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棺血咒 (血麵紗) 作者:南詔無月

來源: 寂寞一城 2009-03-07 11:20:01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1017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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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一章 白阿姨的小相架

白阿姨本名白蘭,今年五十八歲,十八年前來到濱江師範學院,先是做勤雜工,幾年後開始在四號宿舍樓看收發,這一看就是整整十三年。沒有人見過她的親人,她的婚姻狀況一欄裏填的是喪偶,子女欄為空。她就這麽一個人,孤零零地看朝日落霞,看花謝花開,看著看著就從青絲紅顏看到花發滿頭。她沒有家,五年前一直在校外租房住,最近這五年,那個八平方米的收發室就算是她的家。院領導照顧她,把兩人流職的收發工作全都交由她一個人,既讓她多點收入,又減少一份租房的開銷。於是,白天黑夜,她就守在那間狹窄的收發室裏,吃飯、睡覺、收信、登記,她的生命在這間小屋子裏一點點耗盡,將來有一天,她可能也會在這裏長眠,讓這口守了半輩子的活棺材吸食她最後一絲生命之氣。

當天晚上,和池文浩分手後,田甜和陳小喬哪都沒去,徑直來到白阿姨的收發室。

一樓大廳的燈光昏黃,白阿姨的收發室裏也是一燈如豆。隔著玻璃窗,田甜看見白阿姨坐在桌前低頭看著什麽,看得竟是那麽出神,看得竟是那麽專注。

門沒關,兩個女孩一閃身,輕盈地走了進去。

“白阿姨。”聽到田甜的呼喚,白阿姨才從沉醉中驚醒過來。她下意識地將正在觀看的手裏的東西擺放到桌子一角,這才回過身狐疑地打量著兩個女孩。當她轉過頭來的刹那,田甜注意到她的臉上閃耀著聖潔的光茫,眼光如陽光般溫暖。可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又恢複成那副無常鬼般的冷臉。

“你們有事嗎?”白阿姨的嗓音嘶啞得像月夜裏的貓頭鷹。

田甜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卻停留在白阿姨剛剛放下的那個小相架上。這是一個原色的木質相架,長方形的相框,沒有任何的裝飾,相框裏是一張六寸彩色照片。一個兩三歲的男孩,騎在一匹小木馬上,張開缺牙的小嘴,燦爛地微笑。

“白阿姨,這是您的孫子吧?長得真漂亮。”田甜由衷地誇獎,此刻她還不知道白阿姨的身世。

白阿姨含糊地答應一聲,再次冰冷冷地問道:“你們有什麽事嗎?”

陳小喬終於忍不住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和甜美:“白阿姨,上星期四傍晚您到我們寢室給我和田甜送了兩封信,我想問問,信是誰交給您的?”

“上周四?哦,我想起來了,是一個小孩兒送來的。說完話就跑了。”

“那您還記得他的樣子嗎?”陳小喬有些興奮。

“不記得了,髒兮兮的,臉抹的跟花貓似的,像個小要飯的。怎麽?信有問題嗎?”白阿姨目光如炬。

“沒有,隻是隨便問問。對了,聽我們寢室同學說,您送完信走的時候,嘴裏說了一句話,說什麽‘113,什麽殺。’您究竟說的是什麽殺呀?”

白阿姨眼睛往上一翻,露出一對嚇人的白眼仁,神秘兮兮地說:“我說的是‘113,血麵紗’呀。”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章 嚇死人的白阿姨

田甜和陳小喬頓覺一股涼氣從頭頂直達腳底,結結巴巴問道:“血麵紗?您剛才說血麵紗?這是什麽意思?”

白阿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十年前我聽學院裏一個臨時工說的,他本來就有點缺心眼,不過,力氣活幹起來可不含糊。哪知道,那年寒假一回來,他卻真成了傻子了,見人就會淌著口水傻笑,有一天突然跑進我的收發室,鬼裏鬼氣地說了一句‘113,血麵紗,全都是血啊,好多血啊。’說完就跑了。從那以後,這個人就從學院裏消失了,直到現在都沒人再見過他。”

田甜和陳小喬對視一眼,眼中盛滿相同的一汪疑慮。

“十年前?對了,白阿姨,那一年是不是113寢室有一個男生自殺了?”田甜衝口而出。

白阿姨好像憑空遭了一記悶錘,眼神一下子複雜起來,她看著田甜,沉聲道:“是的。”

“那麽,那男生是哪一天死的?”

“好像是剛放寒假那兩天的事,具體哪天就不知道了,放完寒假我從鄉下回來,就聽說113寢出事了,一個男生因為感情問題想不開自殺了。”

“感情問題?”田甜眉頭一動,又有新變化了。她抓住時機,馬上追問:“白阿姨,我怎麽聽說,那個男生是因為三門功課不及格才自殺呢?”

白阿姨眼一橫:“聽他胡說,這孩子學習好著呢,可惜就是太實心眼,為了個水性楊花的女孩子,不值哦。”

“水性楊花,難道是那女孩移情別戀了?”陳小喬奇怪地問道。

“是啊,剛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還好好的,後來那女生不知怎地看上了一個有錢的學生,不理那個男生了,所以……,唉,可惜了,多懂事的一個小夥子啊。”

“怎麽?您認識那個自殺的學生?”

“哪能不認識,小夥子人又老實,又好學上進,又是農村出來的,很吃得起苦。家裏沒錢供他,就自己利用業餘時間做家教,有時還去工地扛包,那麽瘦瘦單單的身子,卻一背就是上百斤的大包,菜不舍得買,就靠點鹹菜下飯,唉,看著真讓人心疼啊。那孩子心眼兒可好了,也不多說話,默不作聲地幫我做了好些活兒,現在想起來,他那憨憨厚厚的笑臉還在我眼前晃啊。”

陳小喬聽得眼淚都在眼圈裏打轉,不知不覺開始同情那個學生:“白阿姨,他叫什麽名字?”

“哦,他叫林森。”

“什麽?”陳小喬一聲驚呼,臉色如紙,身子搖搖晃晃幾乎栽倒。

“小喬!”田甜大驚失色,連忙和白阿姨將她扶住。

“沒事,我的頭疼病又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田甜,咱們回寢室吧。”陳小喬美麗的眼睛乞求地望著田甜,眼神是那麽無助。

“好的,好的。白阿姨,今天真是謝謝您了,改天再找您聊。我們回去了。”田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和白阿姨告辭。

“小心照顧著她,這孩子身子太虛。”此時的白阿姨收起了無常臉,麵上掛著疼惜和擔憂。

望著二人的背影,白阿姨的臉上突然籠起一層寒霧。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章 暴風雨中的鬼影(1)

黃誌勤是晚上九點回到商學院的。這時,暴風雨已經來了。

豆大的雨點粗暴地砸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他的乳色皮鞋幾分鍾內就如水洗一般,他的腳掌甚至可以感覺到雨水冰涼的侵襲。他沒帶傘,沒帶任何的擋雨工具,因為匆忙赴約,他忽略了。此刻,他身上的休閑西裝已經被雨水淋得透濕,他狼狽地在雨中奔跑,時不時用手揮落從頭上滑下的水珠。他有些沮喪,可惜了這件剛上身的法國都彭西服,自從父親今年送他這件生日禮物以來,他從來沒有穿過,因為,他一直不習慣穿西裝,然而,為了今天的約會,他卻破例了。不知為什麽,他發現自從認識了這個女人,他就在不知不覺地改變,想努力適應她的喜好,想盡量提升自己的魅力,而對韓若冰,他卻從未有過。

難道,自己真的愛上她了?

這個念頭令黃誌勤有了瞬間的不舒服,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不想愛上任何人,因為愛人就意味著某種程度的不自由,而不自由就意味著做事的時候無形中多了許多顧忌。

今夜的雨下得有點邪氣,似乎存心和黃誌勤過不去,無論他往哪個方向躲避,風都會載著雨狂追而至,結果,黃誌勤就像一條落水的狗,狼狽萬分。

奔跑中,黃誌勤麵前突然出現了兩條岔路。

幾乎未經思考,他就毅然踏上了左邊那條小路。要知道,這條小路比另外一條大路至少要節省十幾分鍾的路程,在如此急風驟雨中,這個選擇無疑是最最明智的,雖然這條路上幾乎一個人影都沒有。

雨,越來越大,打在身上像冰雹一樣令人周身疼痛。風,越刮越狂,黃誌勤並不健碩的身子和暴風進行著艱難對抗,然而,對抗的最終結果卻是,他幾乎連前進的力氣都沒有了。

萬般無奈,黃誌勤隻好選擇在就近的一座校醫務室的寬大屋簷下暫避。終於脫離了風雨的魔掌,他禁不住長籲了口氣,俯下身子,前前後後拍打身上的雨珠。

寒冷,在他站定之後悄悄地來臨了,故此,黃誌勤毫無來由地“激靈淩”打了個冷戰。與此同時,他左眼的餘光突然掃視到一角青白。

青白色的一角裙裾,那是雨水浸染後形成的顏色,而原本,它應該是雪白雪白的。

黃誌勤隻覺後背一陣發涼,眼睛順著那角青白一點點向上遊移,青白的拖地長袍,青白的遮住雙手的寬袖,烏黑的垂到腰際的長發……

她背對著自己,雨水順著長發如斷線的珠璉般不停地滴落。

她緩緩地,如慢鏡頭播放般向黃誌勤轉過頭來。一下、兩下、三下……黃誌勤的頭皮一陣陣發麻,那顆本來還算堅強的心髒此刻似乎也要崩潰。

終於,她的頭整個轉過來了。緊貼著臉龐的濕漉漉的長發中央,一塊血紅血紅的麵紗觸目驚心。

天眩地轉。黃誌勤幾乎站立不住。

這時,麵紗後傳出一個蒼老而淒慘的女聲: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四章 暴風雨中的鬼影(2)

說話間,那截枯木般的右臂閃電般向黃誌勤發起突然襲擊。

“不!”黃誌勤慘叫一聲,身子向後猛倒,一屁股坐到水窪裏。他的雙眸,絕望地恐懼莫名地死死盯著麵紗和頭發之間放射出的兩道寒光。那光芒是如此瘋狂,又是如此惡毒,如霜劍般刺穿黃誌勤的胸膛。

痛徹心肺。

那白衣人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步伐緩慢而富有節奏,她的兩根手臂,直僵僵地前伸,麵紗後傳來“咯咯咯”如貓頭鷹般恐怖的笑聲。

黃誌勤雙手扶地,雙腿緊蹬,一寸一寸向後挪移,雨水和淚水混交的一張臉如死人般慘白。

越來越近,那白衣人突然一聲狂吼:“你-戴-著-血-麵-紗-下-地-獄!”

“啊——”黃誌勤肝膽俱裂般一聲呐喊,連滾帶爬地在水裏掙紮起身,積聚全身力氣向小路上狂奔而去。

身後,白衣人魔鬼般的笑聲不絕於耳。

黃誌勤失了魂,失了魄,仿佛一具行屍般在狂風暴雨中瘋跑。耳畔,時時回蕩著那句詛咒般的怒吼“你-戴-著-血-麵-紗-下-地-獄!”

他忘了來路,忘了歸途,就這麽憑借著慣性向前奔跑,奔跑。突然,腳下一滑,他重心頓失,如砍倒的大樹般一頭栽倒在地上。

泥水,迅速浸染了他的衣褲,寒意如一條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爬遍他的前身。黃誌勤如死屍般趴在地上,他的大腦沒有意識。

許久,他才掙紮著用前臂撐起上身,雙膝蜷起,一點點加力,想要脫離泥淖。

突然,身前地麵上的一片灰白如磁石般緊緊將他吸住。他的手臂開始沒來由地顫抖,接著這傷寒症般的顫抖便迅速傳染到整個身體。黃誌勤就這樣抖動著,劇烈地抖動著。

在抖動中,他如被施咒般僵硬地抬起模糊的雙眼。

無處容身。

“啊——啊——”黃誌勤接連發出幾聲野獸般的哀嚎。他長跪地上,涕淚交流。

麵前那個蒙著血麵紗的白影,靜靜佇立,長發掩映中冰冷的眼睛透著嘲諷的光芒。

時間停滯。

終於,那白影開始動了,她的右臂在空中劃出一個淒美的弧線,帶著風聲向黃誌勤當頭襲來。

就在手臂砸落的刹那,黃誌勤突然清醒了,他像蛤蟆般向後一個猛跳,不偏不倚避過了那個重錘般的拳頭。

隨後,他雙手離地,箭一般從地上躍起。掉轉身向反方向亡命奔逃。

風聲,雨聲,粗重的腳步聲,他一概充耳不聞。隻有“砰砰”的心跳如子彈般敲打他的耳膜。

不知跑了多久,轉角處突然出現一個打著紅傘的黑衣人。

那人走得不緊不慢,大大的雨傘比尋常雨傘整整大出一倍,紅傘籠罩下的黑影就像頂著紅棺材走路的幽靈,詭異而陰森。

然而,此時的黃誌勤根本無所顧忌,那個移動的黑影簡直就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同學!”黃誌勤猛撲上去,一把抓住黑衣人沒有撐傘的左臂。

那人微微一震,緩緩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黃誌勤的眼珠幾乎爆裂。他看見了什麽?一張沒有臉皮的臉,血肉外翻,本來應該是眼睛的位置突顯著兩個大大的黑洞,一隻死魚樣的眼珠在左邊的洞口搖來蕩去。下巴上麵那條縫隙猛然間張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一張一翕:“你-拍-我-幹-什-麽-呀?”

黃誌勤一陣眩暈,大叫一聲“鬼啊!”便頹然倒地。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五章 醫院

白色,白色,白色的無邊海洋。

黃誌勤睜開眼睛的一瞬間,窒息般的恐慌再度襲來。

“這是哪呀?誰把我弄到這來了呀?”黃誌勤猛地掀起蓋在身上的白被子,瘋狂地大喊大叫。

“病人請保持安靜。這裏是醫院。”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應聲而至。

黃誌勤一扭頭,腦子裏一聲轟鳴,他麵如土色,捂著臉哆哆嗦嗦向床裏退縮:“鬼!別過來!鬼!滾開呀!”

“小勤,你醒醒,我是爸爸呀。”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幾步搶到床邊。

“走開,走開呀!”黃誌勤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頭像躲避瘟疫一樣拚命向另一側扭轉。

“小勤……”中年男人話未說完,就被女醫生用手勢阻止了。

她手向門外一指,便拉門出去。中年男人雖然不願,卻也隻能垂頭喪氣地跟著。

“我兒子究竟得了什麽病,昨天白天我還和他通過電話,一點事兒都沒有。”中年男人的表情極為困惑。

“你兒子入院以來精神狀態極度不穩定,出現很多幻覺、驚悸等神經衰弱的病兆。”女醫生麵無表情地回答。

“神經衰弱?我兒子怎麽會神經衰弱?他一直很健康也沒有什麽心理疾病。”中年男人大惑不解。

“你剛才也看到了,他昨晚被送來時就是這個樣子,大叫大嚷的,不停地喊著‘有鬼!有鬼’見到穿白衣服的,無論醫生還是患者,都會驚恐萬狀。沒辦法,我們給他注射了一針安定,這才平靜地睡著了。結果,一覺醒來,又故態重萌了。”

“大夫,您能否告訴我,我兒子昨天晚上是怎麽入院的?”

“據送他來的那個男生說,昨夜暴風雨中,他撐著傘走在校園裏,突然身後一記猛拍,他一回頭,發現你兒子臉色鐵青,好像受了極大的驚嚇。而你兒子注視他的眼睛更是直勾勾的,跟精神病人一樣。他心裏害怕,就問了一句‘你拍我幹什麽呀?’誰知黃誌勤狂叫一聲‘鬼啊!’便兩眼一翻倒在地上了。”

“小勤怎麽會憑空喊‘鬼’?”

“幻覺。因為幻覺。幻覺是想象創造的形象在人自身的生理和心理的狀態下出現的顯影。心理學家和病理學家都認為,人在極度恐懼或生死攸關的時候,通常會產生恐懼性幻覺。人在極度驚嚇受到強烈刺激後,極易出現心理變態,導致神經係統某一部分失調,某一區域視覺模糊,從而引起幻覺。”

“您的意思是說,是那個同學讓小勤受到驚嚇才產生幻覺的?”

“不,我認為,黃誌勤在見到那個同學之前就已經受到了驚嚇,而且是相當嚴重的驚嚇,所以,當那個同學回頭時才會發現黃誌勤臉色鐵青,這絕對不是正常人的形態。之後,在極度緊張和恐懼中,他對這個同學產生了瞬間幻覺。在幻覺影響下,一張正常的人臉會幻化成恐怖的鬼臉。所以,他才會叫著‘鬼呀’倒地昏厥。我想,等黃誌勤情緒穩定之後,你試著向他了解昨天晚上的經曆。相信一定會找到他致病的根源,這對他後續的治療也會大有益處。”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六章 古怪病友

黃誌勤的父親重新回到病房,卻發現兒子已經身子側向裏邊睡著了。

他走過去,輕輕喚了聲:“小勤。”

沒有回答。

黃父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拍拍自己的兒子。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突如其來的音樂聲把他嚇了一跳。

而黃誌勤還是一動不動,睡得好像一具死屍。

黃父急忙取出手機,快步走到病房門外。

“喂?我在醫院,我兒子病了。”黃父的聲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什麽?誰要過來?馮市長?好,好,我馬上趕回來。”

收了線,黃父在病房門口躊躇片刻,推開門,重新走回兒子床前。

“小勤……”充滿溫情的呼喚。

黃誌勤不理。

黃父歎了口氣,最後說了句:“小勤,爸爸有事先走了,可能要明天才能再來看你,對不起,爸爸也是身不由己……”

說完,他掉轉身頭也不回地拉門而去。

門輕輕合攏的那一刻,黃誌勤的身子微微地顫抖。

“小兄弟,你沒睡,我知道你沒睡。”一個幽靈般的聲音在黃誌勤耳畔響起。

黃誌勤隻覺一股濕乎乎的潮氣忽冷忽熱地吹在他的後頸,而那個詭異的聲音則是緊貼著他的耳廓發出。他隻覺後脊發涼,一個急轉身,回過頭來。

一瞬間,黃誌勤周身的寒毛如刺蝟般猛豎起來。

一張臉,一張奇醜無比的白臉,似笑非笑地定在他的眼前,上麵那對白多黑少的眼珠瞪得快要暴出眼眶,塌鼻孔裏呼出的熱氣幾乎沒經空氣的阻隔便直接噴在他的臉上。

黃誌勤輕呼一聲,“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

這時,他看清了,一個身穿病號服的男人腰彎成與床平行,僵屍般佇立在他的床邊。

“你……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你要幹什麽?”黃誌勤驚恐地圓睜雙目,聲音幹澀地連連質問。

“病號服”梗著脖子揚起臉,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鬼裏鬼氣地說道:“小兄弟,我不是一直都睡那張床的嗎?你當我不存在?嗬嗬,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是不是撞鬼了?”

黃誌勤頭上仿佛挨了一記悶棍,好半天回不過神來。他死死地盯著“病號服”那張死人臉,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病號服”陰笑著:“我知道你剛才在裝‘瘋’,你想讓所有人以為你‘瘋’了,你以為這樣‘鬼’就會饒了你嗎?”

