,對!就是雲母!瑪雅人將雲母事先墊在牆內,然後他們利用一種反射和折射的技巧,將光引入房間內,使房間的牆角變得光耀閃爍,以為神跡。”

  卓木強道:“如此說來,方才都還沒有光,現在卻能看見光,那光源是……”

  方新教授道:“月亮,利用月亮運行的軌跡,當它升到一定高度,便通過巧妙的折射,讓月光直達這地獄的第五層,瑪雅人的智慧真是超出我們的想象。”

  唐敏看著四壁泛起一陣珠寶光澤,忍不住讚道:“好漂亮!”

  卓木強道:“但是,還算不上是精美欲絕吧,頂多隻是普通的珠光寶氣而已。”

  方新教授道:“等一等,月亮在移動,它們還在變化。”

  邊壁閃爍的光芒,正一點點聚攏,先前如同一條綴滿寶石,金屬編織的絲帶,如今好似一條寶石項鏈,隻剩下左右兩邊對稱的兩條項鏈,項鏈繼續攢縮,形成一個明珠似的球型發光體。方新教授示意大家退後兩步,說道:“光源在聚攏,這個過程太美妙了。”

  隻見左右兩顆明珠越來越亮,就像龍嘴裏孕育的內丹,似乎快要脫胎成型了,終於,光芒脫離了明珠範圍的束縛,形成了兩道光柱,斜斜的照射在大廳正中的柱子上,並沿著石柱基座緩緩向上攀爬,光柱也由細變粗,越發的明亮了。

  當光柱升高到石柱頂端時,已經匯集成一股明亮柔和的白光,三人都不由自主的關掉了燭帽,全身心的沉浸在這光芒之中,能看見這樣的變化,讓今天的人也讚歎不已,就不用說古代的瑪雅人了,這一定被當作是一種神跡的存在。那道光,就像從天庭裏直接照射下來一般,讓人感覺,光芒裏因該有位天神降臨人間。

  方新教授看著白光聚集在石柱的凹槽附近,那個凹槽的形狀,很像人體頭部的ct切片,突然醒悟道:“那個水晶頭顱呢?皮埃裏先生的包裏不是有個水晶頭顱嗎?”

  唐敏慌忙將背包裏的水晶頭顱翻找出來,方新教授如一個虔誠的聖教徒,屏住了呼吸,將水晶頭顱恭敬的歸還原位,頭顱和凹槽完全吻合。

  就在一霎那,光芒迸現,光柱就像一顆流星掉進了岩漿池裏,火花四濺,但這些火花是柔和的淡藍色,它們濺在地板上,就從地板上溜走;濺在三人的身體上,就從身體上劃過,如果一顆顆藍色的流星,美麗而不留下痕跡。漸漸的,它們全在向穹頂聚集,當藍色光芒最為熾烈的時候,水晶頭顱呈現出一種寶石藍色,晶瑩欲滴。

  那一瞬間,時光扭轉,星空重現,淡藍色的閃爍星辰布滿穹頂,鬥轉星移,一切都如浩渺宇宙,仿佛無窮無盡。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它比仰望天上星辰,更為美麗,它比銀河宇宙,還要廣袤,一時間,沒有人能發出自己的感歎,沒有人能述說自己看到的是什麽,就好像駕駛著宇宙飛船,通過弦窗而看見的完全未知的星空,美麗而充滿迷幻的感覺,讓人沉醉其間,癡迷的忘記自己身處何地。迷失在浩瀚星空中的人們,仿佛等待著回歸神的懷抱,隻感悟人類多麽渺小,人生多麽短暫,世間的一切玄妙,又哪裏分得清,看得真。

  整個過程持續有十幾分鍾,待到光芒逐漸微弱,轉而消散,卓木強甚至產生了追隨那光芒而去的衝動,就好像一個被神拋棄的孩子,心中充滿了委屈和不忿。方新教授癡立在那裏,卻忘記了記錄下這動人心弦的一幕奇觀,等他想起時,星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低聲呢喃道:“那是星空,是星空啊!竟然是這樣的……這樣的……”美麗,已經無法形容他們所見到的景象了。唐敏什麽都不想,她隻想哭,那種美麗已經超越了令人著迷的境界,那仿佛是人類亙古以來就在追求的東西,神的存在,是的,那扭轉的星空隻能讓人相信,這個世界,曾真的有過神的存在。

  卓木強癡迷的看著那個與真人等大的水晶頭顱,半晌道:“這太不可思議了,確實,這裏確實是最美麗的大廳。”整個地宮中,有無數的大廳,它們可以稱得上宏偉,可以稱作雄偉,壯觀,但除了這座在黑暗中閃爍光芒的大廳,誰也稱不上美麗。

  方新教授遲疑著,不知道是該把水晶頭顱放入背包還是讓它留在這裏,一切都太完美,那讓人眩目的美麗,因該讓更多的人知道吧,難怪皮埃裏先生不願與他人分享。他拿起水晶頭顱,說道:“在我們研究的資料裏,傳說瑪雅人一共有十三顆真正的遠古便存在的水晶頭顱,誰能收集完整那十三顆水晶頭顱,就能看到神的奇跡。現在出現在世上的真正的水晶頭顱一共有三顆,一顆在大英博物館,一顆在法國聖巴黎,還有一顆於美國失竊,至今下落不明,其餘有無數的仿冒水晶。我想,我們眼前的這顆水晶頭顱,因該是其中之一。”

  “嗯,一定是的。”唐敏使勁的點頭,“剛才那種景象,簡直就不是人類所能創造的。”

  方新教授道:“現在我明白為什麽這門要修作管道狀了,是為了避光,隻有這樣,這座大廳裏的光芒才會盡數保留在大廳內啊。”

  卓木強卻覺得有些不妥,天生的敏感讓他發現了危險的存在,從星空出現開始,頭頂便停止了一切響動,而此刻,響動卻比任何時候都大,繁雜的零亂的,那不像是機關的轉動聲,而確實是某種動物的腳步聲。卓木強重新審視那兩根通往別的大廳的管道,問道:“為什麽皮埃裏要警告我們危險突然降臨?教授,你看這管道,是不是像什麽洞穴?”

  方新教授道:“洞穴?這黑漆漆的圓通道,要說像洞穴,就隻能像老鼠洞了——老鼠!”

  三人同時醒悟,大廳內的奇怪氣味,頭頂繁雜的腳步聲,圓形管道,讓人感到不安的錯覺,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方才的星空,釋放著一種千年不變的信號,而那種信號已經深深刻入那些巨大生物的記憶之中,比如說——進餐!

  三人發足狂奔,剛剛通過圓形管道,就聽見“噗”的一聲,一個碩大的屁股已經將星空大廳堵住了,真是千鈞一發,方新教授重複道:“危險突然降臨,原來是這樣的……”

第八十二回  血池
  
    索瑞斯滿意的拍拍手,跳下血池,對韋托道:“走吧,血池已經啟動了,而大門在這座大廳的對麵,我們快步趕過去隻需要半個小時,而血池的啟動時間還要更長一些。”
 
  韋托畢恭畢敬的答道:“是。”

  索瑞斯不由得多看了這個胖子一眼,“剛才那個叫巴薩卡還是什麽家夥,是這個胖子的得力助手吧,可是這個胖子剝去他的皮的時候,就像在宰殺野狗,這份狠勁令這個看起來越發恭敬的胖子顯得十分危險,可是,隻要自己保持著令他結舌的強大,他也不敢亂來吧。還有要用他的地方呢,現在可還不能弄死他。”

  就在索瑞斯和韋托離開血池後二十分鍾,卓木強他們來到了這裏,一看大廳的布局和構造,就知道這裏與別的地方不同,卓木強站在門口道:“教授,這因該是最後一個中央大廳的了吧,我們把四麵的大廳都走過了,再走,就繞了一圈了。”

  方新教授展開電腦平麵圖道:“我看看,咦?天哪。”

  卓木強道:“怎麽啦?”

  方新教授道:“你們看,我們所走的路線,其實隻是這第五層的四條邊緣,就算走完了也不過第五層的三分之一。”

  隻見電腦繪製的平麵圖,四個長方形圍成了一個正方形,而他們所走過的大廳隻是正方形的外圍,中間一大片區域都是空白,唐敏道:“那,這裏一大片區域都在那扇大門的裏麵。”

  方新教授道:“因該是這樣。”

  卓木強道:“暫時不管它,看看筆記,這座大廳有沒有什麽凶險。”

  方新教授查閱之後道:“沒有,前輩回憶說,這裏有個他完全不了解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機關,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奶酪。我們去看看,是什麽奶酪。”

  三人走入大廳,首先進入眼簾的,便是那一塊無比巨大的白石,長方形的石頭占據了大廳的二分之一,石頭的前方有三根立柱,立柱在三米高左右的距離又伸出橫臂,如今這橫臂上已經倒懸了三具屍體,頭下腳上的姿勢和頸部明顯瘡口,顯然剛被人放完血。唐敏一聲低呼,卓木強蒙住了她的眼睛,這一幕太過血腥,是誰在這裏使用了如此殘忍的手法,那些人又到底想做什麽呢?

  方新教授也看著這塊巨大的奶酪,它有一人多高,長二十來米,寬十五米左右,此時整個立方體都充斥著一股血腥味。教授疑惑道:“這是個什麽東西?我們調查的資料裏從來就沒提到過這樣的物體啊。”

  卓木強同樣充滿疑惑,問道:“教授,你知道是什麽嗎?”

  方新教授搖頭道:“不知道,從來沒有什麽資料提到過,瑪雅會有這樣奇怪的東西,不知道它上麵是什麽樣的。”

  卓木強道:“我上去看看。”這時,他聽到一個即遙遠又仿佛近在耳邊的聲音說道:“是血池,這是血池啊!”仿佛聲音是從地獄裏傳來的,卓木強嚇了一跳,難道是鬼上身?

  隻聽那個聲音又道:“快,快,走近點,讓我看看,讓我看清楚。”

  卓木強驚出一身冷汗,隻聽那聲音抱怨道:“還愣著幹什麽,走近一點啊,難道我一個瘦老頭你還背不動了?”

  卓木強驚喜道:“啊,亞拉上師,你醒啦!你,還好吧,不要緊吧。”他才想起,原來自己背上還背著個人,心裏歎道:“哎,神經太粗了,弄得自己疑神疑鬼的。”

  唐敏趕緊把住亞拉法師的脈搏,摸了摸體溫,喜道:“法師,你恢複得可真快。”

  亞拉法師道:“藥力起的作用,我隻是神誌恢複了而已,多虧你們了阿。”

  方新教授道:“快不要這樣說,我們是一個集體。”

  亞拉法師道:“快,帶我過去看看。”

  卓木強將亞拉法師背到血池邊緣,亞拉法師看著倒懸的三具屍體,沉吟道:“誰已經開啟血池,強巴少爺,你上去看看,上麵都有些什麽,然後告訴我。記住,從左側開始,上麵布滿了小坑,每一個坑裏都裝了些什麽東西,一件不落的告訴我。”他心中的喜悅卻隱藏了起來,亞拉法師心中正在狂呼:“是這裏了,有血池,隻有這裏才會有,光照下的城堡一定就在這附近,偉大而無所不能的摩鎏授羅佛,請保佑我發現並帶回光照下的城堡吧。”

  卓木強爬上高大的血池,眼前的一幕不是血腥所能描述的,他不敢相信,世間還有如此的儀式,簡直比食人族的生殺祭還讓人心顫。在三具倒懸屍體的正下方,還有三具屍體,他們張大了嘴,顯然是將上麵屍體放出的血盡數滴入他們的嘴中,腹腔被開了個洞,小腸像一截水管一樣被拖了出來,三條腸道垂在一個方形坑的邊緣,血液經過血池台上的三具屍體,再從腸道中注入那個方形坑中,如今坑裏有大半的血液。而坑底事先一定放入了什麽東西,因為在血坑中有無數氣泡一直冒個不停,而且坑中的血絲毫不見凝固的跡象;坑的另一側卻被一張皮包著,就像過濾網一樣將血液再次過濾,然後血液流如另一到溝渠,分作三條血線,沿著灌渠一直向下,三條血線經過一處像引水渠的地方,在水渠下是三個半圓形小坑,從水渠上通過的血液一麵繼續前進,另外卻又成滴的滴落在小坑中,坑裏白花花的是什麽,該不會是……卓木強目光從坑上掃過,直接跟隨血線向下,血液流入一個圓形的盤狀池塘,每個小池子裏都有兩個球狀物被血水衝刷著不停滾動,那難道是……

  卓木強在血池上觀察時,亞拉法師並沒有停下,在唐敏和方新教授的攙扶下,他徑直走到大廳靠內側的邊緣,尋找道:“通常來說,血池會開啟這個四方形區域對側的那道門。”

  方新教授道:“那就是殉葬坑那裏的那扇巨門了。”

  亞拉法師道:“可是,在修建的時候,工匠們會預留一條通道,因為埋地線時總是有偏差,需要反複的調整,繞過這麽大一個區域去調整會很麻煩,這麵牆上也因該有一道門,非常隱蔽,非常隱蔽……在這裏!”隻見機括開動後,牆根處露出一個橫趴著可以進去的洞穴,方新教授用燈一照,道:“裏麵被堵上了。”

  亞拉法師敲擊地麵後應道:“埋了地線的,裏麵是一道小門,還得通過血池。”

  卓木強突然蹲在血池邊上嘔吐起來,他痛苦道:“法師,這個血池,太……實在太……殘酷了!”


  亞拉法師道:“噢,那你不用說出來了,我要上來,幫我一把。”方新教授和唐敏在下麵推,卓木強在上麵拽,總算把亞拉法師拉上了血池。亞拉法師站在血池邊緣,看了看,搖頭道:“製工很粗糙,這裏的石頭不適合打造血池,很多地方也弄錯了,不過還好,大體方向是對的,讓我看看,灌腦橋,洗眼池,拔舌溝,嗯?沒有封喉鎖,這集氣堂也不對,下麵的肝膽胰脾胃腸腎都還算正確。那麽,這後門的開啟因該是……”
  隻見亞拉法師慢慢的走過去,從血池裏撈起一把不知道是肝還是胃的組織,放入另一個血眼之中,卓木強看得又想作嘔,轉過頭來,隻見唐敏在下麵焦慮的看著自己,卓木強痛苦的安慰道:“我沒事,你待在那裏別動。”再回頭,亞拉法師已經調整完畢,三條血線中間的那條改變了方向,最後埋入血池底下,不知道流到哪裏去了。

  亞拉法師環顧血池,然後較為滿意道:“好了,我們下去吧,整個開啟過程需要幾分鍾時間。”身體一個晃動,卓木強趕緊扶住法師,同時問道:“到底這個血池,是個什麽東西啊?”

  卓木強跳下血池,又同方新教授將亞拉法師扶下來,唐敏再次處理亞拉法師的傷口,亞拉法師淡淡道:“從最底層到現在,這可以算得上一個真正的機關。”

  卓木強驚訝道:“真正的機關?那前麵那些是?”

  亞拉法師道:“前麵那些,充其量算做陷阱,真正的機關是指相對於人而言,利用人的好奇,利用人的錯誤動作和思考誤區,在人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將人一步步引向死亡,或則讓你永遠陷入其中,或則讓人完全無法理解,根本摸不著邊際。當然,那些機關的用途各有不同,不過總的來說就兩大類,開啟通道和製造死亡,而我們前麵遇到的那些陷阱,雖然有的很巧妙,也有的一環扣一環,但是完全在正常人的思考範圍,不管是誰,稍動腦筋都能想到那些機關的作用,而且開啟方式不過是簡單的拉動把手而已,那樣的陷阱,隻能用來捕野獸。”

  卓木強一愣,暗道:“難道我長得像野獸?”

  方新教授道:“那麽這個血池就算是真正的機關?”

  亞拉法師思索後答道:“嗯,這是個開啟通道的機關,現在要說得很詳細恐怕是不能了,總之它有點類似現在用的指紋識別係統,可以說一種古代智慧的結晶,隻是太多的祭祀崇拜使整個血池看起來讓人無法忍受,以我們現代人目光來看那是不道德且沒人性的舉動。”

  方新教授奇怪道:“怎麽我的資料裏沒有?”

  亞拉法師道:“或許這個,很生僻。”“嘎”的一聲,亞拉法師趕緊道:“門開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殉葬坑,索瑞斯和韋托一前一後進入大廳,剛進大廳就看到這樣一幕,燭火昏暗的搖晃著,無數巨大的黑色身影在大廳中來回穿梭,許多粗愈人腰,柱子似的森蚺,從看不見的黑暗穹頂被什麽東西扔了下來,下麵是一張張饑餓的嘴,而有時也有巨大的身影和森蚺裹在一起,從上麵掉落。韋托被眼前這一幕嚇得麵無人色,索瑞斯眉頭緊鎖,道:“難道是聚餐時間麽?隻要別擋路就行。”

  “那……那是……是什麽?”韋托顫聲問道。

  索瑞斯道:“美洲的碩鼠,一種被認為幾千萬年前便絕跡的和恐龍同時代動物,在這裏有不少。是瑪雅人故意放養在這一層的,這是一個自己自足的生態係統,在地宮第九層有數以百萬計的蝙蝠,它們可以自由的出入地宮尋找食物。而森蚺,碩鼠這些大型生物被永遠的困在第五層,在這附近有一個大洞,是蝙蝠出入的必經之路,森蚺守在洞口以蝙蝠為食,這些碩鼠則以森蚺為食。不用太害怕,我有辦法。”說著,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液體,開始在身上噴灑,也給韋托噴上。

  韋托聞到一股好似尿液的臭味,不得不問道:“這是什麽?”索瑞斯道:“是一種它們識別同類的信息,至少保障它們不會吃我們。”

  兩人開始在無數的巨鼠中穿行,韋托無法做到索瑞斯那樣閑庭散步,哪隻碩鼠動一動,他就全身一抖,唯恐小命不保。索瑞斯邊走邊想:“其實,如果是為了守護這第五層地宮,隻需要森蚺便足夠了,何必再放入碩鼠?按照我們生物學的理解,通常有巨型生物存在,才有可能出現更巨大的,看來那個人說得沒錯,這個可能性極大,就在那道沒能開啟的禁忌之門裏!”

  離巨大的骨門近了,索瑞斯笑道:“看見了嗎,那道門正慢慢變紅,當它完全變成紅色時,大門就會打開。”此時的骨門已有三米高度變成了紅色。

  當他們來到門前的坑道時,卻發現了躺在地上的遊擊隊員屍體,被碩鼠咬去了一半,索瑞斯大驚道:“你們還有多少人在這裏?”

  韋托道:“不,不知道。我們遇到機關死了不少人,又有不少人走入了岔道。”

  索瑞斯命令道:“你,馬上趕回血池!不能讓別人移動裏麵的東西,隻要你沿著大廳正中線前進,就不會有危險。”看見韋托貪婪的盯著巨大的骨門,索瑞斯又道:“這道門沒半個小時是無法開啟的,如果血池被破壞了,這門可就打不開了!你身上的氣味,碩鼠不會對你怎麽樣,森蚺也隻會躲著你,快去快去!”

  韋托畏畏縮縮,腳步十分遲疑,索瑞斯道:“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身上的氣體在一個小時內將揮發殆盡,到時候,哼哼……”最後兩聲冷笑,讓韋托冷汗淋漓,他挪動肥滾滾的身體,朝門外跑去。索瑞斯看著地上的屍體,思索道:“不是遊擊隊內訌造成的,那是什麽人呢?難道是……那幾隻小白鼠?啊,我差點把他們給忘了,回頭莫金那家夥問起來,我還不好回答呢。嗯……混蛋!”骨門中間的紅色停了下來,而兩側的紅色繼續升高。

  卓木強等四人爬過狹小的通道,來到了內廳,隻見四壁依然燭火搖曳,若說邊壁的石油火把是利用石油的天然壓力將原油引入,那麽這內廳的火是如何點燃,就很令人費解了。

  剛從坑道爬出來,方新教授還來不及站直身體,就大叫起來:“這是陵寢!這竟然是陵寢!”內廳不大,相比外麵的大廳顯得十分微小,約僅有兩千平米大小,邊壁有無數巨大的神像,如兵俑般整齊的圍了一圈,四壁都是巨大的繪畫,這次卻不是骷髏奴隸的畫像,而是寫實繪畫,有統兵,有狩獵,有祭祀,更令人激動的是,畫像的下麵,是一排排的瑪雅文字,初步計算約有好幾千文字,這是繼巨石陣之後,卓木強第二次看見瑪雅文字,那些人獸的頭型圖案,每一個都有不同的意義。內廳正中便是石棺,高三米,長寬都超過五米,可惜石棺的頂蓋被掀翻在一旁,亞拉法師一進內廳就直奔石棺,當他看見這幅景象時心就一直向下沉,一直下沉。


第八十三回 禁忌之門

  石棺內是一具更小的棺槨,也被打開了,一具枯骨歪歪斜斜的躺在其中,骨殖像被扔進了滾筒機,攪得亂七八糟,手骨,下頜都被強行破壞,看來手裏的玉壁,嘴裏的明珠都被盜走,外棺裏的陶製器皿被砸碎,裏麵的東西被淘得幹幹淨淨,亞拉法師頹然坐在內棺旁邊,傷心得直想哭:“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該死的盜墓賊,他們偷光了所有的東西!不,他們對血池如此了解,不是普通的盜墓賊,一定是他們,除了他們……”
  方新教授則是興奮得不知道如何表達,他手裏的攝像頭一刻不停,唯恐漏掉了一丁點信息,他知道,凡是巨大的陵墓,他的主人都會在某個位置留下銘文,記錄自己生前的光輝事跡,這些文字不僅對破譯更多瑪雅文明有極其重要的作用,更為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部曆史,它將告訴後來的人們,這座城堡的主人,這座金字塔的由來,以及許多人們無法想到的事情。石壁上很多地方被軟化剝離,大塊的記錄文字的石板掉在地上被摔碎了,方新教授也將每一個碎片記錄下來,回去以後可以利用電腦複原。

  卓木強和唐敏攜手漫步,如同參觀一座博物館,精美的壁畫栩栩如生,古老的文字神秘難解,巨大的石棺,還有腳下的地板,這裏每走一步都踩在曆史之上,每一個腳印下都是一處遺跡。內廳的地板上繪有一男一女兩個巨型人像,人物站立筆直,呈側視像,頭部被拉長拉扁,男性帶有高聳的羽飾,肩上披著有鈕釘和甲片的短衣,胸口掛著翡翠寶石串成的項鏈,佩戴玉石耳飾,手鐲,圍著豹皮,手持法杖,女性同樣盛裝打扮,神色恭敬而充滿愛意,仿佛微笑著看著男方。畫家用流暢而精練的線條勾勒出兩個人物不同的神情與心境,,男子從容,沉著,威嚴;女子謹慎,卑微,恭敬,同時兩人的眼神中又透露出深深的愛意,看來因該是尊貴的國王和他的愛妃。唐敏道:“真是讓人羨慕的幸福的一對啊。”

  卓木強不忍破壞唐敏的浪漫情懷,因為內廳中隻有國王一人的棺槨,卻沒有他的愛妃。對於文字和圖形,他了解不多,他轉向那巨大的石棺,棺蓋被摔成兩半,但內外兩麵都雕刻著圖形。外部被壓在下麵,僅從邊緣可以看見一些勾雲紋,和中國古代的龍紋極其相似,而內麵則是國王另一個的形象,他坐在一個大型麵具上,身體後傾,仰麵朝天,屈膝彎腰,雙手一正一反在作祈禱,似乎沉浸在一種超然物外的境界。再看石棺四壁,外壁雕刻了無數形象,有的像樹,有的像鳥,有纏枝花紋,獸紋,還有神明突出其間,整個裝飾非常繁複,足以展現那些雕刻師的精湛技藝。而石棺內壁雕刻了九個神明的浮像,因該是九位夜神,為了統帥這地獄的九神,所以讓九位夜神圍繞在內棺周圍。

  亞拉法師依靠的內棺外也有精美的裝飾圖案,內壁卻沒有了,以前因該鋪墊有光滑的布料,卓木強看見亞拉法師呆呆的坐在內棺旁邊,看著天花板出神,不由問道:“怎麽了?亞拉法師?”

  法師沉聲道:“沒什麽,唉……或許是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唐敏在輕輕道:“看這邊,你看那些壁畫,你看……”

  卓木強將頭仰向巨大的壁畫,隻見唐敏指著的一幅,無數的奴隸守護著巨大的方石,然後旁邊有身著華服的祭師正對一些奴隸進行儀式,那方石竟然和血池如此相似,卓木強明白了,那便是瑪雅人關閉陵寢的儀式。這時,方新教授對卓木強道:“強巴,你小心的把棺蓋抬起來,我要記錄下關蓋麵板的圖案,一樣也不能落下。”

  卓木強肌肉墳起,巨大的力量撐起半截石棺蓋板,讓方新教授拍攝,蓋板的圖形十分奇怪,半截暫時看不出是什麽圖像,然後又將另一半攝入電腦。方新教授已經大致將內廳的所有圖形圖像錄入微機,他將棺材初步還原,卓木強和唐敏在一旁觀看,漸漸的,整個石棺的外形被複製,隻見石棺被一條活靈活現的長羽毛的蛇盤繞著,而另一半卻是那牛頭馬麵一樣的神靈,方新教授道:“竟然庫庫爾坎神同樣地位呢。”

  這時,亞拉法師漸漸從悲痛中清醒過來,他站起身來,喃喃道:“不對,這個內廳怎麽才這麽小一點兒,這裏不對。”

  方新教授抬頭道:“啊,是阿,那邊還有一扇大門,我也沒弄明白,陵寢裏還有什麽東西,看起來比陵寢還要重要。”

  亞拉法師一進門就直奔棺槨而去,方新教授忙著記錄整座內廳,唐敏一直沉浸在精美的壁畫中,卓木強對這些東西都不是很了解,大家誰也沒在意那道陵寢中的門。此時方新教授提起,四人才不約而同的來到門前,隻見石壁正中,一道三角形石門,突出石壁一米多,顯得厚重無比。石門的兩側全是符號圖像,對於那些圖像所含的意義,竟然連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也說不出來,但是法師在石門上發現了兩個小孔和五個羽翼狀石筍。

  亞拉法師道:“看來,這道門需要鑰匙才能開啟,一共是七把鑰匙。”突然間,他興奮起來,道:“盜墓賊沒能打開這最後一扇門,因為他們的鑰匙不夠,隻有五把鑰匙,還差兩把!”

  卓木強看著那些羽翼狀石筍,問道:“這是鑰匙柄嗎?”感覺十分眼熟。

  亞拉法師道:“不錯,是石頭磨製的鑰匙,看這個洞的形狀,因該是卵圓形的。”同時心道:“連鑰匙也如此相似,一定不會錯的,光照下的城堡,光照下的城堡一定在裏麵。”

  卓木強道:“我,或許我有一把鑰匙。”說著,他從背包裏取出庫庫爾族的聖石來。

  “啊!”亞拉法師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從地獄飛升到天堂,真是萬能的佛在指引方向,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他顫抖著用手捧過聖石,看著石頭上的勾紋,激動道:“不錯,不錯,這確實是開這道門的鑰匙,從羽翼上的符號對應洞口上的圖像,因該是……這是最後一把鑰匙,插入第七個孔洞。”亞拉法師將聖石對準了孔洞,隻聽“嗒”的一聲響,鑰匙進入洞口,亞拉法師緩緩轉動著鑰匙柄向裏使壓,說道:“要順著鑰匙的紋路向裏插,否則無法完全插入,這道門也就無法開啟。”一連響了好幾聲之後,鑰匙才完全進入鑰匙孔內,此時的聖石,看起來和別的鑰匙已沒有什麽不同,隻剩下一小截羽翼在外麵,亞拉法師這才轉動鑰匙,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期待的聽著石門發出令人激動的聲音。

  隨著鑰匙的轉動,三角形石門開始緩緩移動,竟然又向外退了幾十厘米,亞拉法師道:“現在隻差最後一把鑰匙了。”說著看了看其餘三人,希望又有誰突然說“我有鑰匙”但是這次沒有人回答了。四人又都感到了失望,唐敏問道:“法師,這裏麵有什麽?”

  亞拉法師道:“不知道,但是這道門沒被開啟過,而裏麵又很大,不是嗎。”

  唐敏道:“你怎麽知道沒被開啟過呢?”

  亞拉法師指著鑰匙道:“這些鑰匙,都是倒鉤紋路,它們被設計成隻能使用一次,,一旦插入鑰匙孔,就不能被取出來,所以才會留下了先前的五把鑰匙,明白了嗎?不過話說回來,強巴少爺,你的鑰匙是從哪裏拿到的?”


  卓木強道:“這個,說來話長啊!”這時,巨大的骨門發出了聲響,方新教授道:“骨門快被打開了,躲起來。”亞拉法師在三角形石門上似乎觸碰了什麽,然後才跟隨三人躲在暗處。
  骨門最終僅開啟了一條縫隙,索瑞斯迫不及待的擠了進來,一進入內廳,他看見被斜靠在石棺上的棺蓋,頓時明白,有人進來了,他不動生色的直朝三角形石門走去,同時非常小心的觀察著四周,心中暗忖:“怎麽可能,他們是從什麽地方進來的?現在躲到哪裏去了?”

  來到石門前,眼前的景象讓他幾乎忘記身邊的危險,石門上清清楚楚的插著六把鑰匙,也就是說,他將成為開啟石門的第一人!索瑞斯無法自控的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索瑞斯拿出最後一把鑰匙,在將鑰匙插入孔洞前,他腦海裏回響起那個人告誡的話:“這些圖騰和象形符號告訴我們,裏麵居住著最高貴的神靈,連國王也隻能成為它的陪寢,為了讓這位大神愉快的在地宮中生活下去,他們為大神準備了豐富的食物,他們稱之為達卡努諾神,我估計就是那些美洲碩鼠,你們想一想,以美洲碩鼠為食的生物,體型該是如何巨大。”

  當時自己提問道:“已經一千多年過去了,難道那種生物還存活著麽?”

  那雙憂鬱的眼睛掃過自己,讓自己惶恐不安,隻能低頭擦汗,然後才聽到那人說:“在我的祖國,有這樣的諺語,千年的靈蛇萬年的龜。所以,如果說什麽生物能生存一千年的話,靈蛇絕對在可選擇的範圍,按我的估計,裏麵因該封鎖著一條已經絕跡的,一種擁有碩大體型的蟒類,那位尊貴無比的大神,也就是所有瑪雅人最崇拜的的神——庫庫爾坎神!一條,長著羽毛的巨蟒!也正因如此,我們這次沒能收集夠鑰匙說不定還是一件幸事,從上一層的祭口放下的攝影器材已經告訴我們裏麵什麽都沒有,唯一可能存在的,隻能是那種可怕的生物。這道禁忌之門,還是不要打開的好。”

  索瑞斯在褲腿上擦幹手心的汗,下定了決心將最後一把鑰匙插入那禁忌之門裏,心道:“或許對隊伍裏的其他人來說,這道禁忌之門隻能帶來危險而毫無利益,可是對我而言,那種不知名的生物,將會是改變我的人生課題。此行穿越叢林,開啟這道門,正是我的最終目的。不管小老鼠也好,遊擊隊也好,誰也不能阻止我!”隨著鑰匙轉動,索瑞斯覺得全身都在出汗,而暗中看著他的四個人,也都捏了一把汗,每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三角形石門,到底門後麵有什麽呢?

  奇怪,索瑞斯轉動鑰匙後,石門並沒有像亞拉法師轉動鑰匙後一樣移動,而是沒有任何動靜,索瑞斯繼續轉動鑰匙,鑰匙紋絲不動,索瑞斯的表情就像一位丟失孩子的母親,坐立不安的到處檢查石門,卻毫無發現。索瑞斯在內廳焦躁不安的來回走動,突然,他發現了那個小的洞口,他大怒道:“混蛋,破壞血池壞我好事!”說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處。

  亞拉法師跳了出來,迅速無比的撥動一處牆角的機關,那個洞口突然關閉,將索瑞斯和四人隔離開來,亞拉法師開始重新撥弄三角形石門旁邊,不知道他動了什麽地方,那道石門突然開始移動起來。亞拉法師鬆了口氣道:“好了,現在那人暫時過不來了,根據你們的經曆,他從大廳的那頭跑到骨門這頭,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卓木強驚訝道:“法師,你,你怎麽知道這個機關的?”