黃誌勤越來越害怕,他強抑著加速的心跳,掙紮著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我呀。”“病號服”曖昧地一笑,突然語氣一變,繃起臉粗著嗓子說道:“我也和你一樣,見過‘鬼’啊。它一直跟著我,白天晚上地跟。你睜大眼睛看看,在這間屋子裏,你能看見它嗎?”

黃誌勤頭皮一陣發麻,覷著眼在房裏掃描,可是,除了他和“病號服”,隻剩空氣。

“病號服”突然笑了,笑得放肆而刻薄,他說:“你看不見它的,因為,它已經被我甩掉了,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黃誌勤眼前一亮,衝口而出:“你是怎麽甩掉它的?”

“病號服”狡詰地笑笑,一張死人臉重新貼到黃誌勤麵前:“你想知道嗎?你真的想知道嗎?”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七章 失蹤的檔案(1)

“當然,大叔,告訴我,請您一定告訴我。”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從哪裏來,回哪裏去啊。”“病號服”的聲音越提越高,最後幾乎成了呐喊。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來,一個尖厲的聲音隨之響起:“張大民,你怎麽又到處亂跑?快點回去,該吃藥了。”

“病號服”聞聲喪膽,好像做錯事的小孩,乖乖地向門口走去。臨出門的刹那,他突然回頭,在空中劃了個大大的圓圈,露齒一笑,走了。

門內的小護士一邊關門,一邊陪著笑臉:“對不起,這是個老病號了,妄想症,家屬堅決不同意送精神病院,就一直在我們這兒住著。他沒別的毛病,就喜歡挨個病房亂跑,不過他是不會傷人的,下次他再來,你趕他出去就是了。”

關門,平靜。黃誌勤的心卻不再安寧。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黃誌勤反複咀嚼著這句話的深意。與此同時,他的手在空中一遍一遍劃著大大小小的圓圈。突然,他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笑了。

9月25日下午,中文係辦公室。

秘書王曉梅正和兩名男生聊得投機,不時發出一陣陣響亮的笑聲。

忽然,半掩的門被推開,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隨之響起:“什麽事這麽開心?我也來湊個熱鬧。”

“文浩,你來得正好,我剛想找你呢。馬上就‘十一’了,得籌劃一期國慶特刊啊。”王曉梅一見池文浩,眼睛笑成兩彎新月。

“學長,你們先聊正事,我們不打擾了。”兩個男生知趣地起身離開。

“唉,你們別走啊……”池文浩急忙挽留。

“我們還有事,學長你們聊吧。”話音未落,人已在門外。

池文浩回過身,露出周潤發式的招牌微笑,隨意地往椅子上一靠:“王秘書,國慶特刊的事你不用操心,樣刊我已經做好了,回頭我就給你送來。”

王曉梅嫵媚地一笑,唇角上翹,不多不少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據說,這種微笑是最美。微笑的同時,她溫柔地開口:我就知道你做事從來都不會令人失望。文浩,不是跟你說了嘛,以後就叫我曉梅,別總王秘書王秘書的,聽著別扭。”

池文浩先是一怔,隨即爽朗地一笑:“好,曉梅姐,我有件急事正想請你幫忙。”

王曉梅聽到池文浩對她的稱呼心裏有些惆悵,她雖然是留校的老師,但卻隻比池文浩高兩界,年紀也隻大池文浩一歲。大學時代,池文浩過人的才氣和瀟灑的風姿就曾令她著迷,這種迷戀一直持續到現在。她甚至經常會有種錯覺,以為有一天池文浩會喜歡上她,盡管希望非常渺茫,她卻從未放棄。今天,池文浩的一聲“曉梅姐”讓她多少有些傷心,看來,在他的心中,自己隻是姐姐,也永遠隻能是姐姐。她發現自己很羨慕陳小喬,當然更多的是嫉妒。她相信,整所學院,和她懷著同樣想法的女孩一定很多。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八章 失蹤的檔案(2)

“哦?什麽急事?說吧。”王曉梅把自己的失意掩飾得很好。

“是這樣,曉梅姐,我想查一下九五級的學生檔案。”

“查檔?十年前的檔案?做什麽?”王曉梅有點意外。

“哦,我想找一個人的資料。他叫林森。”

“林森?”

“是的,曉梅姐聽說過他嗎?”

“沒有。怎麽?你認識他?”

“不,是一個朋友請我幫忙查找的。”

“哦,那你等一下,我幫你找找看。”

王曉梅走進內間,一陣“嘩啦嘩啦”的鑰匙開鎖聲,隨後就是紙張的翻動聲。

半晌,裏麵都沒有回音,而池文浩在等待中也多多少少有些焦急。

這時,王曉梅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文浩,九五級沒這個人哪,你再想想,是不是記錯年級了。”

池文浩愣住了,關於林森的所有資料都是田甜今天中午傳遞給他的,當然信息源來自看收發的白阿姨。盡管十年過去了,白阿姨卻一口咬定她記得這個叫林森的男生,他是九五級中文係的,不會錯。

然而,事實證明白阿姨還是記錯了。

“曉梅姐,那你再幫忙看一下九四級的檔案吧。不好意思,麻煩你。”池文浩的話音充滿歉意。

“怎麽這麽客氣?你再等等,我幫你查。”

又是兩三分鍾過去,王曉梅一臉失望地從裏間走了出來:“文浩,我找遍了,九四級也沒這個人。”

這次,池文浩真的急了,他決定自己動手:“曉梅姐,能讓我也一起進去查找嗎?我想,很可能是弄錯時間了。”

“這……好吧。”王曉梅微一遲疑,還是點了頭。

一份份詳盡的資料,一個個陌生的名字,池文浩自信自己的細心,何況還有王曉梅的幫忙。他敢斷言,自己沒有漏掉一個名字,可是,結果卻是,從九一級一直查到九六級,林森這個名字卻始終不曾出現。

難道是白阿姨記錯了人名?

池文浩開始懷疑。隨後,他意識到唯一可能解除這種懷疑的方法就是找到另一個證人。

於是,他馬上行動。

“林森?好像有過這麽一個學生。讀了半年就自殺了吧?時間久了,我也有點對不上了。”胡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皺著眉頭開始慢慢地回憶。

“對,您說的沒錯,是那個自殺的學生。那您還能記得他是哪年入學的嗎?”池文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哦,那可有年頭了,起碼有十來年了。你等等,我找找看。”說著,胡教授起身走到對麵的一排鐵櫃前,打開其中的一個。

從中,他抽出一個天藍色的文件夾。才翻了幾頁,他就回過身來:“找到了,林森是九五。二班的,九五年入學,你看,這是當年入學時的點名冊。我這人念舊,教過的每個班的點名冊都留著,有事沒事就拿出來看看,也算聊以自慰吧。”

池文浩雙手接過文件夾,目光迅速在那張有些發黃的扉頁上搜尋。終於,定格在第三十五個(也是最後一個)名字上麵。

看來,白阿姨說得沒錯,林森真有其人,而且真是九五級的學生。可是,為什麽係辦會沒有他的檔案呢?

不可思議。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九章 失蹤的檔案(3)

“謝謝您,胡教授,今天您可幫了大忙了,您先忙,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找時間和您殺上兩盤。”池文浩笑著告辭。

“嗬嗬,好啊,我等你啊。”胡教授說笑著起身相送。

二人一先一後剛剛走出教學辦公室,迎麵就遇上行色匆匆的王曉梅。

“胡教授,馬上去會議室吧,就要開會了。”

“啊,幾點了?你瞧我這記性,又遲到了。”胡教授慌忙看了看表,神情有些困窘。

“沒關係,會議還沒開始。咱們這就過去吧。”王曉梅微笑著說道。

“好,好。文浩那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聊。”胡教授一邊和池文浩打著招呼,一邊和王曉梅直奔會議室而去。

身後,辦公室的門半開著,那個天藍色文件夾就翻開著平躺在辦公桌上。

晚飯時間,池文浩、陳小喬和田甜又聚在一處。

“文浩,查到林森的檔案了嗎?有沒有找到他家的地址?他家都有什麽人?”田甜顧不上吃飯,上來就機關槍般向池文浩進行“掃射”。

而陳小喬,卻興致不高,低著頭默默地向嘴裏塞著白飯。

池文浩沮喪地搖搖頭:“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好的壞的全要聽。”田甜眨動著微微上翹的睫毛。

“那好,先說好的,經查證,林森確有其人,而且是九五級二班的學生,入學半年就自殺了。這和你先前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看來,他真的是第一年寒假死的。好,接下來說壞的,我找遍前後六年的學生檔案,卻始終找不到林森這個名字,更得不到關於他本人和家庭的任何資料。他的檔案失蹤了。”

“失蹤?不會吧?”田甜和陳小喬全都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因為林……這個學生死了,所以學校注銷了他的檔案?”陳小喬輕聲說道。

“也有可能,不過,按照常理,就算林森死了,他的入學記錄總會有的,最多在後麵標注幾個黑體字——該學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死亡,死亡原因:自殺。”池文浩平靜地說道。

“就是,無論如何,這個檔案失蹤,總是不合理的。會不會是以前的保管員失職給弄丟了?”田甜提出新的疑問。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如果真是係辦弄丟了也不要緊,可以去院辦查,或者去學生處。”池文浩靈機一動。

“算了吧,學生處就免了,有那個何處長在,根本不要指望能找到林森的資料。我看,還是去院辦穩妥。文浩,看來明天還要請你這學生會主席再辛苦一趟了。”田甜一邊夾菜一邊說道。

“隻能等下周一了,明天可是周六,老師都休息。”陳小喬麵無表情地說道。

“對呀,明天周末了。”田甜的眼中光芒一閃,隨即低下頭去,那低頭的神情竟帶著幾分嬌羞。

坐在對麵的池文浩突然笑了:“嗨,難得見到田甜的羞色啊,小喬,田甜是不是戀愛了?”

陳小喬的筷子差點戳到嘴巴,轉過頭驚訝地望向身邊的田甜。

田甜的臉突地紅了:“別胡說。誰談戀愛了?”

池文浩還想打趣,一抬頭,神情頓時一愣,因為他看見一個人,一個正向他們走來的人。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九章 失蹤的檔案(3)

“謝謝您,胡教授,今天您可幫了大忙了,您先忙,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找時間和您殺上兩盤。”池文浩笑著告辭。

“嗬嗬,好啊,我等你啊。”胡教授說笑著起身相送。

二人一先一後剛剛走出教學辦公室,迎麵就遇上行色匆匆的王曉梅。

“胡教授,馬上去會議室吧,就要開會了。”

“啊,幾點了?你瞧我這記性,又遲到了。”胡教授慌忙看了看表,神情有些困窘。

“沒關係,會議還沒開始。咱們這就過去吧。”王曉梅微笑著說道。

“好,好。文浩那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聊。”胡教授一邊和池文浩打著招呼,一邊和王曉梅直奔會議室而去。

身後,辦公室的門半開著,那個天藍色文件夾就翻開著平躺在辦公桌上。

晚飯時間,池文浩、陳小喬和田甜又聚在一處。

“文浩,查到林森的檔案了嗎?有沒有找到他家的地址?他家都有什麽人?”田甜顧不上吃飯,上來就機關槍般向池文浩進行“掃射”。

而陳小喬,卻興致不高,低著頭默默地向嘴裏塞著白飯。

池文浩沮喪地搖搖頭:“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好的壞的全要聽。”田甜眨動著微微上翹的睫毛。

“那好,先說好的,經查證,林森確有其人,而且是九五級二班的學生,入學半年就自殺了。這和你先前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看來,他真的是第一年寒假死的。好,接下來說壞的,我找遍前後六年的學生檔案,卻始終找不到林森這個名字,更得不到關於他本人和家庭的任何資料。他的檔案失蹤了。”

“失蹤?不會吧?”田甜和陳小喬全都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因為林……這個學生死了,所以學校注銷了他的檔案?”陳小喬輕聲說道。

“也有可能,不過,按照常理,就算林森死了,他的入學記錄總會有的,最多在後麵標注幾個黑體字——該學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死亡,死亡原因:自殺。”池文浩平靜地說道。

“就是,無論如何,這個檔案失蹤,總是不合理的。會不會是以前的保管員失職給弄丟了?”田甜提出新的疑問。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如果真是係辦弄丟了也不要緊,可以去院辦查,或者去學生處。”池文浩靈機一動。

“算了吧,學生處就免了,有那個何處長在,根本不要指望能找到林森的資料。我看,還是去院辦穩妥。文浩,看來明天還要請你這學生會主席再辛苦一趟了。”田甜一邊夾菜一邊說道。

“隻能等下周一了,明天可是周六,老師都休息。”陳小喬麵無表情地說道。

“對呀,明天周末了。”田甜的眼中光芒一閃,隨即低下頭去,那低頭的神情竟帶著幾分嬌羞。

坐在對麵的池文浩突然笑了:“嗨,難得見到田甜的羞色啊,小喬,田甜是不是戀愛了?”

陳小喬的筷子差點戳到嘴巴,轉過頭驚訝地望向身邊的田甜。

田甜的臉突地紅了:“別胡說。誰談戀愛了?”

池文浩還想打趣,一抬頭,神情頓時一愣,因為他看見一個人,一個正向他們走來的人。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章 黃誌勤的頓悟

“誌勤,你怎麽來了?來,坐這邊,吃飯沒?”池文浩笑著指指身旁的空座位,示意黃誌勤坐下。

田甜和陳小喬聞聲也側過身來,卻見黃誌勤已經來到近前。

今天的黃誌勤和一周前簡直判若兩人,他好像特意理了個頭發,胡子也刮得清清爽爽。整張臉一改原來的晦暗壓抑,轉瞬間便成了容光煥發。最最奇怪的是,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旅行專用的雙肩背包。

“誌勤,精神不錯啊,怎麽,要出遠門?”池文浩笑道。

黃誌勤一邊卸下背包,一邊大大咧咧地說著:“文浩,看有啥能吃的給哥們兒弄點吧。”

池文浩友好地拍拍黃誌勤的肩,起身去給他打飯。

陳小喬望著兩個一天前還拳腳相見而現在卻如多年好友般的男生,會心地笑了。

很快,池文浩托著托盤回來了。兩肉一菜,四兩白飯,熱氣騰騰的呈現在黃誌勤麵前。黃誌勤一見美食,再也顧不上說話,拿起飯勺就開始大塊朵頤。

陳小喬捂著嘴忍住笑,而田甜則偏著頭半帶嘲諷地說道:“黃誌勤,你不是受什麽刺激了吧?怎麽好像三年沒吃飯似的?”

“受刺激?可真讓你說著了。”黃誌勤猛然間抬起頭,嘴邊還掛著一粒白飯:“你們都猜不著,我受誰的刺激了?”他神秘兮兮地在其他三人臉上逡巡一圈,壓低聲音:“我前晚見鬼了!就是那個白衣女鬼!”

“啊?”三張臉同時變色。

黃誌勤停頓一下,繼續說道:“就在我們學校,風雨交加,而且,竟會撞見她兩次!兩次啊!”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兩次?”田甜皺了皺眉,“那你怎麽還能好好坐在這裏?”

陳小喬不滿地看了田甜一眼,關切地問道:“誌勤,那個女……女人沒傷著你吧?”

黃誌勤苦笑:“傷是沒傷著,差一點就把我嚇瘋了,當天晚上就給送醫院了。”

“是嗎?那你現在還好吧?”池文浩有些擔心地問道。

“放心好了,看我能吃能喝的,當然沒事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出來你們都不信,我在醫院裏,得到了高人指點。”黃誌勤講得眉飛色舞。

“哦?什麽高人?”三人聽得津津有味。

黃誌勤一筆帶過:“什麽高人你們就別管了,反正結果就是,我找到救命的辦法了。”

“什麽辦法?”池文浩驚訝萬分。

黃誌勤賣個關子,有板有眼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圈,詭異地一笑:“從哪裏來,回哪裏去。終點就是起點,解鈴還需係鈴人。”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你的意思是再去元陽?”田甜瞪大了眼睛。

“沒錯。”

“不,不要。我再也不要去那個鬼地方了,再也不要。”陳小喬恐懼地捂住了雙耳。

“不去就隻有等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喬,田甜,勇敢點,咱們一道去,今晚就坐臥鋪車走。”

田甜卻麵露難色:“明天早上去吧,我今晚有事。”

“我也要和家人說一聲。”陳小喬連忙附合。

“那好,就明天吧。早上七點半,準時到長途客運站。不見不散。”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一章 再入元陽

次日,池文浩四人抵達元陽,時間已是近午。

剛剛走出簡易車站,池文浩便為眼前的景色所震驚折服。

在綿延起伏的哀牢山中,數十級乃至數千級梯田依山勢盤繞而建,曲曲彎彎,層層疊疊,宛如一道道拾級而上的天梯直伸雲天。此時恰逢盛夏時節,在明媚朝陽的映照下,漫山遍野鬱鬱蔥蔥;藍天白雲倒映在梯田中,波光瀲灩,色彩變幻;讓人覺得仿佛置身在無邊無際的巨大迷宮中,不知起點和終點;奔騰如海的雲霧,時隱時現地演幻著遠處的村居山寨,如詩畫、如夢境、如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

真是人間仙境!池文浩不禁發聲讚歎。如果不是重任在身,他一定要留下來好好享受一下這海市蜃樓般的美景。可惜,此刻的他沒這番心境。當務之急,他必須盡快找到那個令人心驚膽寒的“鬼屋”。

路邊正有個擺攤賣茶水的大嫂,穿了鮮豔的哈尼族長裙,熱情地向池文浩他們打著招呼。

池文浩笑著搖搖頭,回身對陳小喬三人道:“前麵有兩家小飯館,咱們先吃了飯再走吧。”

陳小喬和黃誌勤都答應著快步跟了上來,而田甜卻突然衝到那賣茶大嫂身邊,差點把臉湊到那人臉上去,急切地問道:“大嫂,您常年在這兒擺攤賣茶嗎?”

“是啊。”賣茶大嫂不明所以地回答。

“那您有沒有注意這附近有個和您歲數差不多的大嫂,就在靠外邊的地方,挎個小籃兒賣芭蕉葉糯米粑粑的?”

“沒注意,這邊除了我和對麵那家雜貨店,幾乎就沒有固定的了,村民隔三差五弄些山貨或自家做的醃肉、粑粑來這兒賣,賣了就走,誰去注意他們。”

“可是,今年七月……”

還沒等田甜把話說完,那賣茶大嫂已經忙著去吆喝遊客買茶了。

無奈,田甜隻好失望地走向陳小喬他們。

“田甜,你和她說什麽呢?”小喬納悶。

“我去向她打聽個人,你還記得上次那個賣芭蕉葉醃肉的嗎?”