  亞拉法師兩眼閃爍光芒,盯著巨大的石門什麽都不說,卓木強的注意力也很快被漸漸移開的三角石門所吸引。

  索瑞斯躲在石像之後,他方才隻是假裝鑽入通道,實際上飛快的躲在了一旁,心道:“現在明暗形式逆轉了,小白鼠就是小白鼠,那樣的門,我才不想什麽都沒看到就失去意識。”

  仿佛打開了一個通風口,所有的燭火都朝著三角形石門的方向擺動,隨著石門漸漸移開,四人連同暗中索瑞斯的心也都吊在了嗓子眼上。石門腳下的塵土被吹開,整個大門被完全開啟,四個門前的人也完全呆立,他們無比驚奇的打量著門裏的東西,就算一頭史前恐龍從門裏竄出,也不能讓他們如此驚奇。

  門裏是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的亞裔人種!

  此時,門裏的人也茫然不知所措的打量著門口的四個人,呆立了半天,他才結結巴巴道:“俺木,俺木,俺木柴裏日。”

  卓木強等四人如同看著史前怪物,半晌才明白過來,那人說的是英文,意思是:“我是中國人!”頓時有眩暈的感覺,連索瑞斯都有了一頭撞牆的想法。一道千年都未開啟過的門,裏麵竟然是一個中國人,這就是他這些年來苦苦尋找的東西?索瑞斯真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可是門裏的空間遠比內廳更小,除了這個自稱柴裏日的人,什麽都沒有了,五百平米的半球形空間被人工開鑿了無數直徑超過十米的洞,洞內漆黑一團,但看樣子就不像是拿來放東西,倒和星空大廳的那些老鼠洞很像。

  卓木強仔細打量著柴裏日,一米七的個頭,年紀四十許,平頭,一副不偏不倚的中正相貌,國字臉,濃眉方眼,寬鼻厚唇,一字須,看上去也十分忠厚的打工農民樣子,身上斜挎一個帆布包,一身襤褸衣衫,一雙泥腳,看上去更像一個農民。過了老半天,他才答話道:“我們,也是,中國人!”

  那人一聽,就像唐敏似的,一句話接不上來,雙膝一軟,撲到卓木強懷裏,眼淚縱橫,嗚咽道:“哼……哼,我以為我再也出不去了,嗯……”

  那人顯得非常虛弱,需要食物和水,沒有食物,唐敏給他喝了些葡萄糖液體,四人費了老半天勁兒,才弄清楚,那人叫王佑。

第八十四回  移動的懸梯

  “等一等,你說什麽?驢友團?我聽說過你們!哦,天哪,你是驢友團的成員,那肖恩你認識嗎?”卓木強想起來了。
  王佑道:“肖恩,那個彬彬有禮的英國紳士,哦,他真是太有紳士風度了,我都認為他不適合參加驢友團的,可沒想到他經驗豐富。你們也遇到他們了?現在他們怎麽樣了?”

  亞拉法師道:“好了,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你是怎麽掉到裏麵去的?裏麵真的什麽都沒有?”

  王佑盡量的思索著:“當時,我們下到第三層,我在一個洞口邊緣,突然有些頭暈,好像是洞穴裏的風,裏麵好像有股吸力,不知道怎麽的,我就掉了下去,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等,我記得裏奇拉了我一下,好像我們是一同掉下來的,但是我醒來怎麽也找不到他。還有佐佐木和啟特,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咚”的一聲,一頭碩鼠正在猛烈的撞擊石門,王佑驚訝的看著門外:“噢,我的天,這是什麽?這是什麽動物?”

  方新教授道:“看來那些家夥們注意到我們了,必須趕緊找到上去的路,它們的速度驚人,要是兩邊都被它們堵住的話,我們真的沒有任何逃生的希望了。”

  亞拉法師好似不甘心的在三角形石門後的大廳內檢查了每一個洞口,失望道:“走吧,這最後一道門內竟然什麽都沒有,怎麽會這樣的?”

  方新教授道:“從這裏的構造來看,像一個獻祭的場所,這些瑪雅人在裏麵喂養什麽東西,可以從頭頂投放食物,如果說養了動物,裏麵會留下很多殘骸或別的東西才對,可是又沒有。如果說森蚺,碩鼠,都是他們放養的,為什麽要在這一層養這麽多巨大的生物,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唐敏看著小小的洞穴道:“可是剛才那人也是走這裏出去的,要是我們出去遇到別的人怎麽辦?”

  亞拉法師道:“不會,他一旦發現洞口被堵上,就知道我們還沒有走,一定會拚了命的追回來,走吧,我帶你們去找上去路。那些大廳的邊壁很古怪,你們沒發覺嗎。”

  四人又從小洞中爬了出去,索瑞斯從黑暗裏走出來,看著三角形石門後那些巨大幽深的圓形通道,喃喃道:“不可能的,就算已經死去,也會留下骨骼,我一定要找到,瑪雅人的庫庫爾坎神。”他走入了黑暗通道之中。

  四人剛從洞穴裏爬出來,就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有人大聲吆喝著什麽,那人見他們好像聽不懂,馬上改用英語道:“站著別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卓木強不免焦急起來,這一層到底有多少遊擊隊員啊。他們轉過身來,就看見端著機槍直喘氣的韋托,一個球一樣的身體在燭火下一張一弛。

  “是你,你是那幾個中國人,措木匠!”卓木強沒見過韋托,被他叫出了名字大吃一驚,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韋托冷笑,用槍支了支,道:“少廢話,把包打開!”看見卓木強和唐敏背著巨大的背包,認定裏麵裝了不少好東西,卓木強心思一動,準備趁開包的時候利用背包將這個遊擊隊員製服。誰知道心思剛動,韋托就像看穿他似的,馬上抬起槍朝天掃了一梭子彈,唐敏和王佑都叫了起來,其餘三人也是反射性的一縮頭。韋托道:“你,你,還有你,把包扔在地上,所有的人都退後,不要在我麵前耍花樣。”他連王佑背上那個癟癟的小登山包也不放過。

  卓木強沒想到這個胖子如此精靈,在韋托槍口下,三人不情願的將包放在地上,然後後退十幾步,直到貼著血池站立。韋托一麵緊盯著他們,一麵小心的打開卓木強背著的包,翻動了幾下,看著裏麵的空氣監測儀,水紋監測儀,安全繩,探照燈等物品,勃然大怒道:“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凶惡的打開唐敏背著的背包,結果更為失望,大聲問道:“我看著你們幾個從這個洞口爬出來的,你們,你們是從裏麵爬出來的,為什麽沒有東西?為什麽你們什麽都沒拿?”

  從韋托的表情五人都可以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王佑譏諷道:“裏麵有東西我們能不拿嗎,裏麵的墓室早就被人盜過了,現在裏麵除了一具棺材,什麽都沒有!”

  卓木強想製止王佑,不讓他激怒手握武器的遊擊隊員,可是王佑說得又突然又迅速,果然,韋托變了臉色,先是喃喃道:“裏麵什麽都沒有?被盜光了?他騙我!他竟然敢騙我!”然後就黑著臉,最後在王佑的登山包上捶了幾下,那癟癟的登山包都不用打開,一摸就知道裏麵沒什麽東西,他摸出一把獵刀在王佑的背包上亂紮一通,頓時發狂道:“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端起機槍在怒吼中胡亂掃射。

  五人慌忙逃竄,卓木強本能的抓住什麽東西就朝韋托扔了過去,卻是一名遊擊隊員被扔棄不用的頭顱,正是韋托親自下手切割開來的。韋托心神一陣慌亂,槍掉在了地上,正準備重新拾起槍來,亞拉法師不給他機會,踢過一根人骨,跟著自己也飛身趕到,將韋托的身體踢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韋托滾了幾圈,爬到另一旁躲了起來,大廳麵積大,一時要搜尋他還真不容易,卓木強拎起背包道:“我們走吧,先離開這裏,我們沒有他要的東西。”接著又大聲道:“嗨,我們沒有你要的東西,別再找我們麻煩,我們隻想離開這裏!”

  回過頭來,方新教授正在教育王佑:“你不該那樣對他說話的,下次遇到什麽情況,你都不要說話,由我們來解決,Ok?”王佑嘶啞道:“知道了。”

  亞拉法師道:“走吧,我也是剛剛想起,帶你們看看,這些邊壁的柱子有什麽不同。”

  直到五人離開,韋托才從黑暗中出來,他不顧一切,雙腿齊蹬,使勁要鑽入亞拉法師打開的那個洞穴。

  五人在亞拉法師的帶領下,來到牆角,這裏全是模擬人體肋骨形成向上微微彎曲的石柱,法師觸摸著石柱道:“這裏,有凹槽,發現沒有,每根石柱兩麵都有凹槽。”

  卓木強摸著那些凹槽道:“這又表示什麽意思呢?”

  方新教授道:“我明白了,知道以前的木床是怎麽嫁接的麽?兩塊木板,中間打上凹槽,然後枕木的兩頭也鑿成楔形,卡在凹槽上。如果我們能找到這些一米長的物體,一根一根卡到凹槽上,這就是一道懸梯。”

  卓木強道:“可是在哪裏去找那些一米左右的物體呢?而且,這些石柱間都可以嵌入,到底哪裏才是上去的出口呢?”


  亞拉法師道:“不,不是這樣的,這些凹槽裏有卡子,可以摁下去,它自己又會彈出來,這是一種嵌浮石工藝,就像將一個皮球扔進水裏,不管向下壓多深,它都會自己浮上來,這種浮石技巧用來形成一種可以單向移動的機簧,讓我想一想,該如何向你們解釋。對了,以前的機械表上麵,有一種卡齒的結構,不知道你們是否了解。”
  除了唐敏,其餘三人都表示知道,亞拉法師道:“對了,這些浮石卡齒,和機械表裏的卡齒是一個工作原理,就好像手銬上那種齒輪,可以卡進去,卻不能反向拉出來,這樣,就能保證卡在上麵的懸梯保持同一運行方向。換句話說,這一層大廳向上的懸梯是會自己移動的,它不是一成不變的。”

  “自己會移動!”卓木強怎麽也想不通。

  亞拉法師道:“這些浮石卡齒就像鐵軌,而懸梯就像鐵軌上的火車,永遠朝一個方向前進,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卓木強道:“那麽動力呢?前進的動力是什麽?”

  “有啊。”亞拉法師道:“從頂層衝刷而下的水,直接落差高達幾百米,它們可以提供足夠的動能,而且永不枯竭。”

  卓木強道:“不可思議,這真的是古人擁有的智慧?”

  方新教授道:“說了這麽多,那麽,我們該在哪裏去找可能會出現懸梯的出口呢?”

  亞拉法師道:“注意牆角,要出現懸梯,牆角一定要有縫隙才可以,而且縫隙因該足夠寬。通常這樣的懸梯,是與時間保持同步的,我想,我們繼續向南走,會有所發現的。”

  沒走多遠,就在距離血池以南第三間大廳發現了懸梯,懸梯全是用一根根骨骼橫向卡在石柱之間,果然如亞拉法師所說,懸梯以一種肉眼不易察覺的速度,緩慢的向上移動著,當五人到達時,懸梯的底部已經有部分露出了空白。卓木強一看就明白了,亞拉法師說了半天,原來原理是和傳送帶一樣的,隻不過由橫向傳送帶轉為了直立。

  亞拉法師抓住懸梯,扭頭道:“一旦有人抓住懸梯,就會因人的重力而使整個機關停止運作,而等人爬上去以後,懸梯又將繼續緩緩移動。這,就是古人的智慧。”說著,他帶頭攀上了懸梯,方新教授怕亞拉法師掉下來,趕緊接著上去,唐敏在中間,王佑跟在後麵,卓木強最後一個爬上懸梯。

  爬至二三十米高度時,王佑被紮破的背包裏一個圓圓的東西滾了出來,卓木強眼疾手快,一隻手抓住懸梯,一隻手接住了那東西,那在手裏一看,原來是一方小銅鏡,看上去還頗為光鮮。卓木強道:“嗨,你的東西掉了。”王佑扭頭一看,接過卓木強遞來的小銅鏡,很隨意的放入了衣袋沙啞道:“謝謝。”卓木強恍惚中看見,那銅鏡背麵,好像刻著藏文,他問道:“哪弄來的?”

  王佑道:“哦,在波哥大的一個小玩意市場買的,因為當時已經出發了,就放在背包裏了。”卓木強沒有再問,他知道,這樣的銅鏡如今出土很多,不僅中國有,中國周邊國家也有出土,市場價值並不高,不過這方銅鏡保存得較新,估計是後人仿照的。

  四人登上第四層地宮,此後的行程竟然出奇的順利,皮埃裏的筆記漸趨完善,而機關和地宮麵積也在減少,三層以上王佑更是輕車熟路,帶頭在前。據他所說,一二層地宮則完全沒有了機關,很容易就能上到地麵。一路上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問了王佑許多問題,王佑發音不暢,但是為了打消這一行人的疑慮,他一一作答,將他此次原始叢林之行始末談了個大概。

  他本人是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老總,一直很喜歡探險。最初是在網絡上發帖聚集的,他們常去一個專業的驢友網站,這次行程由一個叫啟特的中國人發動的,而目的地是穿越最後一片南美洲最絕對的原始叢林,在網絡上報名,簽訂合同和遺囑,一切都按照正規自費探險隊的規定辦理。然後約定時間,世界各國的驢友在波哥大集合。他和啟特兩個是中國人,裏奇是新加坡華裔,佐佐木日本人,因此他們四人乘坐同一艘小木船,在與遊擊隊遭遇時,不知道什麽事激怒了遊擊隊,結果慌亂逃命中,他們這一船人與大部隊走散了。然後經曆了一係列類似卓木強一樣的曆險,最終來到這處遺跡,他們是從金字塔頂端的神廟入口進入金字塔內的,前麵兩層都沒有機關,結果第三層突然遭遇機關,他們也是手忙腳亂,正打算退出金字塔,自己卻因為好奇而跌入第三層的洞口,然後就人事不省。當自己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獨個兒在漆黑的洞穴中,他一直在洞穴裏尋找出路,卻怎麽也找不到,最後在石縫裏發現了光亮,卻怎麽也打不開石門。最初還抱著一絲希望,他的同伴會找到他,結果整整一天一夜,食物和水都被消耗光了,他嗓子也喊啞了,始終沒有人回應。他以為自己要死在地洞裏,就迷迷糊糊昏睡過去,後來又被巨大的響聲驚醒,結果就看到了卓木強等四人。

  按照王佑的說法,他比方新教授他們還早到一天,借著這個機會,方新教授和卓木強他們也各自訴說了各自的經曆,在金字塔下麵,每一刻都在慌亂中逃命,竟然一直沒有機會訴說這次行程。方新教授和唐敏二人,是在洪水中與亞拉法師和艾力克分散的,此後方新教授在巨石陣附近留下了標記,結果剛在做標記的時候,就被食人族發現了,經曆了一場叢林大逃亡,直到食人族被一組遊擊隊吸引過去,方新教授和唐敏才逃脫追捕,在叢林遊曆了兩天,昏頭昏腦的就來到了白城,他們也被這一奇跡所吸引,隨後在白城一處平屋內歇了一夜,第二天醒來,就遇到卓木強和遊擊隊了。

  談話間,他們在第三層竟然在遊擊隊員殘缺不全的屍骨中先後發現了啟特和佐佐木的屍體,皆被野獸咬得稀爛,連頭,手都不全了。王佑忍著傷痛將他們的遺物收拾進自己的背包,以後打算交給他們的親人,四人繼續向上攀登,同時,每個人都有一種壓抑的感覺,因為就算走出金字塔又如何,在茫茫叢林中,該何去何從。卓木強忍不住大罵呂競男,說如此危險的經曆,真該讓她親自來體會體會,方新教授歙了歙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忍住了。

  索瑞斯心灰到了極點,感覺全身乏力,好似虛脫了一般,所有的洞穴他都走過了,什麽都沒有,活體,屍骨,或者動物被吃後的殘骸,排泄物,洞穴裏什麽都沒有。他大罵自己是笨蛋,明知道那個人說的話不能全信,可自己為什麽還是忍不住信了呢,辛辛苦苦搞到了鑰匙,差點就死在食人族的槍下,結果一點意義都沒有,白忙一場。他懷著憤憤不平的心來到內廳,就看見韋托那肥胖的身軀,正爬在石棺的蓋板上,就像一條肥碩的菜青蟲,拚命的想爬上一片樹葉,而那片樹葉卻不堪重負,搖搖欲墜,看上去十分滑稽。

  韋托扭過頭來,看見了索瑞斯,他咬牙切齒的問道:“裏麵什麽都沒有!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騙我!”

  索瑞斯完全可以推托,但心情極度惡劣的他,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不錯,我就是騙你,又怎麽樣!你自己蠢,那怪誰來著!也不看看那副豬頭豬腦的樣子。”

  “好哇!”韋托從石板上滾下來,看了看隻開了一道縫的骨門,和那個不大的地洞,端著槍狠狠道:“在這裏,你無法叫出那些動物吧,我要把你——碎屍萬段!”他準備先打殘索瑞斯的四肢,然後慢慢的折磨他,好讓自己出一出被迫屠殺手下的惡氣。


第八十五回 生還

  誰知道槍聲剛一響,索瑞斯就地一滾,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條軟鞭,相隔三丈,橫空一甩,頓時纏住韋托的槍,一拉一扯,將槍遠遠扔了出去,跟著一鞭接著一鞭,狠狠的抽打在韋托那肥胖的身軀上,打得韋托連聲哀號。最後,索瑞斯的軟鞭纏著韋托的脖子,將他拖了過來,以重手法將他敲暈,扔進了三角形石門中,冷冷道:“你不因該這個時候激怒我的,就算沒有動物,你這個死胖子我也不放在眼裏。讓你成為這阿赫地宮遺骸的一部分吧!”
  索瑞斯撥動著石門上的機括,將三角形石門重重的推了回去,這道門上的機關已經無法使用了,門一關上,就再也無法被打開,看著緩緩關閉的石門,索瑞斯露出了冷酷的笑意。“三層好像有個地方,被人為的破壞了,還有別的什麽人想進來麽,我得去那裏看看。”索瑞斯垂頭喪氣的想著,一點幹勁也提不起來。這時“噗”的一聲,一個什麽軟綿綿的東西掉在了地上,索瑞斯看著三角形石門,那東西就是從三角形的頂尖掉下來的,如果沒人開啟石門,那個東西不會被移出,如果沒有人關閉石門,那個東西也不會掉下來,竟然被巧妙的藏在這個地方。索瑞斯將那東西拾起,撣去上麵的灰塵,那是經過特殊炮製的一張獸皮,顯得堅韌無比,索瑞斯仔細的看著這張獸皮,這……這上麵畫的地方……好像中國啊!

  又走了許久,在皮埃裏筆記的指引下,五人在二層一個封閉空間躲開了回巢的蝙蝠大軍,繼續向上,終於,光明在指引,他們看到了通往光明的大門。不知道為什麽,大家沒有一絲喜悅,方新教授問王佑道:“出去之後你打算怎麽辦,跟著我們一起還是……”“當然跟你們一起。”王佑不加思索的回答道,他清楚的知道,在這個地方,一個人就意味著死亡。

  方新教授道:“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連我們也對走出這片叢林沒有絲毫把握,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死在一起。”方新教授所說的,正是每個人心裏所想的,大家都是從叢林中罹難的顛沛過來的,沒有食物和方向,大家都知道這片原始叢林是個什麽地方,要走出去,除非出現奇跡。這也是所有人都高興不起來的原因。

  王佑道:“我知道,我們驢友團,每次組團出行前,都要簽署免責聲明和寫下遺囑,我們有心理準備的,不管怎麽樣,最危險最艱難的地方我們都挺過來了,不會再有什麽還能擋住我們求生的腳步。”這句話,起了很大的激勵作用,方新教授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都這樣想,我們走吧。”挺胸邁向那道光明之門。

  陽光再一次沐浴大地,空氣依然無比清新,當五個疲憊不堪,衣衫襤褸的人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他們手挽著手,肩並著肩,驕傲的看著初升的朝陽,白城,在他們的腳下;大地,在他們的腳下。他們終於從地宮中走了出來,從地獄的最底層走了出來,從從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中走了出來,不管再次麵臨怎樣的考驗,再次經曆怎樣的危難,他們都將坦然接受,地獄曾這樣告訴他們:生命,永不低頭。

  而當他們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時,奇跡,真的出現了,五個人的眼裏,清清楚楚的看見,正對金字塔的巨型廣場上,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三架直升機,寂靜而安詳的等待著,好像在隆重的歡迎他們歸來。“直升機……”方新教授突然無法自控,隻說了三個字,眼淚已從那飽經滄桑的麵頰滑落。唐敏的鼻尖一酸,淚珠頓時斷線般滴落下來,亞拉法師眼裏閃爍著晶瑩的淚花,王佑在哭泣,卓木強在哽咽,那一刻,他們讓淚水恣意的衝刷,好想回歸孩提時代而放聲大哭。他們不是不勇敢,並非不夠堅強,而是激動的心情無法表達,除了眼淚,沒有什麽更能舒緩他們此刻的心情。

  第三層地宮一角,這裏被人工開鑿了一個大洞,因該說是人工爆破留下的痕跡,莫金鐵青著臉,在洞口踱來踱去,身後是已架設好的巨型輸油管道和幾輛電瓶車,施工方的一些技術工程人員也在那裏忙碌著。當馬索興衝衝的趕來向老板匯報事情已經辦妥的時候,卻遭到老板的迎頭痛罵:“你這個白癡,花那麽多錢,費了那麽多天時間,連一點內幕都沒摸到,你哪怕隻要打聽到一丁點兒消息,我也會知道這個地方就是我們來過的那個地方。這裏還有什麽參觀的必要性,你看看這裏,啊,還有這裏,我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嗎!我經常給你說起過這些地方,你難道一點印象都沒有嗎?啊!你的腦袋是怎麽長出來的?浪費我的時間和精力!愚蠢!”

  馬索戰戰兢兢,不敢頂嘴,沒想到這個地方,就是老板常說的所去過的最危險的瑪雅金字塔,好不容易才獲得通行的資格,原來做的都是無用功。

  “巴啦,巴啦!”裏麵的工程人員叫喊起來,在金字塔內部發現有人。幾名全副武裝的保安當先衝了進去,裏麵亦有冷冷的聲音傳出來,同樣是西班牙語問道:“外麵的是什麽人?革命聖戰組織嗎?”

  莫金告訴指揮人員道:“不用擔心,自己人。”向裏高聲道:“索瑞斯!”

  於是,一個讓人不敢直視其麵貌的人從金字塔裏走了出來,正是索瑞斯。莫金給了他一個擁抱,問道:“你不是跟蹤他們去了嗎?怎麽會在這裏?”

  索瑞斯道:“他們也剛從這裏麵走出去。”

  莫金道:“哦,是嗎?他們還能行動嗎?”

  “放心,我給他們留著工具。”索瑞斯看了一眼周圍,道:“先離開這裏,我有好東西。”

  指揮官道:“嗨,你不能離開這裏,得接受我們的檢查。”索瑞斯張開雙臂道:“好啊。”

  韋托晃悠悠的從漆黑的地板爬起來,摸著兀自疼痛不已的頭道:“這是什麽地方?混蛋!竟然把我弄在這裏!有人嗎!有人在嗎!”他開始扯開了嗓子大聲喊叫。

  四周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一點光亮,韋托的回聲在空闊的黑暗地帶傳回嗡響。他茫然的行走幾步,踢到一個什麽東西,他伸手摸去,不知道是誰掉在這裏的手電筒,他擰開電筒,還有一點橘黃色的光,光照下,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馬上明白過來,自己是在什麽地方。韋托撲向緊閉的三角形石門,大罵道:“混蛋!放我出去!混蛋!混蛋!”

  一陣腥風飄了過來,韋托感到不對勁,他回過頭來,隻見巨大的黑暗洞穴中出現了兩處光點,隨著光點的移動,越來越大,微微泛著黃色的熒光,就像有什麽人用高高的竹竿挑著兩盞燈籠。韋托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快速移近的光亮,感到茫然無措,終於,當他看清那兩盞燈的真相時,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有生以來最高分貝的吼叫,接著,他不顧一切的按下了引爆自身的集束炸彈!火光在黑暗中砰然乍現,氣壓急劇壓縮,隨後瘋狂的膨脹擴散開來,那股力量推開了三角形石門,推開了巨大的骨門,接著摧枯拉朽的將第五層地獄從地宮中移為平地,將一切它碰到的東西化為灰燼!地底層的石油引發了連鎖反應,一聲接著一聲的爆炸,好像整個地底都要被翻過來!

  五人蘊著淚水來到了直升機麵前,三架直升機都完好無損,更令人欣喜的是,機上還留有足夠的水和食物。卓木強檢查了直升機的油箱道:“掛的都是雙油箱,飛一整天沒有問題。”

  方新教授知道,直升機飛一整天,那是上千公裏的距離了。將所有物質集中到一架飛機,給它裝滿油,卓木強緩緩推動手控杆,“紮紮紮”的聲音帶給大家無窮的希望。直升機在金字塔上空盤旋了一圈,方新教授從空中記錄下白城的全貌,就在此時,巨大的聲響從地底傳來,金子塔緩緩的沉入地基,大量的石屑和塵土揚起,將白城籠罩在朦朧的灰色之中。方新教授惋惜道:“他們炸掉了金字塔,這是什麽人做的,這是在犯罪啊!”


  沒多久,在白城的邊緣地帶,又是一道火柱噴發,帶油的火舌竄起幾十米高,很快整個白城火光衝天,五人眼看著它灰飛煙滅,仿佛南柯一夢。
  卓木強最後看了白城一眼,這個帶來激動和驚魂的地方,他道:“我想,我是不會再來這裏了,還是把它留在回憶中比較好吧。可以走了嗎,導師?”直升機開始爬升,遠離了白城,迎著朝陽飛去。

  接受完檢查的索瑞斯,和莫金乘坐同一輛電瓶車,剛開出幾裏遠,突然車猛的一抖,像被什麽東西高高拋起,又重重的落下。莫金道:“地震了嗎?”

  索瑞斯道:“該死,那個胖子引爆了炸彈,快離開這裏,全部會塌陷的!”他們跳下車來,以飛快的速度朝管道另一頭跑去!

  直升機直朝北飛,途經遊擊隊聚居區,但沒有遇到阻攔,最後停落在一個叫博伊的地方,終於回到了文明城市,並聯係上了呂競男,在駐外大使館幫助下抵達聖瑪麗亞。王佑則與眾人告別,直接回國。

  在離白城不遠的山坳上,莫金和索瑞斯默默注視著化為一片火海的白城,馬索謙卑的站在他們身後,如果剛才晚走十分鍾,他們也將和那些施工人員一樣,葬身火海。他們知道,大火將會持續燃燒,政府不會過問這裏,遊擊隊也不會管,若真有人來,恐怕隻有那些如同麵臨世界末日的食人族吧。聽完索瑞斯的全部經曆,莫金道:“原來是韋托。”

  索瑞斯道:“怎麽,你認識。”

  莫金道:“嗯,以前有過往來。不過沒關係,已經用不著他了。”

  索瑞斯道:“呼,白城再也不存在了,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到白城的情景嗎?”

  莫金道:“永生難忘,雖然損失了巴隆他們,但那時我們的編製還健全,哪像現在。”

  索瑞斯道:“對了,我問你,這件事,我是指帕巴拉神廟的事,除了我之外,你沒有告訴別人吧,特別是……那個人。”

  莫金一驚道:“你是說……鼬。”索瑞斯趕緊揮手製止莫金,那個人的名字提也不能提。莫金道:“怎麽可能。我既然找到你,就是肯定不願那個人知道,否則,就不是我來找你了。”

  索瑞斯道:“你知道就好,你也知道,那個人一向是要占大頭的,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件事,我們連骨頭都吃不到。”

  莫金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件事?”

  索瑞斯道:“因為有些事情很古怪,那個卓木強竟然會有開啟禁忌之門的鑰匙,這點我就很疑惑。”他並不打算告訴莫金卓木強等人在第五層地獄差點被水淹死,機關卻莫名其妙的被打開了,而打開機關的卻不是他。

  莫金道:“或許是巧合,雖然庫庫爾族的聖石早就被我們拿走並使用過了,也有可能他們從別的部落搶了一塊回去,你知道,那些石頭都一個樣,他們哪裏能分辨。對了,說到卓木強,如今對他們的看法如何?”

  索瑞斯道:“說出來你別生氣,我對他們一點信心都沒有。就他們這樣的實力,能爬上雪山頂就是他們的極限了,指望他們找帕巴拉神廟,哼,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莫金道:“也沒有這樣糟糕吧,他們終究穿越了歎息叢林直抵白城。”

  “哼,憑他們!”索瑞斯冷笑道:“有高手來著。在他們剛剛踏入歎息叢林的時候,碰到一個白頭發的,那個家夥相當厲害,在那組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帶領他們避開了最危險的地段,繞過了最凶猛的野獸巢穴,幾乎是從最安全的通道直抵白城的。這也是我問你有沒有其它人知道這件事的原因。而在阿赫地宮,我還遇到一個更可怕的人,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那個人對血池的了解,比他還深刻。”

  “哦。”莫金神色嚴肅起來,道:“那一定是西藏密宗的人。”

  索瑞斯問道:“西藏密宗?”

  莫金道:“當我第一次聽那個人說起血池,就開始關注這種東西,我覺得,因該從他的國家開始查起,終於,被我查到,第一塊成型血池,是1915年,在西藏莫脫被發掘出土。這種東西,是西藏以前一個已經滅絕的宗教使用的祭祀法器,現在,我把他們稱作密宗。”

  “哼。”索瑞斯突然從莫金的衣袋裏抽出一卷皮卷,連莫金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放進去的,索瑞斯拿著皮卷,掉頭回走,邊走邊道:“看來,我們還是不能彼此相互信任啊,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沒告訴我。”

  莫金道:“我並沒有想到這件事,其餘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喂!你去哪裏?”

  索瑞斯道:“我去做人像拚圖!一定要查出那個白頭發的來曆,那個家夥太可疑了!”

  莫金道:“你拿的是什麽?”

  索瑞斯道:“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本,我們是多年的搭檔了,我再提醒你一次,別對那夥人抱太大希望,他們不可能成功的,我們自己幹吧。”

  莫金望著索瑞斯的背影,喃喃道:“你不明白的。”他伸手握住自己胸口衣襟,那裏,似乎有個什麽東西。馬索提醒道:“索瑞斯已經走了,我們也走吧,老板。”

  莫金點頭,突然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隻聽了一句,突然大聲道:“你說什麽!”關機後,莫金愣了很長時間,馬索看著莫金一直盯著索瑞斯消失的方向,揣摩著莫金的心思道:“老板,那個索瑞斯這麽橫,我看,給他點苦頭吃……”

  還沒說完,莫金狠狠的賞了他一耳光,道:“你是白癡啊!你這個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耳朵裏回響著剛才的電話“莫金先生,很抱歉的通知你,有關那個中國的精神病患者,已於今天淩晨五點二十三分,經搶救無效逝世,請你通知他的家人來辦理善後事宜。”莫金心道:“如果我能早一點掌握古藏語,或許能從那瘋子嘴裏知道點什麽,現在……,不過算了,反正我手裏還有另一個瘋子,哼哼。”

  被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的馬索,捂著臉半跪在地上,直到看著莫金的身影消失,眼裏閃著狼光,心想:“如果索瑞斯和莫金決一勝負,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想著想著,他不由笑了。


第八十六回  總結

  情形比預期的要好,張立和嶽陽他們竟然比卓木強等人先到達聖瑪麗亞,艾力克更是在眾人之前,隻有巴桑沒有找到,外交部仍然在尋找。張立和嶽陽的情況比較糟糕,卓木強等人是在紅十字醫院裏見到兩人的,生離死別,三人抱頭感悟,張立和嶽陽都垂下淚來。在莽林裏兩人吃盡了苦頭,幸虧有肖恩的幫助,縱是如此,嶽陽還是被莽林不知名的蚊蟲叮咬,之後一直持續高燒不退,張立不斷的對他說:“巴巴兔,巴巴兔小姐,巴巴兔小姐還等著你呢,要堅持啊!”一直說了一萬多遍,才算把嶽陽從死神那邊拖回來。後來三人是因為連續逃亡,最終體力不支,加上缺乏營養,是活活累倒的。據醫生介紹,張立在住院觀察的第一天,一直重複叫著:“巴巴兔”的名字,醫生估計是巴巴兔欠了他不少錢。
  至於他們究竟是怎麽逃出叢林的,張立和嶽陽支支吾吾不肯說,據說是為了堵住某人的嘴,而肖恩體力恢複很快,僅留院觀察了一天就離開了,事前竟然沒有給任何人打聲招呼,讓張立和嶽陽深感愧疚。其餘的事都交給外交部處理解決,在南美洲原始叢林流浪大半個月之後,帶著一身傷痛,這支特訓的隊伍返回了久違的祖國。

  再次呼吸到那清新爽朗的風,感覺就像回到了天堂,在呂競男近乎苛刻的要求下,所有特訓成員對這次失敗的特訓項目進行了經驗總結。呂競男站在講台上,就像一名訓斥小學生的凶惡教師,很誇張的揮動著手臂道:“在這次出行之前,某人曾這樣告訴我。他說,他認為已經訓練得夠多了,他現在無比強壯,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強壯,可以勝任任何考察工作,可以前往任何險境絕地。我答應過他,隻要他能在規定時間完成這次訓練內容,我們就可以組隊出發,尋找帕巴拉神廟。結果——結果怎麽樣呢!”她的眼神變得犀利而尖銳,卓木強將頭扭向一邊,故意不去看她的表情。

  呂競男卻不肯放過他,直接問道:“強巴少爺,請你先說說,你對這次訓練有什麽感想?”

  “我能有什麽感想!”卓木強暴跳起來,怒吼道:“我們差點全都死在叢林裏,這個回答你滿意吧!不錯!我們是不能通過這次的訓練!那又怎麽樣!被遊擊隊追擊,那些平時,一條也很難碰到的動物,經常組成軍團來讓我們參觀!雷暴,洪水!至於那座墳墓就更不用說了,說了都怕你不敢相信!你說說,你說說!這還能算是訓練嗎?就算是打仗,也不可能麵對這樣凶惡的環境啊!”說完氣呼呼的站著叉腰喘息。

  呂競男也不和他爭辯,微微笑道:“喲嗬,沒能完成任務還挺理直氣壯的嘛,這特訓的成效我沒看見,這脾氣倒是漸長啊。”

  呂競男沒有和他爭論,卓木強也不好繼續發脾氣,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當時的情況你不了解,換作是你,也沒辦法完成!”不料,這句話剛一出口,張立,嶽陽,包括方新教授一組,整個兒臉色全變了,全是一副“糟糕,強巴少爺你要遭殃”的表情。

  果然,剛才還是如沐春風的一張臉,頃刻便如籠寒霜,呂競男冰冷道:“是嗎?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去啊!”

  卓木強呆住了,一副愣頭楞腦的樣子,看看周圍的其餘隊員,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看來呂競男沒有說謊。呂競男道:“因為我覺得,穿越那片叢林對你們來說或許難度太大,所以決定自己先去試一試,我帶了一把虎鯊獵刀,花了七天時間,徒步完成了這次穿越。原本以為,以你們目前的能力,因該可以完成這次穿越了,沒想到……你們的表現令我很失望!怎麽,你不相信?我比你們晚兩天出發,在第三天追上了方新小組,不信你可以問問。”

  卓木強轉向方新教授,隻瞪著一雙大眼睛,呆問道:“什麽都沒帶?”

  方新教授低頭道:“什麽都沒帶,連食物,帳篷,連水都沒帶。”

  呂競男又道:“當你們沒能按時穿越,抵達目的地時,在得不到及時支援的情況下,我隻能一個人,返回叢林來尋找你們,在莽林裏找了兩天,才看到那兩個奄奄一息的家夥!為了尋找並救出他們,殺了百多條森蚺,恐怕有些種類都被殺絕種了。”

  卓木強大驚,怪不得那兩個叛徒支支吾吾不肯說是怎麽回事,為了堵住某人嘴,原來是為了堵住自己的嘴啊。他惶惶不安的扭頭望去,用那雙驚恐的眼睛告訴嶽陽:“這個婆娘不是人!”嶽陽畏縮著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都說了是魔鬼教官來著,你咋不信捏!”

  “砰”呂競男一拍桌子,茶碗跳了起來,卓木強也跟著一跳,險些將椅子跌翻在地,隻聽呂競男嚴厲問道:“據我所知,這次行動有一個小組,在做功課的時候範圍狹窄,目光短淺,而在出發行動的時候,急功冒進,沒有絲毫團隊合作精神,也缺乏科學的考察計劃,這大半年的訓練都白費啦!”跟著又是一拍,卓木強又驚得一跳,艱難的轉過頭去看著亞拉法師,眼睛裏充滿了可憐“法師,你出賣我!”亞拉法師表情淡漠,看了呂競男一眼,不動生色的轉達著“我也是迫於無奈。”

  隻聽呂競男繼續道:“幸虧我不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否則,我絕不允許我的隊伍中出現這樣一群無用之人!把這次失敗的原因,還有你們覺得不足的地方,給我寫一份深刻的檢查,每個人都要寫,事先警告你們不許抄襲,不許私下交流,否則……罰抄一萬遍!尤其是你——們!”呂競男直接指著卓木強,幸虧後麵加了一個“們”字。

  卓木強汗涔涔而下,自從小學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過了。一時房間內安安靜靜,隻聽見課桌上唰唰唰的寫字聲,有老有少,大家坐得筆直,筆下不停,就好像在高考。

  十分鍾後,呂競男喝幹了茶水,站起身來,冷冷道:“我在辦公室,寫好就交過來,記住,你們當中有一人負責監督這次寫檢查的全過程,如果想交頭接耳請自便,到時候別怪我不講情麵。”走到門口又道:還有,沒寫完不許出來,否則——

  呂競男走後,在這個頗像教室的房間裏反而更安靜了,房間裏的人時不時用目光交流一下,卻誰也不敢說話,雖然大家都知道或許是教官唬他們的,但是誰又能保證不是這樣。

  卓木強漸漸安靜下來,心裏老不服氣的想著:“沒理由啊,那麽一個小女子,怎麽可能拿一把菜刀就闖過去了,那不是比亞拉法師還厲害。這個婆娘,到底什麽來頭!”在紙上鬼畫了幾個字,又想:“不過說回來,這次行動確實暴露了許多不足的地方,南美洲周邊地區的文化和風土人情沒有做足夠的了解,這個算做疏忽大意吧,至於史前動物,這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了,如果碰到一種完全不了解的動物,那該怎麽辦呢?姑且不說史前動物,就是那些調查過的動物,諸如森蚺,曾經還專門下功夫研究過森蚺的習性和生理結構,但是又怎麽樣呢,當真正碰到森蚺的時候,別說想辦法製服它,就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了。唉,在電腦上查閱的資料和真實遭遇的情況,完全是兩回事啊!還有那些符合密碼,象形意義,自己可以說是完全摸不透,地宮裏的機關機簧,這更是一塊空白區域,對自然天氣呢……哎,為什麽和我當初想的不一樣,怎麽會還有這麽多我都沒能掌握!”

  卓木強一時發現自己太多不足,反而無法下筆,這次訓練很多地方另他百思不得其解,比方說被遊擊隊追殺千裏,對!無緣無故的被追殺,這一點她呂競男該如何解釋!還有亞拉法師,對於陷阱,那是最後階段的內容,根本就沒有教過,亞拉法師怎麽知道那麽多內容!他們肯定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卓木強越想越有氣,張立遠遠的在遞眼色,指指自己的檢討書,又瞪瞪卓木強,意思是我都寫了這麽多了,你還是一片空白啊,強巴少爺。卓木強憤憤不平的站起來,暗道:“我憑什麽要寫檢討。哼哼,她不給我解釋清楚,這件事就跟她卯上。”

  卓木強憋著一肚子不平,重重的推開呂競男辦公室的門。


  呂競男看著卓木強兩手空空,一臉怒氣站在門口,問道:“有事?有事進來說,關門。”
  卓木強把門一摔,走到呂競男麵前道:“教官,你剛才說話很大聲,問的問題我答不上來,但是現在,我也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呂競男慷慨道:“你說。”

  卓木強撐著辦公桌道:“這次穿越原始叢林,並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訓練吧?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沒有告訴我們呢?”

  呂競男不動聲色道:“為什麽這樣說?”

  卓木強道:“難道教官已經不記得了?我可還沒有忘記,這次行動剛剛決定出行目的地的時候,你怎麽告訴我們來著,怕我們的競爭對手搶先一步?他們搶先一步做什麽?我記得當時教官你沒有給我們答複啊。結果,我們這組人剛開始就遇到了遊擊隊的阻擊,後來才知道有人散布謠言說我們知道黃金城的入口,很明顯是為了拖住我們,或者不讓我們穿越那片叢林。那裏有什麽?你並沒有說起過!”

  卓木強將手指豎放在自己麵前,搖著頭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直到我遇到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呂競男眼神中明顯有一絲慌亂,卓木強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接著道:“哼哼,不錯,亞拉法師,我遇到他的時候,他並不像我們,在叢林裏茫然的隻是想找到出路,他並不急於走出叢林,我明顯的感覺到了……他在找什麽東……西……!”卓木強故意將最後兩個字掉長,給呂競男施加壓力道:“白城——對吧!阿赫地宮!對吧!你們早就知道這個地方,對吧!”其實,卓木強也是剛靈光一閃,突然想到的,但他故意將聲音說得越來越大,好像他早就了然於胸了一樣。他幾乎將頭壓在呂競男的頭上問道:“裏麵到底有什麽?雖然最後法師什麽都沒有找到,但是他對裏麵的機關,對裏麵的設施,為什麽那麽熟悉?他研究那個地方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沒說錯吧!不遠千裏讓我們去那個地方,到底是要我們做什麽?你們的目的,是不是就是利用我們特訓為幌子,其實是讓我們當誘餌,引開遊擊隊的注意力,散播謠言的就是你們!”

  呂競男慌忙道:“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氣勢卻沒有那麽強硬了。

  卓木強繼續給呂競男施加壓力,一麵逼近一麵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我們隻是你手中的棋子,是你們的工具,什麽特訓,什麽有計劃有目的,統統都是假的!你們以國家的名義,去外國盜墓!”他早就懷疑亞拉法師是盜墓團夥的成員,如今連呂競男一同懷疑上了。

  這個罪名定得太大了,呂競男也火了,一撐桌子站起來道:“你胡說什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卓木強反而穩坐釣魚台,他瀟灑的坐了下來,一揮手道:“好啊,你知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呂競男有些慌亂,她沒想到竟然被卓木強逼到這個地步,她很快調整了心態,鎮靜下來,坐在卓木強對麵佯作深思,許久才道:“其實,有些事情,本不該讓你們知道的,既然你有所懷疑,我就來解開你心中的疑惑吧。”

  卓木強靜靜的等著答案沒,呂競男卻轉移了話題,她問道:“好幾次了,每次你都表示急不可待的要出發尋找神廟,當然,我知道,你找的不是神廟,是獒,對吧。那麽,請你先告訴我,你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讓你這麽有信心找到那個地方?嗯,有多少?”

  卓木強眼珠上下翻動著,道:“這個……”最開始他隻有一張照片,然後他們找到了蒙河的瘋子,但是後來瘋子被人綁架了,至今下落不明;而後他們知道了巴桑,可是巴桑的記憶一直沒能恢複,現在巴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後來又聽說唐濤有本筆記,但是如今筆記也沒有下落,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麽肯定的信息的話,他隻有那一張照片——一張朦朦朧朧,印著好像是藏獒的生物的照片。

  呂競男好像早就知道卓木強無法回答一般,輕蔑的一笑,道:“沒有吧,嗯?”

  “有照片,那張實物照片能給我們提供許多資料。”卓木強答道。

  呂競男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卓木強,然後道:“你們的所有資料都在我這裏,我非常清楚你們曾掌握過哪些信息。那張照片,根據方新教授的朋友提供的參考信息,畫出來一個半徑上千公裏的橢圓,那可是上萬平方公裏的麵積啊,我的強巴少爺!在上萬平方公裏的無人區裏——”呂競男將聲調提高,又泄氣道:“恐怕連我孫子都當聯合國秘書長了,你還沒能找到。”

  卓木強一瞪眼道:“你還有個孫子?”隨即明白,原來呂競男在說自己希望渺茫。

  呂競男哭笑不得,起身去打開她身後的鐵櫃子,竟然抱出厚厚的一摞資料文件,擱在卓木強的麵前,對他道:“這些,就是你們一直都不知道的。”

  卓木強道:“這是什麽?這……”他翻開那些資料,竟然全是關於帕巴拉神廟的,裏麵有寫著絕密的黑頭,紅頭文件,還有加蓋官印的信函,連小報消息也不放過,最令卓木強驚訝的,是一封清宣統十四年署名雍钅鑒台的人寫給一名華爾納先生的信,裏麵提到西藏邊遠民族地區有一個神秘的傳說,詢問華爾納先生是否有興致一同考察,而信的內容除了涉及帕巴拉神廟之外,還暗暗隱含了紫麒麟的傳說在裏麵。這些資料最早的從一九二零年開始,覆蓋了七個國家,其時間的久遠和覆蓋麵積的寬度令卓木強瞠目結舌,其內容的詳盡也遠非卓木強曾獲取的資料可比擬。

  在卓木強呆滯的目光中,呂競男解釋道:“其實,有關帕巴拉神廟,不是你想象中那麽簡單的,從清末民初,到國民黨政府,到新中國成立,它一直受到各方的關注。國家早就在關注帕巴拉神廟,因為它不僅是對藏傳佛教的巨大彌補,也是藏漢文化交流融合的最好證明,它裏麵的東西,反映了一千多年前藏,漢兩個民族的生活,宗教,文化和曆史底蘊,而更重要的是,自1914年以來,國外勢力對這座傳說中的神廟,表現出越來越濃厚的興趣,他們探索的次數頻繁增加,而那些地方又有很大一片是沒設邊防的無人區,所以我們必須趕在國外勢力找到帕巴拉神廟之前找到它,進行搶救性發掘工作。在你們提出這次尋訪帕巴拉神廟之前,就一直有一個組織在調查研究帕巴拉神廟,成員都來自古藏曆史研究委員會,由於國家不可能投入大筆資金,所以大部分是成員自費調查,就是這樣,他們也收集了比你們多得多的資料。你們這次提出的組成考察團出行,隻是一個契機巧合,剛巧那個時候研究會成員們在一批海外回流的卷軸上發現並破譯了其中的暗示意義,而國家也認為可以組團進行一次試探性科考。所以,才有了這次的特訓團,要知道,就你們那點資料,國家是不會貿然同意組團的,就算是你資助全部費用也不可能。”

  “海外回流的卷軸?”卓木強翻閱著資料,卻怎麽也找到類似卷軸的東西。

  呂競男道:“這裏麵你找不到的,這些都是漢化資料,一些最基本的,簡單的資料。而有關古藏的曆史文物資料,都由研究會負責調查研究。表麵上你們特訓團一直在接受特訓,好像對這次考察沒有做任何準備,其實那隻是為了麻痹疑惑國外勢力,暗中一直都有一個龐大的研究團體,為你們此次出行作最全麵的策劃,24小時不間斷的收集更新相關資料。這些工作,也隻有國家才能做的到,如果僅憑個人,或許你調查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那麽多資料。”呂競男頓了頓,又道:“那批海外回流的卷軸,目前還不知道它們的出處,估計是上個世紀初期,被國外的探險家發現並帶走的珍貴文物,就像敦煌文物一樣。與它們同時回流的,還有隋纏枝三彩紋盤,古隋金鏡,立身持戈人甬等一大批國家一級文物,它們的價值非同小可,關鍵是其中提到的一些淫穢內容,對尋找帕巴拉神廟起著關鍵性的作用,這也是你們此次美洲之行的原因。”


第八十七回  釋疑

  卓木強越聽越迷糊,問道:“美洲之行?和找帕巴拉神廟有什麽關係?”
  呂競男道:“你聽我說完,根據我們掌握的最新信息,當時佛滅後,那些為了保留佛家經典而避世隱居的高僧們,可以說帶走了土蕃王朝全盛時期的最完整的經典和最奢華的工藝品,他們曆經重重險境,最終找到一個安全的所在。或許他們也知道,不能讓這些藝術的瑰寶永久的埋葬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總有一天,因該讓它們重見光明;或許又是那些高僧們自己起了爭執,對於神廟內的物品歸屬權產生了質疑。總之,居住在帕巴拉神廟附近的人,在神廟修建好數十年後,派出了使者,一共帶出來三件東西,是為了指引後人尋找神廟的信物。從我們目前掌握著的信息來看,其中一件,因該是一張地圖,記載著如何穿越黑暗和危險,抵達他們修建神廟的地方,這件東西,我們曾做了最全麵的調查,待會兒再詳細告訴你。而另一件,則被稱作光照下的城堡,具體是什麽東西,我們還沒有搞清楚,但是,有關這件東西的曆史痕跡,我們已經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卓木強這還是第二次接觸帕巴拉神廟的事,完全沒想到這座神廟竟然有這麽多故事。

  呂競男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道:“當初的使者,是要將這三件東西分別交給三個他們最信任的人,但是從記錄上看隻有一件東西被交了出去,而另外兩件東西,就是地圖和光照下的城堡,被卷軸記載者筆下的國王強行的扣留了下來。整個過程因該是國王要恢複佛教作為最高宗教禮儀,以最隆重的禮儀接待了使者,在宴席上使者無意間透露了他的使命,於是國王強烈要求看一看使者來帶了東西,經過了九齋九沐之後,用最高規格的佛家儀式請出了那兩件東西。國王一看之下,竟然驚為天工,說什麽也不還給使者了,使者用各種言語激怒國王,並告訴國王這樣的做法會遭到佛祖的懲罰,死後去到餓鬼道,國王依然無動於衷。最後,使者做出了妥協,同意國王擁有地圖,他隻要帶走光照下的城堡,但是狡猾的國王,暗中複製了光照下的城堡,然後同意使者帶著光照下的城堡離開,但要求是不能將那光照下的城堡留在藏地,如果要帶走,隻能帶到世界的盡頭。於是,在國王侍衛的監督下,使者帶著光照下的城堡來到了世界的盡頭,他們認為,再往前走就是大地的邊緣了。在世界的盡頭,有著另一個文明守護著,他們建造高聳如尖塔的神廟,在巨大的樹木間修建石頭的城堡……”

  “你等等……”卓木強聽得頭都大了,用沙啞尖銳的聲音道:“你是說,一千多年前!我們藏族的先民!飄洋過海!跑到美洲去啦!”

  呂競男道:“你很驚訝啊,其實不用那麽驚訝的,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瑪雅的相關知識就會明白。你可知道瑪雅的研究專家們得出的最新結論,瑪雅人祖先是什麽人嗎?”

  卓木強頭搖得像波浪鼓,心想:“總不可能是藏族人吧。”

  呂競男道:“是蒙古人。在距今一萬餘年前,亞洲的蒙古人抵達了美洲。”

  卓木強喃喃道:“美洲不是哥倫布發現的嗎?”

  呂競男道:“那沒錯,但哥倫布隻是第一個向世界宣布有美洲這個地方的人,他並不是第一個抵達美洲的人。在瑪雅的文化中,有很多藝術品都能從側麵反映這個問題。”呂競男有拿出一些相關資料,道:“在瑪雅的雕塑作品中,有明顯的亞洲色彩的,非洲色彩的,這些雕工精湛的藝術品向人們展示曾到過這片土地上的人種,看這幅照片,據專家考證,這個陶俑的人物造型和服飾都有隋俑的特點,這不是當地瑪雅人的相貌和服飾。”

  呂競男踱回辦公桌後,坐下來道:“而瑪雅與中國的關係,也是被學術界爭議得最多的。在瑪雅文明之母奧爾莫科文明地區,就出土了大量的玉圭,玉雕,還有不少骨骼製品,而上麵刻著的,竟是中國甲骨文,我國曾有一位甲骨文專家,在出土的整齊玉圭排列上認出了這樣的符號意義‘國王和首領開創了王國’,在墨西哥,出土過幾百具泥俑,麵貌與華人無異,衣飾也與隋朝以前諸多年代相似;在洪都拉斯,發現了與中國古龜玄武相似的雕刻;在危地馬拉,出土先秦錢幣;如果還不夠,還有許多……”呂競男連珠炮似的說下去道:“瑪雅的圖騰崇拜,即庫庫爾坎神和美洲豹神,近似中國的龍虎崇拜,瑪雅人崇尚玉器,與中國人文崇尚完全符合,瑪雅金字塔,造型與埃及金字塔完全不同,更近似中國的倒鬥型墓葬,而它們的作用以祭天為主,與中國的祭壇有同工異曲之妙;瑪雅的文字,與巴蜀金文有共同的符號和組合方式。從古蜀文物及文獻關於蜀人與中原、與美洲關係的記載來看,這種聯係絕不是巧合。黃帝及其子孫與蜀人聯姻,少昊、顓頊曾在蜀生活,又一起去美洲,古老的文字在蜀與中美洲同時保存下來是完全可能的。瑪雅文有了發展,而巴蜀金文相對簡單一些。學者對比了瑪雅語與漢語的基本詞匯,很多詞是相同的,如“人”、“天”、“昊”,兩者分離的時間應當在距今5000年以前。就連人祭也……”呂競男突然停下,好像不願提及這個話題。

  但卓木強已經聽得很清楚了,追問道:“人祭!你是說活人祭麽?”

  呂競男張了張嘴,終於道:“不錯,瑪雅人以人心獻祭,而在中國,人祭……人祭則……則花樣更多。如《禮記•明堂位》說‘有虞氏祭首,夏後氏祭心……’。《後漢書》記載巴人的廩君為虎圖騰,讓虎喝人血。甲骨文記載的人祭成千上萬!周代有了俑代替人殉,才結束了活人殉葬的曆史。‘始作俑者’,其實最初的意思就是指人祭。這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任何原始的民族,都有類似人祭的禮儀,用我們現在的眼光,可以看作是未開化的表現吧,其實隻是古人一種情緒發泄而已。”

  看著卓木強變了臉色,呂競男支開話題道:“再說我們中國,《漢書•東夷傳》有雲:‘倭國東四千餘裏,有裸國,裸國東南有黑齒國,船行一年可至也。’黑齒國為少昊後裔,在中美洲。《漢書》的記載證實航渡美洲在漢代已是可行的。《列子•湯問》說:‘渤海之東,不知其幾億萬裏,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穀,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大壑、湯穀在中美洲。古人知道在‘渤海之東’,說明戰國時代中國人知道中美洲的方位。這隻有在了解地球形狀、有航海實踐的基礎上才能做到。再倒退幾個世紀,中國人航渡美洲同樣是可能的。《山海經》多處記載少昊時已有竹舟,到兩千多年以後的商代航海應當是有物質基礎的。王大有等先生的《中華祖先拓荒美洲》分析了有關殷末25萬軍民渡海去美洲的細節問題。就是最近發現,鄭和下西洋的航海圖,上麵也清晰標注了美洲,比哥倫布早了許多年。”

  呂競男說了一通,反將水遞給了卓木強,讓他冷靜一下,卓木強腦子裏一團漿糊,反複思索著那個好像毫無可能的事情“中國人早就知道美洲?並且經常跑過去?瑪雅人和中國人同祖同宗?”可是聽呂競男這樣一說,加上那些貨真價實的資料,好像又還真有那麽回事。

  待卓木強的臉色不再那麽蒼白,呂競男才繼續說道:“好了,說了這麽多,無外乎隻是想讓你相信,在一千多年前,一個藏族人渡海去美洲,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早在5千多年前,我們的國人就去過美洲了,而且大有可能美洲這片土地,是由我們國人開拓的。”

  “難以置信。”卓木強喃喃道,他是到過白城的人,看見過那恢宏的石砌王國,看見那些精美的繪畫和雕塑,那紛繁複雜的文字,那種文明是他所沒見過的,絕對輝煌的一種文明,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那種文明,極有可能是華夏文明的美洲變種,他始終難以接受。

  呂競男道:“我們接著說?很好,抱著一切皆有可能的態度,才是一個合格的考察家因該擁有的科學態度。根據卷軸上破譯的信息,當時來回花了十三年光景,他們將光照下的城堡,交給了守護者的國王,當地的國王答應他們,要將光照下的城堡永遠的隔離陽光,隨後國王開始修葺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金字塔,據說向上一直通到天庭,向下一直掘到了地獄。”


  “為什麽那位國王要費這麽多精力來滿足一個外族人的要求呢?”卓木強突然問道。
  呂競男道:“這個嘛?這個誰知道呢,卷軸裏許多信息都還有待破譯,很多地方都是我們所不明白的,但是我們知道一點,那座光照下的城堡因該在一座巨大的瑪雅金字塔中。”

  卓木強終於明白了,低聲道:“所以,我們這次穿越原始叢林,其目的是為了尋找那座光照下的城堡,可是,為什麽出行的時候要隱瞞我們,你能解釋一下嗎?”

  呂競男道:“有三點原因,第一,那座白城是剛剛被一個跨國石油勘探公司發現的,據說是在架設跨國輸油管道時無意間打通,而對外界是封鎖了消息的。當然,我們利用我們的途徑獲得了情報,但是不能大肆宣揚。第二,那個光照下的城堡,我們隻知道這個名字,但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所以,究竟要你們去哪裏找,找什麽,我也無法具體的告訴你們。第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初步懷疑,在這群特訓的人當中,有人和國外勢力有來往,當然具體是誰,我們還不知道。”

  卓木強道:“你是說,我們這裏有內奸?”

  呂競男道:“內奸談不上,叫通風報信者吧,總之,就是這些原因,使我無法向你們交待這次行動的具體內容,一切就隻能聽天由命,但同時——”呂競男提高了聲調道:“這次行動,也可以作為你們前往帕巴拉神廟的一次預演,可惜預演的情況很糟糕,如果按你們目前的水準,恐怕連前往神廟的通道都還沒找到,你們就已經,就已經……”

  就已經怎麽樣,呂競男沒說,但卓木強看得出,呂競男想說的是“你們就已經全部玩完兒了。”他露出質疑的目光,暗忖:“我們沒這麽差勁吧?”

  呂競男看穿他的心思,道:“好啊,你還有所懷疑是吧,那麽我們不妨做個橫向比較,這次你們遇到的是一盤散沙的遊擊隊,而且還是各自為陣,並非有規模有組織的團體行動。而如果出發尋找帕巴拉神廟的話,你們將麵臨的——”呂競男起身,將鐵櫃裏的一個保險櫃打開,又從裏麵取出一疊絕密文件,扔到卓木強麵前道:“是他們!”

  卓木強看著資料上第一個人的照片,頓時失聲道:“是他,就是他!在可可西裏——”

  呂競男道:“這個人,叫本,海因茨,你認識嗎?”

  卓木強看著莫金的檔案,思索很久,“本,海因茨?”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但他肯定,在西藏和可可西裏看見的人,就是這個男人,卓木強問道:“他現在在哪裏?”

  呂競男道:“不知道,在我們去厄瓜多爾之前,這個人就離開了中國,至今也沒出現。”

  這時,方新教授敲門進入,他的檢討寫完了。呂競男道:“你也看看吧,教授,這些人也許是你們將要麵對的最可怕的對手。”

  方新教授看著資料上的名字“本,海因茨”問道:“這是什麽人?”那張金發碧眼的軍裝照片顯得整個人高大有形,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卓木強道:“就是我說起過的那人,他的眼睛像毒蛇。”

  呂競男道:“我們根據你所提供的資料進行了相貌分析和拚圖,認為這個人就是你所說的那人,並對他展開了調查。本,海因茨,同時擁有美,英,法三國國籍,和歐洲十三個國家政要有密切來往,曾擔任包括美,俄,意大利等多國國家的特種兵顧問。這個人的身世是個謎,三十五歲之前查不到他任何資料,好像在三十五歲那年突然就橫空出世了,而且是以絕對的高姿態出場,他擁有在聯邦銀行無限透支的信用額度,據調查,在他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年,就有歐美諸國三十幾名高官政要接受他的邀請,出席參加他舉辦的宴會,同一年,他成為美海軍陸戰隊特種兵顧問,兼任海豹特戰隊教員,他從未獲得任何軍銜,但無論在什麽場合,總是以一身軍裝出現……”

  卓木強突然道:“軍裝?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人的故事,讓我想一想?”

  呂競男微微一笑,道:“是嗎,再看看這個。”

  這份資料上的人卓木強卻不認識,呂競男道:“柯夫,阿莫斯基,曾擔任俄軍方顧問,他目前的身份,因該是俄某雇傭軍團的頭目。這兩個人曾在我國境內碰頭,並被我方人員監測到了,你們現在該知道,你們的對手是什麽人了吧。”

  卓木強如聽天書,叫道:“天,美國特種兵教官加上俄雇傭兵團,他們怎麽會對這個感興趣的?”

  呂競男道:“是啊,以他們的身份和地位,不因該是對帕巴拉神廟如此感興趣的人,可是根據我們得到的情報,偏偏就是這個本,對這件事表現出極大的關注。”她將中間一些資料整理了一下,一邊整理一邊道:“這些都是與本有過接頭的人的資料,其中涉及一些你們不能知道的內容,隻能給你們看這麽多了。”

  這時,最後一張資料掉落在桌麵上,資料上很大一片空白,隻有一個人的背影照,呂競男道:“這個人是所有與本接觸的人中身份最神秘的一個,他的反跟蹤性很高,我們工作人員跟蹤多日,隻能拍到這唯一一張背影照,其它資料全是空白。”

  不料,卓木強和方新教授同時道:“這個背影好熟悉!”

  卓木強看了方新教授一眼,道:“我覺得像在金字塔裏看見那個背影。”

  方新教授道:“不,我覺得更像另一個人的背影,但是不可能是他啦。”他又看了一眼,搖頭笑道:“真的很像。”

  卓木強好奇道:“是什麽人?”

  方新教授道:“那個人,在生物學界享有很高的聲譽,他曾是連續三屆馬修利亞生物論壇的普立特獎得主。”

  “啊。這麽厲害!”卓木強張大了嘴,他知道,馬修利亞的普立特獎就好像動物學的諾貝爾獎,方新教授如此高的聲譽,尚且一次都沒得到過,本來這次論壇準備給教授頒發這個獎項的,可是被自己強行拉來參加尋獒計劃,教授也不得不放棄了普立特獎。他沒想到,還有人能連得三次。

  方新教授道:“嗯,我調查範圍主要控製在犬類,但是他對整個生物學都有很深的研究,不過,該怎麽評說他呢,你要知道,在我們生物學界,都管他叫生物狂人,他的很多研究範圍,都超過人文理念。諸如他認為如今的動物和植物完全界限分明,因該有一個過渡物種才對,便一直致力於培養一種介於動物和植物之間的物種,那不是豬籠草一類的食肉植物,那是一種可以像動物一樣奔跑,捕食,又可以像植物一樣靠光和作用生存的全新物種。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將動植物的基因雜交,甚至送到宇宙中去接受光輻射變異,好像最終也沒成功。而且據說,他為了培養一些優秀基因,竟然替完全不同的動物物種相互授精,甚至包括人類。但是他參加過轉基因食品的研究,用生物來控製病蟲害也與他的理論有關,治療疾病的基因療法也是他提出來的,總之,這個人功過參半,是個怪人,但是我很佩服他。”

  卓木強道:“竟然有這樣的人,這個人叫什麽名字啊?”