一聽此言,陳小喬的臉色微微一變。

一個多月前,那次令她終身難忘的元陽之旅,再次如電影般在她眼前播放。

那天是七月二十七,天很晴,晴得不見一絲雲彩。

陳小喬一行七人,背著鼓鼓囊囊的背包,興衝衝地跳下長途客車。

剛一出站,迎麵就跑上來一個挎著竹籃的哈尼族農婦,滿麵堆笑地向他們推銷籃裏的特色食品。

坐了半天的車,陳小喬他們本來就有些餓了,此刻見到籃子裏用翠綠芭蕉葉包著的熱氣騰騰的糯米粑粑,還有一塊塊切好擺放整齊的香氣撲鼻的醃肉,頓時忍不住就伸手掏錢。

爭來爭去,最後還是許剛搶著把錢付了,大家每人托一塊糯米粑粑,就著越嚼越香的醃肉,大口吃了起來。

這時,賣粑粑的農婦突然問道:“你們是第一次來元陽吧?”

大家邊吃邊點頭。

農婦笑道:“那你們一定不知道這邊好玩的地方,不如我帶你們走走看看?”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二章 元陽夢魘(1)

“大嫂,謝謝您了,我們自己去就好了。”田甜邊吃邊笑著向農婦致謝。

“哦,那你們好好玩兒啊。”家婦憨憨地笑笑,低頭整理竹籃。

“要不要坐車?每人一百,包你們遊遍元陽。”旁邊有個黑壯漢指著停在一邊的麵包車過來拉客。

七個人簡單商量之後,黃誌勤說話了:“我們不坐車,想徒步爬山。”

黑壯漢呲牙一笑:“從這邊去到箐口才有梯田看,坐車都要一個多小時,你們單憑兩隻腳,那還不得走上一天?實在不行,我就送你們去箐口,別的景點你們自己玩好了。車錢每人三十塊。”

幾個人開始猶豫。最後,還是黃誌勤說道:“那就坐車走吧,留點體力好遊梯田。”

幾個學生呼呼啦啦上了車。正要發動的時候,有人在車下大叫:“先別開!等一下!”

大家一起向下望,原來喊話的是剛才賣芭蕉葉粑粑的農婦。隻見她提著小籃,三步並作兩步擠上車門。她剛一上來,車就開了。

“大嫂,您也去箐口?”田甜奇怪地問道。

那農婦找了個位置坐下,才笑嗬嗬地說道:“你們不知道,我家就在箐口那邊,今天運氣好,剛過午就全賣完了。正好和你們一起回去。”

說著,農婦向幾個學生展示了一下空竹籃,便取出一個裝滿紙幣的小塑料袋開始低頭數錢。

“大嫂,您這一天下來不少賺吧?”許剛嘻笑著問道。

“哪有?最多也就賣個兩幾百塊,去了本錢,至多剩下幾十塊。”農婦抬起頭抱怨。

“那您一來一回還要花60元的車費,不劃算呐。”許剛又說。

農婦先是一愣,繼而滿麵堆笑道:“你們不知道,我平時都是走著來走著回的。今天是我小兒子生日,所以想早點回去張羅點好吃的。”

一路歡笑。

車到菁口,農婦第一個衝下車門,然而,卻沒有急著離開,卻在車門邊等七個學生下來。

“大嫂,再見了!”七個人紛紛向農婦招手告別。

而那農婦卻突然說道:“不行,別急著走,先到我家喝杯茶。”

“不了不了,不打擾您了,我們還要趕路呢。”大家連連推辭。

“不行,哪有到了家門口不進屋的,好歹喝口茶,也算是點心意,我家離這兒不遠。”

麵對農婦的盛情,七人推辭不過,隻好跟她一道回家。

“少數民族就是好客,難得現在還有這麽淳樸的人。”邱夢溪發著感慨。

“是啊,所以來這些地方心裏踏實,不用擔心碰上壞人。”韓若冰點頭道。

走了不過十幾分鍾,農婦就指著前麵一棟“蘑菇”樣的民宅大聲說道:“那就是我們家了。折東!折東!”

話音剛落,從“蘑菇房”裏就跑出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厚厚的嘴唇,看上去很老實。

“阿媽!”

“快,快給客人們泡茶。”

男孩答應著跑進去了。農婦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大兒,叫折東,不大會說話。”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三章 元陽夢魘(2)

農婦的家是典型的哈尼族民居。由草房和土掌房兩部分組成。草房頂有四麵坡,遠看就像一朵碩大的蘑菇覆蓋在屋頂。這所民居分為正房和廂房兩個部分,正房為三開間雙層樓房,底層明間為廳堂,兩邊為臥室。二層一般不住人,貯藏糧食和雜物,而屋頂就是那朵“大蘑菇”了。廂房為兩開間雙層土掌房,與正房樓層有門相通。

走進“蘑菇房”,廳堂和臥室的布置幹淨而簡潔,然而,環顧四周,陳小喬卻總感覺缺了點什麽。

“來,喝杯熱茶,解解乏。這一路上你們也夠累的。”農婦在熱心地招呼大家。

韓若冰一邊喝茶,一邊隨意地問道:“大嫂,您家怎麽就您和折東啊,您小兒子不是今天過生日嗎?”

農婦笑笑道:“他呀,跟他爸一起去田裏了,要晚上才能回來呢。”

一聽此語,陳小喬忽然想到了屋裏缺少的東西。是照片,不要說全家福,就是一張單人的照片都沒有。這很反常。

不過,陳小喬不是個喜歡多嘴的人,所以,她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走出廳堂,陳小喬又掃視了一眼左邊那間敞開的臥室。

這一眼之後,她忽然注意到一個剛剛忽略的地方。這間房的四壁和書架都被刷成粉紅色,而且房間內的醒目位置還擺放著大隻的毛毛熊玩具和漂亮的洋娃娃。整體的布置和擺設都給人浪漫雅致的感覺。她覺得,這間房裏住的應該是個小女孩。

回到正廳,陳小喬好奇地問道:“大嫂,您女兒沒在家嗎?”

“女兒?”農婦一愣:“我沒有女兒,隻有兩個兒子啊。你怎麽會問起這個?”

“哦,沒什麽,隨便問問。”陳小喬為自己的誤會覺得好笑。

然而,當很多事發生後,她回頭想來,卻發現她忽略的是個多麽重要的事實。

喝過茶,大家起身告辭。而農婦卻叫過他的大兒子:“折東,你帶著哥哥姐姐們去山上玩玩,他們不懂路。”

“不用,不用。”大家連連推辭,可農婦卻執意讓折東跟他們一起出發了。

折東的確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一路上隻管悶頭在前帶路,大家問話他也是惜字如金。接連碰了幾個釘子後,大家也就懶得再去理他。反正有人免費當向導,大家樂得一路拍照遊玩。

途中,大家在山間的一塊平地坐下來野餐,而當韓若冰把一塊蛋黃派送到背手而立的折東手上時,折東卻像被火燒到一樣一把將糕點丟在地上,口中拚命地叫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學生們全都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向孩子包圍上來。

折東眼中的恐懼更深了,一步步向後退卻。

“小心!不要再退了!”陳小喬注意到孩子身後不遠處的陡坡,緊張地叫了起來。

大家不敢再向前逼近,不過,總想化解心中的疑問,於是,許剛小心地問他“娃娃,告訴哥哥,你在害怕什麽?”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四章 元陽夢魘(3)

折東驚恐地指著麵前的七個人,嘴唇不住地顫抖,好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說:“十二個……每個人都是十二個……你們一個都沒有啊……司拉枯……司拉枯……”

男孩話未說完,半空中突然響起一個炸雷,孩子嚇得大叫一聲死死抱住自己的頭。

七名學生不約而同抬頭仰望,隻見剛剛還晴見多雲的天氣轉眼間便已是黑雲密布。

這時,一道閃電撕裂了雲層,緊接著便是一個更加驚人的響雷。

“不好了!大雨要來了!”許剛驚慌地大叫起來。

“快找個地方避雨吧。”大家登時亂作一團。

“那小娃呢?怎麽不見了?”不知是誰奇怪地問了一句。

慌亂中,誰也沒留意折東,等他們意識到的時候,孩子早已無影無蹤了。

“小娃不會跑丟吧?”韓若冰十分擔心。

“是啊,怎麽向他阿媽交待呢?”鄭直也很焦急。

“嘿!你們看,他在那兒呢!”

田甜將手一指,一個在山坡上飛奔的藍色身影頃刻間映入大家眼簾。

“折東!別亂跑!等等我們!”幾個人高喊著向山上衝去。

這時,零星的雨點已經落了下來。

跑了沒多久,梯田就被拋在了身後。山越爬越高,他們和折東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孩子的身影又在一片樹林中消失了。

“怎麽回事?一轉眼又不見了?”許剛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皺著眉說道。

雨,開始由零星轉為細密。

“看,他在那兒!”邱夢溪大叫一聲,拉著鄭直率先向樹林的深處跑去。

然而,這一次他們又把孩子跟丟了。

“有沒有搞錯,這小娃怎麽神出鬼沒的?咱們這麽多大人竟然連個小娃兒都追不到。”黃誌勤有些氣急敗壞。

田甜大口喘著氣,很有些不快地說道:“別看他年紀小,可是土生土長的山裏娃,地形比咱們熟得很。要是存心不讓咱們追上,咱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正說話間,雨越下越大了。

“不行,先別追什麽小娃了,趕緊擋雨啊。”鄭直一邊幫邱夢溪撐傘,一邊著急地說道。

七個人隻帶了三把傘,勉勉強強擠在傘下,還是各自被淋了半邊。

“不行,看這雨的架勢,用不上二十分鍾,打傘也得跟沒打一樣了。快找個人家躲躲雨吧!”許剛心煩意亂地說道。

田甜從傘下探出頭去,匆匆四望,任憑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在臉上。

可是,除了雨霧中朦朧的綠樹,她看不見一所房屋。

正失望間,個子最高的許剛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我看到了!上邊有一個‘蘑菇房’的屋頂!”

驟然間,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在哪裏?在哪裏?”

“就在上邊!跟我走吧!”許剛一時高興,連傘都不打了,直接衝進大雨中。

一路疾奔,二十幾分鍾後,一座林木掩映的院落終於出現在他們麵前。隻是,每個人的衣服都已被淋得透濕。

當陳小喬的視線與這所孤零零的宅院相接的刹那,她的心裏突然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五章 如墜雲霧(1)

“小喬,發什麽呆呢?”田甜的一句話把陳小喬從回憶拉回現實,她抬起頭,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小飯館的餐桌前,而其他人的眼光都在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陳小喬搖搖頭,淺笑一下,便下意識地開始擺弄麵前的筷子,誰都看得出,她心亂如麻。

“咱們一會兒就直接去那個‘鬼屋’?”池文浩問道。

“不,我覺得,應該先去那個賣芭蕉葉餅的大嫂家。上次從鬼屋出來,大家亂得什麽都顧不上,坐上車就直接回程了。可是,我卻很想見見那個叫折東的小娃,問問他當天為什麽說那些古怪的話,又為什麽嚇得逃跑。”田甜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黃誌勤也點頭:“我也納悶,那小孩兒究竟在我們身上看見什麽了?嚇成那樣。”

“先別忙著說話,菜來了,吃飯。”池文浩打斷了他們的話題。

從小飯館剛一出來,一個年輕小夥已經快步搶到他們跟前。

“坐我的車走吧,元陽一日遊,每人八十。”

田甜快速地回答:“我們隻去菁口,四個人,一共八十,去不去?”

小夥子先有些猶豫,而後便展顏一笑:“行啊!上車吧。”

小夥子的車停在十幾米外,也是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和他們初次去菁口坐的那輛車很像。

一路上,其他人都心事重重,隻有黃誌勤卻顯得有些興奮。不停地大聲發表言論,似乎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池文浩眉頭微皺,靜靜地望著他,眼中流露出幾許擔憂。

再次踏上土地,陳小喬環顧四周,景致依然,可是,卻已物是人非。

“那個大嫂家是往那邊走吧?我都有點記不清了。”黃誌勤撓著頭皮說道。

“跟我走,我記得清清楚楚。”田甜說完,便拉著陳小喬走在前邊。

果然,十幾分鍾後,他們就來到那所熟悉的“蘑菇房”麵前。

隻是,大門鎖著,裏麵的人似乎都出去了。

“嗨,真是不巧,怎麽一個人都不在?咱們是先等等,還是直接去找‘鬼屋’?”黃誌勤沮喪地說。

“當然要等,很可能問題的突破口就在小孩身上。”田甜瞪他一眼。

半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人回來。大家等得心焦,忍不住攀著牆向院內探頭張望。

“你們幹什麽?”身後響起一個嚴厲的聲音。

一回頭,隻見一個陌生的哈尼族中年男人背著背簍對他們怒目而視。

田甜立刻滿臉堆笑:“大叔,這是您家嗎?”

男人搖搖頭,警惕地詢問:“他們家人不在,你們圍在這兒幹什麽?”

“我們在等他們家的人啊,您知道這家大嫂什麽時候回來嗎?”

男人又搖搖頭,疑惑地問:“你們很久沒和他們聯絡了吧?”

田甜急忙道:“也不是很久啊,一個多月前還去他們家做客。”

“一個多月前?不會吧?他們全家都搬到城裏去了,走了至少有半年了。”男人奇怪地說道。

“半年?不可能!我們真的進過她家……對了,那天是7月27號,就是那天,沒錯的。”田甜說得斬釘截鐵。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六章 如墜雲霧(2)

男人見田甜說得肯定,心下也產生一絲懷疑,遲疑地說道:“哦,那或許是中間他們帶孩子回來過。反正他們走的時候也沒搬家具,隨時都可以回來住。對了,你剛才說是7月27號,那就更有可能了,正趕上他們姑娘放暑假……”

陳小喬突然打斷他的話:“等等,您剛剛說他們姑娘?他們有女兒嗎?”

男人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陳小喬:“不是吧?你們不是說和他們家認識的嗎?怎麽連他們家女兒都不知道?他們隻有一個獨生女兒,去年剛上小學。”

陳小喬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有著大毛毛熊和洋娃娃的粉紅色房間,這麽說,當時自己的判斷並沒有錯,那所房子裏真的住著個小女孩。可是,那農婦為什麽卻說她隻有兩個兒子呢?

陳小喬徹底亂了,突然,她靈光一閃,抬頭說道:“我知道了,上次我們見到的很可能是這家的親戚,在這裏借住的。”

那男人先是點頭,又再搖頭,指著後麵的一棟院子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們還是去問問隔壁鄰居吧,說不定他們能知道一些。”

男人走後,陳小喬四人開始敲響鄰居的門。

門開了,裏麵站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媳婦,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上翹的嘴角,樣子很活潑。

“你們有事嗎?”年輕媳婦笑得很甜。

田甜看一眼陳小喬,徑自說道:“我們想跟您打聽一下,您旁邊這家是搬走了嗎?這兩個月回來過沒有?”

媳婦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說:“半年前就搬了,一直沒回來。怎麽?你們有什麽事?”

陳小喬皺眉說道:“那不對啊,我們7月27號來過他們家,是一位大嫂領我們進去的。”

田甜又補充一句:“我們還見到她的大兒子,十一、二歲,叫折東。”

年輕媳婦一聽,笑了:“哦,你們說的這兩個人我知道。他們是租房的。”

“租房?”陳小喬一愣。

“是啊,我們鄰居搬走的時候,托我在他家門口貼了張租房啟示,讓我幫著把房子租出去。正巧,那位大嫂找上門來想要租房,而且一交就是半年的房租。我看她挺和善的,就把房子租給她了。後來,她還把兒子也帶來了。”

黃誌勤突然問:“那她老公和小兒子也是後麵才來的?”

年輕媳婦一怔,搖頭道:“那我可沒見著,就見到他們娘兩個。”

田甜和陳小喬麵麵相覷,她們發現,事情遠比她們想像的複雜得多。

田甜著急地問道:“那他們倆現在人呢?”

年輕媳婦又搖搖頭:“走了有一個多月了,說是她老公得了急病,走得匆匆忙忙的,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一個多月?那您記得大概是什麽時間嗎?”田甜臉漲得緋紅。

“讓我想想……哦,好像就是7月下旬,具體哪天我記不清了。”

“怎麽會這麽巧?”四個人異口同聲地叫道。

他們突然間發現,整件事情似乎有著太多的巧合,而這些巧合背後,是否還隱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七章 如墜雲霧(3)

田甜突然想到了什麽,緊張地問道:“您還記得那位大嫂是哪天跟您租房的嗎?”

年輕媳婦想了想說:“我記得很清楚,她從來到走,加到一起不超過十天。”

田甜冷笑道:“這麽說來,她好像是專為等我們才到這兒來的。”

黃誌勤點頭:“回頭想想,她真的有點不對頭,一開始就要給我們當導遊,見我們上車了又追著上來,下了車又過份熱情地非要請我們去她家喝茶。喝了茶又堅持讓她兒子給咱們領路。半路上那小娃又突然像見了鬼似地對著咱們大叫。”

黃誌勤話音剛落,田甜就試探地問那媳婦:“姐姐,您知道‘司拉枯’是什麽意思嗎?”

“‘司拉枯’?你怎麽會問起這個?”年輕媳婦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是別人說的,可我們聽不懂,這是不是這裏的方言啊?”田甜繼續說道。

年輕媳婦點點頭,麵色凝重地說:“不錯,‘司拉枯’是哈尼語,意思就是‘招死魂’。”

“招死魂?這是什麽意思?”黃誌勤搶著問道。

年輕媳婦一字一頓地說:“‘招死魂’就是招回跟隨死人幽靈到陰間去的活人‘魂’,將活人的‘魂’招回來附在軀體上。”

四個人麵麵相覷,一臉的迷惑不解。

陳小喬舔了舔嘴唇,顫抖著聲音問道:“‘十二個……每個人都是十二個……你們一個都沒有啊……司拉枯……司拉枯……”

年輕媳婦的臉瞬間慘白,死死瞪著陳小喬的眼睛:“這是對誰說的?是對誰說的?”

還沒等陳小喬回答,田甜已經搶先說道:“是聽一個瘋子亂喊的,我們不懂他在講什麽,所以就好奇想找人問問。”

年輕媳婦這才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們哈尼族人從古到今都始終相信人是有靈魂的。和其他民族不同,我們哈尼族認為,人從出生落地那天開始,隨著哇哇的啼哭聲響起,就都具有了十二個‘魂’。這十二個魂對人體安危禍福起著不同的作用,按照作用的大小,分別列為第一‘魂’、第二‘魂’……直至第十二‘魂’。其中最重要的是第一魂,也就是主魂。如果要保證人體永遠安寧健康,這十二個‘魂’就務必一個不少地時刻圍繞在人的身旁。假如有‘魂’離開了人體,人體就會生病,遭災或者遇難;如果緊附於人體的主‘魂’離散,人就要死亡,據說,‘魂’離散人體是從最末尾的第十二‘魂’開始的,然後依次是十一‘魂’,十‘魂’……一直到第一‘魂’,主‘魂’。每多一個‘魂’離散,人的危險就增加一分,如果十二個‘魂’全都不在了,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要死了。”

聽完這番話,陳小喬麵色變得蒼白,她盡量讓自己慌亂的心跳平穩下來,猶猶豫豫地問道:“那是不是說,如果十二個‘魂’一個都沒有了,就要給他‘司拉枯’,也就是‘招死魂’了?”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八章 如墜雲霧(4)

年輕媳婦肯定地點頭:“沒錯。”

四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田甜對那媳婦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姐姐,謝謝你。不打擾你了,我們走了。”

正要轉身離開,黃誌勤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問那媳婦:“大姐,那個租房的大嫂叫什麽名字?哪地方人?您有看過她身份證嗎?”