  “索瑞斯,卡恩。”方新教授不加思索的答道。
 
第八十八回  神廟之謎

    呂競男收起那些絕密資料,又道:“現在你明白,為什麽我不急於讓你們出發了吧。你們的訓練科目還沒有完成,而一些非常重要的關鍵資料我們還沒有掌握,最重要的是,以你們目前的能力還不適合參加這次考察行動。”
  卓木強道:“可是,我們要考察的地方是在國內,在中國境內,和在別的國家,那是完全不同的。”

  呂競男道:“有什麽不同,充其量你可以獲得武器和一些高級點的裝備,而真正的野外考察,靠的並不是這些,靠的是你自身的能力,你們必須把自己的能力再提升一個高度。比如說為什麽這次我可以穿越叢林,而你們卻不行,並不是我比你們就多認識多少動物,我和你們一樣,也有許多生物都是未見過的,但是和你們不同,我可以透過生物的表麵看本質。這種生物進化出這樣的器官,它會有什麽功用,它皮膚的顏色,哪些是起到警告作用,哪些是帶劇毒的,結合周圍的植物和整個生物群落,你就能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性質的生物,它的天敵是什麽,它的食物來源又是什麽。而又如,哪些植物能吃,並不是要死記硬背,世界上植物成千上萬,你永遠記不全,可以向動物學習,也可以用8小時胃腸排空法來測量。還有天氣,自然界的天氣變化萬千,就算研究氣象一輩子的科學家,也不可能準確預計下一個24小時會出現什麽變化,但是隻要你掌握了大的方向,知道了氣壓,風速,水蒸汽濃度三者之間的關係,你就能做出大致的判斷。而這些,都是我還沒有交給你們掌握的東西,你們隻是打下了基礎,還需要進一步的提高。

  卓木強道:“我認為,帕巴拉神廟地區的自然環境不會比美洲原始叢林更惡劣吧。”

  呂競男道:“錯,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是你非常熟悉的東西。”她打開電腦,在加密數據庫中調出一卷手抄卷軸的掃描版本,上麵的文字介於古藏文與現代藏文之間,卓木強一看就知道,這就是他從小看到大,到最後一看就能讓他打瞌睡的家傳寧馬古經。

  方新教授看著電腦道:“這是部古經卷啊,上麵的文字也不是古藏文,寫的是什麽?”

  呂競男道:“強巴少爺,你來告訴方新教授吧。”

  卓木強看了看上麵的符號,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寧馬經記載的開篇神話故事,類似於諸神開天辟地的說法,卓木強實在不明白,這些研究學者在研究什麽,竟然把神話故事也拿來當真。卓木強解釋道:“這是一段眾神開辟新天地的神話故事,翻譯過來的意思大致就是先前的神明們為了帶來光明,埋葬黑暗,他們找到了地獄的入口,在漆黑的冥河裏漂流了幾萬萬年,又穿越了蠻荒的地獄,裏麵的怪獸有三層樓那麽高,皮厚得像坦克裝甲車一樣,裏麵的鳥吃人和牛羊,就跟小雞啄米似的,裏麵的蝗蟲比人高,蚊子比牛大……”說著說著,卓木強不由笑道:“我就不明白了,教官,難道你們認為,這……嗬嗬……這樣的記載和帕巴拉神廟有什麽關係?”

  呂競男嚴肅的告訴卓木強道:“根據多方資料的綜合分析,我們認為,這段記載,極有可能就是戈巴族先民開辟帕巴拉神廟疆域的真實寫照。”

  “噗”卓木強差點將茶水噴出來,呂競男又道:“當然,裏麵可能有誇大的成分,但足以說明其自然環境之險峻。”

  卓木強笑道:“這樣說來,我的身世,還和這個帕巴拉神廟有莫大的幹係了,真是佛祖顯靈,讓我去尋找我的前世?”

  呂競男道:“現在還不好判斷,不過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要抱著——”

  “一切皆有可能的科學態度吧,我知道。”卓木強接口道:“可是你也知道,這種神話故事和真實情形到底有多大差距,三層樓那麽高的動物,你見過麽,教官?”

  呂競男道:“沒見過不等於沒有,你的紫麒麟傳說,不也是從這本古經中得來的麽,為什麽對紫麒麟你能堅信不疑,對其餘內容你就嗤之以鼻呢?”

  卓木強頓住笑容,反複咀嚼呂競男的話,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說法,今天呂競男說的許多東西都超過了他的感知範圍,他一件都無法接受。

  呂競男又道:“對了,亞拉法師曾告訴我,你們在白城的經曆。”

  卓木強嘟囔道:“又如何?”

  呂競男道:“其實,這也是我這次比較擔憂的一個問題,因為第三階段你們才會接觸到機關,而這次你們能僥幸存活,一半是亞拉法師的幫助,另一半也算是老天開眼,幸好你們接觸到的隻是一些簡單的東西。”

  卓木強想起來了,亞拉法師說他們遇到的那些致命機關,隻能算是陷阱,還不能算機關,當時自己愣了好一會兒,這次呂競男也這樣說,他問道:“對了,我正想問你呢,亞拉法師為什麽對機關那麽了解?”

  呂競男道:“因為亞拉法師,本身就是一個機關學高手。你或許不知道,機關之說,起於中原,早在魯班造器前幾百年,便已有機括這個詞,而後曆經千年,機關的學術在中原被反複演繹,達到了世界上其它任何國家都無法企及的高度,曆史上無數的能人,都曾精於機關數術之學。文王演周易,薑子牙善器,其實已經開始涉及機關之說,春秋名家有公輸般,墨翟,孫武,先軫等人,戰國有鬼穀吳起孫臏,甘石二人;秦有呂不韋,楚漢相爭時有範增,張良,韓信,漢有班超,丁緩,張衡,魏伯陽;三國的諸葛亮,周公瑾,馬均;南北朝有祖衝之,毋懷文;而機關學術演至隋唐,後人在李靖,孫思邈,李淳風,僧一行等人的基礎上,更是將機關學發揚得淋漓盡致,隻差一點就完成了從冷兵器時代到熱兵器時代的突變。而你們要尋找的帕巴拉神廟,正是在這個機關學的鼎盛時期修建的,那時候唐和土蕃來往密切,經濟宗教文化都有交流……”

  這時,亞拉法師推門而入,他也完成了總結報告,呂競男道:“亞拉法師,他正問起你機關學的事情呢。”

  亞拉法師道:“以後有機會,我們可以交流一下,不過,今後你會學到的。”

  卓木強道:“法師的密修中,還包括機關學嗎?”

  亞拉法師道:“不,那是在密修之前的事,中原文化,浩如瀚海,我不過是滄海一粟。”

  呂競男道:“現在你知道你們將要去的地方了嗎?你們的對手比遊擊隊更強悍,而那裏的民族比食人族更可怕,與狼同居的民族,你想一想;自然環境比南美原始叢林更惡劣,機關陷阱比任何地方都要凶險。你們連原始叢林都無法穿越,拿什麽去尋找帕巴拉神廟和紫麒麟?僅憑運氣麽?”

  呂競男看著猶豫不定的卓木強,再次提醒道:“如果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卓木強霍然起立道:“誰說退出啦?誰說的要退出啦?”

  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相視一笑,強巴的性格太容易看穿了,幾乎人人都知道他的弱點。

  呂競男道:“很好,既然你不想退出,如果又沒有別的問題的話,是不是該把你的總結給我看看了?”

  卓木強昂首挺胸,道:“沒寫!”

  呂競男道:“那麽,我說過的……”
  卓木強道:“罰抄一萬遍嘛,沒問題。我寫了抄它一萬遍就是。”

  呂競男點頭捏筆道:“那麽就去做吧。出去後可以將這次行動的原委告訴大家,因為已經結束了,適當的時候,我會親自向大家道歉的,不過,你們的不足就是不足,明白?”

  卓木強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道:“等會兒,還有地圖呢,你不是說地圖的事要告訴我嗎?”

  呂競男道:“哦,不錯,是這樣的。關於那份地圖,事情要從1844年說起,其中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他叫福馬-特尼德……”

  卓木強道:“哦,我們知道這個人。”

  呂競男示意別著急,道:“知道事情真相的人並不多,你可知道,在1843年,福馬幾乎還不知道世界上有個高原叫青藏,他們那個時代,所關注的內容是……瑪雅!1842年,當第一個科學考察瑪雅的人斯蒂芬斯發表了他那著名的《中美洲齊亞帕斯和尤卡坦紀事》一書後,全球對瑪雅探險熱情空前高漲,那本書被翻譯成十七國文字,一年內再版7次,此後一共再版了幾十次,它成為了十九世紀最暢銷的書,讓全球探險家熱血沸騰,無數的探險家渴望去到熱帶叢林,探索那些掩埋在樹木中的宏偉遺跡。在中美洲進行考察時,福馬他第一個口頭提出‘瑪雅人是從亞洲遷徙過去的’,為了證實他的說法是正確的,他才來到亞洲,並從支那半島登陸。可是,他在途中卻遇到了人生的轉折點,他從說唱藝人口中知道了一個叫帕巴拉神廟的地方,也就是從那一刻起,這座佛家聖廟,成為福馬一生苦求的目標。”

  卓木強道:“可是1844年,他不是最後一次消失在雪山中了嗎?”

  呂競男道:“錯了,1844年是一個開始,福馬並沒有消失在雪山之中,死於雪山那是十幾年後的事了,1844年隻是福馬開始隱匿自己的行蹤,他不願意再被報紙大篇幅報道,他秘密的,堅持不懈的尋找著,而且收獲極其豐富。據說,他運回英國的寶物,足以將整個英國買下來,而那些,都是從西藏運回去的。”

  卓木強驚呼道:“他已經找到了!”

  呂競男搖頭道:“不,他終其一生也沒有找到,他隻是在尋找帕巴拉神廟的過程中,不斷的發掘遺跡和古建築,在那些遺跡和古建築中,將多如牛毛的珠寶,金銀器源源不斷的運回英國,同時,他發掘的遺跡和古建築越多,就對帕巴拉神廟越是期待,在他的一位好友寫的回憶錄中記載‘我詢問福馬,他已經獲得了幾輩子也無法揮霍掉的財富,為什麽還是愁眉不展,整天要去那個隨時都可能送命的地方。福馬總是搖頭歎息,反複念叨著,我沒有找到,我還差一些線索,我沒有找到它。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帶回了海灘上的沙粒,而珍珠,依舊掩藏在裏麵’根據我們的資料,福馬因該是一八六幾年才死在西藏雪山中的,而那一次,他是帶著地圖去尋找的。”

  卓木強急切道:“那那張地圖,後來是怎麽落到了英國人手裏的?”

  呂競男微微點頭道:“原本,福馬因該把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葬在西藏,可是,在1914年,英國人麥克馬洪代表英政府給印度和當時西藏劃定了一條分界線,在勘測這條線路的時候,他們無意中竟然發現了本該被冰雪掩埋的福馬的帳篷和屍體。至於他們從福馬的遺骸中究竟得到了些什麽,我們也不能知道。後來的事情就比較複雜了,據傳說當時確實發現了地圖,並被英國政府當作最高機密保存起來,但是不久,一戰爆發,那張神秘的地圖也隨之消失,聽說當時地圖的保存者憑記憶描繪了那張圖,而英國人根據那張回憶的地圖判斷,所謂的帕巴拉神廟,似乎因該在喜瑪拉雅山脈的最高峰,珠穆朗瑪峰附近。從1921年到1938年,英國人獨立組織了7次對珠峰的探險,但是沒有獲得任何線索。直到1938年,據說那張原圖落在了納粹黨衛軍的手裏,雖然說這件事情也沒有了任何的證據,但是1938年和1943,希特勒兩次下令,他的最佳助手希姆萊親自組建了兩隻探險隊深入西藏,這卻是不爭的事實。至於他們究竟是尋找日爾曼民族的祖先還是別的什麽目的,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後來發生的事情,或許你們都知道一點了,二戰最後的柏林之戰,本來因該是計劃周詳的圍殲戰,可是美軍和俄軍都冒死朝城內進發,並最終將柏林一分為二,其實他們真正的目的,好像也是為了那張地圖而來,而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在爭奪德國一位原子彈研發科學家哈恩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了有關地圖的消息,至於到底是什麽消息,我們並不知道,但是就是那條消息,讓同盟國的關係出現了直接的利益衝突,然後蘇聯,美國,都爭先恐後的朝中國西藏趕來,直到現在,也沒有停下他們的腳步。不過迄今為止,好像還沒有人能破譯地圖上的信息,據說,那是一張永遠也讓人看不懂的地圖。”

  卓木強靜靜聽完,和早先方新教授所調查的內容相似,隻是更為詳細一些,呂競男又道:“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現在可以去做你該做的事了吧。”

  卓木強走出辦公室,方新教授道:“嗯,這個沒什麽別的事,我也先出去了。”呂競男點頭。

  方新教授剛一離開,呂競男和亞拉法師的神情就發生了變化,呂競男手貼褲邊,筆直站立,微低著頭道:“我這樣處理好嗎?大人。”

  亞拉法師慈目道:“也隻好這樣了,不過,他已經知道莫金的事了?唉……關於莫金的資料,你不因該這樣早透露給他們的。雖然在名字上做了塗抹,但是稍微知情的人馬上就會想到是莫金,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們在調查他,以後要接近他就很難了。”

  呂競男垂頭道:“是。強巴他突然間好像知道了不少事情,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亞拉法師道:“嗯,透過事情的重重迷霧,能直接看到本質,抓住事情最關鍵的點,與平時遲緩的表現完全不符合,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不過強巴少爺對整件事情依然毫不知情,就讓他保持現狀吧,讓他依然以找獒為目的,這樣,對我們,對他,都會有好處。”亞拉法師心道:“強巴少爺,這就是你的宿命呢,逃也逃不掉……”

  呂競男暗道:“愚肯定是愚了,不過怎麽看也不像是大智若愚吧。”半晌又問道:“您看,莫金會不會是屬於那一夥人?”

  亞拉法師道:“不知道,這次整個行程,我都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或許他根本就沒有去白城,這次提前離開中國隻是一個巧合。”

  呂競男道:“不知道大人對這次行程怎麽看?”

  亞拉法師道:“消息來源是準確的,隻是我們去晚了一步,讓別人捷足先登了。因該是在七年前就已經盜取了阿赫地宮裏的東西。”

  呂競男皺起眉頭道:“如果是真的,那麽他們手中至少已經掌握了地圖和光照下的城堡兩樣東西,可是,為什麽他們遲遲沒有行動呢?”

  亞拉法師道:“不知道,或許是還沒有破解光照下的城堡裏所隱含的信息吧,反正地圖裏的信息他們是沒能破譯。”法師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喃喃道:“如果莽林裏那個人所說的是真的,那麽他們因該是一個十三人組成的小組,在去阿赫地宮前已經死了四個,加上他一共是五個,因該還剩下八個人,在那地宮中不可能一個人都不死,那麽他們到底還剩下多少人?如果莫金是他們中的一個,那其餘的人又在哪裏?”最後,法師歎息道:“這個團夥太可怕了,在帕巴拉神廟的尋找之路上,他們已經領先我們了,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們沒有時間了啊!”

  呂競男左手按住右肩,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放心吧,大人,我們會竭盡全力趕在他們前麵的,神廟的光芒永遠照耀著我們,它是不會殞落的。在智慧之神的指引下,我們必將得到光明。”

  亞拉法師道:“對了,聽說你最後救出的三個人,裏麵有一個白頭發的。”


第八十九回  密修

  呂競男道:“是的,肖恩,是一個英國人。”
  亞拉法師道:“你怎麽看這個人?”

  呂競男思索道:“我看見他的時候,感覺就像一個落拓的流浪者,給我的印象是,生活悠閑慵懶的英國紳士,不知天高地厚參加自費旅行團到原始叢林去冒險。”

  亞拉法師道:“不,你錯了,我聽強巴少爺說起這個人的時候,給我印象是,他在原始叢林裏的生活經驗,比強巴少爺他們高明不知道多少倍,這個人非常可疑,做個拚圖,一定要查明他的底細。”

  呂競男道:“這樣子,會不會太……”

  亞拉法師擺手道:“不能大意,不能讓任何我們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呂競男應聲稱是。亞拉法師遙望碧空,悠悠的想:“不能再有疏忽了,二十年前,因為那一時的疏忽,竟讓一個無辜的小女孩墜入了地獄。同樣的錯誤,絕不能再發生了。”

  卓木強將呂競男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方新教授,隨後道:“教授,我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我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你能告訴我嗎?”

  方新教授慈愛的拍著卓木強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你的心裏充滿了困惑。”

  卓木強歎息道:“是啊,整個事情已經變得和我當初所想的完全不一樣了,我現在感到無比疲憊,怎麽會這樣?”

  方新教授道:“因為你的角色已經發生了轉變,從一開始,你拿著那張照片來找我的時候,一直都是我們自己在探索,去發現,去尋找。可是,當我們加入這個特訓的隊伍之後,你的角色已經從主動變為了被動,我們一直在接受各種高難度的訓練課目,而尋找發現神廟地址的事情已經完全交給別人去做了。我們隻是這個組織中的一分子,和張立,和嶽陽巴桑敏敏他們是一樣的,而決策權和主斷權已經不在你的手上。他們很多事情,都並沒有告訴我們,這樣,我們就顯得更為被動,感覺像被別人操控在手中的木偶。拿這次原始叢林之行來說,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和你還是一樣的,已經走完了全程,也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對許多事情感到莫名其妙。”

  卓木強道:“但是,她後來不是又全部告訴我們了?”

  方新教授意味深長的看著卓木強道:“那麽你認為你聽到了些什麽?你所聽到的,全部都是在網絡上就可以查找到的內容,而我們所不知道的,有關卷軸和卷軸裏麵的信息,她說了多少?”

  卓木強疑惑道:“是啊,他們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呢?我們也是組織的一員啊,難道就因為懷疑我們當中有一個內奸,就要瞞著我們所有的人嗎?”

  方新教授道:“這個你就不明白了,其實,你在商場那麽多年,也因該多少明白一點的,人心不可測,他們不是懷疑我們中的某一個人,而是對我們所有的成員都抱著善意的懷疑。對任何人,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這個樣子,與你平時的處事態度是不一樣的,你太容易就完全信任一個人了,這可是你的弱點,強巴。”

  卓木強苦悶道:“可是,我們是一個團隊,不是嗎,如果我們之間也抱著懷疑和猜忌,那我們怎麽可以達到目的呢?我記得肖恩說過,在危險的環境中,人和人是必須相互賣命才可以存活下去的,如果所有的人不把命交出來,大家捆在一起,最後一個人也活不下去。”

  方新教授道:“在極端的環境中是這樣的,可是,離開了極端環境之後呢?人,都是有私心的,像這次組成團隊,你,是為了尋找紫麒麟,他們,是為了找帕巴拉神廟,各自的目的不同,方向相同,因此才走到一起,如果說帕巴拉神廟附近不可能有紫麒麟,或則紫麒麟所在的地方不可能有帕巴拉神廟,那麽,你們還會走在一起嗎?”

  卓木強喃喃道:“那現在該怎麽辦?我心裏很不舒服。”

  方新教授語重心長道:“人心,都是向善的,如果你無法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那麽,試著去相信他們,除非他們確實做了對你非常不利的事情。如今看起來,我們所掌握的資料以及我們的能力,確實不足以去尋蹤紫麒麟,所以,現在你因該做的,就是多學,多看,多想。我們現在起碼知道了,至少有一個專業的團隊在為我們提供最快捷,最可靠的信息來源,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就好像站在巨人的肩上收集信息,踏著前人鋪好的路在前進,這對我們是有利無弊的。其實,在一開始加入這個特訓團的時候,有兩件事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第一,就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那麽爽快的答應下來,而且我認為,你既然已經答應了,就因該知道以後會出現的局麵,現在看來,你當時並沒有考慮這麽多。第二,我沒有想到國家那麽快就同意了這件事情,現在想起來,原來這隻是當時的一個契機巧合罷了,如果不是國家當時正好有這個意向,我們那個申報材料,恐怕半年也批不下來吧。”方新教授捋了捋頭發,沉思道:“還有,對於這個特訓團,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或許將來有一天……當然,那一天最好永遠不會到來。”

  卓木強知道,方新教授是想說,或許將來某一天,他們還沒能去尋找神廟,這個團體被突然解散,而他們就像廢棄的礦渣,被人一腳踢開。方新教授又道:“不管怎麽說,在這裏學到的東西對你總歸是有用的,等我們真正的掌握這些技巧,就算那一天真的來了,我們可以自己去啊。”教授看著卓木強,解釋道:“從知道帕巴拉神廟開始,我便做了這樣的準備,我們從神廟入手,這樣來找尋那個地方,會比我們直接從紫麒麟入手調查那個地方更容易,能獲得更多信息,如今,是時候實施這個計劃了,我會和研究會裏的專家做探討的。我想,經過這次的事件,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將所有的信息都隱瞞起來吧。”

  卓木強道:“對了,教授,你不是把我們這次在地宮裏的經曆都做了記錄嗎。”

  方新教授道:“嗯,不錯,除了在水下無法拍攝,其餘地方我都拍了下來,現在交給他們研究去了。”

  卓木強道:“可是他們……”

  “放心,我另有備份。”教授的目光深邃起來,道:“畢竟是用命換回來的東西。而且裏麵的東西,沒有一年半載是研究不出成績的。”

  卓木強又道:“關於最後那副地圖的消息,我覺得太誇張了吧,我怎麽聽都覺得,按照教官的說法,好像一戰二戰,美蘇冷戰,都是因這幅地圖而起,這個……”

  方新教授道:“別說是你,連我也無法全信,多半是消息以訛傳訛,以至於到後來過於誇大,不過我們可以朝這個方向研究研究,比如哈恩什麽的,如果能找到地圖的話……還有從目前得到的信息看,本和他所帶領的隊伍似乎不隻是尋找寶物那麽簡單,以他的財力而論,犯不著冒這麽大風險親自去尋找帕巴拉神廟,裏麵一定還有什麽別的原因。”方新教授目露深寒之色,緩緩道:“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

  卓木強不以為然,找到哈恩的資料和地圖什麽的,希望太渺茫了,而且好像離他們此次的目的也太過遙遠,他岔開話題道:“對了,導師,你說說,我們自認為已經學到了很多野外生存技能了,可是為什麽和教官的差距卻還是那麽大呢?”

  方新教授搖頭道:“不知道,或許是她受過什麽特別的訓練吧。”

  “特別的訓練?”卓木強重複了兩遍,突然道:“啊,一定是那樣!”(加入莫金對神廟的關注,方新教授從神廟入手,重新調查帕巴拉)

  當亞拉法師從呂競男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卓木強站在訓練場,遠遠的向自己打招呼,他走過去,卓木強開門見山的問道:“法師,教官曾接受過密修的訓練吧?”

  亞拉法師有些驚異,問道:“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


  卓木強肯定道:“因為這次的原始叢林之行,我個人認為,作為一個普通人,再怎麽訓練,他的忍耐力和意誌力都不足以支持獨立穿越叢林。而我記得古俊仁博士曾說過,他隻是教過教官野外生存和一些科考的基本技能,而教官的格鬥和別的本事另有名師,而法師您也非同一般,加上平時你和教官接觸的時間較多,所以我認為,教官也接受過和你一樣的密修訓練,是這樣的吧?亞拉法師?”
  亞拉法師向天長息,道:“競男她是珠古大師的親傳弟子,嚴格按輩分來算,我還是她的師侄呢,她是年輕一輩密修者中,最傑出的密修格西。”

  卓木強大喜,哪裏知道密修的分級,當下誠懇道:“請讓我接受密修吧,法師,我可以接受任何考驗。”

  “啊!你?”亞拉法師再從容,也不禁略變臉色,年過四十還接受密修,看來強巴少爺對密修毫無了解啊。亞拉法師很為難的問道:“你知道密修到底是什麽嗎?強巴少爺?”

  卓木強坦然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它可以讓我變得更強大,擁有更強的忍耐力和過人的毅力。”

  亞拉法師啞然失笑:“那自然,忍耐力和毅力原本就是密修最基礎的東西,嗯……既然強巴少爺對密修有興趣,我可以告訴你一些與密修有關的事。密修選材很嚴格,如果有密修的資格我們稱之為貝卡,貝卡就有資格進行密修修練,修習十年以後,在三十年以前,可以接受考核,如果修滿三十年還不能通過考核的話,我們也不承認他是密修者。考核按等級分為喇然、厝然巴、林賽和多然巴或稱日然巴。這四個等級統稱格西,已得格西學位的密修者如再進密宗學院學習時則稱為卓仁巴,由此可逐步上升為格果、翁則、堪布、堪蘇、夏孜卻傑及絳孜卻傑,後二者七年一屆輪流升任甘珠巴,最後修成肉身活佛,享有與達賴、班撣、薩迦法王同等尊榮,死後有作為活佛轉世的資格。”

  卓木強第一次聽說,密修還有這樣嚴格的等級區分,問道:“那麽法師現在是?”

  亞拉法師道:“說來慚愧,我密修五十有七年,至今仍隻是格果。”

  卓木強悠然神往,格果都已經這麽厲害,如果修到堪布什麽的,那會是什麽樣子。

  亞拉法師正顏道:“所謂密修,實則是人體向自身極限的挑戰,不斷的挑戰極限,不斷的超越自我,將意誌力和忍耐力發揮到極限。說起好似玄之又玄,其實按照現代的科學知識來解釋,就是通過密修,來調整改變自身的內環境。”

  卓木強一臉茫然,亞拉法師解釋道:“和醫學上不同,我們密修者將整個身體的內部稱作內環境。人體的神經,大致分為兩大係統,現在醫學稱為動物神經和植物神經。動物神經使你的意識控製你的全身動作,比如說話,動手,轉眼珠,這些都屬於動物神經控製的範圍;而植物神經,則是你身體某些器官的自身控製係統,不受你意誌的控製,諸如心跳,胃腸消化,激素分泌,不管你有無意識,植物神經都會保證那些器官持續運作,它們控製著你身體的內部器官。而事實上,這兩個係統又不是完全分開的,它們是相互關聯的一個整體,舉個例子,人在黑暗的環境中,如果感覺到什麽恐懼的事情,當你把你所看到的,所聽到的,皮膚所感觸到的信息傳回大腦,大腦馬上會讓機體做出反應,植物神經開始運作,你分泌的腎上腺素增加,使你心跳加快,瞳孔散大。瞳孔散大,是為了幫助你在黑暗中收集更多的光芒,看到更多的東西;心跳加快,讓你的血液充滿氧氣,輸送到全身各處,使你的肌肉充滿爆發力,隨時可以為逃走或反抗輸出最大動能,植物神經和動物神經以這樣一種協調的關係促使你的身體對各種環境做出最佳的應對。”

  卓木強似懂非懂,很認真的聽著,亞拉法師歎氣道:“可惜,人們過多的依賴動物神經,而將植物神經放任自流,對自身內部器官的協調從來不去過問,隻有出了問題的時候才會去看醫生。所謂密修,就是通過人為的環境改變,和呼吸改變,來打開意識和植物神經之間的那道隔閡,讓你的意識,可以直接控製你的植物神經,許多修身養性的東西,其實都是這個原理,諸如氣功,瑜伽,它們都是通過接觸自然和調整呼吸來達到改善內環境的目的,通過改善內環境而使身體內外協調,趨於完滿,這,才是真正的健康。很多人外表看起來強壯,其實內環境一塌糊塗,他們一直都處於自己並不知曉的亞健康狀態,疾病隨時會困擾著他們。現在,你照我說的做,吸氣——持續吸氣——感覺你的胸腔在擴大,你還能吸入更多的空氣——繼續,不要停——好,屏住呼吸——堅持——再堅持——”

  隨著亞拉法師的要求,卓木強憋了一肚子氣,半分鍾後就開始麵紅耳赤了,亞拉法師又道:“好——現在開始吐氣,慢慢的——慢慢的——盡量放緩你的速度——就像感覺春天的微風從你口中吐出,徐徐的,一刻不停的——”卓木強伸長了脖子,難受的吐著氣,終於快堅持不住了,哽噎道:“我快,沒氣啦!”

  亞拉法師又道:“好,用盡力氣,猛吸一口氣,快吐,快吐,趕緊全部吐出來,再來一次,用力吸,馬上吐,好了,現在你恢複你平時的呼吸吧。”亞拉法師微笑著問卓木強道:“現在有什麽感覺?”

  卓木強道:“我的頭有些暈。”亞拉法師道:“還有呢?”卓木強道:“心跳得好快!”

  亞拉法師道:“這,就是密修的一種根本之術,和氣功瑜伽一樣,通過吐納使你的內環境發生了改變。當然,我教你的並不是什麽真的吐納之術,隻是一個簡單的試驗罷了,讓你知道,通過你動物神經的改變,可以調整你的植物神經做出相應的改變,以後不用再試了。而我們密修,就是是抗拒一切外在誘惑,將身心都調整到意識控製的至高境界,簡單說來,就是讓你學會控製自己的心跳和脈搏,控製自己胃腸的蠕動,控製血液的流向和流速;修煉到較高層次的時候,能自己控製骨骼關節的脫離和結合,控製體液的排泄和吸收,控製外界一切刺激對身體造成的感覺。”

  卓木強問道:“那麽修煉到更高層次呢?”

  亞拉法師一驚,喃喃道:“不知道,我隻是聽說過較高層次而已,更高層次——我未曾聽說過!”同時心道:“似乎我自己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呢,強巴少爺到底在想什麽?”

  卓木強喜道:“太好了,我感覺密修對我來說,非常的必要。”

  亞拉法師道:“氣功吐納以養生,就好像從易到難,從輕到重,逐步加強對身體的鍛煉,以抵禦疾病;瑜伽呼吸以怡情,通過與自然的心靈接觸使你心胸開闊,心情愉快,而達到舒緩疲乏,使身體不容易得上疾病;而我們密修,則是通過殘酷的以肉身挑戰不斷改變的自然,就好像一劑猛藥,要將體內容易導致疾病的危險因素一刀切掉。氣功和瑜伽,人人都能練,因為它們從簡入繁,遵循自然,上手容易,練成者難;但是密修,不是人人都能練的,它以雷霆手段,一開始就通過自然淘汰來挑選體質合格者,達不到要求的人,往往在入門挑選時就落下一身傷病,終身難愈,而且,還有致命的危險。就算能通過挑選,以後的訓練也是呈階梯式上跳,隨時有可能跌得粉身碎骨。”

  卓木強驚道:“有這麽危險麽?”

  亞拉法師道:“植物神經遵循自然,而我們密修者,為了達到用意識來控製植物神經,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違反自然,很多人的身體過不了這一關,後果都很可怕。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曾經有一個強壯的青年想進行密修,我們對他進行餓鬼道的考驗。你也該知道,人餓了就會想吃東西,這是一個自然的生理反應,所謂餓鬼道,就是抵抗饑餓,誰知道,才過去四個小時,他就抵擋不住昏死過去,雖然經過全力搶救,最終也沒能救回來。”

  卓木強懷疑道:“怎麽可能?抵抗饑餓很簡單的嘛,就算一個普通人四五個小時不吃東西也不會出現什麽大的問題啊?”