媳婦搖搖頭:“我們農村地方,哪想到那麽多,就聽她說姓趙,家在劍水。”

池文浩插進一句:“那她有沒有說為什麽來這兒租房?”

媳婦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說她老公有病,元陽這邊風景和氣候都好,想到這邊養一養。”

山路上,幾個人開始談論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田甜在路邊摘了一朵野花,邊走邊一片片撕扯著花瓣,她悶悶地說:“我總覺得那個租房的大嫂有問題,會不會這整件事徹頭徹尾都是個陰謀?”

陳小喬卻咬了咬嘴唇,搖頭說道:“陰謀?就因為這個大嫂租房退房時間上的巧合?其實,她請我們去做客喝茶,也並不能說明什麽,因為她並沒有硬拉咱們去‘鬼屋’,而是咱們自己走進去的。”

黃誌勤也點頭:“是啊,雖然這個巧合看起來有點可疑,可是,那個大嫂的確沒有強迫我們,路雖然是她兒子折東帶的,但他後來已經嚇跑了,並沒有刻意引咱們進‘鬼屋’。”

田甜厭惡地看一眼黃誌勤,冷冷地說道:“那她為什麽要對咱們撒謊?明明隻有她和兒子折東住在這兒,卻說全家都在。平白無故說謊不是有問題是什麽?”

一直沉默的池文浩卻在此時開口了:“可是,那位鄰居大姐隻是說她沒見過大嫂的老公和另一個兒子,並不能說明他們一直就沒有來過。何況,那大嫂走的時候也說她老公得了急病這才匆忙離開的,所以,很可能她說的是真的,她老公的確是在這兒住過的。而且,就算整件事真的是個陰謀,可是,他們害人的動機又是什麽?你們隻是幾個來元陽遊玩的學生,也沒有得罪過誰,誰會這麽煞費心機地設計這樣惡毒的陰謀呢?還有,那個叫折東的小孩兒,他為什麽會喊出那樣古怪的話來?會不會他真的看到了什麽?”

陳小喬連連點頭:“他當時一定是看到我們身上一個魂都沒有,所以才會嚇得大叫,還要讓我們去‘招死魂’。”

池文浩又說:“根據後麵發生的一連串死亡事件看來,那小孩的話有可能不假……”

沒等他把話說完,田甜就激烈地反對:“可是,你不要忘了,我們受到詛咒是在‘鬼屋’才發生的,當時還在山坡上怎麽就會沒有魂兒了呢?根本說不通!那小孩兒分明是危言聳聽,故意先給我們製造恐怖氣氛……”

爭來爭去,幾個人也沒有爭出個結果。走走停停間,他們已距離那棟所謂的“鬼屋”越來越近,而太陽也一點點向西滑落。

黃昏,就要來了。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十九章 如墜雲霧(5)

斑駁樹影的山道上,遠遠地,迎麵走來一個人。

這人背著一擔小山一樣的柴禾,低著頭一步一晃地向他們走來。身形交錯的刹那,這人猛地抬起頭來,眼光犀利地落在陳小喬身上。

一望之下,陳小喬感覺渾身像被透視般地不舒服,她下意識地別轉了頭。

大約走出去五米左右,從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太陽要落了,別往上走了。”

四人幾乎同時轉身,視線全都詫異地投射到那個背柴的樵夫身上。隻見他六十出頭的年紀,溝壑縱橫的老臉,飽經滄桑的眼睛,此刻,他正麵向他們站著,臉上隱隱透著不安之色。

池文浩疑惑地問道:“大爺,您是和我們說話嗎?”

老樵夫皺著眉道:“除了你們這附近還有別人嗎?”

池文浩麵露驚訝之色:“您為什麽不讓我們上山?這山上……”

“這山上倒沒什麽,隻是山頂上那所房子去不得。”老樵夫悶哼一聲道。

田甜眼光一閃,幾步奔到老人身前,指著“鬼屋”的方向急切地問道:“大爺,您說的是那裏的那座‘蘑菇房’嗎?”

老樵夫吃驚地望著田甜,點頭說道:“沒錯,從這往上除了那所房子就沒別的了。怎麽?你去過那裏?”

田甜不理會老人的問話,繼續追問:“大爺,您為什麽說那房子去不得呢?”

老樵夫抬起布滿血絲的老眼,下意識地朝著“鬼屋”方向望了一眼,臉上瞬間積聚起一團陰寒之氣,他歎了口氣,悶聲說道:“那屋裏原來住著守林員一家四口,他們不是本鄉本土上的,是從外地遷過來的,聽說那守林員的媳婦長得很標致,話不多,幹活卻麻利。可是,這媳婦有一點非常古怪,那就是從來沒人見她笑過。他們一家人很少下山,見過他們的人也不多。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發現守林員的老娘和他三歲的小女兒被砍死在屋子裏,一地的鮮血,血上還漂著老太太的一隻耳朵。而守林員兩口子卻沒了蹤影。警察調查後,說這一老一小都是給守林員殺死的,殺了人他就逃走了。通緝了三年,到現在人也沒抓著。不過,出事以後那屋子就沒人敢住了,到現在一直就這麽空著,大白天都沒人敢進去,一到天黑就更是得繞道走。”

說到這,老人頓了一頓,神秘兮兮地說:“告訴你們說呀,有人晚上經過那兒的時候,聽到屋裏邊有女人哭呢,陰慘慘的,可嚇人了。”

陳小喬聽得頭皮一陣陣發麻,一顆心“呯呯”亂跳不止,她膽戰心驚地問道:“大爺,那守林員的媳婦呢?後來怎麽樣了?”

這個問題問到了大家的心坎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老樵夫臉上。

老人眼中再次掠過一絲忐忑,聲音喑啞地說道:“可倒是真怪了,那媳婦從出事那天起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過,大家都猜測她是凶多吉少,因為,當天在屋子裏發現那媳婦的不少血跡,看樣子,她也著了守林員的毒手。可是,找遍了整棟房子,就是找不到屍體,也許,是被她丈夫帶走了吧。真是怪呀。”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章 詛咒之夜(1)

聽著聽著,池文浩眉心擰成了結,他心情沉重地問道:“那祖孫倆的屍體怎麽處理了?”

“埋了。”老人歎息著說道。

“埋在哪裏了?”陳小喬緊張地問道。

“還能埋哪?我們這兒不興看風水,就用滾雞蛋的辦法選墳地,在蛋摔破的地方挖個坑埋人,埋完後再用土填平,不建墳堆的。那可憐的一老一小就是這麽埋在她們家房子邊上了,也就十多米遠吧,不過,具體在什麽地方我可記不得了。所以啊,我每回從那兒路過都繞著走,生怕踩著她們的墳地啊。”

一席話說得田甜和陳小喬臉色煞白,因為,她們不約而同地擔心,自己上一次很可能踩到了祖孫倆的墳。

“差不多就回吧,天黑了會迷路的。”老人丟下這句語重心長的話,便背著碩大的柴堆艱難地向坡下走去。

望著那座行走著的“柴垛山”,陳小喬隻覺後背一陣陣發冷,她的眼前反複上演著那個鬼屋之夜的某個片斷,那一高一矮兩個詭異的背影像毒蛇一樣纏上了她的心,她的腦,以至她的全身。

“小喬,怕了嗎?”池文浩用力捏了捏陳小喬的手,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陳小喬擠出一絲淒涼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

田甜在一旁小臉緊繃,口中不住地念叨:“原來那是一所凶宅,難道我們見到的真的是鬼魂?不,不可能,我還是不相信。”

黃誌勤卻顯得愈加亢奮,他從路邊一株大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啪啪”抽打著地麵,隨後,他開口了:“我就知道,這一次我們一定會破解詛咒,現在,我們終於知道這座‘鬼屋’一切怨念的由來,那麽,隻要能平息屈死者的怨恨,它們就會放過我們了。”

池文浩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平靜地問道:“上山還是下山?大家想好了嗎?”

“當然是上山。”田甜和黃誌勤幾乎同聲回答。

而陳小喬則試探性地問道:“或者我們先回去,明天白天再來?”

“不!”田甜語氣很重:“反正要去,白天晚上又有什麽分別?也許在夜裏,我們可以得到更多關於怨靈的信息。”

黃誌勤更是苦笑著加了一句:“鬼真要殺我們的話,隨時隨地都會下手,之所以現在還讓我們活著,很可能是在給我們機會,最後的機會。”

無語。隻有四人的腳步聲不斷在林間響起。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

當那棟叢林掩映的“蘑菇房”再次呈現在陳小喬麵前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知不覺間,起風了,一切都和一個多月前一模一樣……

一個月前那個詛咒之夜再一次浮現在陳小喬腦海之中。

“真是謝天謝地,這下不用淋雨了。”許剛邊說邊打了個噴嚏,第一個跑上去敲起了虛掩的院門。許久,裏麵也無人應答。

細心的田甜突然皺著眉頭說道:“這門上怎麽這麽多蜘蛛網啊?好像很久都沒人住的樣子。”

“是嗎?”急性子的邱夢溪一下子擠到門前,下意識地用手一推。

門開了,院內的一切也隨之袒露出來。

荒草遍地,幾隻受驚的麻雀撲打著翅膀從草叢中飛起。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一章 詛咒之夜(2)

“滿院子蒿草!都沒人打理的?看來真沒人住啊!”邱夢溪好奇地說道。

“不是吧?咱們不會這麽倒黴吧?好不容易找到一棟房子還進不去!”許剛最初的喜悅已被強烈的沮喪代替,轉身便要離開。

“唉,別急著走啊!反正來都來了,好歹進去看看,興許屋裏有人也說不定啊。”田甜叫住許剛,和陳小喬撐著傘從邱夢溪身邊走過,徑直走向正房前的石階。

“要命啊,這麽多蜘蛛網!”田甜一邊抱怨,一邊用傘尖打落門上的蛛網。

“門虛掩著,好像沒鎖。”陳小喬取出紙巾,小心地墊在門把手上,用力往外一拉。

伴隨著房門的開啟,一股夾雜著黴味的灰塵撲麵而來,直嗆得陳小喬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噴嚏。

田甜捏著鼻子倒退幾步,整個人再次暴露在大雨中。她向院門邊的同學招了招手,高聲喊道:“門開了!快進去躲雨!”

七個人陸續進入廳堂,由於陰雨天的關係,廳內的光線相當昏暗,不過,他們還是在最短時間將廳內陳設打量一番。木板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塵,靠東牆的角落裏散亂地堆著桌椅等雜物,廳堂正中那個四方形的本應終年不熄的哈尼族火塘,此刻卻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一絲火星,四圍透著森冷之氣。

“啊——”邱夢溪突然發出一聲誇張的慘叫,大家頓時嚇了一跳,轉眼間匯集在她的身邊。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那……那裏!”邱夢溪在鄭直懷裏抖成一團,頭緊緊抵在鄭直胸前不敢回轉,左手卻哆哆嗦嗦地抬起,指向自己頭頂的斜上方。

不約而同地,大家沿著她的手指方向緊張看去。

“啊——”不知是誰再次發出一聲尖叫,尖叫聲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被眼前那張碩大的蜘蛛網牢牢粘住,呼吸幾乎在刹那間驟停。

那張從頂棚鋪張下來的大網上,爬滿了至少近百隻蜘蛛,最近的幾隻就在邱夢溪頭頂不足一尺的地方,悠閑而自在地蠕動。

這個數量已經足以令人吃驚,而這些蜘蛛的身形卻更令人望而生畏。它們每一隻都足有乒乓球大小,就那麽八爪魚般張著腳伏在灰網上,而那張大網則隨著蜘蛛們的蹬踏而微微晃動。

“真是少見多怪,我以前在山裏經常見到這樣的蛛網,甚至還有比這更大的蜘蛛!比如一種虎紋捕鳥蛛,隻隻都有碗口大!有的還帶劇毒呢!”許剛不以為然率先打破平靜。

“那這些蜘蛛有沒有毒啊?”邱夢溪膽子最小,此刻嚇得聲音都變了。

許剛大大咧咧地說道:“放心好了,它們沒毒的!頂多是看著惡心罷了。”說著,他便向中心的火塘走去。

剛到近前,火塘內突然“蹭”地一下跳出一道黑影,重重落在地上,還沒等大家看得清楚,這個一尺多長的動物已經從人群中穿梭而過,奪門而出。

“嚇我一跳!是野貓嗎?”韓若冰拍著胸口說道。

許剛笑笑:“是隻老鼠。”

“那麽大的老鼠?”幾個女孩子同聲驚呼。

許剛眼睛一翻,戲謔道:“雲南十八怪——三個老鼠一麻袋嘛,虧你們還是雲南人呢!怎麽好像外星人一樣,啥都大驚小怪的!”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二章 詛咒之夜(3)

田甜嘴巴一撅,上去就向許剛背上捶了一拳:“別囉裏囉嗦的,快把火塘升起來烤火啊,渾身都濕透了,難受死了。”

“yes,sir。小的這就去準備,請老佛爺稍候。”許剛做了個鬼臉,轉身幾步就竄上樓梯。

哄笑。

陳小喬邊笑邊在作咬牙切齒狀的田甜耳邊悄悄說道:“你呀,真真就是許剛的克星!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眼裏隻有你!”

田甜滿不在乎地輕“哼”一聲:“那他就注定要傷心失望嘍。”

“怎麽?你不喜歡他?我還以為……”陳小喬極為意外。

“哼,我喜歡的人跟他是天上地下……”田甜話到中途突然打住。

陳小喬瞳孔瞬間放大,像發現新大陸一樣連連催促:“哦?這麽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快點坦白。”

田甜局促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確定自己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這才輕描淡寫地說道:“人家隨便說說嘛,如果真有這麽個人,我還不早領來給你審查了?”說到這裏,田甜突然頓了一頓,眉頭微皺地望著陳小喬:“小喬,你不覺得奇怪嗎?這麽大一棟房子,竟然長時間荒廢著沒人住,而且連門都不上鎖。”

“也許……屋主搬到別地方去了吧。”陳小喬話音剛落,就聽一陣“啪啪啪”沉重的腳步聲響,許剛已經從樓上跑了下來,懷裏抱著一抱木柴,嘴裏大聲喊著:“大家夥兒動動手,幫忙找點兒廢紙破布什麽的!”

田甜和陳小喬答應著往廳堂右邊那個房間走去,韓若冰也緊跟著過來。當三個女孩踏進那扇敞開的房門時,立即感覺到一陣撲麵而來的冷風,這風來得異常突然,而且也異常陰冷,令三個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

陳小喬下意識地握緊了田甜的手,她的眼睛飛速地在室內逡巡。很快,她便注意到那扇少了兩塊玻璃的窗戶,以及窗子上搖來蕩去的一個布娃娃。不知何故,在她的視線碰觸布娃娃的一刹那,她的胃就像被什麽東西攪動了一下,一陣痙攣。

這是個極其特殊的布娃娃,絕對不是在商店裏買來的,而是經過粗糙手工縫製的,因為那娃娃身體的比例極度的不協調,短小的四肢,大大的頭顱,身上沒有套任何衣服,從頭到腳都是雪白雪白的,那個大大的腦袋上竟然沒有縫上五官,隻在頭頂釘著兩根紅繩編製的粗粗的長辮子。而兩個辮梢又都被栓在窗框上,所以,這個怪異的白布娃娃才會在窗子上隨風搖擺,跳著詭異的舞蹈。

也許是心有靈犀,田甜竟然拉著她徑直走向那個白布娃娃,並且用手抓住了它的一隻腳,於是,娃娃像鍾擺停擺般靜止不動了。

她們目不轉睛地望著娃娃,心裏總覺得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怪在哪裏。這時,身後傳來韓若冰的聲音:“你們看,牆上掛著照片呢。”

田甜和陳小喬應聲回頭,隻見韓若冰正指著牆上的一個獎狀大的玻璃相框向她們招手,隨後,她又抽出一張隨身攜帶的濕紙巾,麻利地拭去玻璃表麵的灰塵。

三個女孩好奇地聚在相框前,玻璃板背後的幾張照片很快吸引了她們的目光。很顯然,照片上的是一個四口之家,老奶奶、年輕夫婦和小女兒。除了一張三人站立抱著嬰兒的合影,其餘大部分都是年輕母親和孩子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很高,身材也很粗壯,一張臉卻凶相畢露、醜惡不堪,而他的女人則顯得嬌小玲瓏,樣子也清秀端莊。老太太則長著和那男人如出一轍的醜臉,眼睛還透著淩厲鋒芒。

韓若冰頗為婉惜地說道:“可惜了,這麽漂亮的女人怎麽嫁了這樣的粗漢。”

田甜也搖頭道:“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陳小喬沒有作聲,但視線卻始終在幾張照片間遊走,她發現,在所有照片上,那年輕女子都緊繃著一張臉,沒有露出過纖毫笑容。

這個家庭,似乎也和這所房子一樣,沒有一絲暖意。

而這個古怪家庭裏的人們,又去了哪裏?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三章 詛咒之夜(4)

“幾位美女,這邊萬事俱備,就等你們的引火紙了!”門外傳來許剛略帶調侃的問話。

“知道了,就來就來!”田甜匆匆答應著,三個女孩急忙在屋內尋找引火之物。這間房間應該是那對年輕夫婦的臥房,除卻一張雙人床,便隻有一個簡易的木櫃和一張老舊的桌子以及幾隻矮腳的竹凳。

床上是空的,除了釘得長短不齊的床板,沒有被褥。田甜打開櫃門,裏麵也是空空如也,拉出桌子的抽屜,還是失望,然而,就在她興趣索然地打開桌子下麵的小櫃門時,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裏麵平躺著折疊起來的寸把厚的報紙。

“找到了!”她興奮地叫了一聲,一把抽出報紙,和小喬她們小跑著奔向廳堂。

“嗬!戰績不錯嘛!”許剛一邊往火塘裏丟木柴,一邊笑眯眯地稱讚。

“他們三個呢?”田甜發現廳堂內隻有許剛一個人,不禁奇怪地問道。

“邱夢溪嚷著要喝熱水,這不,鄭直和黃誌勤陪她出去打水去了。來,你們幫我把報紙打開,一張張卷成筒,我好生火。”許剛邊說邊把那疊報紙豎著提了起來。

隨著報紙在空中展開,裏麵突然如仙女散花般掉出一大疊黃色的草紙來。

“什麽東西?”韓若冰嘟噥著撿起一片草紙,翻過來一看,頓時“啊——”地尖叫一聲,像被蠍子蜇了一般把黃紙飛快地丟在地上。

幾乎是在同時,許剛三人也看清了那紙上的圖案。紙錢!給死人燒的紙錢!

望著鋪滿一地的黃草紙,所有人都呆住了。

幾秒鍾後,韓若冰提心吊膽地問道:“這……這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趕快撿起來啊,你們在哪拿來的,馬上送回去。”許剛話音未落,身後便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嘿,你們傻站著幹嘛?怎麽還不點火啊?”伴隨著腳步聲響,黃誌勤和鄭直抬著一桶水正要進門,身後的邱夢溪打著傘還提著一口鍋。

許剛回過頭,詫異地問道:“怎麽這麽快?院裏有水井嗎?”