  亞拉法師輕輕苦笑,道:“你以為餓鬼道的考驗像你想象的那般簡單麽。”


第九十回 密修二

  在卓木強懷疑的目光下,亞拉法師慢慢的解釋著:“饑餓的本能,並非來自幾小時就進一餐的習慣,人會感覺到饑餓,是一個複雜的生理過程。你也知道,人一刻不停的在運動著,就算你坐著,你躺著不動,你的心還在跳躍,你的血液還在流動,它們的運動,需要什麽,需要的是能量。而我們吃的東西,部分便轉化為這些器官需要的能力,先被由大分小,再分得更細,最後化作糖類,輸送到各個器官,在器官的細胞作用下,分解出碳氫氧等物質,供身體燃燒,釋放熱能。當身體將食物提高的能量用光的時候,便通過植物神經,向大腦發出信號,表示饑餓。這個時候,全身的器官,發出了沒有動力的疲憊信號,已經空空如也的胃發出了需要填滿的信號,一刻不停蠕動的腸道,也發出了需要找工作的信號。所以,你會覺得全身乏力,所以,你會覺得腹中饑餓,所以,你會覺得腸鳴如鼓。而我們密修者的餓鬼道,所接受的考驗是,在你饑餓的時候,讓你繞著一張圓桌緩緩跑步,而圓桌上,會不斷放上剛剛出鍋的,你最喜歡吃的食物——”
  “啊……”卓木強叫了起來,這個考驗未免太殘酷,忍著饑餓跑步,還要看著那些最美味的,而且伸手可及的食物,這對意誌力的要求太高了,能堅持四個小時,確實已經達到了生理的極限,可是,怎麽會死掉的呢?

  亞拉法師繼續道:“食物會一直更替,以保證它的新鮮性和對你視覺嗅覺的衝擊感。而饑餓的人,出於本能生理反應,他的胃部,會分泌出胃酸,那是一種ph值為1的強酸,胃的內部有一層黏膜,會保護你的胃不被這種強酸所吞噬,可是,如果一直忍耐饑餓,讓胃酸持續分泌的話——”

  卓木強瞪大了眼睛,他已經知道亞拉法師要告訴他什麽了,亞拉法師無比憐惜的說道:“唉,那個青年就是忍耐力太強,而又無法控製自己的內部髒器,當我們打開他腹腔的時候,他的內髒已經有三分之一,被他自己分泌的胃酸給腐蝕掉了。他的死因可以說是——因為饑餓,他自己把自己給吃掉了!”

  亞拉法師盯著臉色發青,陷入恐慌之中的卓木強,一字一句的問道:“縱使這樣,你也還要接受密修嗎?”

  過了許久,卓木強才緩緩的問道:“有沒有,簡單一點的入門考驗?”

  亞拉法師皺起眉頭,遲疑道:“如果強巴少爺堅持的話……我們可以進行一個試驗性的考查,來測試你的毅力程度,你看如何?”

  卓木強戰戰兢兢的問道:“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亞拉法師道:“如果強巴少爺這樣想,那麽試驗也可以免了。”

  “不,我接受,我接受。”卓木強下定了決心。

  聽說卓木強要接受密修,張立,嶽陽等都來為他打氣,呂競男從一開始就一直搖頭。亞拉法師為卓木強準備的試驗性密修入門考察,其內容是抵抗困意。

  在亞拉法師的要求下,卓木強一夜沒睡,而且被要求劈了一夜木柴,第二天清晨,在眾目睽睽下,走進了亞拉法師為他挑選的一間小石屋。

  亞拉法師道:“人都需要睡覺,在不睡眠的基礎上,會導致一係列生理功能紊亂,這項考察,並不能幫助你的機體變得不知疲勞,隻是考察你的機體,在疲勞狀態下,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這是一間石屋,亞拉法師在門窗上做了手腳,屋內空氣流通,但是沒有絲毫光亮,關上門,連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卓木強被綁在屋正中一根石柱子上,據說這種緊迫感可以使人更為清醒,而他的頭頂正上方,亞拉法師放了塊融冰,他與柱子之間,則隔了一床足夠厚,非常軟和的棉被。

  亞拉法師交待道:“當我關上門之後,這裏會成為完全黑暗和無聲的封閉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你的困頓程度被誘發到最大,但是因為站立和束縛的關係,也可以使你能調整自身的心裏緊張度來抵禦那種困乏,而這根柱子上方有一塊冰,估計每半個小時會有一滴融化的冰水滴在你的頸項部位來幫助你提神。你也可以通過計數滴落的冰水來確認你在這裏的時間。你的右手套了一個感應器,你不需要用力,隻需要讓手指觸摸到感應器就行了,當你完全喪失意識的時候,也就是進入深度睡眠狀態,手指離開感應器一段時間,我們就會知道,這門也會自己打開,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吧。祝你好運,強巴少爺。”

  門被關上了,在封閉的環境中,沒有聲音,沒有光,隻有自己的平靜而安詳的呼吸,剛開始,卓木強還能保持自己的清醒,可是,一雙眼睛在黑暗中並沒有看多久,就變得無比疲憊,眼皮重重的直想向下耷拉。

  卓木強不由想起了亞拉法師的話:“人的眼睛,一旦睜開,它就從未停止工作,它會不斷的尋找,搜集可以傳達給大腦的信息,在絕對的黑暗和絕對的光亮中,它無法得到任何信息,它便會罷工。當你在黑暗中,眼睛疲勞得無法睜開的時候,就閉上眼睛,否則,可能導致失明。”

  卓木強已經閉上眼睛,雖然仍站立著,可是完全遁入了睡眠的姿態,在這樣的姿態下,要保持神誌的清醒就更不容易了,他還有感覺,拇指依然搭在觸摸式感應器上麵,可是那種沉沉的睡意源源不斷的襲來,他對周圍環境的感覺正在慢慢消失。卓木強仿佛又回到了莽林之中,在那一片死寂的黑暗叢林,陰暗,冰冷,沒有一點星光,連風都是靜止不動的。可是,強大的恐懼感襲來,他反複的告誡自己:“不能睡,一定要走出去,一定不能睡。”對,要堅持到底,一定不能睡,卓木強晃了晃腦袋,大腦感覺到一陣鈍痛,沉重無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卓木強又睜開了眼睛,四周還是一片黑暗,空氣冰涼,一絲絲寒意從鼻腔被吸入肺部,熱氣又從肺裏呼出,卓木強這時才明白,亞拉法師將他束縛在這根石柱上的真正用意。如果可以動一動手腳,活動一下筋骨,人為的製造一些疼痛的感覺,一定可以抵抗一些睡意,可是如今,一動不動的姿勢,正好滿足睡眠的需求。他昂起頭,頭頂也是一團漆黑,什麽也看不見,卓木強心想:“不是說半小時就有一滴冰水從上麵滴下來嗎?為什麽都過了這麽久,還沒有絲毫動靜呢?”突然,他又想起亞拉法師告誡的另一句話:“在黑暗中,人們很快就會失去對時間的感覺,黑暗會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原本沒有時間。”

  卓木強暗自心驚:“難道說,我自己感覺過去了這麽久,其實,隻是過了十幾分鍾,還不到半小時麽?”亞拉法師的話依舊回響在耳邊:“一次良好的睡眠,你會感覺剛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天已經亮了;而一次痛苦的睡眠,你輾轉反側,已經過去半天,而黑夜的星辰依然閃爍,好像時空凝固。”

  卓木強又無奈的閉上了眼睛,沒想到,挑戰人類的極限,並不是絕水絕食,僅是簡單的挑戰睡眠,就有這樣大的難度,這還僅是試驗性的資格認證,連這個都無法堅持下去,還談什麽密修。有莽林的經驗,卓木強知道,必須依靠痛楚,才能緩解睡意,可是,如今雙手被縛,背上還塞了一床棉被,如何才能製造痛楚呢?卓木強咬緊了自己的下唇,嘴裏,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那種微鹹,有些回甜的特殊味道,每個人都能察覺出,卓木強閉目凝思著:“出血了,我已經咬破了嘴唇麽?可是,為什麽沒有痛的感覺,感覺好輕微,啊,難道我真的要睡著了?”亞拉法師說過:“在深度睡眠中的人,就算用針紮也不會醒來,因為你的意識已經自我關閉,通過動物神經傳達給大腦的信息通道被阻斷,你感覺不到疼痛。良好的睡眠,等於對自身的一次麻醉。”

  頂著棉被的卓木強開始頻頻點頭,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可是,手腳,整個身體,都開始不聽使喚,大腦裏的意識在逐漸模糊。就在此時,像一根針,從背脊骨紮了進去,隨後,一陣冰冷刺骨的感覺,在全身泛化開來,卓木強猛的一驚,突然又恢複了清醒,回憶起剛才的感覺,他知道,第一滴冰水,已經滴在了自己大椎穴附近。可是沒多久,體溫很快將冰水的寒意全部驅除,柔軟的棉被給肌膚帶來柔和而溫暖的摩擦,卓木強用盡辦法,意識還是在一點一點的消失。沒想到,這種突然的冰水提神,就好像一次性將體力透支,反而更容易疲倦。
  抵禦這種將睡不睡的感覺,就好像走在一根極細的鋼絲上,要用盡全身力氣來控製平衡,可鋼絲下麵並不是萬丈深淵,而是厚厚的棉被,無數的美女,豐盛的食物,要在這樣的鋼絲上呆得長久,實在難於登天。

  卓木強終於領會了密修的奧義,同時明白為什麽亞拉法師說密修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要抵禦痛苦並不難,隻需要一顆堅定勇敢的心,可是,要抵禦溫柔,需要付出的忍耐力,就非人人都能做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卓木強感到眼前一亮,他趕緊睜開眼睛,眼前明晃晃的一片,許久才恢複視力,那道石門,竟然被打開了!卓木強無力的垂下頭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卓木強是被張立和嶽陽架出石屋的,連他自己也無法相信,為了抵禦睡意,竟然耗盡了他全身的力量。從張嶽兩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卓木強的表現很失望。陽光下,亞拉法師笑吟吟的看著卓木強,拿著手中的計時器道:“五十六分鍾,不錯了,已經很不錯了。”

  唐敏為卓木強拭去嘴角的血跡,關切道:“怎麽會弄得這麽慘?”卓木強沒有回答唐敏,心中隻是想:“居然才堅持五十六分鍾,怎麽感覺就像在地獄裏呆了好幾年。”他突然看見遠處,呂競男正往回走,他問道:“法師,教官也接受過類似的試驗麽?”

  亞拉法師道:“哦,沒有,這是當年我開始密修後,自己想出來的一種資格認證辦法,因為不能通過大師們的同意,所以我把它稱作試驗性認證,除了我,你是第一個接受這種試驗認證的。”

  卓木強問道:“那麽當年,法師你自己,堅持了多長時間?”

  亞拉法師道:“因為當時我已經擁有了密修資格,並正式開始密修,所以我堅持的時間要稍微長一點——”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個小時?”卓木強問道。

  “不,是三天。”

  卓木強感到一陣虛脫,頭一垂,再也無力抬起來,他,已經睡著了。

  醒來後,已經是黃昏,卓木強再也不提密修的事情,正如導師曾告訴過他一樣:“有些事情,需要天賦,人力不可強求。”卓木強自知之明,如果說鍛煉外部的肌肉力量,他或許能達到中上,但是密修,自己的資質隻能說平庸,甚至是低劣。誰知,亞拉法師找到了他,亞拉法師道:“如今,先把基本的科目學好,這才是你需要學的東西,如果這次考察結束之後,強巴少爺還想進行密修的話,你可以去色拉寺,一零九號禪房,找丹珠法師,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丹珠法師算不上密修者中的第一人,但他絕對是密修者教師中的第一人。”

  卓木強不知是喜是憂,心中對亞拉法師又多了幾分感激。此後幾天,他們開始恢複性訓練,同時在醫院接受一個月的身體恢複治療,並且每周一,三,五,七,都要到專業心理醫生那裏接受心理恢複治療,要求他們堅持半年甚至更長時間。

  在剛開始恢複的幾天裏,大家吃飯的時候,發現卓木強拿著筷子老打架,有時連夾菜都夾不穩,嶽陽好奇的問道:“強巴少爺,你的手怎麽啦?”

  卓木強冷靜的答道:“手抽筋。”

  嶽陽更加奇怪了,問道:“怎麽會抽筋的?”

  卓木強麵露恨意,一字一頓道:“罰,抄,一,萬,遍!”張嶽二人居然歡欣鼓舞,顯得非常高興,卓木強哭笑不得。

  一個月後,國家另外有科考項目,艾力克要回歸國家隊,臨別前,大家聚在一起,依依惜別。餐後歸眠,卓木強又來到他和艾力克第一夜談話的地方,星空依然璀璨,艾力克依舊矗立在微寒風中,遠遠注視著燈火明滅的軍營。“你也在這裏啊,毛拉大哥。”卓木強道。

  艾力克輕輕歎息著:“是啊,相處了這麽久,突然就要走,總是有些緬懷。不過也該走了,我能教的都已經教給你們了,剩下的路,就靠你們自己去走了。”

  卓木強道:“謝謝你,教會我們這麽多知識。”

  艾力克示意卓木強,在以前那方石墩上坐下,兩人並肩坐了,艾裏克道:“強巴少爺,通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我覺得吧,你真正要尋找的,似乎不隻是藏獒而已。”

  卓木強道:“哦,為什麽會這樣認為呢?”

  艾力克道:“你是所有受訓者中,最刻苦的一個,你訓練得很努力,甚至可以說是拚命。每當你完成一個訓練項目的時候,你的眼中就透出一股喜悅,但同時還有淡淡的哀傷,有些事情令你自責,是嗎?不用回答我,所以,有時候我在想,你好像並不是真正的要尋找藏獒;而是將尋找藏獒看作了一種契機,一種希望。如果能找到獒王,是不是就在暗示自己,就有希望找到你自己真正想要找到的東西?”

  艾力克的話,就像開啟了一扇塵封的門,卓木強麵色慘白,渾身冰涼,心中震道:“是這樣嗎?難道我是這樣想的嗎?真的是這樣嗎?”

  艾力克起身道:“強巴少爺,你應當明白,人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你是有目的的人,所以,你活得比其他人都更充實。做了這麽多年的科考工作,我想,這條探索的道路,是永無止境的,你可以從中不斷的學習和獲取。時間長了你就會發現,它並非是枯燥無味的,因為帶給你快樂的東西,在你心中。我想,人生也是如此吧,不斷的探索和發現,去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艾力克拍著卓木強的肩頭,意味深長道:“其實,我覺得強巴少爺很適合作科考的工作,你有一種常人所做不到的堅韌毅力,而且,你的洞察力比普通人強,隻要你想到了,必定會有所發現,問題是,你現在還不願去多想,很多事情,你喜歡將它簡單化,我想,總有一天你會覺醒的。”

  望著艾力克的身影,卓木強頓在空地,仿佛融入了寒冷的風,艾力克的每一句話,都值得他去思考,他明白,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又過了三周,在哥倫比亞傷愈出院的巴桑與呂競男取得了聯係,很快通過外交部回到國內,大家又驚又喜,雖然這次原始叢林的穿越可以說是大大的失敗,可是特訓隊竟然沒有一個人員殉職。通過叢林洪荒的事情,巴桑與卓木強小組成員的關係也開始融洽起來,隻有卓木強,顯得有一些為難。呂競男的話,就像一根刺插在他的胸口,“我們懷疑,你們當中有通風報信的人。”當卓木強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默默的將所有成員的信任度做了個排位,他本以為,自己會將敏敏排在第一位,可是真正排位的時候才發現,怎麽排,第一位都一定是自己的導師,方新教授,敏敏隻能排第二,嶽陽和張立都是部隊上的,自己對他們也非常的信任,隻有這個巴桑,可疑度很大。一旦卓木強懷疑某人,他就不可能露出偽善的笑容,他和巴桑的手握在一起的時候,便會露出懷疑的目光。他勉強對巴桑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麽容易犧牲的。”

  巴桑也道:“沒想到你們到底跑在了我的前麵。”

  據巴桑的說法,他在洪流中被衝向了北方,因為被巨樹砸傷而失去了知覺,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他的病曆和一係列報告單也通過外交部轉到了呂競男手中。可是卓木強發現,巴桑的皮膚更加黝黑了,身上似乎還帶著鹹濕的海風氣息,好像還有某種高級香水的味道,與其說是在醫院休養了一個多月,更像是在某處旅遊了一個多月,如果說自己的猜測成立,那麽巴桑的經費從何而來?

  看著張嶽二人喋喋不休的告訴巴桑一些後續經曆,卓木強不想過分靠近,站在一棵樹下麵,方新教授看出了卓木強的憂慮,問道:“你懷疑他?”

  卓木強道:“我不知道,如果我們之中真的有人值得懷疑的話,也隻能是他了。可是,我又很矛盾,我是不是因該無端的去懷疑別人呢?”

  方新教授勸解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何必刻意的去懷疑誰,真的是作了虧心事,他遲早會暴露出來。而且,為什麽就隻能是我們被懷疑,他們,就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嗎?”卓木強知道,方新教授說的他們,是指後來的那三個人,包括呂競男,艾力克和亞拉法師。誰都不能夠全信嗎?他搖了搖頭,隻是因為一種對人的態度,竟然讓一個團隊變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對是錯?
 
第九十一回  機關學

  恢複體力一個月後,呂競男將所有人寫的心得體會詳細的做了一個總結,並開始進行針對性訓練,又過了一個月,呂競男站在講台上,手裏拿了個類似魔方的木頭結構,對特訓的成員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將學習最後的,也是最危險的一項科目——機關學!”
  學員們都露出的欣喜的神色,卓木強是迫切的需要知道有關機關學的知識,而最興奮的要數張立,他早就對機關學向往已久,並且對機械裝配和簡單陷阱製作有了一些了解。

  “先告訴我,你們對機關的理解。”呂競男平靜問道。

  “陷阱。”“陷阱”“殺人武器”“可以自動殺人的武器”台下頓時給出了不少答案。

  呂競男道:“所謂機關,並不是你們狹義上的殺人陷阱,自動攻擊武器。而是指,一切機簧構造學說,大致建築卯榫結構,橋梁架設,小至一把鐵鎖,鐵鏈環扣;都與機關有關係。在你們當中,除了亞拉法師和毛拉大叔,其餘人對這門所說恐怕都很陌生。如果想將機關學學透學精,窮其一生恐怕也難以完成,所以,我們所要學的,僅僅是發現機括關鍵,揣摩機關構造者心思,也就是你們常說的躲避殺人陷阱,發現開門的隱秘構造,就這些,也夠你們學上大半年了。”說著,她揚揚手,道:“這就是一個機關,你們每人一個,自己上台來拿。”

  每人拿了一個那木質的正方體,由回到自己座位上,卓木強拿在手裏,發現這個正方體全是由一根根寬窄都是一厘米,長十厘米的小木條組成,橫豎交叉,表麵光滑,好像是一個整塊,牢不可分,擺弄了半天,也沒能發現有什麽機簧在裏麵,心中暗想:“這算是機關?唬弄人的吧?”

  呂競男道:“現在,你們手裏拿著的,就是最原始,也是最簡單機關,叫做木鎖,在成人玩具市場或是智益玩具市場都有賣,兩塊錢一個。”

  卓木強暗道:“果然是糊弄人的。”

  呂競男道:“你們別看這個東西不起眼,其實裏麵包含了古人的智慧結晶,表麵上看所有的小木條都一樣,其實隻有你們看得到的地方才是一樣的,而內部錯綜複雜,有的帶鉤,有的帶圈,有的中間凸起,有的凹陷。這些小木條一共八八六十四根,可以把它們完全分拆開來,現在你們就動手分拆吧,看看你們對機關的天賦有多少。”

  所有的學員開始動手分拆木鎖,卓木強摸索了一會兒,扭頭一看方新教授,從正方體正中將一根小木條抵出來一截,大受啟發,趕緊用力抵正方體中間,但是將六麵的中間都抵了一遍,也不見木條有絲毫鬆動。十分鍾過去了,卓木強滿頭大汗,嶽陽和張立交頭接耳,巴桑暗中皺眉,唐敏愁眉不展,隻有兩位年歲大的老者輕鬆自如,亞拉法師甚至已經將一根木條完全抽了出來,接著就如庖丁解牛,越拆越快。

  呂競男看著暗自好笑,提示道:“不用交流經驗,你們每個拿的木鎖內部結構都是不一樣的,拆開這個木鎖的關鍵,就是順著它的內部結構走向,慢慢的一步步拆,而它的難點在於,它內部的構造你們是看不見的,隻能摸索著前進。”

  聽了呂競男的提示,張立似乎摸索出一些竅門,將這根木條拉出來一點,將那根木條抵進去些,將左麵的向上提,右邊的往下拉,當移動不了的時候,又按原來的軌跡退回去,試著另外的移動方法。卓木強也終於找到第一根可以移動的木頭了,竟然是在正方體其中一麵的右上角,按出來之後,別的木條又動不了了,他隻能一根根的去試。而亞拉法師,已經將木鎖完全拆分,六十四根結構不同的木條,整齊的擺滿一桌。

  接下來,張立,方新教授,巴桑,唐敏,嶽陽也都拆開了木鎖,隻有卓木強,額頭青筋綻出,兩眼發紅,肌肉高高墳起,咬牙切齒。隻聽“哢”的一聲,一根眼看就快抽出來的木條,最後一點卡在整個正方體裏麵,卓木強拉了兩次沒拉出來,一用力,把木條掰斷了。

  所有的隊員都看著他呢,張立和嶽陽立刻發出了惋惜之聲,卓木強將木鎖一推,大喘牛氣。唐敏道:“你太著急了。”“是啊,強巴少爺,這個東西急是急不來的。”嶽陽也提供經驗。

  卓木強望著呂競男道:“我的天賦不夠,讓我再試一次。”

  呂競男豎起一根手指道:“不著急,早有準備。”說著,竟然拿出一個純鐵的正方體,外形和木鎖一模一樣……

  半夜三點,嶽陽翻來覆去睡不著,爬起來,惺忪問道:“強巴少爺,你明天再弄行不行,我聽著那聲音,總覺得像有老鼠一樣。”

  卓木強全神貫注的擺弄著手指的鐵鎖,道:“老鼠怕什麽,閉上眼睛想著自己是貓就睡著了。”張立在另一旁瞪著一雙大眼睛道:“強巴少爺,要不,我們幫你弄吧。”

  卓木強道:“那怎麽行,你們別管我,我一定會弄開它的。”

  折騰到四點之後,張嶽兩人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當二人爬起來時,隻見卓木強望著初生的太陽,那張剛毅的臉棱角分明,在明亮的陽光下顯得無比自信,桌子上,整齊的碼放著六十四根鐵鎖原件。

  呂競男看著卓木強交上來的成果,對卓木強的認識又多了幾分,這是一個會害怕的男人,聽亞拉法師說,強巴少爺在莽林和地宮中,在那粗獷的外形下,露出過膽怯;可是他害怕,卻並不退縮,他有一種橡皮一樣的韌勁,不管遭受到多大的打擊,總是能慢慢的恢複原形,不達到他自己的要求,他就永不放棄。這種性格很是奇怪,如果是常人,害怕便會逃避,當確信自己不是別人的對手時就會避讓;可是強巴少爺恰恰相反,他害怕卻要迎上去,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還要衝過去,看上去有些死腦筋,這是種什麽性格啊!呂競男回憶著認識卓木強以來,他的每一個舉動,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覺。“哼,大智若愚,這也是大智若愚麽?”想起亞拉法師的話,她輕輕的笑著。

  接下來的幾個月,隊員們接受了關於機關學的特訓,從在地上挖個坑,放張報紙埋上土這樣最簡單的兒童式陷阱學起,一直學到諸葛亮的木牛車馬陣,鬼穀子的九鎏盤龍宸,越學越感覺機關一學,深不可測。


  經過南美叢林的考驗,讓隊員們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每個人,都近乎瘋狂的接受著訓練,白天經過重重機關的考驗,晚上常常攻書至深夜。每個人都以密修的意誌要求鍛煉著自己,力求突破體能的極限。
  其間,呂競男又讓隊員們進行單人拓展,學習極限運動,研習進化論等學術著作,還讓隊員學會了使用幾種新工具,比如他們的原子表鏈上裝置了飛索,就貼在手腕的內側,火柴盒大小的一個匣子,裏麵有二十五公尺長的合金鋼絲,采用電磁炮的原理發射,前方是金剛石的細轉頭,可以植入鋼板十公分,然後會自動膨脹抓牢目標,屬救急逃生工具,在叢林裏使用這種工具遠比吊藤蔓植物要好得多;還有可以貼在光滑牆壁表麵的吸力鞋,采用壁虎腳掌的原理,鞋底布滿虹吸剛毛,使摩擦力可以承受人體重量,加了弓形鋼板的鞋底使彈跳力可以接近一個人的體長,而下墜的緩衝力完全可以去做城市極限運動,加上模擬飛鼠肉翼的蝙蝠衫,就能避免再次出現十層樓高度難倒英雄漢的場麵;超強化鋼瓶雖然體積不足墨水瓶大,但是裏麵的固體氧氣持續供氧時間從原來的三小時延長至一百零八小時。

  在這段時間,卓木強也不再催促組團出發。“你們拿什麽去找帕巴拉神廟,憑運氣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多看,多學,多想……”“我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收集信息”“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我們可以自己去啊……”呂競男和方新教授的話反複回響在耳邊,時時提醒著卓木強。休息的時候,他常常的唐敏呆在一起,但他也時常能感覺到,有一個窈窕身影在遠處注視著自己。張立,嶽陽和巴桑三人走得更近了,時常聽到張嶽二人的開懷大笑,巴桑也偶爾露出冷酷的笑容。而方新教授則一直在研究他從阿赫地宮拍攝下來的畫麵,據教授所說,既然認為阿赫地宮和光照下的城堡有關聯的話,那麽阿赫地宮裏的壁畫,雕像,構造等等,一切都有可能提示出和關照下的城堡有關的信息。研究會方麵為教授提供了許多線索,通過網絡,他們共同研究。教授不知疲倦的研究和嚴謹的作風,連亞拉法師和呂競男都對他肅然起敬。

  數月後的一天,卓木強找到了亞拉法師。

  雖然已經掌握了機關的基本特征,但是卓木強對在阿赫地宮裏看到的血池始終無法忘記。他記得亞拉法師說過,那才是真正的機關,可是如今已學了這樣多理論知識,還有不少實踐經驗,依然摸不透血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血池裏血腥,殘忍的景象實在讓人觸目驚心。所以,今天他打算找法師問個明白。

  訓練場上,張立和嶽陽正在布置一個剛學會的連環捕殺陷阱,巴桑在一旁指正。卓木強和亞拉法師坐在石墩上遠遠看著。卓木強道:“法師,還記得阿赫地宮第五層那個血池嗎?”

  亞拉法師看著張立撐起支架,應了一聲,道:“你想問什麽?”

  卓木強道:“我想知道血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亞拉法師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詫異道:“為什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卓木強道:“我們已經學習了很久的機關學,可是至今為止,我還是對血池一點概念都沒有,記得法師說過,血池才算真正的機關,那麽它的原理到底是什麽?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呢?”

  亞拉法師道:“以你目前所掌握的,你覺得我們學習的那些狹義機關的主要作用是什麽?”

  卓木強想了想道:“好像還是以殺人,不,是以困住或傷害觸發機關的獵物為主。”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完全,我們現在所掌握的狹義的機關主要有兩個作用,第一,就是你說的那個,給觸碰到機關的人製造麻煩,而第二,是保護一些東西不被別人拿走或毀壞,好比一把鎖的作用。而血池,就是起這種作用的機關,我可以這樣告訴你,血池的鎖定係統,不比現在的指紋識別係統差,它甚至達到了基因識別係統的精密要求。”

  “啊。”卓木強輕呼:“有這麽厲害!”

  亞拉法師點頭道:“你還記得那扇門是怎麽打開的麽?那些原本是白色的石頭最後全部變為了紅色,然後門就打開了,對不對?”卓木強點頭。

  亞拉法師接著道:“其實那到石門的表麵,還附著一層東西,至於那個東西是什麽,我暫時無法告訴你,你姑且把它認作一種可以收縮的纖維吧。那種纖維的收縮力非常強大,就和人的肌肉一樣,當它們完全收縮的時候,有麵條粗細的一根纖維,就可以提起幾十公斤重的石頭,而且那扇巨大的骨門,也是這樣被打開的。”

  卓木強點頭不語,那道巨大的骨門堅厚異常,恐怕就是卡車也未必能一次撞開,竟然能被這些纖維生生的拉開,其收縮力果然驚人。

  亞拉法師道:“然而,要想讓那些纖維收縮,用普通的液體是辦不到的,必須用……”

  卓木強道:“血?難怪它叫血池。”

  亞拉法師更正道:“人血。而且,不是全部。你知道人體血液裏包含多少物質麽?”

  卓木強道:“紅細胞,還有,還有……還有什麽?”

  亞拉法師微微一笑,道:“太多了,我可以這樣告訴你,人體血液裏包含的物質多不勝數,僅現在醫學常用的就有好幾十種物質,紅細胞,白細胞,血小板,凝血因子十幾種,抗凝血因子又是十幾種,還不包括微量元素,抗原抗體,那些就更多了。而血池是利用人體自身器官,將人體的血液進行一遍過濾,通過不同器官的不同構造,最後得到一種紅色液體,因為具體沒有分析過,我隻能估計裏麵包括了紅細胞和一些抗凝血因子,而隻有這種紅色液體,才能使那種纖維全力收縮。而每個器官的擺放位置,不能出現任何差錯,有的血池還需要加入一些草料木灰,甚至還需要某些動物器官,才能達到特定的效果。所以,我們看到的血池裏,通常擺滿了人體器官,就像醫院的陳列館,常人是無法接受這些東西的。”

  卓木強聽著也發怵,問道:“法師怎麽如此的清楚血池?”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道:“你知道第一塊成形的血池在哪裏出土的麽?西藏墨脫巴日村。”

  卓木強大驚道:“血池是……血池是我們西藏的東西!”

  亞拉法師道:“現在你明白了吧,為什麽我可以肯定阿赫地宮和光照下的城堡有必然聯係。根據目前的考證,血池這種東西,因該是西藏一個消亡很久的古老教派所使用的祭祀用具,不敢肯定是古苯教,但是和它有一定聯係。我在藏寺密修這麽多年,所以對它有一些了解。”

  亞拉法師長身而起,看著訓練場道:“我對血池的了解也僅限於表麵,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不過說到這裏,學習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你認為機關的厲害之處在哪裏呢?強巴少爺?”

  卓木強凝望訓練場,張立等人已經布置好陷阱,隻見訓練場一片草坪,中間有一株灌木,絲毫沒有危險的跡象。

  嶽陽打開籠子,放出了試驗野兔。野兔一出籠,便飛快的朝隱蔽的地方躲去,不料那處人工設計的樹陰下正是機關樞紐,頓時觸動機關,整個灌木倒塌下來。狡兔身手敏捷,頓時左折,前方細網“藤”的彈出,野兔頓住腳,就地一滾,反折向右。右側草地突然彈起,一塊直立的木板擋在野兔麵前,野兔刹不住步子,一頭撞了上去。這一撞,撞得野兔頭暈眼花,晃了晃腦袋,見那木板撲下,才趕緊撤走,地底的木樁一根接一根的高出地麵,擋住了野兔的去路,野兔憑借矯捷的身手,左躲右閃,才算突破的木樁,見前方有個洞,想也不想就鑽了進去。

  鐵門關上,野兔又回到了籠子裏,嶽陽和張立以及巴桑笑著談論起來,看來這次簡易的組合機關又設計成功。

  卓木強回味著整個過程,突然道:“啊,我明白了,機關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它的隱蔽性!”

  亞拉法師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錯,強巴少爺已經掌握了機關的要訣。機關的可怕,就在於你看不見,當你發現這是一個機關的時候,危險也就隨之降臨。破解機關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和機關設計者鬥智鬥力的過程,雙方在看不見對方的情況下,要考慮到對方可能想到些什麽,又有什麽可能是他想不到的,像在阿赫地宮第六層,我們潛入水中確實很冒險,但是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是我們唯一的出路,隻能賭一賭,好了,今天就談到這裏,你的隊員在召喚你呢。”遠遠的張立在打手勢讓卓木強過去。


第九十二回 新的契機

  卓木強呆立了一會兒,咀嚼亞拉法師的話“機關的可怕之處,在於你看不見”而同時巴巴兔的忠告也在耳邊“真正可怕的敵人,是那些看不見的”,兩者都有共同點,在於發現,而這些話總覺得好熟悉,就好像某段時間天天都被人提醒著一樣。
  張立趕了過來,笑道:“強巴少爺,看到我們那個組合機關了嗎?還算成功吧?”