“井倒是沒有,不過屋後就有一條小溪,水清著呢。”

說話間,黃誌勤已經和鄭直把水桶放到門邊,自己則擦了擦頭上臉上的雨水,轉身朝火塘走來:“引火的東西找著沒有?嗬,這麽多紙啊,怎麽還丟了一地?”

韓若冰幾步奔到黃誌勤麵前,驚惶地抱住他的胳膊,指著地上說道:“誌勤,那……那些都是紙錢啊!”

“紙錢?你們拿紙錢引火?”黃誌勤一臉不可思議。

“不是,我們找出來的本來是一堆報紙,誰知道報紙裏包著紙錢,好多的紙錢!”

“什麽?紙錢?”鄭直和邱夢溪也跑了過來。

“真邪門!”黃誌勤罵了一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鎮定,揮揮手:“快!大家趕緊動手把紙錢收起來。直接丟到院外去,丟遠點,放屋裏晦氣。”

很快,大家七手八腳收拾了紙錢,許剛抱著往院門走去,黃誌勤則掏出打火機準備引火。

這時,陳小喬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說道:“先別忙著點火,我覺得咱們還是馬上下山吧,別呆在這屋裏了。”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四章 詛咒之夜(5)

“什麽?你開什麽玩笑?外麵狂風暴雨的,現在下山,腦袋燒壞掉了吧?再說了,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咱們今晚正好在這兒對付一夜,有床有火,暖暖和和的,多舒服。”鄭直第一個反對。

黃誌勤奇怪地瞪著陳小喬:“你覺得這屋子有什麽不對嗎?”

陳小喬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有些局促:“也不是怎麽不對,我就是覺得從一見到這所房子就感覺怪怪的。這麽一大片山,怎麽就這一棟獨院,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而且,到處都是灰塵蛛網,看樣子至少有幾年沒人住了,可是房門卻不上鎖……”

黃誌勤不耐煩地打斷她:“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這家人一定是搬了新家了,這老房子沒人打理,就不要了唄。荒山野嶺的,想賣都沒人買。”

陳小喬雖經一頓搶白,卻還是堅持著說道:“可是,還有剛才我們在那間屋裏,看見牆上掛著好多房主人的照片,你想,就算是搬家,也沒理由不把自己的照片帶走啊。”

沒等黃誌勤答言,鄭直先問了一句:“照片?貼在牆上的嗎?”

“不是,是掛著的玻璃相框。”

鄭直一聽就樂了:“那還用說,一定是搬家忙亂,忘了把相框摘下來了。”

“那……這些紙錢你們又怎麽解釋?”陳小喬有些急了。

邱夢溪在一旁慢聲慢語地說道:“我覺得,這紙錢有可能是這家人買來逢年過節給祖宗燒紙用的,我們家也是這樣啊。”

陳小喬無語了,可是她心裏卻罩上一片很大的陰影,莫名地灰暗著。衣服已經半幹了,可她卻覺得更冷,是那種如錐刺骨的冷,她擔心,這一夜將不平靜。這一刻,她非常強烈地想念池文浩,如果他在她身邊,她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助。

“快!點火!點火!”許剛已經折了回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

又是一通忙亂,報紙引燃了,接著是木柴,“劈劈啪啪”的燃燒聲,還伴隨著不斷彌漫的濃煙。

四個女孩子不約而同地退到門口,對著門外不住地咳嗽。

突然,韓若冰抬起臉死死地瞪著一個地方不動了,田甜咳了幾下,也抬起頭來,卻被韓若冰的樣子嚇了一跳,順著她的視線,田甜也將眼光投射出去,然而,目力所及,隻有一麵黑黢黢的院牆。

“若冰!看什麽呢?”田甜忍不住問道。

韓若冰這才如夢初醒般轉過頭來,大大的眼睛蓄滿恐懼:“田……田甜,我剛才看見一個人從牆頭翻出去了,像壁虎一樣,一眨眼的工夫就竄到牆頭,然後就翻出去了,大頭朝下翻下去的。”

陳小喬和邱夢溪都下意識地往外看去,臉色立刻變了。

田甜卻用手拍了拍韓若冰的臉蛋,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傻丫頭,眼花了吧?誰見著有人大頭朝下翻牆的,而且,這院裏就咱們七個,難不成還跑出鬼來了?”

然而,韓若冰卻一改平日的溫婉,聲音尖厲地叫著:“真的!我親眼看見的!田甜,相信我!”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五章 詛咒之夜(6)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叫喊聲引來了鄭直和黃誌勤。

“誌勤,剛才有人翻出去,從院子裏翻牆出去,頭朝下的。”韓若冰有些語無倫次。

“不會吧?天色這麽暗,你看錯了吧?”黃誌勤和鄭直都是將信將疑。

“是真的!畢竟還沒黑天啊!我看得見的!”韓若冰簡直要急得哭出來。

“誌勤,要不咱倆出去看看吧。”鄭直撓了撓頭說。

黃誌勤沒說話,不過腳卻開始向門外邁動。

“拿著這個!”韓若冰遞過兩把立在牆邊的雨傘。

很快,兩個撐傘的身影便融進漫天煙雨之中。

韓若冰悶聲不語,在門邊搓著手來回走動,眼睛時不時瞟向門外,臉上又是緊張又是擔憂。

天色越來越暗了,剛剛還能隱約視物,此刻外麵的一切都隻剩下黑黢黢的輪廓,好像拙劣畫匠筆下的水墨畫。風雨,像兩個貪玩的小孩子,纏鬥在一起,絲毫不見疲態。

幾分鍾後,兩把傘再一次出現在院內。

“怎麽樣?”韓若冰心急如焚地追問。

黃誌勤收了傘,指指身後的鄭直:“牆外沒發現人影,不過,我們在牆邊的泥地上找到了這個。”

鄭直把傘撐開了丟在門邊,徑直走到火塘前,此時,許剛已經將木柴點燃,紅紅火焰的映照下,鄭直將手上提的東西高高舉起,大驚小怪地說道:“這東西太顯眼了,我們打著打火機往地上一照就照著它了。第一眼把我嚇了一跳。”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鄭直的手上,那是一隻鞋,一隻女人的紅色布鞋,不,應該說是布鞋的式樣,但是,它卻是紙糊的,鮮紅色的蠟紙糊成的,至少糊了幾層,因為感覺很硬實,它和真人的鞋子一般大小,隻是蠟紙光滑的表麵泛著賊亮亮的光,十分詭異。

一隻嶄新的紅紙鞋!

黃誌勤在一旁說道:“這鞋看上去很新,裏邊還沒積起雨水,應該是剛剛掉在那裏的,可能是哪個孩子做的手工……”

“不!”韓若冰突然打斷他,一臉驚悸地說道:“不可能有誰會無聊地糊這種鞋子,這一定是我剛才見到的那個翻牆的人掉落的。不會這麽巧,恰好是這個時間有人經過,又恰好遺失了鞋子。”

“可是,就算剛才真有人翻牆出去,可他隨身帶個紙鞋幹嘛?”許剛不解地問道。

話音剛落,陳小喬就激動地叫道:“不是帶的,一定是她穿在腳上的!”

“什麽?穿紙鞋?誰會穿紙鞋?”鄭直瞪圓了眼睛。

“你說呢?誰會穿?隻有出殯用的紙人才會穿!大頭朝下翻牆?天哪!活人哪會這樣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們趕快離開這裏!這裏不對勁啊!”陳小喬越說越激動,她的臉因為恐懼和焦急而一片潮紅。

沉默。

大家都被陳小喬的話嚇住了,茫然地相互凝視。

“你們別傻站著啊,快走呀!”陳小喬再次慌張地催促。

“走?天已經黑了,外麵那麽大的風雨,路又不熟,又沒有照明工具,我們怎麽下山?難道要露宿荒山嗎?”黃誌勤說話間,外麵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緊跟著頭頂上響起一個清脆的炸雷。

“可……”陳小喬張皇失措,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田甜在一旁握了握她的手,輕聲安慰她:“沒事的,小喬,咱們有七個人,今晚大家不要分開,就擠在一間屋子裏,我就不信,還能出鬼了不成?”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六章 詛咒之夜(7)

此刻,火塘裏的火焰越著越旺,而火塘外的木柴卻相形見絀。

“柴禾不夠燒,你們誰跟我上樓去多抱些下來?”許剛望著大家說道。

“我去。”黃誌勤答道。

“我也一起去。”鄭直正要跟著上樓,邱夢溪卻一把拉住了他:“你別走,下麵就剩我們幾個女孩子,我害怕。”

“鄭直,你就陪著她們吧,我們兩個可以了。”黃誌勤說著便隨許剛踏上了樓梯。

廳堂的門一直開著,外麵時不時會有電閃雷鳴,田甜看了看四周,隻有角落裏放著兩把落滿灰塵的小竹椅,很顯然,這是遠遠不夠七個人坐的。於是,她指了指剛剛進過的那間屋子:“裏邊有幾隻小竹凳,咱們一塊去搬出來吧。鄭直,你有打火機嗎?”

“有。”

“你走前邊,幫我們照個亮兒。”

鄭直答應一聲打著火機,牽著邱夢溪的小手朝右邊的房門走去。其他人緊隨其後。

小竹凳散放在這間屋內,在田甜的指點下,五人很快就找齊了,總共三隻,然而,就在大家提了凳子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陳小喬突然感覺屋子裏有些不對。

她猛一側頭,立刻注意到床邊的那個簡易的木製衣櫃。刹那間,她隻覺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豎了起來,一股涼氣順著背脊直衝腦後。

她突然尖叫一聲:“剛才誰動過衣櫃?”

“沒有啊。”四個人詫異地回答。

“不,不對。田甜,衣櫃門是誰打開的?”陳小喬一抬手指向衣櫃方向。

借著打火機的微光,田甜也隱約看見衣櫃敞開了半邊,而露出的櫃子裏立著一件白色的物體。

“鄭直,快點照一下衣櫃。”田甜快速地敦促著,同時,向衣櫃走近兩步。

“衣櫃怎麽了?”鄭直懵懂地舉著打火機湊近衣櫃門。

“怎麽……怎麽會多出來這個?”田甜的聲音充滿駭異。

韓若冰也驚恐地說道:“剛才分明是空的,這個衣櫃裏什麽都沒有的!”

然而,此時此刻,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見,敞開的櫃門內,掛著一件女人的長袖睡袍,長長的,白白的,像個吊在櫃中的白衣女人。

陳小喬倒吸一口冷氣,死死抓住田甜的手臂,眼睛無限恐懼地在室內環顧,在打火機有限的光亮中,除了一米左近的物體,其他的地方都是朦朦朧朧,然而,那扇少著兩塊玻璃的窗子上,那個白布娃娃還在隨風搖擺,像活的一樣。

“屋裏有人!除了我們一定還有別人!”陳小喬話音剛落,鄭直的塑料打火機不遲不早突然間滅了。

黑暗,頃刻間吞沒了整間屋子。

“啊——”女孩子的尖厲叫聲響作一團,隨後便是一陣驚慌失措的紛亂腳步聲。

抱著木柴的黃誌勤和許剛正巧走下台階,迎麵便撞上從屋內瘋狂逃出的五人。

走在前麵的許剛舉著蠟燭的手向上抬了一抬,正好照到田甜那張麵色蒼白的臉。

“田甜?你們亂跑什麽?”許剛極度詫異地問道。

“衣服!平白無故多出一件衣服!這所房子一定還藏著其他人!”田甜急促地喘息著。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七章 詛咒之夜(8)

“多出一件衣服?真的還是假的?”黃誌勤忍不住叫道,隨手把木柴丟在火塘邊。

“真的!我們全都看見了!”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回答。

許剛的雙眉皺成了一團,“嘩啦”一聲,他把懷中的柴禾堆在地上,從中取出幾根丟入燃燒著的火堆裏,隨後,一手舉著蠟燭,一手伸進衣褲的口袋,先後抽出十幾根白色的蠟燭。

“哪弄來這麽多蠟燭?”田甜奇怪地問道。

“樓上雜物間有好多,我們想著夜裏用得著,就全都帶下來了。”說著,許剛便把蠟燭堆在一張竹凳上,舉著手中的燭火道:“我看,咱們還是把這棟樓仔細搜查一遍吧,否則一晚上心裏都不塌實。”

大家連連點頭,簇擁著跟在許剛身後。

“別都上去,留個人在火塘這兒添添柴。”許剛道。

幾個人麵露難色,都不願意留下,最後,黃誌勤大聲說了一句:“我留下看著,你們去查房吧。”

“誌勤,我陪你。”韓若冰馬上說道。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了。”黃誌勤無所謂地說。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若冰擔心地說。

“有什麽不放心的,我一個大男人。好了,好了,你們快去快回啊。”黃誌勤不耐煩地說道。

幾分鍾後,六個人腳步沉重地走下樓來。

“怎麽樣?發現什麽沒有?”黃誌勤一邊往火塘裏添柴,一邊關切地問道。

大家搖搖頭,再次走進剛剛那間右側的臥室,然而,奇怪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那個半開的簡易衣櫃內,白色的睡衣竟然無影無蹤了。

“你們剛才是不是看錯了?”許剛疑惑地問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真是出鬼了,出鬼了。”田甜白著一張臉喃喃自語。

鄭直也恐懼地說道:“剛才我們全都親眼看見的,怎麽一轉眼又沒了?”

陳小喬、邱夢溪和韓若冰嚇得不知說什麽才好,身子因極度惶恐而微微戰栗。

許剛舉著蠟燭,來到那扇缺了兩塊玻璃的窗前,突然叫道:“會不會剛才有人從窗子爬進來?”

說著,他便俯下身去,把蠟燭移近地麵,然而,他很快便皺起了眉頭,因為,外麵風雨交加,如果從窗子進入,一定會在窗台和地麵留下滿是泥水的腳印的。可是,地麵上卻絲毫找不出這樣的印跡。

難道,真的有鬼?許剛的背脊一陣發涼,他不敢再胡思亂想,站起身說道:“走,看看另外那間屋子。”

穿過廳堂的時候,黃誌勤這次沒有詢問,因為從大家緊繃的臉上,他嗅出了一絲不詳的氣息。

左邊房間的房門緊閉著,許剛用力推了兩下,門終於開了,然而,撲麵而來的卻是一團冰涼而柔軟的絲狀物,裹脅著一陣濕冷的陰風,直接打在他的臉上。

許剛隨手一抓,那團東西就到了手上,低頭一看,心裏又是一涼,原來那竟是一團亂麻樣的黑色長發,許剛發出一聲短促的駭叫,隨手把頭發甩在地上。

又一陣冷風襲來,許剛手上的燭火猛地一個搖曳,他眼明手快慌忙用另一隻手把燭火護住,他側轉身,倒退著進入房內。

然而,沒走兩步,他便發現隨後進來的田甜瞪圓了雙眼,驚駭地望著前方尖叫起來。

許剛心頭一凜,猛一回身,燭光照耀下,他看見了什麽?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大的房間內,竟然掛滿了長長的黑頭發,在冷風吹動下,雪白牆壁上的那一叢叢上下翻飛的長發,就像一顆顆背對自己的頭顱,猙獰而詭異。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八章 詛咒之夜(9)

許剛大駭之下,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而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他手中的蠟燭突然被迎麵而來的一股勁風吹熄了。許剛心底一涼,猛一回頭,卻發現身後早就沒了人影,他不敢遲疑,兩步跑出了屋子。

廳堂中,所有人都聚在火塘邊,田甜正哆哆嗦嗦地訴說剛剛親眼目睹的頭發事件。

見許剛從房內出來,鄭直第一個衝了上來:“剛才田甜說的都是真的嗎?我們還沒等進門就被她的尖叫聲嚇回來了。真是滿屋頭發嗎?啊?”

許剛陰沉著一張臉,也不睬他,將手中的半截蠟丟掉,伸手去竹凳上重新拿了一根白蠟燭,就著火堆點燃了,悶聲說道:“誰願意跟我進去的,就一起來!”說完,轉身就走。

略一猶豫,田甜和陳小喬便緊跟在他身後,而鄭直本來還傻站著,被邱夢溪狠狠掐了一把,這才勉為其難地拉著邱夢溪跟了過去。

屋內的兩扇窗子大開著,風呼呼地從窗外灌進來,險些吹熄了蠟燭。許剛把蠟燭交給田甜,自己則衝到窗前,把窗子緊緊關閉,頓時風雨被隔絕了,大家鬆了口氣,在房內繞了一周,除了滿牆滿地的頭發,屋內沒發現其他異常之處,最後,大家攜著地上的兩個小竹凳退了出來。

廳堂內,黃誌勤和韓若冰兩個人正忙得不亦樂乎,火塘上架著鍋,鍋裏燒著水,火塘周圍環放著兩把竹椅和三隻小竹凳。

一見那兩隻提在手上的小凳,韓若冰樂了:“嗨,你們可真行,正愁缺兩個凳子呢,你們就給找出來了。大家快坐下,水快開了,馬上就有熱水喝了。我們這兒有兩盒泡麵,一會兒大家分著吃點。都餓壞了!”

“不用了,我們也帶著呢。”邱夢溪邊說邊去鄭直背包裏掏方便麵。

還好,幾個人湊下來不多不少正有七個碗麵,當熱乎乎的泡麵下肚後,每個人的精神都好了很多,話也多了起來,甚至黃誌勤還說起了笑話,似乎大家已經把剛剛經曆的奇詭事件暫時忘卻了。

他們不再去談那些怪事,仿佛不談怪事就不會來臨,仿佛不談怪事就不曾發生,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今晚咱們七個就在火塘邊對付一夜吧,不行就把這屋裏的兩張單人木床搬出來,大家擠著睡睡。”鄭直指著剛才那間滿是頭發的屋子說道。

此言一出,大家臉上的笑容又凍結了,因為,一看見那間屋子,他們又再度想起那些恐怖的頭發,以及一係列詭異事件背後的謎團。

黃誌勤見氣氛沉悶下來,便故作輕鬆地說道:“整棟樓都查遍了,連個活物都沒見著,更別說藏著什麽大活人了!別再自己嚇自己了,走吧,鄭直,咱倆進去抬床。”

“我幫你們照亮兒。”田甜說著便起身點蠟。

“我也進去幫幫手。”許剛也站了起來。

房間內,一叢叢長長的黑發靜靜地趴在牆上。腳下,厚厚的柔軟也是頭發。田甜舉著蠟燭,努力控製自己緊張的心跳,眼神也盡量避免與四周的長發接觸。她害怕,害怕不經意的一瞥很可能會讓自己心膽懼裂。也許,某一叢低垂的濃密長發會突然從中間分開,露出一張白慘慘的嚴重變形的臉來,對著她陰陰地笑。

“先抬這張吧。”黃誌勤指著最裏麵那張床說道。

“好。”許剛和鄭直答應著,三人同時用力,床被抬離了地麵。

誰知,就在他們剛剛把床搬開原來的位置時,田甜突然發出一聲驚心動魄的慘叫,手上那根白蠟燭也應聲墜地。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二十九章 詛咒之夜(10)

三個男生盡皆失色,許剛吃驚之餘慌忙把手從床頭移開,弓身將地上的蠟燭拾起,一手扶住田甜,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田甜也不說話,指著床的原址渾身不住地發抖。

三個男生定睛一看,隻見那裏的地麵上,一片海洋般黑色的頭發上麵,平躺著一個雪白的布娃娃,然而,娃娃的臉上,眼睛的部位卻是兩塊血紅,順著那兩塊血紅還流淌著兩道蚯蚓樣的血漬,一直流到臉的底部。晃動的燭影中,這張娃娃的臉分外恐怖。

許剛伸手將娃娃拾起,誰知就在布娃娃離地的瞬間,娃娃的頭突然垂落下來,隻有幾根線與身體相連,那頭倒懸著,晃晃悠悠擺動著,看得四個人心裏都是七上八下。

許剛伸手在娃娃臉上擦了一下,收回手時,手指上已經沾染上褐色的印跡。他伸手在鼻下一聞,頓時皺起了眉頭,啞聲道:“是血!”

鄭直大吃一驚,慌亂地說道:“誰會這麽變態?弄些血在布娃娃臉上?啊,既然血會染到手上,那就是說血剛剛被塗上去不久!天哪,難道剛才有人進來過?”

話音剛落,田甜突然像一隻受驚的小羊般箭一般向門口衝去。

“田甜!”許剛焦急地大叫一聲,隨即追了上去,手上依然握著那個白布娃娃。

田甜頭也不回,不顧廳堂中好友的呼喚,一徑衝入另一間臥房,許剛也跟了進去。

很快,裏麵就傳來田甜的一聲驚呼,緊接著她便在許剛攙扶下走了出來,隻是她的臉惶恐莫名。

“田甜,你怎麽了?”韓若冰和陳小喬都迎了上來。

田甜不答話,望著人群中的黃誌勤,一字一頓地問道:“剛才我們在樓上查房時,你一個人留在廳堂,當時,你有沒有看見什麽人從這兒走過?”

黃誌勤懵懂地抓抓頭皮,無奈地搖搖頭:“沒有,我誰都沒看見。”

田甜目光如炬地盯著他:“那當時你在幹什麽?”

黃誌勤一愣:“添柴呀!你怎麽了你?”

田甜步步緊逼:“你有沒有離開過?哪怕隻有一分鍾?”

黃誌勤微微一怔,不過馬上就肯定地回答:“沒有。”

田甜登時像泄了氣的皮球,頃刻間沒了精神,口中喃喃不止:“不可能,沒可能的……”

“田甜,你怎麽了?你別嚇我。”韓若冰一臉緊張地說道。

田甜的雙眼如精神病人般閃著瘋狂的光芒,胸膛劇烈地起伏,她說:“我現在想起來了,剛才咱們第二次進這間臥房,發現白睡衣不見了,當時,所有人都太慌亂,所以沒有注意那扇窗子!現在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白布娃娃就已經不在上麵了。不在了!”

“什麽?你說哪個白布娃娃?”陳小喬麵色突變。

田甜無力地舉起許剛的右手,大家的眼睛立刻集中到他的手上。一隻斷了頭的白布娃娃,搖搖欲墜的頭顱絕望地晃動,上麵的兩塊血紅在沒有五官的臉上越發顯得突兀。

田甜聲音異樣地說道:“這就是原來掛在窗子上那個白布娃娃!現在窗上已經空無一物!可是它卻在那間滿是頭發的屋子裏出現了,就在單人床的床底下!你們看,它卻成了這副模樣。血是新的!頭也剛剛扯斷!是誰?究竟是誰幹的……”

陳小喬隻覺大腦“嗡”地一響,整個人如遭雷擊,動彈不得。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章 詛咒之夜(11)

短暫的適應後,她顫抖著問道:“你是說,娃娃是在我們上樓時被人從窗子上取走的?又被弄成這樣丟在另一間屋子裏?”

田甜點點頭:“隻有這一種可能。”

陳小喬一雙美目左顧右盼,驚惶失措地說著:“會不會有人取走娃娃,從窗子跳出去,又從另一間房間的窗子跳進來,把娃娃弄壞了丟在床底下,自己又跳窗逃走了?”

許剛突然接口道:“不可能!”

“為什麽?”陳小喬反問。

“因為剛剛在樓上我就仔細查看過,這所房子的後院中間徹了一道牆,恰好把兩間臥房分隔在兩邊。如果從其中一間進入另一間,唯一的路徑就是從廳堂穿過,否則外麵無路可走……”

許剛話未說完,一旁的邱夢溪突然搶著說道:“可是,剛才黃誌勤說他根本沒看見有人從這兒經過!難道說……這屋裏有鬼?”

邱夢溪話音一落,全場便鴉雀無聲,隻聽見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啪”之聲。

“別胡思亂想了,不管怎樣,今晚咱們七個就呆在火塘邊,能不睡就不睡,天一亮馬上就走!”黃誌勤臉色陰暗,聲音低沉地說道。

不久,兩張單人床終於被搬了出來,大家也再次圍坐在火塘邊,可是,這一次誰也提不起聊天的興致,每個人都心神不寧,一個平常的閃電都會讓女孩子們驚聲尖叫。這個時候,大家的神經都己極度脆弱。

時間就在這種緊張與恐懼交替更迭中悄悄地流逝,不知不覺已經過了淩晨三點。此時,屋外已是風停雨收,屋內四個女生也已蜷縮著擠在一張單人床上睡著了,而鄭直由於身體肥胖的原因,也早就歪倒在另一張床上鼾聲雷動。

火塘邊依然坐著兩個人,一根接一根地吸著香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話。

許剛看了看表,三點二十四分,他長出一口氣,臉上的表情鬆弛下來:“黃誌勤,再過兩三個小時天就要亮了,這個不眠之夜終於快結束了。”

黃誌勤有意無意地望了望門外,猛吸一口煙,淡淡地說道:“折騰了半個晚上,終於解脫了。”

就在黃誌勤說完這句話不過三分鍾,他和許剛同時聽到一陣奇怪的哭聲,這哭聲先是如蟲鳴般細小,漸次竟越來越大,大到仿佛整棟樓都在回響。

兩個男生被哭聲嚇住了,全身寒毛直豎,他們惶恐地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這時,四個女生也被哭聲驚醒了,她們睜著迷蒙的雙眼,從床上坐起了身子。

“你們聽到了嗎?一個女人在哭。”田甜清醒後警覺地說道。

許剛盡量保持平靜地點點頭:“你們別動,我和黃誌勤出去看看。”

陳小喬卻突然叫住他:“不對,我感覺哭聲好像是從底下傳來的。”

“底下?”大家先是一愣,不過側耳傾聽之後,所有人都認定,哭聲的確是從下麵傳來的。

“哭聲怎麽會在地底下?不可能啊。”韓若冰驚駭地說道。

“不對,我記得進門時是走了幾節台階的,那就是說,下麵還有一層。”田甜突然醒悟。

“那我們馬上去下麵,你們在這兒等著。”許剛說完就點著一根白蠟燭,要和黃誌勤出門。

就在這個時候,田甜叫了一聲:“等等,我們七個絕對不能分開。我有預感,好像要出事。”

黃誌勤急忙點頭:“對,大家同出同進,再堅持兩個小時,天就亮了。”

說話間,許剛已叫醒依然昏睡的鄭直,七個人一同向門口邁進。

再過不久就是黎明了,然而,黎明前往往是最最黑暗的時候。他們不知道,這一去,他們的命運就將徹底改變。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一章 詛咒之夜(12)

外麵風雨初定,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泥土清香,天空中,一輪彎月在雲層中若隱若現,今晚的月亮很怪,不是白的,而是紅的,血一樣紅,就像一隻充血的瘋狗的眼睛,泛著妖異的光。

看過月亮,不知怎的,陳小喬心裏一陣發毛,這個夜晚,好像什麽都不對勁了。

走下門口的台階,他們發現台階的背後,在廳堂層麵與地麵之間真的有著一米多高的一段距離,都是用土基堆砌的牆麵,與上麵兩層連成一體。

“這下邊好像真有地下室,可是,怎麽沒門呢?”許剛奇怪地說道。

“繞過去找找,或許門在側麵。”田甜說。

許剛點點頭,向台階左側方向走去,其餘六人也是絲毫不敢落後,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隨。

轉過牆角,一直往前,快要走到盡頭時,突然,許剛叫了一聲:“門在這兒呢!”

果然,他的麵前出現一扇露出一半的木門,另一半在地麵以下。門緊緊關閉,但沒有上鎖,裏麵清楚地傳遞出女人淒慘的哭泣聲。

鄭直這時忽然顫抖著說道:“先別開門,萬一……萬一裏邊……”

他沒有把話講完,然而,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很可能,推開這扇門,看到的將是更加恐怖的場景。

許剛站在門口,遲遲不敢去碰觸那道門,他的內心激烈地交戰。裏麵會有一個女人嗎?如果真有,那還罷了,可如果沒有,那哭的是誰?!

可是,他畢竟是個男人,男人的膽量通常不會太小;他們畢竟有七個人,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這麽多人也不會應付不了。

想到這裏,他隻覺血往上湧,猛地推開麵前的木門。

哭聲仍在繼續,而且更大更清晰。

許剛握著蠟燭的手微微抖動一下,他提高嗓音,對著黑乎乎的門內大聲叫道:“有人嗎?誰在裏麵?”

然而,沒人應答,哭聲依舊。

黃誌勤也跟著向裏麵大喊起來:“誰呀?裏麵有人沒有?”

哭聲。

片刻的猶豫後,許剛舉著蠟燭向裏照了一照。台階,門內有台階,斜坡狀向下伸展。

許剛彎下腰,抬腳準備邁進門去。

“不!許剛,不要進去!”陳小喬突然失去控製地大叫。

“怎麽?”許剛詫異。

“不對!一晚上發生這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我覺得裏麵哭的不是人!”陳小喬渾身發抖。

一石激起千層浪,幾乎所有人都表示讚同。

許剛思怵再三,終於跺跺腳,不甘心地說道:“回吧。”同時,吹熄了手中的蠟燭。

七個人回身就走,幾個女孩子恨不能借兩條腿往回跑。然而,就在他們將要轉過拐角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小女孩兒的慘呼聲:“救命啊!奶奶!——”

七個人如遭棒喝,幾乎同時回頭,然而,小女孩兒的聲音卻如斷弦般嗄然而止。

“聲音是從門裏傳出來的!裏麵有孩子!”說話間,許剛便不顧一切地向著敞開的木門奔去。

“許剛!”其他人不敢怠慢,也邁步追了上去。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二章 詛咒之夜(13)

跑到門口,麵對門內的黑暗,許剛才想起手中的蠟燭,他從口袋中取出打火機,重新將蠟燭點燃。

門內,女人的哭聲依然不絕。

許剛不再猶豫,舉著蠟燭便踏上門裏的台階。

一步,兩步,三步……當他走完第五步時,已經接觸到腳下的地麵。

其他人麵對黑乎乎的門口,卻開始止步不前,他們麵麵相向,不知進退。

陳小喬雖然一直反對進去,可是,此刻她卻用力咬著嘴唇,撥開前麵的黃誌勤和鄭直,向門內喊道:“許剛,等等我!”。

“小喬,你……”田甜伸手從後麵扯住了她。

陳小喬痛苦地搖搖頭,淒然地說道:“許剛已經進去了,咱們能坐視不顧嗎?”

說完,她便拉開田甜的手,一低頭消失在木門裏。

片刻的愣怔後,田甜也跟著走了進去,隨後,是所有人。

“許剛,找到孩子了嗎?”陳小喬擔心地問道。

許剛不答,然而,那簇微微跳動的燭火卻在不遠處來回搖晃,許剛的背影也在起起伏伏。

當陳小喬摸索著來到燭火旁,她這才發現,許剛的麵前竟然堆著半人多高的稻草,麵積足有五六平方米,而那個不絕於耳的女人哭聲就在稻草下麵。此時的許剛,就像著了魔一樣,一把一把抓起稻草砸向地麵。

“許剛,你在幹什麽?你不是要找孩子嗎?不要理這個見鬼的哭聲!我告訴過你,這個哭的不是人!”陳小喬激動地勸阻。

“孩子在下麵,一定在下麵!除了這堆草,其他地方都是空的!”說話時,許剛的手絲毫也沒停過。當話音盡落,他突然鐵青著一張臉轉向陳小喬,忿忿然喝道:“你怎麽知道這個哭的不是人?那麽那個求救的孩子是不是也不是人?你們總是這樣,就知道怕、怕、怕!可是,你想過孩子嗎?一個可憐的無助的孩子!你們就忍心不去管她?”

陳小喬從沒見許剛發過這麽大脾氣,一時間,她震驚語塞。

“小喬,許剛,孩子在哪?”田甜也摸到跟前,緊接著是黃誌勤和韓若冰。

許剛不理,埋頭卸草。陳小喬歎了口氣,也抱起一抱幹草。

“許剛,你這是幹嘛?找不著孩子就趕緊走吧!”黃誌勤焦急地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孩子!她就在草下麵……”

話未說完,許剛的動作突然間僵住了,因為,他看見了稻草下露出的一小塊平坦的黑色木板。

七個人禁不住屏息斂聲,正因如此,他們全都清清楚楚地聽見,哭聲就在木板下麵。

窒息般的靜止後,許剛再次開始了行動,他將手中的蠟燭硬生生塞進身旁的陳小喬手裏,揮舞雙臂,瘋狂地將兩旁的稻草推倒在地。

那塊被稻草遮蓋的黑色木板越露越多,最終,它如初生的嬰兒般赤裸裸地顯現出來。

然而,隨著木板的逐漸顯露,除許剛和陳小喬外,其他五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因為,那塊長方形的的黑色薄板以及它下麵的黑色箱體,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一口黑漆的棺材,同樣的大小,同樣的體積。

裏麵盛的會是什麽?所有人都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他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離。

陳小喬在發抖,許剛在猶豫,其他人在退縮,女人的哭聲在繼續。

箭已在弦。

就在這時,黑箱內伴隨著女人的哭泣,突然傳出一聲小女孩淒厲的哭喊“媽……”,那叫聲就像被誰捂住嘴巴剛剛掙脫時所發出的聲音。

許剛的心迅速收緊,他顧不得猶豫,一伸手,猛地掀掉了壓在黑箱上麵的那塊黑色膠合板。

“啊——”一旁的陳小喬花容變色,失聲駭叫。

許剛雙眼發直,泥人般呆立在當場。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三章 詛咒之夜(14)

黑箱內,平躺著一具人形的物體,它的身上套著一件雪白的女式長袖睡袍,而它的臉部位置,卻蓋著一塊暗紅色的紗巾。

不對!那塊紗巾上的暗紅不是它的本色,而是……而是已經幹涸的血漬的顏色。

一塊血紗巾。鮮血染成的血紗巾!

“怎……怎麽了?”黃誌勤和田甜站在距離他們身後兩米的地方,一動也不敢動,牙齒不停打著戰。說完,黃誌勤還緊張地往身後看了一眼,再有兩步,他就可以邁上台階了,而台階的最上麵,冰冷的月光透過半開的木門擠進屋內。

陳小喬拿蠟燭的手劇烈地顫抖,幾乎已經無法將蠟燭握穩。她想跑,腿卻像灌了鉛,拖也拖不動。

女人的哭聲在黑色膠合板掀起的瞬間,突然消失不見了,就像被刀割斷了喉嚨。每個人的胸腔都被緊張的空氣擠壓得難受,耳畔彌漫著沉重的心跳聲。

許剛漸漸從震驚中清醒,在清醒的同時,他害怕了,極度的害怕。他猛地轉身,對身後的黃誌勤等人大喊道:“大家快走!”

聲音剛落,黑箱內就再度響起小女孩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救我!救救我……”

許剛周身一震,緩緩轉過頭去,直覺告訴他,女孩的聲音就來自那具全身遮蓋的人形物體下麵。

難道……孩子被藏在黑箱的底部?就在裹著白袍的人形物身下?

鬼使神差般,許剛直僵僵地走了過去,踩著稻草,挨近黑箱,向著那具人形物俯下身子。

就在這時,木門突然“呯”地一聲重重地關閉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向門口望去,陳小喬也不例外。然而,就在她驚詫回眸的瞬間,她手上的蠟燭突然被一陣疾風吹熄了。

漆黑一片。

頓時,尖叫聲、奔跑聲、碰撞聲、跌倒聲響成一團,陳小喬在意外降臨的黑暗中也驚叫一聲,可是,還沒等她抬腿奔跑,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立足不穩,直直地跌了下去。

許剛在關門聲響起時正好向箱內俯身,突然的門響也將他的視線吸引過去,可是他卻依然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然而,緊接著,燭光驟然間熄滅了,這時,他的思維也跟著停頓了一秒,使他來不及直起身子。

變化就在隨後的一瞬間發生了。他隻覺身後一個重物突然間襲來,重重砸在他的後背,讓他借著慣性撲倒在黑箱之中。

觸手處,硬硬的涼涼的滑滑的,是骨頭的感覺。慌亂中,他匆忙將手移開,摸索著按著箱沿支撐起身子,又手忙腳亂地從衣袋中取出打火機。

“啪”地一聲,打火機點燃了,他的視線恰好落在黑箱之內。頃刻間,他激出一身冷汗。

那具人形的物體,身上的白睡袍依然沒變,然而,那塊遮蓋頭部的血紗巾卻被推到一邊,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顆泛著青光的白骨骷髏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裹著白睡袍的骨架子猛然間從箱內坐了起來,隻聽得“嘩啦啦”一陣骨頭的掉落聲,與此同時,這具沒有頭的白衣骷髏發出一聲女人的尖厲的慘嚎:“你-們-全-都-要-死!”

話一說完,那無頭骷髏就“呯”地一聲頹然倒下。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四章 詛咒之夜(15)

隨著無頭骷髏的倒下,許剛的身後立刻響起一聲女孩子的尖叫,這聲音是誰許剛已經無暇顧及,因為,他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許剛心膽懼裂,打火機隨手丟出好遠。伴隨火機墜地的脆響,許剛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驚叫不止,黑暗中,他隻想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再以全速衝刺著跑出去。然而,他的雙腿仿佛瞬間癱瘓,根本使不出絲毫力氣,於是,他隻能雙手支撐著綿軟的兩足,絕望地向門口方向爬去。

門口的位置不難辨認,因為門已經開了,月光如一條玉帶,斜鋪在門內的台階上。

門邊站著一個嬌小而苗條的身影,她將門拉開到最大,幾乎帶著哭音對著裏麵高聲呼喊:“小喬!許剛!你們快點出來呀!”

那是田甜的聲音,化成煙許剛也聽得出來。他心頭一熱,力量也在轉瞬間流遍了全身,他“蹭”地站起身來,正想邁步,一道黑影已經先於他撲向門口,那黑影腳步不穩,蹣蹣跚跚地朝田甜走去。

“小喬!你……你可出來了!急死我了!”田甜邁下一級台階,與那黑影緊緊相擁。

許剛知道,那是陳小喬。不容細想,他也摸索著來到兩個女孩身邊,喘息著說道:“快!快離開這兒!這幢房子有鬼!”

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麵傳來的一聲驚呼,這聲音那麽尖厲,又那麽急促,迅速撕裂了平靜的夜空。

三人心下一凜,不由分說,如飛般向前麵跑去。

院心裏,站著渾身發抖的韓若冰和黃誌勤,此刻,他們正驚恐地望著廳堂的方向。

許剛心裏“咯噔”一下,莫非廳堂裏又出事了?