  “嗯。”卓木強淡淡應著,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以往發生的很多事情,很多他至今都無法理解的事情,一幕幕都浮上腦海,這種恐懼,比看到擁有毒蛇眼睛的男人以及那個耍蛇的男人時還要可怕,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到底是一件什麽事情呢?為什麽會讓自己覺得發自內心的戰栗?卓木強腦子裏頓時嗡作一團,想理清頭緒卻是越理越亂。

  這時,呂競男從他們身邊經過,張立一個立定,敬禮道:“教官好。”以前呂競男總是會回應,而這次她似乎沒聽見,連卓木強紛亂的表情她也沒注意,直接從兩人旁邊快步走了過去。

  呂競男快速追上亞拉法師,一個眼色,後者會意,跟著去了辦公室。

  亞拉法師一進門,呂競男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直接道:“大人,有兩件事情非常重要,莫金到中國了!”

  “啊!”亞拉法師也不禁嚴肅起來,雖然不知道莫金這段時間去了哪裏,都做了些什麽,但是他一出現在中國,就表示他即將有所行動。亞拉法師鎮定的問道:“還有一件事呢?”

  呂競男道:“就在前天有人舉報,青藏邊界有群可疑分子,估計是盜獵團夥,於是我公安係統進行了突襲,一群身份不明者落荒而逃,沒有發現野生動物,但是,他們發現了一張圖。經專家辨認,與古藏衛地區有關,於是交給了研究會,我帶來了影印資料,你看。”

  亞拉法師拿著這張圖,喃喃道:“好像一張古代的航海圖,標注了……咦……啊!這是……”法師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驚呼道:“不可能,簡直就不可能!這張圖怎麽可能突然出現的?莫非真是天意?”

  呂競男道:“大人,您認為這張圖的突然出現,與莫金的突然回國,會不會有所關聯?”

  亞拉法師道:“你的意思是?”

  呂競男道:“據研究會發來的報告,他們手裏所掌握的,是一張原圖,一張繪製在狼皮上,千年以前的,古藏民手繪的航海圖。據我猜想,莫金不敢貿然的帶著這幅圖出現,而是通過其他方式,先將這幅圖運送到我們國家,然後他再過來,隻是他沒想到所托非人,所以……”

  亞拉法師一擊掌道:“錯不了了!這幅圖一定來自阿赫地宮,就是最後那個人,雖然我隻能看見他的背影,但是那個人非常的可怕,一身都散發著邪靈一樣的味道。他是屬於他們那個組織的,十三個人之一,他在陵寢裏待的時間最長,一定發現了我們疏漏的地方。我早該想到,那個人決不是遊擊隊員,怪不得莫金沒有出現,他們另外有人去了阿赫地宮,目的就是開啟那道上次沒能打開的門。”

  呂競男道:“難道說,這張圖就是光照下的城堡?”

  亞拉法師道:“這個還很難說,但是這突然出現的信息,將填補我們許多調查上的空白區,不管怎麽說,我們都離目標越來越近了。現在就全明白了。那個人將圖交給了莫金,或者他們一起研究,這大半年,將圖吃透之後,才來到中國的,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們再有能力,也想不到,這幅圖會落在我們手裏。”

  呂競男道:“在萬能佛的指引下,光明永遠在我們一方。”

  亞拉法師道:“不能猶豫了,告訴研究會,必須馬上搞清楚,地圖上到底有什麽隱含信息,這次我們已經落在他們後麵了,告訴隊員,因該隨時準備出發。”

  “是!”

  與此同時,在某個偏僻的地方,莫金正對著電話破口大罵:“馬索!你這個蠢貨!我要剝了你的皮!這麽隱秘的一件事情,竟然會讓你搞砸了!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怎麽會讓你這個蠢貨跟了我這麽久的!”

  電話一頭傳來馬索畏縮的聲音:“就……就是太隱秘了……他們也做得太小心了,走路的時候都隨時觀察有無跟蹤。沒想到……沒想到……竟然會引起中國警方的注意……老板……”

  “哢”莫金已經將電話狠狠的掛掉,那架勢,好像要將電話一拳捶爛。

  “怎麽啦?”索瑞斯的聲音冷冰冰的從陰暗角落傳來。

  莫金恨道:“圖丟了。那幅圖,已經落到中國警方手裏,這個馬索,跟了我那麽多年,這點小事也辦不好,真是愚蠢透頂,還有那群特訓過的中國豬,真是一個大白癡,帶了一群小白癡!”

  索瑞斯“吃”的笑出聲來:“莫金這家夥,不知道是在說他手下還是在說他自己。”他慢吞吞道:“沒有關係,我們已經將那幅圖反複研究過了,沒有圖我們也能找到。”

  莫金道:“我不是擔心這個,問題是,那幅圖,很快就會落入西藏那群人的手裏。”

  索瑞斯道:“那又怎麽樣,他們要弄清楚那幅圖的意義,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我們早就拿到了我們想要的東西,如果真的有那個東西的話。然後,我們就可以……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廟!”

  莫金擔憂道:“問題是,他們所掌握的信息,遠遠大於我們。好比這次,如果不是我得到消息,那光照下的城堡是藏先民帶到美洲去的,恐怕至今我們也無法理解,為什麽在瑪雅人的地宮中,會出現西藏人繪製的地圖。”

  索瑞斯深思道:“唔,這話不錯,看來我們最初的判斷錯誤,那些人研究帕巴拉神廟,絕不止一兩年,他們研究了很長時間了。說不定短短幾天,就能破譯那張圖上的信息,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有好幾個地方,我們就賭一賭運氣吧,看誰先找到通往神廟最後的鑰匙。”索瑞斯起身長吸一口氣,灰色的身影在暗處顯得蕭索而孑孓,緩緩道:“本,你研究西藏的時間比我長,你認為哪裏最有可能是地圖的藏處?”

  莫金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墨脫!”同時拿出手機通知馬索:“叫上那群特訓過的笨蛋,我們出發了!”

  這次呂競男沒有隱瞞隊員,消息很快通過口對口的渠道,傳達到每個隊員耳中,二天後當卓木強從嶽陽哪裏聽到消息時,急不可待的想告訴一直在研究瑪雅地宮的方新教授。推開方新教授的門,卓木強大聲道:“導師,有新的消息,我們可能很快又要出發了!”

  隻見房間淩亂不堪,教授坐在電腦前,放眼過去都是瑪雅的資料,方新教授扭過頭來,扶了扶戴上的眼鏡,額頭斑駁的皺紋和些許花白的頭發,讓卓木強心中一震。他明白,導師為自己付出了太多了,他和教授之間的情誼,豈止是一個感激所能表達的。

  方新教授摘下眼鏡,問道:“哦,這次又是什麽消息?”

  卓木強掩不住欣喜道:“聽說,是有了新的線索,好像還有一幅地圖什麽的。”


  “哦。”方新教授沉思道:“強巴,這段時間,我通過與研究會交流經驗,以及我自己和一些朋友所作的研究,我們發現,這個帕巴拉,遠非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
  卓木強蹲在桌前,看著那張蒼老的臉,道:“導師,你太累了,這樣身體吃不消,也讓我心中不好受。”

  方新教授揉著眼角道:“沒辦法啊,強巴,你還沒把握住整件事的變化。”他扭頭嚴肅道:“艾力克離開了,他不僅是我們的教官,而且是隨團出發的骨幹力量;他的離去,表明國家已經在向我們傳達一種訊息了。時間拖得太久了,國家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們要看到的,不是我們幾個人的成長,而是實實在在的令人振奮的東西,可是至今為止,我們止步不前。所以,我們目前岌岌可危,必須利用盡可能多的時間,趁著我們還能利用國家資源的時候,與那些專家做更多的交流,獲取我們想要的資料。而這些東西,是我們在別的地方查不到的。”

  卓木強搭上教授的雙肩道:“我知道,我知道,從找紫麒麟開始,整件事都在變複雜,而且越變越複雜,但是,我們——都還好好的,不是嗎。而且,我們也一天天離目標近了。”接受了地獄般的訓練,好容易熬出頭,總算有了新的進展,卓木強無疑心情大好。

  方新教授心中讚許:“鍥而不舍,持而恒之,這才是我認識的強巴。”他展開電腦道:“目前對瑪雅文化的研究,研究會那頭進展不大,畢竟他們是藏學專家,卻不是瑪雅專家,我的朋友替我聯係了一些專門研究瑪雅文化的人,他們每人得到部分影像資料,對於墓室銘文那一段,他們遇到了瓶頸,首先文字已經不再是傳統的瑪雅文,而有了一些變化,更糟糕的是,出現了接近一百個他們從未見過的符號,所以破解起來有一定難度。不過,我在巨石陣拍攝到了影像資料到是已經部分翻譯出來了,給你看看。”

  卓木強接過資料,隻見符號旁注滿了標識,最後得到的譯文如下:血紅的太陽向西方墜落,墨綠色的森林頭頂著灰色的雲朵,這時族長快死了,他下達了這樣的命令:“給我建一座埋在地下的石牆房子,要小而堅固,給我穿上象征王權的巨袍,把我放在裏麵,仿佛我還活著,隻是睡過去了。我身邊要擺放我的石碗,食品盤和燧石刀,然後按我們的習俗蓋好墳墓,繼續趕你們的路,願你們在下一個卡屯元年到來前,就能找到聖城的領土。我會一直在天空關注著你們,永遠的祝福你們。”

  一切都按照他的命令去做了,人們挖出了巨大的土坑,在裏麵修建了圓頂石屋,石屋外麵是石質的橫板,上麵刻著綠咬娟和許多動物的圖案,從底端到頂端,修成了三級平台,每一邊都有寬闊的台階盤旋而上。而石屋的中間,白色的牆麵和精心雕琢的柱子構成了一間厚厚的石室,牆上繪著族長的偉大事跡,他領導著他的種族尋找新的家園,因為他的英明和勇敢使這個種族得以繁衍。在石室裏,是人們依照族長最後的命令,給他穿上大王的長袍,讓他躺在墓室的正中,然後舉行古老的儀式並關上墓門,在墓室上點綴著斷矛,卷起並撕爛他那著名的戰旗,讓他的尖厲哨聲永遠陪伴在他身邊。然後人們填平了土坑,在上麵砌起了石廟,有雕刻紀年的柱子和白得發亮的石壁。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在新首領的帶領下,這支堅忍不拔的民族繼續朝著未知的密林前進……

  卓木強看到這裏,喃喃道:“和聖歌一樣,但是和我們看到的不一樣啊。”

  方新教授點頭道:“嗯,這隻是三根白石柱的內容,其餘部分還在緊張的破譯之中,相信不久就有結果了,還有一個東西,你還記得在安息禁地看到的那種牛不像牛豬不像豬的動物嗎?”

  卓木強道:“當然記得,似乎不是食肉動物吧。”

  方新教授道:“對於研究南美洲的人來說,那已經不是秘密,那種動物叫豬牛,早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就被人發現,也是一種被科學家認為在一萬至七千年前就滅絕的動物,和猛獁屬同時期產物,當地土人以它為食物,後來科考隊進入叢林,卻又一無所獲,目前某些生物學家還在探訪。”

  這時,張立喜滋滋的找到這裏,急忙道:“教授,強巴少爺,快來,教官要宣布消息了,好消息!”

  眾人在那個大教室內,呂競男盡量平和的對學員們道:“或許你們當中有些人已經知道了。就在幾天前,你們的對手本已來到中國,同時,我們中國警方獲得一份古藏文地圖,嚴格的說,那是一份航海圖,經過我們研究會專家日夜不停的研究,終於發現了其中的關鍵。”

  呂競男停了停,隻聽見台下急促的呼吸,她繼續道:“如果研究會的研究結果正確,那麽,這因該是那位被流放到天涯去埋葬光照下城堡的使者,在瑪雅期間,憑借自己的驚人的記憶力,盡量將他所行走的路線繪製出來。那位使者生前一定是位智者,他將藏衛三地繪製得十分詳盡,雖然和今天地圖不能相提,但是也讓我們大致對此有了了解,而對亞洲和美洲的形狀就勾勒得十分古怪了,讓我們的專家費盡了心思才意識到,這就是古人腦中的美亞兩大洲的形象。如果這航海圖成立,那麽,其中標注的重要地點就讓人十分費解,通過與其餘大量資料的結合,我們研究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是那位使者在瑪雅,心知自己無法拿回那兩件信物,所以憑自己的智慧,猜想當時的國王可能會把地圖藏在什麽地方,而繪製了這幅圖。其中有三個十分重要的地方,經過反複論證,我們認為,一個標注在今天阿裏地區的古格遺址,一個在今天日喀則地區的拉孜縣古墓群,還有一個則是在林芝地區的墨脫境內。”

  “什麽!”卓木強眼睛幾乎突出來,他驚呼道:“那不是將整個藏衛三地全標注進去了?”阿裏地區在藏西,是中印邊界地區,日喀則地區藏中,拉薩所在地,而林芝地區到了藏東,這樣一來,相隔幾千公裏的整個西藏全落入地圖的標注範圍。

  呂競男道:“沒錯,當時使者遠在瑪雅,隻能估計國王去世後會將地圖藏匿在這幾處地方,至於為什麽是這幾處,研究會的專家們還需要深入研究。不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本那群人趕在我們前麵好幾天出發,雖然我們的監視人員認為,他最後消失在可可西裏地區,但是我們懷疑,那隻是一個障眼法,所以,我們也要盡快出發。你們記住,那是一張繪製在狼皮上的地圖。”

  張立問道:“可是,那張地圖不是已經被人取走了嗎?”

  呂競男道:“沒錯,是有一張地圖被人取走了,可是,沒有人能確認地圖僅有一張。當時的國王,連光照下的城堡都複製了一份,那麽地圖……為什麽就不能有兩份呢?還有,那些擁有地圖的人,至今還沒能找到帕巴拉神廟,那幅被取走的地圖是真是假,還未有定論。總之,我們不能放過任何線索,而且,是能引起你們對手極大興趣的線索!”

  卓木強道:“那我們因該馬上去做功課,是嗎教官?”

  呂競男道:“等一下,今天叫大家來,就是因為還有新的功課要告訴你們,所謂知己知彼,你們這次出發,恐怕要麵對的就是國外正規特種兵,他們使用的一些新式武器我得提前告訴你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能將武器帶進來。”

  窗簾全關,燈光全暗,在幻燈機的圖片中,卓木強等了解了對手可能使用的武器,常規特種武器除外,裏麵有些卓木強他們從未見過的全新武器,包括了可轉彎的帶攝像頭槍,還有一種令人同時喪失視力和聽力的閃爆彈,即貼即用的紐扣形烈性定時炸彈,一種注射後就算粉碎性骨折也讓人感覺不到疼痛的中樞鎮痛劑……一係列的新式武器讓卓木強等人眼花繚亂,而且越聽越心寒,怎麽聽都像是去打仗……

  時間無多,僅用一天時間搜集資料,第二天便整裝出發,他們的目的地是……墨脫!


第九十三回 最後的秘境

  墨脫,在喜瑪拉雅山脈南麓,與印度毗鄰,意為“隱秘的蓮花”,“墨脫”一詞在藏文中是花的意思。這裏,是全國唯一不通公路的縣城,被稱作“高原孤島”,地勢南低北高,麵積3萬多平方公裏,屬雅魯藏布江下遊山川河穀地帶,平均海拔1000多米。這裏處在喜馬拉雅斷裂帶和墨脫斷裂帶上,地質活動頻繁,地震、塌方、泥石流不斷,加之氣候潮濕多雨,國家曾投入巨資修建公路,但是修一百裏便塌一百裏,前後資金無數,統統沒有成效。據說,是阿瓊結波守護著這片最後的藏原教聖地,不讓人們侵擾,也說是當時阿瓊結波與蓮花生大師鬥法的結果,使這裏高峰林立,峽穀深長,以雅魯藏布江為界,劃出一道人力難以逾越的天險。
  這處群山環繞,浩水長流的地方,為藏各個宗教視為聖地,佛教如是,其餘宗教也如是。由於雅魯藏布江大峽穀的關係,這一帶最為明顯的特征便是“一山顯四季,十裏不同天”,當人站在海拔幾百米的山腳,享受的是亞熱帶風光;當人們花半天時間登上幾千米的山峰時,那已經是極地氣候。

  這裏古冰川遺跡普遍。從古冰川到現代河穀,地形從“u”形寬穀急轉為深邃的“V”形穀,河流侵蝕作用非常強烈,常常形成“穀中穀”,相對高差達7000米。墨脫背靠海拔7756米的南迦巴瓦峰,側邊是海拔7151米的佳拉白壘峰,區內最低海拔750米,兩穀之間有懸河、大小瀑布相連,出現了奇特壯觀的峽穀落差。

  墨脫全境生活著門巴、洛巴、夏爾巴、登巴等多個藏分族,他們一直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有獨特的生產方式和風俗。由於道路崎嶇,這些種族已經習慣了“上山到雲間,下山到河邊,說話聽的見,走路得一天”的生活方式。

  在雅魯藏布江大峽穀裏最險峻、最核心的地段,是一從白馬狗熊往下長約近百公裏的河段,峽穀幽深,激流咆哮,至今還無人能夠通過,其艱難與危險,被稱為“人類最後的秘境”。而卓木強他們,根據地圖的指引,準備去那裏碰碰運氣。

  “為什麽我們要選擇去墨脫呢?”

  “因為那裏最有可能找到。你想,古格遺跡在1985年國家成立科考隊專項考察之後,就列入了遺跡保護,裏麵如果有什麽東西,已經被發掘清理過了。而且地圖上標注的入口距離今天的古格遺跡還有幾十公裏,恐怕位置不是很準確。而拉孜古墓群現在也被列入文物項目,我們去恐怕不會有收獲。隻有墨脫,到1993年才通過一次公路,而不到半年就因塌方而無法使用,目前去過墨脫的人和從墨脫走出來人的人都可以用指頭計算,關鍵的一點是——其實那裏,與我們要找的帕巴拉神廟有著極大的關係。”

  “極大的關係?”

  “不錯,墨脫高峰林立,神山和聖湖就有幾十處,雖然不通公路,但它不僅是佛教的聖地,也是原藏教,古苯教的發源地和聖地,迄今那裏還有苯教信徒,流傳著許多苯教大宗師與佛教大宗師鬥法的傳說。而我們要尋找的帕巴拉神廟,似乎與苯教有很深的淵源。”

  “什麽!和苯教有很深的淵源?不是滅佛時遷去的佛教僧侶嗎?”

  “不錯,但是從目前的資料來看,因為當時處於大滅佛時期,所有佛教僧侶都會遭到不幸,所以,他們必須借助其它宗教的力量,來完成掩護和運送大量物資的任務。而當時,願意拋棄前嫌的,恐怕就是苯教的信徒們。而且,好像那個送信物的使者,本身就是一名苯教徒。”

  “啊,想起來了,法師不是說過,第一塊血池原形是在墨脫發掘出土的嗎,這樣說來,真的和這個地方有很大關係了。那血池豈不是苯教的東西?”

  “也不一定,當佛教漸漸深入人心的時候,許多原始的信仰都與之同化了,而最初藏原地區究竟有多少教義,現在誰也說不清。就拿我們密修者來說,據說以前就不是佛教的分支,而是完全獨立的另一種宗教,但是現在,我們和格魯教已經密不可分的融合在一起了。”

  “為什麽我們不分組出發,這樣就可以同時探索兩個不同的地方,說不定會比本那夥人先有所發現呢。”

  “不行,我們仔細考慮過了,如果沒有別的人,我們就可以分作兩組出發,可是本那夥人實在太厲害了,在我們沒有摸清他們的底細前,必須組成一個整體才可以對抗他們。而且,這次就算作出發前最後的團隊預演吧,這是我第一次帶領你們出發,既能看看你們特訓的效果,同時可以糾正你們的錯誤。”

  “啊,不知道這次到墨脫會不會像美洲叢林一樣恐怖啊?”

  “絕對不會,去墨脫有好幾條路線,其傳統路線是米林縣派區一多雄拉一拿格一汗密一馬尼翁一背崩,我們的路線是從米林縣派區經大渡卡、格嘎到加拉,順江而下進入大峽穀的小道。由加拉往下進入無人區,沿江大概走三天可到達白馬狗熊,我們加快速度,恐怕隻需要兩天就到了,可以保證,這條路非常安全!”

  “啊,可是怎麽聽上去覺得好像含有威脅的語調?”

  “噓……小聲點,教官耳朵很尖的。”
   
   
  隊伍就在一問一答之間,朝著人類最後的秘境出發了。

  剛到江邊,隊員們就全傻眼了,在呂競男口中非常安全的沿江小路,原來就是懸在岩壁邊,凸出岩壁不足一尺寬度,比古時候入蜀的棧道還要窄,而陡峭的岩壁筆直如被斧劈,雅魯藏布江在腳下洶湧咆哮,聲浪震天。這條懸空小路距雅江並不太高,估計也就是三五百米,掉下去在空中就算空翻數圈,都還來得及喊救命,不過要想再上來,或許好像恐怕不太容易。

  嶽陽艱難的咽下唾沫,哽咽道:“這就是非常安全!”

  張立很誇張的大口呼吸著,雙手按住胸口道:“我有嚴重的恐高症,強巴少爺可以作證。教官,我們是國家級科考啊,為什麽不派一架直升機……”呂競男一眼望過來,張立馬上道:“啊,我是說……是說……那個,我說什麽來著?”他詢問嶽陽。

  呂競男道:“不行,峽穀中空氣渦流十分強烈,直升機無法進行低空作業。恐高症麽?進行拓展訓練的時候怎麽沒見你病症發作?”

  嶽陽腦袋靈活,發表不同意見道:“可以跳傘啊。”

  張立也含含糊糊道:“拓展訓練才幾十米高度,怎麽能和這個相比。”

  呂競男道:“你們以為我沒考慮過麽,使用交通工具的確可以節省時間,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直升機是多大的目標,如果他們也在那裏而且又有武器的話……記住,任何差錯都不能出現。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保持每天一百公裏的行進速度,這樣,我們兩天就能到達白馬狗熊段,那裏有條大路,可以直接跨江,然後我們就直奔此次目的地,那個叫拉姆帕果的地方。”

  卓木強看了巴桑一眼,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著,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行走在懸崖陡壁間,縱然是受過特別訓練,眾人也走得小心翼翼,畢竟下麵怒江滾滾,掉下去可不是說這玩兒的。前進不足十裏,前方呂競男突然慢了下來,一行人同時一頓,大家齊刷刷的穩住身形。就這簡單一頓,也是經過反複訓練,才能做到步調一致,否則在快速行進中,前方出現斷裂,如果後麵的人收不住步子,向前輕輕一擠,前麵的人就可能掉下。而在這半尺寬的斷崖突壁間,兩人碰一碰,都極有可能同時掉下去。
  呂競男帶隊,亞拉法師掃尾,此時一停下,中間張立問前麵的嶽陽道:“怎麽了?”

  嶽陽前麵的唐敏道:“塌方。”

  卓木強雖然在中間,但身體高大,隱約看得見一些,如今前方窄路,被衝下的泥石卷塌了一片,露出崖壁的地方不過巴掌寬度,隻能算是一條石縫了。這條窄不容腳的石縫足有十七八米長,呂競男想了想,放下背包,以背脊緊貼岩壁,雙腳八字撇開,雙手反抓住石岩,一步一步挪移過去,一過斷崖,將手一揚,背包又拉了過去,原來早將飛索繞在背包的背帶上了。眾人依法炮製,一個個也都過去了,輪至卓木強,他深吸口氣,背貼崖壁,雙眼目視正前方,看見的是峽穀對麵的綠色深山,飛鳥繞林,聽見水聲轟轟,那是江河怒吼,十幾米的距離,受過特訓的他同樣需要近兩分鍾時間。途中微感石縫稀疏,好像有細石滾落,不過總算平安渡過。

  最後亞拉法師藝高人膽大,並不解下背包,而是反身麵朝石壁,背包懸在空中,同樣挪了過來,卓木強知道,這樣過去的話,重心完全偏移在崖壁外麵,他自忖沒有這個本事。正想著,亞拉法師腳底石路坍塌,整個人頓時下墜,一顆心剛懸上來,隻見亞拉法師伸手在旁邊石縫一摁,整個身子憑空高起,猶如蒼鷹搖扶直上,再看時,已經穩穩落在了斷崖這一頭。

  嶽陽簡直不明白,那些門巴人是如何在這條路上穿行的,不過他也知道,這條路走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隔上十來天不見人影那是常有的事。

  與此同時,莫金帶著一群人正置身一座規模宏大的金色大廳,他們將一些噴火的細棒插入大廳四壁,然後欣賞著這奇跡似的空曠大殿。莫金穿了件英陸戰迷彩,緊束的腰帶讓魁梧的身形愈發健碩挺拔,索瑞斯依舊是一襲巫師一般的灰衫,隻露出半邊爛橘子似的鬼臉。

  一個身材瘦小的人用一種類似古藏語的話說道:“聖使請跟我來,這邊或許有你們要找的東西。”索瑞斯似笑非笑的看了莫金一眼,莫金勃然暴怒,拎起那個不足一米五的小個子搖晃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在外麵不用叫我聖使聖使的!你沒聽明白嗎!”

  小個子也不反抗,依然笑道:“是,聖使大人。”

  莫金無奈的歎息,隻得吩咐手下那批人盯緊點,和索瑞斯跟著那小個子穿過巨大的石門,沿著寬闊的石階向下來到一間佛堂似的屋子,屋子正中有個圍著破朽木欄杆的圓形高台,台基上是一尊巨大的石雕像,雕塑的是兩個站立著的大象相互摟抱在一起。莫金不由發出了冷笑,道:“歡喜佛,這個教拜的都是邪佛啊,嗬……有意思。”

  索瑞斯道:“這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詭異,對這種原生教派我們毫不知情,諸如他們放在壇子裏那些生物連我都沒見過,好像有魚的特征,又有哺乳動物的外形。還有外麵那些屍骨,這裏恐怕比阿赫地宮還要邪門兒。”

  那個小個子男人似乎做了什麽,向莫金道:“聖使請看……”隻聽“轟”的一聲,巨大的石像竟然裂開了!

  上午行進了三十公裏,途中遇到六處塌方,有的地方甚至完全無法通行,隻能攀岩而過,呂競男告訴大家,三天前的一場大雨可能是導致大範圍塌方的原因。中午找到一處較寬路麵,石壁向內凹進去一處,形成一個天然半洞,大家準備進午餐。也虧沿途有一些這種人工開鑿的半壁凹洞,才讓人有休息的地方。呂競男突然道:“教授,法師,看看這裏……”

  卓木強也擠了過去,隻見地上一個煙嘴,顏色盡褪,不遠處還有兩隻,其餘地方也有些東西,隻聽方新教授道:“看來,他們已經來過了,走在我們前麵。”

  亞拉法師道:“不錯,藏民是不抽這種煙的。”

  呂競男看著幹燥的地麵道:“煙蒂沒有被水泡過,不會褪色這麽嚴重,他們至少三天前就走這裏經過了。”轉身道:“吃快點,吃完我們要快些趕路。”

  亞拉法師搖頭道:“恐怕已經遲了。”

  呂競男道:“不管怎麽說,我們也要去看看,而且……”她抬頭道:“隻有這兩天不會有雨,這兩天不能穿過這段崖壁的話,前進就更困難了。”

  此後又先後在路邊發現一些食品包裝袋,每個袋子似乎都在朝他們炫耀,眾人趕路的心思更急。通過對方留下的痕跡,初步判斷,對方人數十至二十人間,同樣訓練有素,有些更早形成的塌方路段發現使用鉚釘和滑索的痕跡,而且他們喜歡高熱量食物,因該是從嚴寒地區來的,普通習性並不好,口袋扯得稀爛,煙頭四處亂扔,隨地大小便,還有塗鴉惡習。呂競男認為,和雇傭兵很接近,因為整天都在和死神打交道,所以雇傭兵大多有一副流氓脾氣,可是從一些跡象表明,這群人的身材並不高大,這點又讓人生疑。

  看著呂競男條理分明的剖析,卓木強漸漸領悟到一些呂競男所說的分析思維,如此快步行軍,依然在第三天黃昏,才趕到呂競男所說的那條大道!

  嶽陽第一個提出抗議道:“教官,你可不可以用常人的眼光告訴我們,這條路到底是怎麽樣的?不要用你的眼光來看問題吧,這個……這個能叫大道?明明就是大溜索嘛!”

  呂競男微微一笑,並不發話,隻是道:“準備一下,一個一個過去。”

  大溜索是大峽穀上一道風景,也是門巴等幾個族的族人進出墨脫的唯一通道,一根燈管粗細的鐵索,幾百米長,橫架在峽穀兩岸。過索時當地人用自製的木架架在鐵索上,用根繩係在腰間,將繩往木架兩頭上一拴,然後雙腳離地,半夾著鐵索,順著鐵索的弧度自然下滑,滑至最後十幾米,需要手足並用攀上去。如果說技藝不夠,在抵達對岸時沒能及時抓住鐵索,那麽順著鐵索又會滑回去,最後掛在溜索的正中,下方數百米就是濤聲震天的雅魯藏布江,峽穀間有陣陣陰風吹過,據說那種滋味極不好受,有將人嚇得精神失常的例子。那時唯一的辦法,就是技術熟練的人滑過去,將前麵的人頂至對岸,同時在溜索上人數不能多了,一是相互擠碰十分危險,二是溜索不能承重可能斷掉。

  卓木強他們用的滑輪,移動速度遠遠高於木架,而且一掛上去就可以滑走,不過滑到最後同樣需要手足攀爬。

  前麵幾人都安全抵達對岸,這時,唐敏卻害怕起來,卓木強勸了幾次,她似乎不敢掛靠,無奈隻能讓其他人先過去,最後隻剩下卓木強和唐敏兩人,卓木強反複鼓勵,唐敏才最終同意試一試。

  溜索的另一頭,呂競男問道:“唐敏怕繩索嗎?”

  方新教授道:“嗯,爬繩網不怕,滑索的時候似乎有點害怕,不過沒有這次怕得這麽厲害啊,每次都能完成任務的。”

  呂競男握著鐵索,半晌道:“她可能被蛇咬過,張立,嶽陽,你們兩個靠前一點,待會兒如果她過不來拉她一把。”

  張立嶽陽一左一右靠索站了,隻見唐敏咬唇露齒,滑了過來,剛到鐵索一頭,身體頓住的那一刻,原本唐敏因該夾緊雙腿,同時雙手握索,攀爬過來,可不知道為什麽,唐敏的手握著滑輪掛件,不敢去抓鐵索。張立大聲道:“抓住鐵索,抓住鐵索啊!”同時和嶽陽再前進一步,抵達斷崖邊緣,準備拉住唐敏的腳。

  這時,唐敏突然開始倒滑,張立和嶽陽都還夠不著她,眼看著唐敏越去越遠,接著在溜索上來回滑行了幾次,最終停留在鐵索的正中。

  呂競男道:“她過不來,訓練的時候怎麽沒有發現?”

  亞拉法師道:“或許,訓練的時候做得比較少,畢竟滑索是很簡單的一個項目,而且訓練場下麵是沙地,與這裏的環境不同。”

  “她好像不行啦!”張立和嶽陽同時叫了起來,隻見唐敏的腿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從溜索上滑了下去,整個人僅憑掛在滑索上的繩子,懸吊在半空,而且,在空中猛烈的搖晃起來!