剛到廳堂外,就見鄭直連滾帶爬地撲到門口,指著身後用變了調的聲音向院內的五人喊道:“求……求求你們……幫我救夢溪!”

五人先有一絲猶豫,然而,最終還是踏上廳堂外的台階。

火塘邊,邱夢溪頭朝外橫躺在地上,手中還抓著自己的背包。

“她……她怎麽了?”韓若冰大睜著恐懼的眼睛問道。

“嚇暈了……你們幫我抬她出去吧……”鄭直的膽量和他的身材極度地不協調,此刻的他,胖乎乎的臉上冷汗直淌,望著自己心愛的人除了手足無措就剩淚眼婆娑了。

田甜急中生智,伸出兩指死命地掐按邱夢溪的人中。

良久,邱夢溪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夢溪!夢溪!”鄭直大喜過望,顧不得其他人的存在,一把將邱夢溪緊緊摟在懷裏,眼淚不爭氣地撲簌簌往下直落。

邱夢溪抬起眼簾望一眼鄭直,又側轉頭,將臉朝向對麵的一堵牆。

這時,她的臉色突然變了,仿佛見到極其恐怖的東西,眼睛驟然間瞪大,一隻手緊緊抓住鄭直的胳膊,另一隻手則高高舉起,直指前方。

眾人一進門,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邱夢溪身上,此刻,順著她的手指,大家這才將視線投射到對麵那堵灰白色的牆上。

不看則已,一見之下,魂飛魄散。

原本光潔的牆麵上,此際,卻寫滿了猙獰恐怖、東倒西歪的血色字跡——

“掀開亡靈的麵紗,

必受‘血紗’的詛咒,

戴著‘血麵紗’下地獄!!!

所有在場的人,全都要死!

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都要死!

所有泄露秘密的人,當日必死!”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五章 重返荒宅(1)

“小喬,咱們進去吧。”池文浩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同時,陳小喬的小手被他緊緊握住。陳小喬身子微微一震,抬起頭茫然地望向前方。

她發現院門已經被推開,裏麵的荒涼一如一月之前,不過,滿院的蒿草似乎又長高了一些,也茂盛了一些。走入院心,隻見房簷下的蜘蛛網上,幾隻乒乓球大小的花蜘蛛正在悠閑地爬來爬去。

廳堂外,麵對依然敞開的大門,陳小喬的心髒一陣緊縮,不知不覺地,她收回了正要邁上台階的左腳,然而,池文浩有力的大手卻固執地牽引著她,讓她不得不向廳堂邁進。

可是,剛剛走入廳內,陳小喬就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白牆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血字依然觸目驚心,隻是那血已經滲進牆裏,顏色也更深更暗。

池文浩的表情由驚詫轉為嚴肅,聲音沉重地問道:“這就是那個‘血麵紗’的詛咒嗎?”

田甜點點頭:“是的,掀開亡靈的麵紗,必受‘血紗’的詛咒,所以,許剛死了,第一個死了,因為,是他親手揭開了那塊見鬼的‘血麵紗’。所有泄露秘密的人,當日必死!若冰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你誘騙說出了‘血麵紗’的詛咒原委,所以,她也死了,就死在說出秘密的當天下午!”

池文浩迅速地低下頭去,田甜的話無異於當頭一棒,再度激起他強烈的內疚。無論如何,對於韓若冰的死,他都無法做到心安理得。

田甜無奈地看一眼池文浩,歎息一聲,緩緩道:“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全都要死!所以,小喬才死都不肯向你透露半分,可是,你卻依然執迷不悟,非要追問所有的真相,結果,連你自己也被牽連進來,你呀,真是辜負了小喬的一片苦心。”

這時,黃誌勤咬牙切齒地對著牆壁啐了一口,恨恨道:“所有在場的人,全都要死!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一定可以化解的。詛咒源於亡靈的怨念,那麽,隻要能夠平息她的怨氣,詛咒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池文浩抬起頭,讚許地望著黃誌勤,他說:“不錯,正如誌勤說的,解鈴還須係鈴人,今天晚上,我們就要找出這棟鬼屋真正的秘密。不過,我一直懷疑,你們真的確定這一切都是鬼魂作祟嗎?”

黃誌勤拚命點頭:“沒錯,如果隻是那個黑棺材,隻是那個披著‘血麵紗’的白衣骷髏,我們可能還會懷疑,可是,那一個晚上,發生了太多詭異莫測的事情了!你說,除了鬼魂誰能做得出來?”

陳小喬和田甜都黯然無語,故地重遊,她們仿佛感覺到那股陰森的鬼氣又在悄悄地向她們圍攏。

“走,你們帶我去看看那具黑棺裏的骷髏,也許,解謎的鑰匙就在她的身上。”池文浩星目炯炯,眼神堅定地望向同伴。

一聽此語,陳小喬周身又是一涼,她下意識地向門外望去,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外麵的天色就暗淡下來,夜晚,又要來了,不知這一夜,他們能否安然度過。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六章 重返荒宅(2)

離開廳堂的時候,走在最後的田甜一眼瞥見竹凳上散亂推放的十來根蠟燭,她伸手過去,將兩根白蠟燭放入牛仔褲的口袋裏。

走下台階,一路向左。池文浩邊走邊仔細打量起底層那道一米多高的土坯牆,很快,一行四人就來到那扇半開著的木門前。

“就是這裏了。”黃誌勤抬手一指,心有餘悸地說道。

池文浩點點頭,謹慎地走到門邊,他探頭向裏望了一望,回身說道:“裏麵挺黑的,什麽都看不見。咱們得回去找些照明的東西才行。”

這時,一旁的田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略顯得意地取出一根蠟燭,炫耀似地遞到池文浩麵前,嬌媚地說道:“你看,我早就準備好了。”

池文浩先是一愣,即而讚許地對田甜破顏一笑,接過蠟燭,取出火機點燃了它。隨後,一手舉著蠟燭,一手牽著陳小喬,頭也不回地走進木門。

借著燭火的光芒,池文浩領著大家繞著這間大屋子走了一圈,最後,在那片稻草堆前止住了腳步。

稻草亂七八糟地鋪了一地,當中,是那座令他們望而生畏的黑漆木棺。

此刻,那塊蓋棺的黑色膠合板仍然斜壓在旁邊的稻草上,而敞開的黑棺之內,則是一具套著白色女式睡袍的骷髏。

一見那骷髏,陳小喬五髒六腑就一陣翻動,情不自禁地,她緊緊攥住了池文浩的手。

也許是感覺到手心中傳遞過來的緊張與顫抖,池文浩扭過頭深情望一眼陳小喬,柔聲道:“別怕,我過去仔細看看。”

說著,他便輕輕抽出那隻被陳小喬攥得有些發痛的手,托著蠟燭挨近黑棺。他蹲下身子,將燭火靠近那顆發著青光的骷髏頭,隨後,他的視線立刻像磁石般被骷髏頭邊的一抹暗紅吸引了。

幾乎沒有遲疑,他迅速向那暗紅伸出手去。

“你幹什麽?”陳小喬的聲音驚駭莫名。

她話音未落,池文浩已經將手收了回來,隻是手中多了一塊染滿血漬的麵紗。

“文浩,你瘋了?快把它放回去!”旁邊的田甜緊張得尖叫起來。

池文浩並不理睬,相反,他卻單手將血紗提了起來,上上下下仔細審視。最後,他抬起頭,將血紗高高揚起,對三人道:“你們看看,這塊血紗和許剛他們四人身上發現的血麵紗碎塊是否相同?”

當紗巾突然揚起時,黃誌勤三人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不過,聽過池文浩的一番話,三個人隻好強打精神,向著血紗聚攏過來。

“怎麽樣?是不是一樣的?”池文浩的問話又起。

黃誌勤先點了點頭:“沒錯,都是染滿血跡的。”

然而,田甜卻表示異議:“不對,我記得許剛和若冰身上的血紗碎塊上麵有些不規則的花紋,而這塊血紗卻是純色的。”

“哦?你還記得那兩塊上麵的花紋是什麽樣的嗎?”池文浩揚起了劍眉。

“這個……”田甜為難地咬住了下唇。

“我記得……”陳小喬突然插進一句,“那兩塊血紗碎片上麵好像都有花朵的圖案,隻是不完全,隻能說是花瓣的圖案。”

“花瓣?又是花瓣?”黃誌勤和田甜都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七章 重返荒宅(3)

“花瓣?你們是說……”池文浩的表情有些迷惑。

田甜快言快語地搶先說道:“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我們四個收到的匿名信信封上的黑花?”

池文浩眼光一閃,眉心立時聚攏為兩座山峰,口中喃喃自語:“花瓣?難道說匿名信和血紗碎塊之間有什麽關聯?”

陳小喬搖搖頭,將手搭在池文浩肩頭,輕聲說:“也許隻是個巧合吧。文浩,把這塊麵紗放回去吧。不,是應該重新蓋回到骷髏頭上麵去。”

池文浩會意地將血紗收回到自己眼前,定定地凝視良久,這才反手將它蓋在那個猙獰可怖的白骨骷髏頭上。

跳動的燭光中,黑的棺,白的衣,紅的紗,構成一幅異常奇詭的畫麵。

望著那塊血染的麵紗,黃誌勤先是咽了口唾沫,隨後吃吃艾艾地說道:“真是奇怪啊,那個……許剛掀開的本來是這塊亡靈的麵紗,那麽,亡靈報複的話,應該也是用這塊血麵紗的碎塊,可是……為什麽若冰她們四個身上發現的卻是另外一塊血紗的碎片呢?”

池文浩背脊一震,猛然間回過頭來,詫異地望著黃誌勤:“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搞鬼?”

黃誌勤舔了舔嘴唇:“也不是,我就是感覺有點兒奇怪。”

陳小喬歎了口氣:“前前後後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我最最忘不了的,就是當麵紗被揭開後,這具突然間坐起的無頭骷髏,一邊骨頭劈裏啪啦地掉落,一邊竟然還會說出‘你們全都要死’的話來。那時候,我差點沒嚇得昏死過去。”

池文浩轉過身去,麵對棺內那具白袍包裹的形體一言不發,突然,他如閃電般伸手過去,一把掀起白袍長長的裙邊。

雖然早有準備,大家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掀開的袍子裏麵,平放著兩截筆直的脛骨,脛骨的盡頭,則是一對聳立的沒有血肉的腳板。

池文浩再次仰起頭,眉頭皺得更深:“小喬,你看到了,這分明是一具骨架,你真的確定聲音是它發出來的?”

“沒錯!就是它!”陳小喬非常肯定。

池文浩深深吸了口氣,將頭別轉過去,很不情願地說道:“這樣看來,隻有一個解釋,就是——這裏真的有鬼。”然而,話音剛落,他又迅疾地轉過頭來,眼中冒火地叫道:“然而,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

黃誌勤冷笑兩聲:“我也希望啊,可是如果不是鬼,誰能做出這些事來?誰能?!誰能用這樣惡毒的詛咒殺死我們身邊的四個朋友?啊?你說呀!”

池文浩無言以對。而田甜卻突然尖聲說道:“好,就算真是女鬼作祟,可是,俗話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怎麽也得先弄清這個黑棺中的白骨究竟是誰吧?否則,咱們怎麽能解除這個惡毒的詛咒呢?”

一語驚人,大家不約而同地再度將視線集中到這具白袍骷髏上。它,會是誰呢?

正當四人愁眉緊鎖陷入深思的時候,門外,毫無任何征兆地驟然間響起一個女童尖細而詭異的歌唱聲。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八章 詭異童謠

幾乎是在歌聲響起的同時,蹲在棺旁的池文浩如芒在背般“騰”地站起身來,連同緊挨他身畔的陳小喬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驚慌而詫異的眼光投射到敞開的木門口。

門外,夜色已降下了半邊帷幕,光線也從明亮變為灰暗,歌聲就在這灰蒙蒙的空氣中縹縹緲緲。

“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這是一首四個人全都耳熟能詳的童謠,那熟悉的旋律和童稚的聲音,本來應該帶給他們溫馨純美的感覺,然而,此時此刻,這首簡單的兒歌經過這個女童的演繹後,音調故意被拉得很長,斷句帶有明顯的顫音,再加上那不帶一絲熱氣的童聲,所以,聽上去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陰冷肅殺之感,讓人寒毛倒豎,甚至讓人懷疑——這唱歌的根本就不是人!

不知什麽緣故,從歌聲響起的那一刹那,四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瞪視著空蕩蕩的門口。然而,當童謠最終唱罷、餘音嫋嫋的時候,四個人幾乎同時轉身,回頭去看自己身後堆著稻草的地麵。

特別是池文浩,更是不由自主地將手中的蠟燭放低了半個身位,與此同時,他長籲了一口氣,因為他麵前的稻草上,空無一物。

可是,黃誌勤的驚叫聲卻突然間響起,聲音中充滿驚駭與恐懼,把池文浩驚得一個哆嗦,手上的燭火跟著一個大幅地躍動。

不過,就在下一秒鍾,不隻是池文浩,還有田甜和陳小喬,全都明白了黃誌勤乍然驚叫的原由——在他麵前半尺高的稻草上,蜷曲著一小塊暗紅色的物品。

池文浩越過中間的田甜,一個箭步趕到黃誌勤身邊,一把抓起那團暗紅。

“是……是血麵紗碎塊!”燭火映照下,黃誌勤立刻看清了池文浩手中那塊輕輕搖動的血紗,它看起來卻更像是一塊紅手絹。

“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所有人心裏都刮起一陣猛烈的寒風,剛才屋裏除了他們四個再沒有人了,那麽,究竟是誰把這塊血手絹悄無聲息地放在黃誌勤的身後?

池文浩劍眉深蹙,眼光一轉,當視線停留在血手絹原來位置上的一團白東西時,他的臉上不禁現出驚訝之色,他心念微動,抓著血手絹的手徑直向前伸去。

還沒等其他人看清楚,池文浩已將手往前一伸,直接把掩在血紗裏的那團東西遞到黃誌勤胸前:“打開看看。”

黃誌勤嚇得身子往後一收,臉色驟變,連連擺動雙手:“不!不!我不要!”

池文浩生氣地看他一眼,將手中的蠟燭向黃誌勤眼前一推,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拿著這個!”

這次,黃誌勤乖乖地接了過來。而池文浩則丟掉血紗手絹,取出裏麵包著的那團東西——一個棗子般大小的白紙團。

打開紙團,池文浩立即大聲催促黃誌勤:“快,把燭火拿近點。”

黃誌勤不敢怠慢,急忙依言行事。很快,他們看清了皺皺巴巴的白紙上那應該出自小孩子的六個血色字跡——你抓得住我嗎?

倏忽間,四個人隻覺仿佛站在冰山的前沿,整個背脊都冷得透骨。剛才女童的詭異歌謠再次如毒蛇般鑽進他們的耳廓:“……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空氣冷得近乎凝固,正在這時,門外又出人意料地響起一陣小女孩的嬌笑聲——哈哈哈。

池文浩猛一抬頭,門口似乎有小小的紅影一閃,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池文浩已經邁開大步向門外衝去。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三十九章 鬼影幢幢

“文浩!你去哪兒?”數秒鍾後,陳小喬才開始驚覺地大聲呼叫,然而,此時池文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晃動的木門邊了。

“回來!文浩!”陳小喬心下一急,顧不得別人,自己就腳步踉蹌地追了上去。身後,田甜的呼喊聲乍然響起“小喬!小喬!”,然而,陳小喬仿佛突然失聰,除了池文浩的安危,其他的一切她都充耳不聞。

外麵的光線昏暗得好似籠罩了一層灰黑的濃霧,草木、院牆、甚至院內所有高高低低的物體看上去都是一片朦朧的灰暗,令人壓抑緊張的灰暗。

“文浩!你在哪兒啊?”陳小喬腳步不停,癡惘地麵對空氣焦急地呼喚。然而,一陣山風吹過,吹起她的長發,吹迷她的雙眸,可池文浩卻始終是聲影皆無。

繞過前麵的轉角,陳小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心的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那背影在朦朧的幕色中煢煢獨立,透著說不出的惆悵與寂寥。

“文浩!”陳小喬眼睛一熱,急切地叫出聲來。

然而,池文浩並沒像她想象的那樣迅速回過身來,而是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文浩?!”陳小喬心裏“咯噔”一下,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奔到池文浩身旁,一把將池文浩的身子扳了過來,氣喘籲籲地說道:“文浩,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池文浩身子雖然與陳小喬直接相對,可他的眼睛卻失神地望著不知名的前方,看都不看陳小喬一眼。

這時,田甜和黃誌勤也一前一後地追到跟前,可是,一見池文浩的樣子,他們猛然間愣住了。

“文浩!你怎麽了?文浩!”陳小喬拚命搖晃著池文浩的身體,一聲聲焦急地呼喚。突然間,池文浩的喉嚨發出一個沉悶的響聲,與此同時,他反手握住陳小喬的小手,雙眼釋放著炙熱的光芒,仿佛要把陳小喬灼傷般死死盯著她說道:“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

“誰?文浩,你在說誰呀?”陳小喬嚇得牙齒打戰,憂心忡忡地望著池文浩。

“走!馬上回去!”池文浩不容分說,拉起陳小喬直奔原路就走。

“文浩,文浩,你放開我啊!你要幹嘛?”陳小喬一路驚慌地呼喊,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被池文浩裹脅著前進。

“咣”的一聲,池文浩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木門上,可是,他卻絲毫不知疼痛,拉著小喬一步緊似一步地向台階下麵走去。黑暗中,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池文浩開啟了打火機。火光如豆,引領二人來到那座稻草海洋中的一座孤棺。

“小喬,你知道她是誰嗎?”池文浩的聲音分外低沉。

“難道說你已經知道了?”急促的腳步聲中,田甜托著重新點燃的半截蠟燭向他們走來,身後的黃誌勤如影隨形。

池文浩也不回頭,冷冷地說道:“你們知道我剛才看見什麽了嗎?”

田甜一怔,急忙問道:“看見了什麽?”

池文浩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字一頓地說道:“剛才,我追到門外,那個紅色的身影卻不見了。”

“哪個紅色的身影?”田甜和陳小喬忍不住同聲置疑。

池文浩猛然間側轉身形,瞪大雙眼掃視著三人:“你們……都沒看見嗎?小女孩兒笑聲過後,門口就閃過一條小小的紅色人影。”

三個人臉色一白,恐懼地搖了搖頭。

池文浩歎了口氣:“怪不得你們沒有任何反應。我當時一直追到前院,可是,就在那裏,我看見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說到這裏,池文浩深深吸了口氣,不知不覺加重了語氣:“在院門前,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正快速向門口行進,高的全身漆黑,矮的全身豔紅,憑直覺,我斷定那是一老一小。急切間,我突然開口叫她們站住,結果,她們真的站住了,並且回過頭來。於是,我看見了兩張雪一樣白的臉,因為距離遠,我無法看清她們的五官,但那兩張臉真的是太白了,白得不像活人!”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四十章 棺內是誰

“文浩!她們在哪兒?那兩個人現在在哪兒?”陳小喬抖得像一片風中的羽毛,握在池文浩掌中的手指冷若寒冰。

池文浩手指加力,讓手上的熱度迅速傳遞給自己的戀人,他心疼地望著陳小喬說:“她們……不在了,在你喊我的兩秒鍾前,消失在院門口了。”

“你是說親眼看見她們走出去了?那你為什麽不追上去問個究竟?”黃誌勤脖子上青筋直冒,懊惱得連連跺腳。

池文浩漠然地掃他一眼,目光在燭火中愈漸迷離,他的聲音空空洞洞:“我沒辦法追,因為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我再重複一遍,我剛才說的是,她們消失在院門口了,我並沒有說她們走出去了!”