  “糟糕,是陰風!”呂競男柳眉微豎,喃喃道:“就看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了。”

第九十四  樹葬

  荒漠無人區,放眼望去,平沙落雁,高塔林立,風吹石滾,一行人排成長龍,像一條多足長蟲奔行在黃土高坡上。登上附近最高一座土丘,海拔四千米,冷風一吹,人也精神了,莫金吸著冷氣道:“這鬼路,到底還有多長?”

  索瑞斯冷笑道:“聖使,找不到路了麽?”

  莫金怒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是什麽使,他們真的什麽都沒告訴我,現在沒有那些工布人,不要這樣稱呼我了。”他看了看索瑞斯,盡量誠懇道:“相信我,索瑞斯,除了上次血池的事,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

  索瑞斯不置可否的笑笑,繼續趕路。馬索看在眼裏,微笑。

  由於地表無路,而且到處是林立的土丘,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無法驅車在這一帶通行。莫金他們的五輛車都在路上宣告報廢,隻能背著沉沉的包袱,徒步前行。這是阿裏地區的西南端,方圓兩百公裏沒有人煙,距離古格遺址,尚有百餘公裏,這一帶的地理結構十分特別,叫“土林”。

  這些奇特的“土質山林”地貌為遠古時期該地區所處的湖盆沉積層在喜瑪拉雅造山運動影響下,隨著水位下降、湖盆抬高,並在氣候及河水侵蝕切割之下形成的。陡峭險峻的山岩看上去似巍峨挺拔的城堡、碉樓、佛塔等,千姿百態、氣象萬千。

  索瑞斯拿出地圖,道:“按那小子所說的,因該就在這附近了,長眠的阿南塔,阿南塔,那邊……”索瑞斯所指方向,隻見高大的土林像一座座巨大的靈塔比肩而立,盤繞成龍型,如果不是登高望遠,在眾多土林之中,根本無從分辨。

  莫金手一揮,道:“跑步前進!”

  兩個小時後,這群人抵達土林腳下,眼中露出詫異神色,莫金咧嘴道:“嗬,難以相信。”

  隻見眼前的土丘高聳,大地開裂,巨大的崖壁上鱗次櫛比、重重疊疊的洞窟猶如蜂巢,從左至右,望不到頭,給人的感覺這裏不西藏高原,而是到了敦煌莫高窟一般。“阿南塔的心髒,隱藏著銀色的光芒”莫金念念有詞,順著土林走向望去,隻見這些塔立土丘起伏綿延,至西向北,盤繞屈曲,好似一尾巨龍昂首而立,欲破空而去,此時他們正站在巨龍的尾處。莫金打了個響指,道:“向北向北,別管那些洞窟,我們向北走。”

  因為大峽穀兩岸都是數千米的高山,這種疊峰夾江的地形,導致空氣一旦流入峽穀中,就隻能朝一個方向前進,風就如潮水般呈現一股一股的猛烈湧動,大風能吹得溜索晃動不已,溜索上的人也會經曆海嘯一般的驚濤駭浪。

  陰風吹得溜索上的唐敏好似斷了尾巴的風箏,在溜索上擺起了大空翻,連續幾圈下來,眼睛都翻白了,搭在繩子上的手一點點鬆開,看著唐敏這般情況,呂競男道:“不行,她堅持不住,我得去拉她。風停了嗎?”

  隻聽嶽陽道:“強巴少爺,強巴少爺過來了!”

  隻見卓木強將牽引滑輪的繩子係在手腕上,一手吊著溜索,飛快的朝唐敏靠攏,風剛停,人剛落的一刹那,一個燕子抄水,將唐敏攬入懷中,又飛快的繼續朝溜索這頭滑過來。張立喃喃道:“哇,強巴少爺身手了得,如果去馬戲團演雜技,肯定有看頭。”呂競男輕哼一聲,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取下背包,將唐敏放在地上,隻見唐敏臉白如紙,嘴唇烏青,意識模糊,竟然連呼吸都已停頓,卓木強趕緊為她實施人工複蘇,張立和嶽陽都搶著來做人工呼吸,被呂競男撥到一邊。壓四呼一,便是胸口按壓四次,口對口呼吸一次,接連做了幾次,唐敏輕咳一聲,一口氣總算緩過來了。

  唐敏微微睜開眼,看見的是卓木強模糊的臉龐和一雙關切的眼睛,她輕輕吐氣道:“我不是……故意的。”

  卓木強一把摟過唐敏,輕聲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沒有誰怪你。”

  嶽陽和張立低聲念叨著:“要哭,要哭,又要哭……”如今唐敏愛哭的性格已為特訓隊員所熟知,隻要她嘴一咧,眼圈一紅,就足以讓特訓隊員們提心吊膽,連亞拉法師都說小姑娘淚如泉湧,天知道她哪來那麽多眼淚,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唐敏的哭已成為特訓小組的終極武器,加上她年紀最小,張立嶽陽在背後給她取了個雅號,叫“鼻涕公主”。

  方新教授在兩人後腦各敲一個暴栗,開玩笑也要有限度的。

  沒想到,這次唐敏的表現大出張嶽二人所料,她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掉,張立暗想:“難道是因為教官在的關係?”在看呂競男,不知道何時已離開人群,獨自站在斷崖邊任風吹,巴桑大哥站在另一處斷崖仰頭望天,張立也望了望天空,天上白雲朵朵,伸手可摘,但他一見巴桑那個姿勢就不由心寒:“這鬼天氣,說變就變,該不會又出現什麽天災吧?”

  由於唐敏的意外,整個隊伍的行程慢了下來,跨過大峽穀後,他們一直朝東南方前進,一路山峰層巒疊嶂,峰頂白雪皚皚,山腰綠樹蔭蔭,山腳鮮花開遍,萬紫千紅。這就是大峽穀山峰所特有的景觀——一山顯四季,山山不同景。山路陡峭,林深樹茂,時而飛鳥翔雲,時而走獸穿梭,走至天黑,空中霧氣漸濃,天上飄灑起蒙蒙細雨,路滑難走,大家在一處山澗峽穀旁的高地平台紮營。平台四周樹木高大,遮天蔽日,放眼而望,方新教授不由感概道:“好大一片巨柏林啊!”

  林芝地區的巨柏與南美叢林中的桉樹,雲杉等不同,如果同為四十米高,那麽美洲的樹可以說是秀麗挺拔,而林芝巨柏則是雄奇壯闊。樹冠猶如一蓬大傘展開,占去整株樹的大半,樹根樹幹也都粗大無比,樹幹中瘤節盤錯,形成萬千形態,借助那些樹瘤,巨柏十分好攀爬。

  選好營地,各自都有分工,張立嶽陽二人負責勘查周圍地形環境,卓木強和巴桑力大負責紮營取材生火,方新教授和亞拉法師憑借各自豐富的知識和經驗作科學的調研,呂競男和唐敏負責後勤工作。唐敏隻是受到一時驚嚇,並無大礙,恢複得很快。

  張立向嶽陽抱怨道:“要勘查到山崗的位置,路程太遠,而教官的工作也太輕鬆了,就是整理一下背包,拿點吃的出來。”

  呂競男在他身後道:“沒聽說過要尊重女士嗎。”

  張立立馬驚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嶽陽看著他偷笑,同時問道:“教官,這附近不會有什麽危險的野獸吧?莫像上次一樣……”

  呂競男打斷他的話道:“用你們學到的知識,自己去回答這個問題。”

  嶽陽吐吐舌頭,這次準備時間不充分,他們同時想到了方新教授那個包羅萬象的電腦,借來一查不打緊,沒想到墨脫這座高原孤島,由於其獨特的地理環境,竟然孕育了千奇百怪的各種生物,簡單過目,其危險物種就以千百計。張立嶽陽垂頭喪氣,看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勘查地形了。呂競男還是不放心,在他們出發前提醒他們注意觀測樹林的抓地力和土壤酥鬆程度,她看著天空喃喃道:“如果雨勢變大,你們也該知道最糟的情況是什麽。”

  營房附近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張嶽二人回來吃飯了,卻聽見原子表發出急促的呼叫聲,待眾人趕到張嶽二人處時,隻見張立臉色發白,相互攙扶著他的嶽陽尷尬道:“沒事了,弄錯了。”

  張立撫著胸口道:“嚇死我了,那裏有個人……死屍……”

  亞拉法師過去勘查,張立和嶽陽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他們朝東北向上坡,勘查完周圍地形,按西南向回程,途中,張立斜靠著那棵樹休息,發覺靠在樹上的感覺不對,回頭一看,頓時嚇得驚叫,嶽陽搞不清狀況,以外發生了什麽事情,趕緊按下了原子表的報警信號。

  卓木強也走上前去,巴桑,呂競男,方新教授三人呈扇形站在亞拉法師身後。這個地方,離他們紮營處僅兩百米距離,一大片樹林,全是叫不出名字的樹,看上去很奇怪,一根分節主幹,直徑2至3米,高十幾米,然後頂端突然分叉,發出枝葉,其枝葉長度與主幹長度相仿,張牙舞爪的向天空伸展,這情形讓卓木強想起阿赫地宮裏的月亮女神像。更奇怪的是在枝葉上又長出許多根須,垂吊至地麵,無數根須也從主幹中鑽出來,象蛇一樣纏繞爬滿主幹。

  樹幹上斜靠著一具屍骨,已經高度腐化,樹根從那屍體腐肉中穿了出來,整具屍體被樹葉映成慘綠色,地上散落一圈黑線好似灰跡。亞拉法師道:“是樹葬啊,看來這附近有藏族同胞。”

  卓木強道:“哦,附近有門巴族人麽?”他知道,某些門巴族有樹葬習俗,具體葬法頗多:有的在樹杈上以樹枝架成鳥巢狀或在幾個樹杈上搭放橫木,將死者陳放其上;有的在樹上建造窩棚狀小屋,將死者置其內;有的將死者懸掛或捆於樹上。其目的是為了讓屍體快速腐爛,他們認為這樣可以讓人的靈魂盡快轉世投胎。

  方新教授道:“資料上沒有提到這附近有人,而且也沒有找到這種植物。”

  呂競男道:“不是沒提到,而是不知道。94年國家才組織科考隊進行雅江全程科考,而這一帶,科考隊並沒有到過,對了張立,你們在山崗上有什麽發現?”

  張立道:“周圍沒有發現有人居住的樣子。”

  “啊!”唐敏第一次看見這株好像被蛇纏滿的怪樹和那可怕的屍體,嚇得尖叫起來,在眾人注視下,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亞拉法師抓住一根垂至地麵的根須,用力扯了扯,又用指頭觸摸根須的尖端,道:“這些根係好結實啊,又尖又韌,就如鐵線草一般。”

  嶽陽在一旁喊道:“你們快來看,這邊還有!”

  相隔不遠處,果然還有一株同樣的樹,在樹頂分叉處,好似放了一具棺材,外麵已經被蛇形根須布滿,看起來就像一個長方形的樹瘤,不仔細看無法發現。

  隨著嶽陽不斷有新發現,大家漸漸看清,這種奇怪的樹自東往西形成一條狹長地帶,將巨柏林一分為二,而這些樹上或多或少有被樹葬的屍體。有的屍體被直接綁在樹幹上,被樹的根係纏繞覆蓋,形成一個個頗具輪廓的人形樹根浮雕;有的放在樹丫分叉處,那些屍骨多半有棺木裝著,所以最後形成的全是方形的樹瘤;最詭異的是那些懸掛在樹丫上的屍體,想來是剛去世時被當地的居民用繩索從樹枝上懸垂下來,吊在半空,然後樹的根係沿著繩索生長,最終將屍體完全包裹,看上去就好像樹上結出的一個個人形果實,而且懸掛在樹枝上的大多是孩子,最多的一株樹上同時懸吊著九具孩屍。

  置身林間,四周都懸吊著或從樹幹中凸現出人形的樹根,細雨飛揚,山風一吹,讓人打心底生出一股涼意。嶽陽抱怨著:“真不該看到這東西,看了後讓人吃飯都很成問題。”

  卓木強道:“這座山似乎並沒有什麽奇特之處,又不高大,如果說附近沒有人居住,怎麽會跑這麽遠來樹葬?”

  亞拉法師道:“和山沒有關係,我想,是因為當地人知道這種樹的纏繞特性,所以才選擇此處來樹葬的吧。”

  方新教授道:“嗯,我同意亞拉法師的觀點,從這三種樹葬形式來看,有嚴格的等級區分,最高處有棺木的,是成年男子,懸吊在空中的是夭折的孩童,而最下麵直接捆綁在樹幹上的,是女人。”

  “啊,是女人!”唐敏想起剛才那具屍體,不敢相信。

  方新教授道:“嗯,從這些樹根的纏繞情況看,這種古老的樹葬儀式一直都在進行,這裏海拔三千米左右,平時山間寒冷,照理細菌不易繁殖,方才那具屍體如此破敗,多半是被蟲獸咬噬照成的。”

  嶽陽難以理解道:“怎麽任由屍體被動物撕咬?”

  亞拉法師道:“和我們的天葬有異曲同工之妙,在藏區人們的心中,屍身被動物吃掉,吃得越快,越幹淨,人就能越早的投胎轉世。而被天上的動物吃掉,他們的靈魂就能直升天堂。從樹葬形式來看,似乎不是門巴族的樹葬,或許是別的什麽族吧。”

  卓木強看著這種奇怪的樹,突然想起什麽來,大聲道:“巴桑,巴桑!”扭頭一看,巴桑就站在一株樹下,麵部表情僵硬,嘴角不自然的抽動著,卓木強問道:“巴桑,你說過,你們碰到過在半夜將人勒死,纏到半空中的樹,是不是就是這種樹?”卓木強這樣一問,張立也想了起來,驚恐的望著巴桑。

  巴桑沉聲道:“很像,但是……又不像……”他閉上了眼睛,雙手按住了太陽穴,臉色很痛苦,卓木強知道,巴桑正和他的記憶作鬥爭,終於,巴桑慢慢鬆開手,肯定的搖頭道:“不是。”

  張立鬆了口氣,歎息道:“不是就好。唔,已經很饑餓了,我們先去吃東西吧,這片山林太大了,就算有人居住,一時也難以發現。”

  呂競男道:“嗯,山很深,很難發現裏麵居住的人,走吧,明天還要一天路程才能抵達目的地,這沒什麽好看的。”方新教授將其攝入電腦。

  飯後,呂競男很神秘的將唐敏拉入帳篷,嶽陽眼尖,暗中留意,不知道何事,因為這種事以前從未有發生。嶽陽暗想,莫不是教官心中吃醋,要借紮營之際暗中報複?

  雨漸漸大了起來,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收拾好儀器,兩人都皺起了眉頭,方新教授道:“北麵山地坡度太大,土壤呈弱酸性,部分為砂石岩,山體容易破碎。如果這雨再大一點,恐怕會有泥石流,而且巨柏林在這裏出現稀鬆分布,估計以前就發生過。你看,將營地西移三百米會不會好一點?”

  亞拉法師道:“可是,這裏已經是附近最高的平台,從山脊到山梁下來,兩條溝壑呈八字形撇開,因該會從我們的左右分流出去才對。如果西移的話,我們不就處在那樹葬群中?”

  方新教授道:“向競男說一下吧,聽聽她的意見。”

  帳篷內,唐敏奇怪道:“有什麽事嗎?教官?”

  呂競男猶豫再三,才勉強道:“敏敏,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小忙?”

  唐敏道:“嗯uo;

  呂競男道:“是……是這樣的,我的內衣紐扣,不知道為什麽打了個死結,我解不開,有點擱背,我想請你……”

  唐敏道:“啊,還以為是什麽大問題呢,來,我幫你把外衣脫掉……”

  剛準備起身,亞拉法師便在帳篷外問道:“可以進來嗎?”“啊……,可以,進來吧。”

  亞拉法師入帳,對呂競男道:“根據張立他們觀察的結果,以及我們做的土壤測定,這雨再繼續下的話,我們得預防泥石流。”

  呂競男道:“哦,知道了。我們紮營的時候,已經選擇過了,從山勢來看,如果泥石流爆發,因該是從我們的兩旁衝過去,既然法師這樣說,那麽今天晚上派人值夜,留意觀察,這樣就比較穩妥了。”

  亞拉法師看了看呂競男和唐敏的奇怪表情,點頭出門,剛走不遠,就見嶽陽神神秘秘的跑來,問道:“法師,她們兩在裏麵沒什麽事吧?”

  亞拉法師道:“有什麽事?”

  嶽陽道:“我隻是奇怪,以前沒見教官和敏敏小姐走那麽近乎,今天敏敏小姐懼繩又耽誤了我們的行程,我是擔心教官會不會……”

  亞拉法師微微一笑道:“競男教官不會這麽小心眼兒的,唔,不過聽你這麽說起來,剛才在帳篷裏看見她們兩人的表情,還真是怪異啊。”

第九十五回   古格機關佛

  嶽陽眼睛一亮,忙問道:“啊,是嗎?當時是怎麽的情況?”

  亞拉法師和嶽陽說了幾句,方新教授路過問道:“你們在談什麽呢?聲音那麽小。”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搖頭走開,嶽陽又低聲對方新教授道:“教授,你有沒有發覺,今天教官對敏敏小姐的態度不大對頭,特別是吃了飯之後,聽亞拉法師說,她們兩人在帳篷裏表情很怪異,我擔心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方新教授道:“因該不會吧,你所擔心的是什麽?”

  嶽陽連比帶劃道:“就是那個問題,大家都知道,就不用說明了吧。”他頻頻朝卓木強的帳篷揚頭。

  方新教授拍著他的肩道:“你們年輕人啊——”

  嶽陽低聲道:“不是阿,亞拉教授都親眼看見了,他說她們在裏麵這樣……那樣……”

  剛巧巴桑從帳篷裏出來,看著方新教授搖頭不語,問道:“怎麽啦,教授?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方新教授道:“聽嶽陽說,呂競男教官和唐敏小姐,在帳篷裏似乎有點劍拔弩張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數分鍾後,張立衝進卓木強的帳篷道:“不好啦,強巴少爺,教官和敏敏小姐在帳篷裏打起來啦!就像街上鬥毆的潑婦,揪著對方的頭發,撕扯對方衣服,都已經扭打成一團了!”

  卓木強霍然起立,大聲道:“啊!這還了得!”

  帳篷內,唐敏擦幹額頭的細汗,喜道:“好了,終於解開了。”

  呂競男扭頭道:“謝謝——”突然,卓木強像一頭牛一樣,將一個腦袋抵進了帳篷道:“你們……”

  張立和嶽陽看著卓木強消失在帳篷後的身影,張立低聲道:“消息是否可靠,強巴少爺已經衝進去了……”

  隻聽“啊——”的一聲尖叫劃破夜空豪雨,那明明是個女人在尖叫,可是又不像敏敏小姐的聲音……

  卓木強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離開帳篷,找到張立和嶽陽,指著他們道:“你們……誰說的她們打起來了!是誰!”

  張立慌忙解釋:“我聽巴桑大哥說的!”

  嶽陽雙手直搖:“我沒說,我沒說過。”

  事情很快清楚了,呂競男鐵青著臉宣布,今天晚上張立和嶽陽守夜,兩人到底也沒弄明白,自己哪裏惹教官生氣了,也問不出強巴少爺到底發現了什麽情況。夜深了,兩人卓木強帳篷旁用布搭雨篷躲雨,柴火燒著,可風吹來嗖嗖的冷,雨勢似乎又大了一些。由於巴桑大哥事先冷冰冰的打過招呼:“小心點,今天晚上對麵山坡估計有滑坡可能!”所以兩人也不敢入睡。張立打了個冷戰,抱怨道:“都是你這小子,害得我跟你守夜。”

  嶽陽道:“怎麽能怪我,我怎麽知道她們在裏麵做什麽,我怎麽知道強巴少爺那麽衝動,我又怎麽知道強巴少爺進去之後——教官也會尖叫的。我還不是想大家一起出來,不能為了一些小事就打鬧起來,教官對強巴少爺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真難得這個老女人會情竇初開,本來我是很希望教官……哎,可惜強巴少爺愛敏敏小姐愛得死去活來,我看教官的希望不大。”

  張立豎指抵唇道:“噓……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嶽陽豎起耳朵,道:“隻有雨聲啊?”

  張立道:“不對——”他眯縫著眼,似乎想看得更遠一點,突然站了起來,指著遠方道:“那些樹好像在動!”

  “啊!”嶽陽朝左一靠,整個人滑倒在帳篷上,帳篷裏的卓木強立刻驚醒,問道:“什麽事?”

  嶽陽還未答話,卓木強已經從帳篷裏鑽了出來,張立指著遠方道:“看那些樹是不是在動?”

  遠遠的漆黑一團,巨大而連綿的樹影形成怪獸的背脊,不細看果然難以發現,那些樹好像在微微移動,不,移動的速度在逐漸加快!卓木強看時,那些樹的移動已經非常明顯了,他低聲道:“滑坡了,是山體滑坡。”

  來勢洶洶的泥石流奔湧而下,一棵接一棵的巨樹倒下,本來洪流朝著左右溝渠流下,可是有一股泥石流卻從山坡正中衝了下來,方向直指營帳。張立大聲道:“泥石流衝過來啦,大家快出來!”

  卓木強道:“來不及了!”看準泥石流來勢,朝著唐敏她們的帳篷衝了過去,拔出腿上的鱷魚獵刀,一揮砍斷固定帳篷的繩索,來不及找人,隻隔著布摸到兩個人形,雙手摟定,就地一滾避開。剛剛滾過,那股跑岔路的泥石流就將帳篷原來的地方占據並繼續下衝了近百米才停下。

  這時方新教授等人才剛剛鑽出帳篷,唐敏和呂競男從帳篷裏探出頭來,隻見張立和嶽陽臉色灰白的站在一旁,一人抹汗道:“好懸啊!”

  方新教授道:“看上麵,第二波泥石流又要成形了,我們必須馬上撤離。”

  匆匆忙忙,八人簡單整理行裝,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方平台,照方新教授先前的建議,西行三百餘米,來到樹葬群的中心位置。隻見泥石流依舊橫行霸道,但是皆被這些怪異的樹牢牢擋住,不過前進幾米就被分化成細流,再沒有了霸氣。

  張立奇道:“方新教授怎麽知道這裏是安全地段的?”

  方新教授淡淡道:“這一帶本是泥石流高發區,岩體和山勢都容易發生泥石流,可是這些樹葬群多的恐怕有數百年曆史了,它們能一直保持著不被破壞的形狀,就說明這些奇怪的植物根係比巨柏樹的根係抓地力還要強,所以這裏因該是比較安全的。”

  看著泥石流不斷衝刷那方平台,並在上麵搪塞堆積,那塊平台漸漸更平更寬了,嶽陽吐舌道:“我的媽呀,原來那塊平台竟然是泥石流堆積而成的,我們險些自投羅網。”

  呂競男道:“這次是我疏忽,幸虧發現及時,隻能委屈大家在這林子裏休息了。”

  亞拉法師搖頭道:“地點原本沒錯,隻是沒想到兩股泥石流會相互衝撞,導致變向朝中,這自然災害變化多端,我們不可能完全計算準確,安排人守夜值警,時時保持警惕才是對的。”

  在那處處凸顯人形的樹葬之林,風雨大作之夜,要平安入睡談何容易,大家都睜著眼熬了一夜,第二天繼續按圖上所標注的地方,朝東南進發。

  “叮……叮叮……叮”,在空曠高寒的無人區,響起了鏨子的聲音,幾座帳篷的附近,一尊高達十四五米的觀音佛像肅穆的靜立於洞窟之中。不,這似乎不是傳統的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首先菩薩頭頂造型變成了三眼,而技藝精湛工匠更是賦予這尊佛像一副眼露慈祥微笑,而嘴角卻掛著冷笑的表情;其次便是,千手千眼,變成了千手千口,每一支手掌正中,不是觀察世事的眼睛,而是形象各異的嘴,有的咧嘴冷笑,有的咬牙切齒,有的血盆大口,如此佛像,令人心驚膽寒。

  如今石像表麵已經搭好了腳手架,工人在工架上來回忙碌,正一鑿一鑿的認真錘打。但他們並不是在雕刻佛像,而是在……

  “轟——”佛像胸口一塊巨大的殘片脫落下來,地上揚起高高的塵土,莫金吹著口哨,顯得無比輕鬆。他拿出對講機問道:“還沒有看到嗎?”

  索瑞斯站立在高高腳手架上,回答道:“沒有,估計還要鑿深一些,這裏的石質不好,很容易鬆脫,估計很快就好了。”剛說完,又是一聲巨響,更大一塊石板脫落,巨大石像腹中,竟然露出了金屬板,索瑞斯喜道:“好了,讓我來啟動這個機關。”

  莫金揚首,看著觀音額頭,那裏,在那雙慈祥佛眼的上方,有一隻巨大的發著銀白色光芒的眼睛,隻要索瑞斯將四隻權杖插入胸口金屬板,銀眼就因該脫落,而這隻眼睛,據說可以開啟一個更大的秘密。

  索瑞斯拿出四根一尺來長的棍子,棍子的一頭膨大呈菱形,菱形上嵌著錢幣一樣的帶圖案的金屬圓片,索瑞斯觀察金屬板,將錢幣一頭插入相應孔洞,徐徐轉動,隨著四隻權杖一一插入,石像額頭的巨大銀眼一點點在鬆動,石灰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索瑞斯吩咐道:“現在好了,你們,去一個人,上去把它取下來。”

  那人挽起袖子就著佛像的手臂向上爬,剛爬兩三米,突然“啊”的大叫一聲,跌落下來,眼看就要摔下十米高的腳手架,索瑞斯軟鞭一揮,將那人牢牢卷住,拉回腳手架問道:“怎麽回事?”

  那人道:“不知道,好像有什麽東西蜇了我一下。”

  索瑞斯翻轉那人手腕,一看到傷口便道:“咦?是蠍子,你碰到什麽地方了?”

  那人道:“沒有啊,我就是攀著佛像的手臂上去的,現在傷口開始發麻了。”

  索瑞斯對另兩個人道:“你們兩個,把他扶下去,注射血清。”

  剛說完,突然腳下一陣晃動,整個腳手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巨大的佛像一隻手臂仿佛要抬起來。莫金在下麵看見石像驚變,忙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索瑞斯道:“沒什麽,這尊巨佛是一尊機關佛,如今我已啟動了機關,恐怕這佛要坍塌。我親自上去拿銀眼,你先組織下麵的人撤離。”跟著對那些勞動的人道:“你們馬上離開腳手架,這裏要塌了。”

  索瑞斯身形一動,以比方才那人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向上攀爬,爬至佛手邊緣,果然,從佛手的口中爬出一隻十厘米長的蠍子,全身雪白,隻有尾刺帶黑色。索瑞斯大感興趣,奇道:“竟然是白蠍子。”他伸出手來,熟練的輕輕捏住蠍子,朝腰間一拋,便將蠍子裝入了一個玻璃瓶中。

  突然佛像的手臂臂根處的石屑飛灑,這條手臂頓時斷裂,索瑞斯險些隨手臂跌落下去,幸虧攀住了另一根手臂。這時,從佛像斷臂出,好像有蟲蠕動,定眼看時,無數白色蠍子爭先恐後的從斷臂出湧出,盲無目的的四處亂爬。索瑞斯也難免吃驚,暗道:“這麽多!”來不及細想,繼續飛快的上爬,上麵又有一根斷臂當頭砸下,索瑞斯閃身避開,立足的手臂脫落,索瑞斯身體一沉,他抓住一根手臂,盡量朝佛像身體靠攏,突然聽到“哢嚓”一響。

  索瑞斯經驗豐富,一聽到聲音便知道,這是機括打開前發出的聲音,當下毫不遲疑,長鞭甩出,纏著一根手臂從佛像左邊蕩向右邊,幾隻黑矛與他插肩而過。從佛像胸膛金屬板蕩過時,隻聽金屬板內“恪恪恪恪……”響個不停,索瑞斯暗叫不好,用腿蹬在金屬板上,加快蕩行速度。果然,剛剛蕩過,身後飛箭,飛矛就射不個停,稍慢片刻,就被紮成馬蜂窩了。

  索瑞斯蕩至右臂,不敢停留,軟鞭一抖一拋,纏住另一根手臂,人借鞭力,蹬著手臂如爬竹梯般“蹭蹭蹭”就上了好幾米,跟著就到了佛像肩部。不料佛像肩部的石質材料隻是薄薄一層,索瑞斯一腳踏上,就像踩破了巨大的蛋殼,腿往裏一陷,臨機應變,總算雙手抓住了佛像的耳朵,將腿拔出來,一個倒卷簾,人已經站在佛像耳朵上。索瑞斯伸長手臂,取下了額頭銀眼,咒罵道:“這鬼佛,比瑪雅的機關還厲害。”扭頭看時,剛才踏破的地方又湧出不少白蠍,而銀眼處不知道做了什麽機關,竟然從那個洞裏流出許多紅色液體。

  白蠍已經大量湧出,占據了佛像的半肩和諸多手臂,索瑞斯一時找不到落腳之處,而佛耳也正被更多的白蠍淹沒。這時,索瑞斯又聽見,腳下傳來了“噗嗤”的聲音,垂頭一看,佛耳根處也開始落下灰屑,索瑞斯眉頭大皺,罵道:“該死。”他仰頭視之,攀住佛頭的螺髻,爬上了佛頭,隻聽“波”的一聲,好似一道膜被衝破,跟著大量的紅色液體從佛耳處衝了出來,佛耳就如泡水泥灰,一衝就散,整隻佛耳跌落下去,這還沒完,又是“嗤”的一聲,從佛頸處竟然也滲出了紅色液體,索瑞斯無路可走,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站立之處左右搖晃起來,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狗屎!混蛋!天殺的古格人!……”話音未落,整個佛頭從佛身滾落,索瑞斯也跟著朝地直墜。

  同時,地麵上的莫金也驚慌失措,他沒有想到,這麽大一尊巨佛,竟然說塌就塌,現場亂作一團,根本無法指揮,隻能各自逃命。莫金剛剛避開,就見巨大的佛頭轟然錘地,然後四分五裂開來,大量的紅色液體飛濺,積水在地上蔓延開來,真如血流成河,莫金和他的手下身上都沾了不少液體。那些白色蠍子,不知道從紅色液體那裏得到什麽信息,就如惡狼見到了鮮肉,狗熊聞到了蜂蜜,頓時趨之若鶩。莫金見勢不妙,罵了聲“該死”,轉身拔腿開跑,他的手下跟著他一同逃亡。

  索瑞斯懸吊在半空,原來在空中掉落時,他總算憑借技藝用鞭纏住了腳手架,撿回一條命,趁白蠍沒有包圍起來之前,他鬆鞭繞鞭,接連四次,也已落地,跟著莫金一同逃走。

  一行人一口氣跑了半個小時,爬上一座較高土林塔,莫金喘息道:“沒有,沒有追上來。”清點人數,發現少了四人,也不用回去找了,大家都清楚那四人命運如何,莫金看著索瑞斯手中的銀眼,喘息笑道:“我們,這就去那座倒懸空的古格奇跡吧。”

  索瑞斯齜牙道:“快,給我兩隻血清,混蛋。”

  莫金驚異道:“怎麽,連你也?”

  索瑞斯道:“嗯,踩上那石佛肩頭的時候,這些該死的機關,專門設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莫金沉聲道:“中國畢竟有五千年曆史,他們的機關數術學發展得相當驚人,我們不能有絲毫僥幸心理,這古格的千佛石窟隻是一個小小機關佛就這麽厲害,去倒懸空寺恐怕還要危險啊。”

第九十六  工布村

  山路陡峭,且雨後路極滑,就算穿著登山專用釘鞋,依然是前進一步,滑退半步。越往深處去,越是杳無人煙,不過山青氣爽,雨後的植物煥發出熠熠新綠,飛鳥繞林,憑增添許多生趣,一行人走得艱難,卻不感痛苦。又是一天艱苦跋涉,接近黃昏時,前方升起了了炊煙,嶽陽欣喜道:“有人,前麵有人。”

  行至一座不知名峰下,果然山穀中一座村寨橫在眼前,百十來戶土居民宅頗具藏民風格,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穿寨而過,直通山穀幽處。一行人喜形於色的朝村寨奔去,精神為之一振,他們遇見的第一個人是個放牧女孩兒,她俏生生的傍依在村口,手中有些無力的揮動著皮鞭,一身火紅的氆氌袍和頭巾,映著西天的霞光和那煙雲下潔白的羊群,竟如一幅說不出的山水圖。羊群早已規矩的回了村莊,她卻依然有些不舍的望著東方,似乎在等什麽人。張立眼前一亮,正準確上前打個招呼,那女孩兒見來了生人,呀的一聲,提著皮鞭追趕羊群去了,隻給這群遠來的客人留下一個略顯單薄的窈窕身影。

  到了村中,隻見男女老少,大多駐足觀看這群陌生的遊客,他們的服飾帶有很濃的藏族特色,又別具風格,似乎有門巴族的服式,又不全是。

  卓木強大步上前,用藏語詢問一位藏民大爺:“大爺,我們是從山外來的,想在這裏歇一晚,這裏可有盤住的地方?”

  那位大爺聲色俱厲的回答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卓木強一聽,竟然說的是一種與普通藏語和古藏語都不同的發音,這種語言介乎二者之間,聽得似懂非懂,索性用古藏語又問了一遍。那位大爺臉色訝異,顯然對卓木強會說古藏語感到驚訝,不過,他隻冷冷的回答道:“不知道。”竟自轉身走了。

  卓木強大感詫異,他知道,自己的同胞都是熱情好客的,可是這山裏的民族,為什麽這麽冷冰冰的?亞拉法師和卓木強又各自問了幾個人,無一例外的都是冷淡漠然,好一點的還會回答“不知道”,普通人都是見他們靠近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遠遠的回頭觀望,直接一點的甚至惡言相向:“快走,快走,我們這裏不歡迎外來人。不管你們是什麽人!請你們離開我們村子。”

  吃晚飯的時間到了,村裏的人好像事先約好一般,忽然散了個一幹二淨,家家關門閉戶,街道突然顯得落寞荒涼,八個人無奈的聚集在街心,看著風吹葉走,衰草亂抖,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下來。唐敏扁著嘴道:“這裏的人怎麽這樣啊。”張立嶽陽麵麵相覷,無以回答。

  方新教授道:“或許是各個地方的風俗不一樣吧。”巴桑不出聲的冷笑。

  亞拉法師道:“照地圖上看,那地方就在這附近,不知道這裏的村民會不會知情。”

  卓木強道:“不可能吧,千多年前的事情,誰還能記得住。”

  方新教授道:“不,有許多文字或圖形記錄都消失了的地方,往往當地的居民已傳說或神話故事的方法流傳著,好比雙乳山,漢王墓那些地方的居民都知道古墓的傳說。”

  呂競男道:“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那麽,我們就在村子邊上安營紮寨吧,反正又不缺水和食物,明天一早就出發,不打擾他們。”

  於是大家在村東頭選了處空地,紮好營帳,生火做飯,卓木強去幫唐敏燒火,被唐敏捉弄,熏得一臉煙灰,水還沒燒開,就聽見營帳後有吵鬧。卓木強趕去一看,巴桑冷冷的揪著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張立和嶽陽一人一句在說著什麽,一見卓木強來了,忙道:“強巴少爺,這小鬼,偷我們東西。”

  那小孩一臉汙泥,好像剛在哪裏玩了個痛快,一雙眼睛盯著人不放,小拳頭捏得緊緊的,一副倔強的表情。卓木強旋即問道:“叫什麽名字啊,男孩。”

  小男孩奇怪這個會說古藏語的男子,望著卓木強高大的身影道:“我叫次吉。”

  卓木強道:“很好,次吉,能告訴我,為什麽偷我們東西嗎?”

  次吉麵露忿忿之色,將小拳頭捏得更緊道:“沒有!我沒有!”好像在說,打死我也不承認。

  卓木強抬頭道:“他說他沒偷。”

  張立和嶽陽同時道:“他胡說!”張立道:“我親眼看見,他在翻我們的包,巴桑大哥也看見了,要不是他抓住了這小鬼,這小鬼肯定早溜了。”

  卓木強道:“包裏有什麽少什麽東西?”

  巴桑冷冷道:“發現得早,倒是沒讓他拿到什麽。”

  卓木強摸摸次吉的頭,想了想道:“算了吧,山裏的孩子,沒見過這麽大的背包,好奇也是有的。反正沒掉什麽東西,你們認為呢?”

  張立道:“這孩子是村裏的,剛才在村裏我見過他。”

  卓木強點頭道:“我知道,我也看見了。”在村裏這孩子衣服還是幹淨的,和一位中年婦女站在一起。巴桑的手微微鬆開,對那孩子揚揚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誰知道,次吉會錯了意,他大聲道:“你們殺了我,多吉大哥會為我報仇的!”

  卓木強微笑著蹲下來,抹了抹臉上的煙灰,在次吉臉上畫了一道,笑道:“誰說我們要殺了你?你可以回家了,下次想要看什麽就告訴我們,這包袱裏有許多好玩的東西哦。”

  次吉懷疑的看著卓木強,後退了幾步,才轉身跑去,跑了幾步,又回頭看看他們有沒有追來,見他們沒有追來,才大聲叫著:“強盜!小偷!……”跑回村裏去了。

  嶽陽苦笑道:“我們倒還成了強盜,小偷了,哼哼。”

  卓木強道:“或許這個村裏以前發生過什麽,村裏的人才對我們這麽大敵意吧。”

  亞拉法師和方新教授以及呂競男觀測地形回來,告訴大家,地圖上標注的位置因該位於這個村子東偏南三十度左右,距離大約三十公裏,但是是直線距離,翻山越嶺的話就不知道要走多久了。卓木強等也把次吉的事簡要的說了一下,這時,一名中年婦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他們營帳附近,低聲道:“那個……”

  大家回頭,一名四十歲左右的藏族婦女鞠躬道:“那個,實在不好意思,次吉太頑皮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帶他來向你們道歉。”次吉從他阿媽衣服後閃出來,臉上依然掛著不服。

  卓木強起身道:“沒有關係,次吉是個好孩子。他很懂事。”

  那中年婦女又道:“那個,剛才在村子裏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大家,大家都對遠道而來的客人太怠慢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歡迎到家裏來。”

  這個邀請倒是令大家喜出望外,反正水還沒燒開,客氣了幾句之後,大家收拾行囊,搬進了卓瑪的家中。房間很大,完全夠八人休息,卓瑪的男人那日進山打獵去了,要晚一點才能回家。大家寒暄了幾句,熱騰騰的奶茶就端上了桌。

  張立大快朵頤,讚道:;卓瑪大姐的酥油餅真是不錯啊,這才是地道的藏式小吃嘛。”

  卓瑪笑道:“好吃就多吃一點吧,家裏很久都沒有這麽多客人了。”

  呂競男問道:“對了卓瑪,剛才在村裏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大家都這麽冷漠呢?”

  卓瑪不好意思道:“這個,已經是很多年的習俗了,都是些祖先留下來的規矩,大家在這深山裏,也少有見到外來人,不是很懂得待客之道,有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不要介意。”

  亞拉法師問道:“那你們是屬於那一分族的人呢?”

  卓瑪道:“我們,我們是工布巴人。”

  亞拉法師皺眉:“工部巴?以前我好像沒聽說這樣的民族。”

  卓瑪起身道:“我們常年居住在深山裏,知道我們的人不多。對不起,我要離開一下,各位請自便。”

  卓瑪離開後,八人品嚐著食物,紛紛認為已轉了運,亞拉法師突然覺得小腹感覺有些不對,頭像喝多了酒有些昏沉,他起身道:“不對,這東西不對!”起身不要緊,頓時天旋地轉,一頭栽下。眾人大驚,但為時已晚,各個起身後東歪西倒,很快沉沉睡去。

  卓木強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頭放著八寶盒,雕刻有大金鵬和祥雲,紫紗帷幔,床單又柔軟又舒適,皆是彩雲綢緞,左邊牆壁有佛龕,燭火明亮,青煙渺渺。卓木強晃了晃沉重的頭,暗道:“我在哪裏?在做夢麽?”

  卓木強起身下床,衣服齊備,包裹放在桌案上,東西一件都不少,隻是其它人不知道去了哪裏。他昏昏沉沉,一不小心碰翻了椅凳,門外進來一人,恭敬道:“您醒啦聖使大人。”

  卓木強懵懵懂懂,迷茫道:“什……什麽,什麽使?”

  那人半膝蹲下道:“聖使大人,您是我們工布族的聖使大人。”

  卓木強視力漸漸有所恢複,麵前蹲著的是一健碩的青年男子,膚色黝黑,額寬而鼻扁,雙目有神,他喃喃道:“你們,你們弄錯了吧?”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工布這麽一個藏族分支,自己怎麽會是這個族的什麽使。

  男子道:“不會錯的,三位長老從來都不會錯的。您是我們的聖使大人,在幾千年前神就已經欽定了的。”

  卓木強問道:“你叫什麽?”

  男子道:“小人叫那森。”

  卓木強道:“那森,好的那森,我的那些朋友呢?”

  那森道:“聖使大人的朋友都在別的房間安睡。”

  卓木強道:“卓瑪為什麽把我們弄暈了?”

  那森道:“為了確認聖使大人您的身份。”

  卓木強迷迷糊糊問道:“長老怎麽確認我的身份?他們憑什麽說我是聖使?帶我去見長老。”

  那森惶恐道:“隻有長老想見的人才能見到長老,現在聖使大人不能去見長老。”

  卓木強搖搖頭,端起桌旁的涼水猛灌,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再問道:“那麽我這個聖使大人能做什麽?”

  那森道:“三位長老說,聖使大人也是要去生命之門,我們將全力幫助聖使大人和您的朋友前往納帕錯。”

  卓木強愣道:“生命之門?”他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茫然,完全忽略了那個“也”字……

  黑暗之中,一支支火炬宛若螢火狐燈,亮成一串蜿蜒曲行,每個人都保持高度緊張,手中火把照耀下,右邊是石壁,左邊卻空蕩蕩的,不時有碎石落下,卻沒有任何回音。原來,他們所行走的道路竟然和前往墨脫的雅江崖邊小路相似,上下都是懸崖,中間突出小路不過一尺來寬,而此時四周漆黑一片,上不見天,下不見地。索瑞斯扭頭道:“真該把那小夥子帶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走過了。”

  莫金道:“帶他來也沒用,那小子一輩子也沒走出過墨脫,他隻是聽說他們祖上留下的傳言,而我們才有圖。真是沒想到這裏會有這樣複雜的地形,這鬼地方,究竟是怎麽形成的?”

  索瑞斯道:“估計是高原喀斯特,但是這裏的石質與地表的沙礫岩完全不同,我想一想,一直都走的下坡路,我們從地表抵達這裏估計下行了一千米,已經經過沉積岩層,這裏的石壁似乎都是岩漿岩構成的,有點像流紋岩,這是因該是地球最初造山運動形成的,完全封閉的地底大裂穀。”

  莫金道:“現在四周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怎麽找?”

  索瑞斯道:“順著路繼續走吧,我想,那小夥子說的天繩會通往首羅的左臂,因該有橋才對。”

  莫金嘀咕著:“這麽多年了,天知道還在不在。”

  兩人邊說邊前進,突然索瑞斯一停,莫金立住,身後的人也都停下,第五人沒有停好,不小心撞了一下前麵一人,第四人經過長時間在危險路上奔行,本來就腿腳發軟,這一撞身子一哆嗦,一頭往旁邊紮去。莫金手臂一長,沒有回頭的拉了第四人一把,同時道:“掉下去死定了,自己注意。”

  索瑞斯道:“看來已經到了。”

  莫金扭頭道:“這次可真糟糕。”

  隻見巨大的黑暗溝壑前,兩根鐵樁深埋入石壁,而上麵的鐵鏈早已斷掉,不知道掉哪裏去了,索瑞斯摸著鐵樁道:“這些鐵器,因該是塗了人工的防鏽蝕材料,一千年了竟然沒什麽變化,嗯,斷口平齊,看來這連通大峽穀的唯一鐵索道是被人為破壞掉的。從斷端看,是為一千年前的古人所強行破壞的,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呢?”莫金對身後人道:“馬索,打顆信號彈,看看周圍情況。”

  閃光彈冉冉升起,將漆黑的大峽穀照得如同白晝,但是畢竟範圍有限,而不知道其深遠寬度的大峽穀,依然將容貌藏於黑暗之中。莫金不由驚道:“好寬的裂穀,竟然看不見對麵。”

  索瑞斯道:“多發射幾次,我好像看見什麽。”

  又是幾枚閃光彈,莫金道:“還是什麽都看不見啊。”

  索瑞斯克製自己平靜道:“我看見了。”

  莫金道:“你看見什麽了?”他知道,索瑞斯有一雙貓頭鷹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比其他人的視力要好許多。索瑞斯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道:“對麵,正對麵有房子!”

  “房子!”莫金大呼起來,在這樣陡峭的懸崖上竟然會有房子,這似乎有些天方夜譚。索瑞斯肯定道:“對,正確的說,因該是廟宇才對。我看見了,有廟宇,不止一座,就貼在對麵的懸崖上,倒懸空,沒錯了,就是這裏,倒懸空寺!”

  莫金激動道:“快,用激光測距,看看有多遠。”

  馬索拿出儀器測道:“老……老板,有,有二百零七米。”

  索瑞斯道:“這麽遠,怎麽過去?”如今鐵索橋已斷,就算有這麽長的繩子,也無法拋至對岸。

  莫金沉吟片刻,馬上道:“測一測下麵……”

  索瑞斯道:“你想從邊壁爬下去,然後從地底過去再爬上去麽?”莫金點頭。

  馬索一測,更吃驚的回答道:“老……老板,測……測不到。”

  “啊。”莫金將儀器抓過來,親自操作了一遍,果然沒有數據顯示,罵道:“怎麽搞的?”

  索瑞斯道:“不奇怪,這裏下麵多半有地下水係統,就像雅魯藏布江一樣,也隻有這樣的河日夜不停的衝洗,才能把這裏磨成這麽深的地下裂縫。”

  莫金道:“就算有水流係統,激光照樣可以穿過啊。”

  索瑞斯道:“是啊,可是有水就有水霧,隻要水霧層夠厚,就像大氣層一樣將激光吸收折射掉了,傳回來的信號太弱,不能引起光敏器材的反應。還不如直接用肉眼觀察,打照明彈。”

  又是一發照明彈直接朝下發射,隻見強光在黑暗中變為一個小光點,然後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最後消失不見了。索瑞斯倒吸冷氣道:“好家夥,至少有上千米的高度,而且就算下去了,那條河我們也過不去,看來你這個方法不行。”

  莫金又不甘心的道:“再給我測一測上麵。”

  索瑞斯道:“沒用的,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裏距離裂穀封口處起碼上千米,而且上麵多半是不規則的弧形穹頂,這樣的構造,根本無法攀爬。”

  馬索測出結果道:“1235米,老板,我們爬不上去的。”

  索瑞斯道:“如今隻能想辦法,直接把兩岸連接起來,有沒有這種可能性呢?”

  明明知道目的地就在眼前,偏偏天塹擋道,實在令人焦急。莫金也沉不住氣了,反複撓頭,終於道:“有了,可以用火箭發射器將鉤繩或鋼纜射到對麵去。”

  索瑞斯道:“不妥,我們剛下來時,是距離古格遺址二十公裏處,然後一直都朝東北向前進,如今我們隻怕正在古格遺址的地底一千米深處,響動太大,恐怕會驚動地麵上的人。”

  莫金道:“那我們可以用磁力發射器。”

  索瑞斯道:“可是,據我所知,那些設備都很大,怎麽弄到這裏來?”

  莫金道:“我可以搞到便攜式鉤繩發射器,在美國,搞地質探測的經常用這個,現在中國也有同類產品,馬上退回去,我電話聯係他們,最遲明天就可以把東西空投到這附近。”

  索瑞斯補充道:“還有長繩。”他想了想又道:“還有我的那些試驗品。”

  莫金咧嘴一笑,道:“可以用了嗎?那可是……”

第九十七回  聖湖納帕錯

  第二天,大家又聚集在村子的東頭,這次所不同的是,包袱都由工布族人替他們扛了,他們每人一匹山馬,直至現在,大家對昨晚發生的事還在雲裏霧裏,都搞不清楚怎麽睡了一晚,卓木強就成了工布族的聖使大人了。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們已經弄清楚了,他們這次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地圖上所標注的地方叫生命之門,對這一點工布族非常的熟悉,因為那道門就是他們世代守護的聖地。據說,那道生命之門在一個叫納帕錯的湖心,除了聖使大人,別的人都是不能進入的,工布族世代嚴守這個規定,等待著聖使大人的到來。

  這種嚴格的等級區分讓眾人感到很不習慣,他們不能自己騎在馬背上,像嗬斥奴隸一樣呼喊幫他們背背包的工布族人,最後經過協調,由馬馱著背包,隻那森一人領路,他們開始朝生命之門前進。路上,大家七嘴八舌的問卓木強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可難為了卓木強,別說他搞不清楚,就連那森也完全不明白,隻知道三名長老向全村人宣布了,卓木強就是工布族等了幾千年的聖使大人,於是,卓木強就是鐵定的聖使大人了。大家問不出什麽,十分失望,又紛紛問起別的問題,張立問道:“納帕錯怎麽會在這個位置?我記得……”

  那森的回答是:“納帕錯一直就在這個位置,數萬萬年前,美麗的尼拉女神從天上……”

  張立忙揮手道:“好了好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亞拉法師道:“我知道你問的是什麽,你問的是另一個同名的湖,對吧。其實,納帕錯的本意是指森林背後的湖泊,凡是隱藏在森林後的湖泊或海子,不管大小,我們都可以稱作納帕錯,同名的湖,在阿裏地區也有,青海也有,雲南也有。”

  呂競男問道:“對了,村裏的人是怎麽回事呢?他們對外人都很冷淡麽?”昨天晚上卓瑪回答得含糊其詞,呂競男總覺得不盡如人意。

  那森道:“那是村裏的規矩,對外來的人一定要冷漠,不許隨便歡迎外來人。”

  唐敏好奇道:“啊?為什麽?”

  那森道:“其實,這件事很多村民都已經淡忘了,所以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聽長老們說起過事情的原末。一百多年前,我們村子和別的地方一樣,村民都十分好客,而村落很偏遠,難得有一位外來的客人,那時我們因該比其他地方的居民更熱情吧。後來有一天,來了一個黃頭發藍眼睛的怪人,令人驚訝的是,他說一口流利的藏語,能和村民做很好的溝通。大家熱情的接待了他,把他當我們自己的親兄弟一樣看待,他也告訴村民許多山外的事情。後來,他問到了有關生命之門……”

  卓木強拉著馬匹韁繩一抖,馬立刻停住,他心裏也咯噔一下,隻聽那森緩緩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打聽到這一消息,但是那時民風淳樸,大家願意將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與他分享,就都告訴他了……”

  那森短暫換氣時,嶽陽和卓木強同時忍不住問道:“後來怎麽樣了?”

  那森麵露悲情,戚戚道:“後來,那人告別村莊後,竟然獨自尋到納帕錯,雇了許多挑工,等村民發現時,他們已進入生命之門。”

  卓木強心頭一涼,暗想:“那還有什麽可去之處,已經被人進去過了。百多年前……福馬!一定是他!”他想起了阿赫地宮,隻有雕像,機關,巨大的壁畫,一切值錢之物都被掠劫殆盡,難道此次去生命之門,又是這樣的結局麽?他想起呂競男的話“多如牛毛的珠寶,金銀器,源源不斷的運回英國”,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戰栗。

  亞拉法師淡淡問道:“那村民就沒有阻止麽?”

  那森垂頭道:“生命之門是我們工布人的禁門,全村居民是禁止踏入的。”

  亞拉法師怒道:“愚蠢,那你們就眼看著那些盜竊之徒進入你們祖先留下的,命你們世代守護的聖地?”他心中焦慮更甚。

  那森低頭不語,方新教授歎道:“看來,此次我們前往的地方,多半又是一處空穴。”

  呂競男道:“看看再說。”

  突然馬匹停止不前,低聲嘶鳴起來,風林好像靜止,遠遠的傳來某種動物的吼叫,那森道:“前麵有猛獸,馬兒感覺到了危險。”

  呂競男道:“張立,亞拉法師,教授和敏敏,你們留下看守馬匹,我們到前麵去看看。”

  五人前行百米,林木之外,靠山有個洞穴,穴前約有五十平米空地草坪,一名藏男,手持雙刃鋼叉,正與一頭大蟲鬥在一起。那森一見,忙道:“是那日,我過去幫他一把。”同時向那日打了個招呼,赤手空拳就衝了過去。

  嶽陽道:“咦?這是雲豹吧?”

  那森衝向雲豹,那雲豹與那日格鬥多時,互相僵持不分上下,突然來了一生麵孔,便朝那森一吼,一撲而上。那森不避不退,朝著撲過來的雲豹腦門就是一掌,雄渾有力,竟然將雲豹拍了回去。那頭雲豹在地上打個滾兒,知道來人厲害,轉身準備逃回洞穴,卻見那日手持鋼叉,好像一尊金剛守在了洞口。那日道:“這豹子狡猾得很,上次差一點就捉住它了,結果讓它逃走。昨天晚上我在洞口守了一夜,才等到它出來覓食。”

  那森道:“那日大叔,你身手慢了啊,對付這頭豹子,何必耗那麽久。”

  那日不服氣道:“如果不是怕把皮毛紮壞了,早就殺死它了,何須這樣久。”

  那森道:“看我的,絕對一根毛都不會扯掉。”跟著反朝雲豹撲了過去。

  嶽陽問道:“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也,我們要不要製止他們啊?”

  卓木強看著兩人鬥雲豹,心中感概:孔武有力的男子,與野獸做力量上的較量,將其製服,食其力而居其所,與自然相處得多麽和諧。可惜,自從有了火器,一切都變了。

  這時那森已撲到雲豹麵前,雲豹一躥,從那森肘下躲過,那森打了個跟鬥,與雲豹麵對麵站著,雙臂微張,五指屈伸,笑道:“哈哈,這次看你往哪兒逃!”

  雲豹遊走的範圍已被那森和那日逼到山壁下的一角,它刨地豎毛,胡胡吼叫,那森不為所動,一步步逼了過去。那雲豹突然暴起,躥至一人來高,齜牙咧嘴朝那森脖子咬去,那森不慌不忙,說了聲“來得好”,突然脖子一偏,避開雲豹爪牙,右臂一長,伸手一個摘星攬月,將雲豹的脖子夾在臂下,順著雲豹的勢子,滾倒在地,翻了幾圈,終於將雲豹壓在自己身下,樂道:“乖乖,這次逃不掉了吧。”跟著雙手護住了雲豹雙齶,眼看接下來就要擰斷雲豹的脖子。

  “等一下!”卓木強大叫著奔了過來,在那森的注視下,解釋了半天,才讓那森明白,是要放了這頭豹子。那森就是不明白,這是上好的獵物,那日蹲守了數日才把它抓住,這肉又好吃,皮毛還可以換錢,為什麽要放掉呢,他表示這豹子是那日的獵物,自己不能做主。

  卓木強和那日討論了半天,最後用一根強光手電筒換了這雲豹一條性命。那日拿著這種高科技產品,說不出的喜歡,那豹子以後可以再捉,這個會發光的好東西,恐怕在土裏刨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刨出來。

  那日歡天喜地的回家去了,一場小風波也算過去,大家繼續向前,卓木強讚許的問道:“那森的身手真是了得,恐怕是村裏的第一獵手了吧。”

  那森麵色微紅,囁嚅了半天,終於還是搖頭道:“不,村裏的第一獵手是多吉,我是第二。多吉跌不,他才是天生的獵手。”

  卓木強想起了昨天次吉喊著“多吉哥哥會給我報仇的”,心想這個多吉肯定是個強壯的男子,怎麽會叫多吉跌不呢,便道:“哦,多吉嗎?我們好像還沒見過他呢。”

  那森道:“啊,是啊,說起來,自從多吉四天前帶著另一位聖使大人前往生命之門,就一直沒回來呢。”

  “啊!”卓木強大吃一驚,問道:“你說什麽?另……另一位聖使大人?”

  那森道:“嗯,我不喜歡那位聖使大人,因為他和長老們說的那個人一樣,黃頭發,藍眼睛,大鼻子。”

  卓木強眼藏懼意朝身後一望,大家都露出同樣表情,他們最大的對手“本”,四天前已經去到生命之門,他們又一次落在後麵。那森一見他們神色不對,忙解釋道:“我沒有任何對聖使大人不敬的想法,隻是……隻是……”

  卓木強忙問道:“他們有多少人?四天前就去了嗎?”

  那森道:“嗯,他們的人和裝備都比你們多多了,估計有二三十人吧,是四天前木鼠時分出發的,怎麽,聖使大人不知道另一位聖使大人來過了?”

  卓木強頭皮發麻,如果說一百年前那人還有沒發現沒拿走的東西,那麽本他們已經去過了,帶了二十幾個人和最現代化的裝備,那還能留下什麽!現在最大的期望反倒是本也和自己一樣,在生命之門裏什麽都沒發現。

  “還……還要去嗎?我們還要去哪裏嗎?教官?”嶽陽問道,所有的人都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呂競男,呂競男問那森還有多遠路程,那森指著遠方道:“翻上這個山頭就道了。”

  呂競男咬咬牙道:“去,怎麽也要去看看,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他們不敢持有武器公然的坐空中交通工具,不可能走得很快,我們能追上他們。”

  一想到這次去的地方可能是被劫掠過兩次的不毛之地,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

  談話間,那森頓住腳步,道:“到了。”

  眾人看著滿山翠樹,不知道到了是指到了哪裏,隻見那森幾步登上坡頂,對大家道:“納帕錯,生命之門,就是這裏了。”

  卓木強跟著那森登上坡頂,撥開草叢,眼前碧波蕩漾,一汪清泓泛起粼粼波光,一陣湖風吹送來清爽。兩麵的大山像一艘船,裝了滿滿一船清水,納帕錯,這個隱藏在森林背後的小湖外形像一隻眼睛,或者說是一個梭子,湖水碧綠得好似翡翠。湖心一大一小兩座小島,古木盤曲,崖壁刀削,就好似眼中雙瞳,繞島而翔的飛鳥,更為翠湖增添了幾分和美。

  “啊,好美啊!”唐敏發出驚讚。

  風停浪靜時,整個湖麵好似一麵碧玉做成的鏡子,嬌翠欲滴,讓人感歎這種顏色的絢麗,湖水多深並不知道,但可一眼望穿,水裏的遊魚尾尾可數,時動時靜,銜尾歡舞;當風襲來,整個湖麵就如同活了過來,一襲翠袖的少女婀娜起舞,淩波微步,寒水生煙,將湖和山繚繞得如夢如幻。這一群人大多去過九寨,知道那裏的水,那種繽紛得無法形容的色彩,這潭碧玉的顏色便如同九寨之水一般,但是九寨的湖沒有它大,沒有它活,沒有它這般靈動和聖潔。臨湖而近,呼吸頓停,仿佛透過湖麵,可以遙望前世今生,生命之門,它讓人重獲新生。

  亞拉法師宣了個佛號,入定而坐,眾人也都是望湖臨風,榮辱皆忘。碧空在上,翠湖在下,時而飛鳥掠空而過,倒影湖中,相映絮雲,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每個人心中不禁升起“就該是如此”的想法,水雲之間,變化萬千,怎麽看也看不夠,不僅是眼睛,而是整個身體都欣賞著這湖光山色,心靈沐浴在寧謐之間。

  嶽陽悄悄問那森道:“生命之門在哪裏?”

  那森朝那座大點的島嶼一指,道:“那裏便是生命之門。”

  張立道:“這島看起來不大啊,咦?為什麽要叫生命之門?”

  那森道:“這個……據長老們說,我們所處之地,是勝佛母的化身,央恰布藏布是勝母的一條腿,我們沿腿而上,所以,這裏就是生命之門。”

  方新教授道:“勝佛母?奇怪,這個名字好熟悉,你知道嗎?”

  卓木強搖頭,雖然他家是佛教世家,但他對佛典中的事知之甚少。亞拉法師睜開眼道:“勝佛母,是指勝樂佛的明妃,又叫多吉帕姆,也就是金剛亥母。金剛亥母戴五骷髏冠,有三隻眼,表示能觀照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除了正麵外,旁出一頭,現豬首形,代表智慧雙成。項掛五十顆人骨串成的念珠,代表佛教全部經典。修亥母法可與上師相應,斷除煩惱、所知二障,啟發俱生智,修拙火等,證無死虹身,降伏魔仇,攝十法界,乃了生脫死之不二法門。”

  方新教授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傳說中古代墨脫全境,依山勢山形而走的話,正好是一幅多吉帕姆女神的仰臥圖,如此說來,我們此刻所處的位置,正是女神的兩腿之間,生命之門,啊,這裏果然是生命之門!”

  女神的兩腿之間,卓木強這才明白,再看這潭納帕錯湖,果然,這梭形的外觀,和湖心那一大一小兩座島嶼,恰恰形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外生殖器,生命之門,便是誕下生命的地方。

  呂競男臉色微微一紅,低聲喃喃道:“竟然會聯想到這種事情,這些人也真是……”

  亞拉法師平心氣和道:“自人類意識萌發,便有強烈的生殖崇拜,生命從孕育,到誕生,無疑是最神秘,也是最神聖的事情。繁衍,意味著種族得以延續,在古人眼中,再沒有任何事高於這件事了。而且,合體交歡,男女交媾,不僅帶來感官上的愉悅,同時升華精髓,使人向神佛,心智靈台保持清明。這不是什麽避諱而不能談論的事情,而誕生生命的地方,也不是什麽藏汙納垢之所,從古至今,無數文人墨客寫詩作畫,讚美它,將它稱作生命之門;隻是到了後來,以此為職業的女性,將這種神聖的事情玷汙了,淪為皮肉生意……”

  聽到這裏,唐敏不服氣的打斷道:“怎麽……這怎麽能怪女人呢,如果沒有男人……”

  嶽陽小聲對張立道:“奇怪了,亞拉法師不是因該清修的嗎?他怎麽對這些事情如此了解?”

  張立神秘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亞拉法師是密修者,何所謂密修?據我所掌握,大部分書籍裏記載的密修,都指的是合體雙修,合體雙修懂不懂?”

  嶽陽恍然道:“哦……了解!難怪強巴少爺對密修這麽感興趣,感情是有這層意思在裏麵啊。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去加入密修算了。”

  亞拉法師道:“何謂女德,何謂女守?若是男人用強,雖拚死反抗而不能,當自潔而死,那就算了;可是皮肉生意,卻是以此換錢,出賣肉體靈欲,反以之為榮,最是令人不齒。”

  唐敏反駁道:“咦?這是什麽時代的觀點?男女原本平等,為何隻有女德女守,而沒有男德男守?食色性也,人饑餓了便要種田吃飯,人有病痛可以看醫生,人有煩惱可以找心理專家,人有欲望而無法發泄,所以才有妓女啊,這本來就是人類最古老的職業,與農工兵商醫師等職業都是沒有區別的,因該等同視之。”

  卓木強心道糟糕,中西方文化大衝突,他也知道,妓女職業,在某些國家,同律師教師一樣,都是合法職業,同樣需要拿行業執照才能上崗,有些國家甚至還需要進行嚴格的培訓才能持證上崗。同樣,在西方很多國家的女性,也不會以妓女這樣的職業為恥,那些讀大學讀博士的女學生,隻要稍有姿色,便會以此為最佳兼職,畢竟付出的勞動少而回報高。而目前國內,許多人也已經接受了人生伴侶在婚前就已經不是完璧之體的現實,不過有些人就很難接受,像亞拉法師這樣的思想確實過於傳統,不過敏敏的說法也太過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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