話到半途,池文浩猛然間提高了嗓音,瞪視著黃誌勤說道:“你能相信嗎?她們就那樣側轉著一張白臉對著我,倒退著到了院門邊,沒有開門,沒有開門!就像煙一樣化掉了,煙一樣消失在院門前了!你說我能怎麽辦?我該怎麽追?我徹徹底底地傻掉了……”

田甜和陳小喬都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眼裏的恐懼已經凝成一汪寒冷的冰湖,良久,田甜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虛無縹緲的聲音:“你是說……她們不是人?”

池文浩痛苦地捂住頭,左右搖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間,陳小喬好像如夢初醒般眨動了幾下眼睫,急切地向池文浩追問:“文浩,你剛才不是說你知道棺裏是什麽人了?你怎麽會忽然間知道的?難道是那一老一小……”

池文浩點點頭,聲音低沉地說道:“那一老一小好象是祖孫倆——祖母領著小孫女……”

他話未說完,田甜卻似突然被砍了一刀般猛地跳了起來,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你說什麽?祖孫倆?上山時那個老樵夫說過,就在這棟房子裏,發現了守林員的老娘和他三歲的小女兒的屍體。她們就是祖孫倆啊。難道……難道說……你看到的是她們倆的鬼魂?天哪,太可怕了!啊,我想起來了,那天夜裏許剛之所以會不顧一切重新跑進地下室,就是因為聽到一個小女孩的呼救聲,她叫的是‘救命啊,奶奶’。現在我明白了,那個小女孩一定就是那個守林員的小女兒,就是那個活活被砍死的小女孩,她是在重複當年被殺現場的場景,臨死前,她喊的一定就是這句話……這麽說來,這麽說來,這棟凶宅裏的怨靈不止一個,它是一座貨真價實的鬼屋啊!”

田甜越說越激動,話到最後,她已經是歇斯底裏,雙手不停地上下揮動,那簇小小的燭火也跟著她在空氣中上下飄移,遠遠看去很有些鬼火的味道。

池文浩見此情形,不容分說地一把奪過田甜手中的蠟燭,另一隻手則用力按在田甜圓潤的肩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鬆下來:“田甜,沒事的,現在我們知道它是鬼屋了,其實對我們不但無害,反而有利。”

“為什麽?”這句話如靈丹妙藥,讓田甜瞬間就恢複了平靜。她仰起頭,充滿期盼地注視著池文浩。

池文浩放開田甜,將視線重新投放到黑棺之中。他說:“你們想想,這祖孫倆早已死去,為什麽遲遲不肯離開這所房子,是不是她們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呢?”

說到此處,池文浩大有深意地環視了三人一眼,繼續道:“我想,應該為的就是這具黑棺,以及棺內的這具白骨。她是誰呢?你們應該猜到了吧。”

陳小喬眼眸中似有星光跳動,她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她就是小女孩的母親——滅門案中失蹤的女主人!”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四十一章 詛咒之源(1)

池文浩眉毛微挑,歎口氣點了點頭,而當他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黃誌勤卻突然間猛一擊掌:“嗨,我先前就猜測過,這黑棺裏的白骨可能是那個失蹤的女人。可是,有一點我卻怎麽也想不通,當時出了那麽大的命案,警察一定已經前前後後把這所房子搜查遍了,沒理由會發現不了這口黑棺哪。”

這的確是個問題,而且還是個很難給出答案的問題。

陳小喬也不禁皺起了秀眉,她轉過頭,將眼光射向池文浩。然而,池文浩並沒有作出相應的回應,他凝神垂首,望著那簇跳躍的燭火默默出神。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恢複平靜的田甜突然說話了:“我覺得這並不矛盾。我想,命案發生後,警察的確是裏裏外外把房子搜了個遍,他們說沒找到女主人的屍體就一定是沒有找到。女主人和守林員夫妻兩個都神秘失蹤了,而且很有可能受傷的女主人是被她的丈夫也就是滅門案的凶手給帶走了……”

田甜話未說完,黃誌勤就已經沉不住氣:“所以啊,那這具棺材就更不可能裝著女主人了。”

田甜不滿地橫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你聽我把話說完!我說兩者並不矛盾是因為,當時女主人的確是被凶手帶走了,所以當時警察搜查時,這裏的這口黑棺裏麵很可能是空的,又或者當時這裏根本就沒有黑棺。可是,我說的隻是當時。在埋葬了那祖孫倆的屍體後,這棟房子就成了一座遠近聞名令人敬而遠之的‘鬼屋’,因此,沒人敢走近這裏,而這裏又靠近山頂,地勢極為偏僻,警察更是很難經常上來關注。那麽,那個殺人狂魔就很可能在一段時間之後,趁著風平浪靜,把已死的女主人的屍體送回了這裏,放進這口黑棺裏麵,或者是在這裏臨時打造了這口黑棺,你們沒發現嗎?這口棺材製作非常簡陋,根本隻能說是口大木箱子,釘棺材的人很顯然是倉促行事,弄幾塊薄板胡亂敲釘,一定不會是棺材鋪的出品。”

當田甜開始分析那一刻起,池文浩就情不自禁地將雙目凝注在她臉上。田甜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他都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而當田甜的話音落盡,池文浩的眼中禁不住流露出激賞的目光。

池文浩輕咳一聲,麵對大家而核心卻是看著田甜說道:“田甜說得很有道理,據我看來,黑棺中盛的應該就是那位滅門案中失蹤的女主人,可為什麽她的丈夫會把她放進稻草中隱藏而不入土掩埋,個中的原由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女主人死去的婆婆和小女兒一定是因為這口黑棺才停留這裏不肯離開的。她們是想讓我們發現這口棺材和裏麵的白骨,讓女主人入土為安。”

黃誌勤突然打斷他的話語,不以為然地說道:“好,就算事實都和你說的一樣,那麽,你能告訴我詛咒的來源嗎?她為什麽會來詛咒我們?為什麽會這麽恨我們?她最應該找的是殺她的人哪,不是嗎?”

池文浩微一沉吟,當他重新抬頭的時候已經語出驚人:“很有可能你們七個人中的某一個和那個殺她的凶手有關係!”

第二卷 元陽之謎 第四十二章 詛咒之源(2)

一句簡短的話語不啻於一記晴空霹靂,炸得三個人天眩地轉。陳小喬隻覺身體仿佛瞬間被抽空般虛弱不堪,她伸手拉住池文浩,有氣無力地說道:“文浩,不會的,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這時,黃誌勤也似乎被皮鞭猛抽了一下,條件反射般驚跳起來,惡狠狠地嚷道:“誰呀?你們說這個人會是誰啊?”

田甜斜睨著黃誌勤,眼中的反感更深了,她開口說話了,語聲卻冷若冰霜:“你說會是誰?難不成你還要把這個人揪出來打死?請你不要忘了,咱們已經全都受到了詛咒,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該想的是如何化解她的怨恨,解除這個致命的詛咒!”

黃誌勤自我解嘲地嘟噥兩句,終於不再言語了。

不知不覺間,三個人的眼光又都集中到池文浩的臉上。而池文浩也在這無言的等待中緩緩開了口:“據我的猜測,如果你們七個人中真有誰和那個滅門案的凶手有關,那麽,這個死不瞑目的怨靈一定會選擇第一個報複他。你們說對嗎?”

黃誌勤如夢初醒:“啊,原來是許剛,這個人原來是許剛啊!”

池文浩歎了口氣,眼中湧起一絲痛苦的波紋:“可是我卻真不希望是他。”

“對,應該就是許剛。”田甜的雙眸如燈花般突然間閃亮,語速也隨之加快:“他的身世就是個謎。看那天他母親和表妹的曖昧態度,他的父親應該根本就沒死,還好好地活在世上。可是,為什麽許剛和他的母親會一口咬定他死了呢?會不會就是他那個神秘的父親與滅門案的凶手有關?”

池文浩從煙盒裏取出一根煙遞給黃誌勤,再抽出一根,就著燭火點燃了,猛吸一口,鼻子裏噴出兩條纖細的白色長龍,隨後,他覷著眼睛說道:“是的,田甜所說不無道理,如果說許剛真是讓怨靈憎恨的人,那麽怨靈現在的恨意也應該消減了,畢竟許剛他現在已經死了,我想,接下來如果我們能讓她入土為安,那麽她的怨氣就會徹底地化解,而‘血麵紗’的詛咒也就迎刃而解了。”

此言一出,黃誌勤和田甜都忙不迭地點頭,而黃誌勤更是精神振奮地邊吐煙圈邊大聲歡叫:“終於找到消除詛咒的辦法了,這下咱們有救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附近挖坑。”

“不!”池文浩以不容置疑的口氣一口否決。

黃誌勤一愣,笑意在臉上僵住:“你不是說要讓她入土為安嗎?怎麽又反對……”

池文浩星眸中閃過一道犀利的鋒芒,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是明天,而是今晚!馬上行動!”

“今晚?”黃誌勤望望門外已經黑透了的幕色,再看一眼池文浩手中那即將燃盡的蠟燭,滿腹狐疑地問道。

“對,就是今晚。因為今天我們把事情完結後,要連夜下山。”

“連夜下山?為什麽?”田甜也是一頭霧水。

池文浩深鎖濃眉,在屋內掃視一周,最後才麵色凝重地說道:“這棟房子陰氣太重,我們一刻都不宜久留。夜長夢多!”

十分鍾後,當四個學生拖著挖掘工具離開的時候,身後這棟黑漆漆的宅子裏突然莫名地響起一聲長長的歎息。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一章 走出詛咒

九月二十七日,星期日。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而對於黃誌勤來講,他的生命從這天月亮墜落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改變了,確切地說,他重生了,在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秋日。

當他將最後一鍬土回填之後,啟明星升起了。他一甩手丟掉鐵鍬,愜意地坐在地上,讓身體的每一個零件盡情地釋放,他笑,先是輕輕的一聲,再是連貫的三聲,最後則是縱情大笑。

田甜在距他三尺遠的地方冷眼旁觀,她發現她對黃誌勤的厭惡已經根本不需要掩飾,也掩飾不了。如果沒有這次的詛咒事件,恐怕她對黃誌勤的印象會一直停留在深沉內斂、寵辱不驚的層麵,一度有那麽一段時間,她以為黃誌勤的水太深,深不可測,而最近這幾天來,特別是若冰死後,這個男人真實的內在開始浮出水麵了,深沉的表象下蠢蠢欲動的是臨危大亂,摘掉寵辱不驚的帽子露出的是赤裸裸的貪生怕死。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為韓若冰惋惜,她看錯了人,這個披著虛偽外衣的男人白白騙了她一顆心。

有時候看清一個人需要一輩子,而有時候隻需要幾分鍾,關鍵在於時機。

池文浩也在抽著煙默默地觀察,對於黃誌勤其人,他一直不是太有好感,不過這一天的元陽同路,讓他對黃誌勤的感覺平添了一層迷惑,他整晚表現的怯懦與他平日的城府看上去是那麽的格格不入,他是自然反應還是逼真的表演?

表演。想到這裏,池文浩心念微動,黃誌勤好象真的是在表演,而且演技好得有些過頭。他是真的那麽害怕嗎?

不經意間,煙頭燙了手,池文浩慌忙甩落煙蒂,又重重地踩上一隻腳,踩滅火星的同時,他也在埋棺的泥土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這時他才想到將泥土踏實,讓棺中的女子永遠安睡。

從離開那一刻起,四個人全都沒有回頭,他們拋下了“血麵紗”的包袱,也拋下了對詛咒的恐懼。

月亮不無留戀地在天空中下墜,霞光滿心喜悅地在山巒間升騰,今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一切都過去了,憂慮過的、恐懼過的、煩惱過的,懷疑過的,都隨著月墜日升化煙化霧了。

詛咒已經過去了。

詛咒真的已經過去了嗎?

這個問題再也不是黃誌勤考慮的範疇,在走下長途汽車的那一刻起,他整個人如同沒經熨燙剛剛打封的襯衫一樣,簇新得連褶皺都溢滿光彩。

匆匆話別後,黃誌勤並沒有急著回家,雖然他父親此刻一定還在為他的病情擔著十二分的心。他現在隻想見一個人,一個讓他放不下的人。

“能出來嗎?我想見你。”

“嗬嗬,才分開兩天,就想我了?”

“想。現在就算分開一小時,我都想你。”

“肉麻。好了,說吧,在哪兒見?”

“先到老地方。然後……”

“然後怎樣?”

“然後我會帶你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哪裏啊?”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嗬,還這麽神秘的?好吧,幾點見啊?”

“你隨便,我這就過去等你,我已經在附近了。”

“哦,那你可能要等好久嘍,我最少需要一個小時。”

“沒關係,多晚我都會等。”

“嗬嗬,今天怎麽突然變纏綿了?”

“有嗎?如果真是這樣也不奇怪,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章 茉莉花開

田甜是和陳小喬、池文浩一起回到濱江師範學院的。

打開宿舍門,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人,空氣中隻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幽香。舉目之間,三盆繁綠中點綴著“滿天星”般潔白花朵的茉莉便撲入眼簾。

“哇,才離開一天,怎麽這幾盆花就全開了?”田甜誇張地叫了起來,一臉的大驚小怪。

陳小喬嬌俏地撇了撇嘴,戲謔道:“真是個‘小迷糊’!這幾盆花都開了有一周了,你呀,真真不知道你的心思都飛哪去了。”

“可累死我了!”田甜也不答話,抬手把背包往自己的床鋪上一丟,整個人就像放了氣的救生圈,癱軟著四肢躺倒在下層張小麗的鋪位上。

“快,快起來,當心小麗回來又要罵你了,你知道她有潔癖的。”陳小喬嚇得花容變色,慌忙跑到對麵床上去拉田甜。

田甜的鋪位正對陳小喬,不過卻是上鋪,此刻,她撅著小嘴,一百二十個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向前兩步,反身坐在小喬的床上。

百無聊賴中,她的視線再次定格在窗台上那三盆芳香馥鬱的茉莉上,微一愣神,她奇怪地問道:“小喬,你覺不覺得,關玲好象特別喜歡茉莉,別的花都是一樣一盆,茉莉卻一養就是三盆,還隔三差五地剪枝施肥,寶貝得什麽似的。”

小喬一邊往外掏自己背包裏的東西,一邊笑著回答:“可不是,大姐的確對茉莉特別地偏愛,不過,這也很正常啊,就象你,對肯德基的‘香辣雞腿堡’不也情有獨鍾嗎?”

“去!”田甜一伸手閃電般在陳小喬腿上掐了一把,害得小喬一聲誇張的尖叫。

不過,瞬間之後,田甜又恢複了狐疑的表情:“話是這麽說,可是,偏愛是一種習慣,象我的‘雞腿堡’可是從小學一直愛到現在了。而關玲……你不記得了嗎?她剛入學時就一直在養花,裏麵可是沒有茉莉的,直到半年前,她才象著了魔一樣地迷上了茉莉,幾個月工夫,就連買了三盆。你說,是不是很怪啊?”

陳小喬根本沒有留意她的話語,隻顧悶頭整理自己的衣物。

田甜不滿地搖了搖小喬的胳膊,重複著問話:“你說,這是不是很怪啊?”

“行了行了,別怪不怪的了,咱們趕緊走吧,文浩還在外麵等著呢。”陳小喬邊說邊伸手去拉田甜。

田甜卻甩脫她的手,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不去了,你們倆自己去吧。”

“幹嘛呀?飯都不吃了?一會兒可有人請吃噴香噴香的‘香辣雞腿堡’!”陳小喬滿臉含笑地打趣道。

田甜卻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真的不去了,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怪累的。你們這對‘小甜心’就好好去享受二人世界吧,我就不做這個一千瓦的大‘電燈炮’了。”

陳小喬一怔,也收了笑,詫異地問道:“真不去啊?不是吧?以前咱們三個不是經常一起玩兒的嗎?怎麽突然說起‘電燈炮’的話來了?”

田甜訕訕地一笑:“真的不去了,我想睡一覺,昨晚太累了。”

“可……”陳小喬還要堅持,田甜已經笑吟吟地起身把她往門外推:“去吧,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陳小喬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113寢室。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章 意外邂逅(1)

距離“國慶”雖然還有四天,銀杏樹的葉子卻已經開始泛黃,衣衫盡管還很單薄,但秋天的韻味卻開始悄然滲透在濱江的每個角落。雲南的四季不算分明,即使是深秋,也依然是花好月圓、豔陽似火。過不了幾天,那滿樹嬌豔團簇的櫻花又將開放,伴隨那些高高掛起的紅燈籠和五彩繽紛的三角旗會讓街頭巷尾濡染上更多熱鬧的喜氣。

走在濱江最著名的“小吃街”上,耳畔隨時充盈著高音喇叭釋放出來的呱噪音樂,沿途不斷遭遇著滿麵堆笑高喊“金花,進屋坐”的殷勤得過了頭的拉客婦女。涼雞米線、粑肉餌絲、豌豆涼粉、喜洲粑粑……一家家各具特色的雲南小吃擦身而過,可是,陳小喬卻絲毫不為所動,她的腳步堅定而執拗地引領著池文浩一直向前,她的目的地隻有一個,那就是小街盡頭的一家專賣“稀豆粉油條”的小店。

稀豆粉是雲南人熟知的小吃,早點中最為多見,是將豌豆磨成的粉粉在沸水鍋中熬成青中透黃的糊糊,狀似北方人的玉米麵稀粥,不過味道卻大不相同,而且吃法也迥然相異。由於豌豆性涼,不加佐料吃下去會造成腹瀉,因此,就要配上暖胃的薑水、蒜水、辣椒油,再輔以鹽巴、味精和蔥末,通常還要加入剪刀剪成寸許的油條,攪拌均勻就是一道美味的小食了。不過,陳小喬喝“稀豆粉”卻從不放油條,她就喜歡細細地品嚐“稀豆粉”那種特有的混和了辛辣、微鹹、輕澀、回香的味道,就象在品味一份五味雜陳的人生。

此刻,池文浩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糊糊”,熟練地一勺勺兌入調料,再從筷筒中取出一把幹淨的湯匙,放入碗中,輕輕地放在陳小喬麵前,溫柔地說聲:“可以吃了。”這才回手再去調和屬於自己的那碗。

自從相戀這半年以來,陳小喬已經習慣了池文浩凡事為她打理的方式,她發現,自己在骨子裏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人,喜歡被男人嗬護,也喜歡享受男人的照顧。她覺得,女人嘴上說著喜愛男人的強悍堅毅、才華橫溢,其實內心深處最最渴望的卻是碰上一個細膩體貼的男子,疼她,愛她,時時放她在心上。

喝了一口稀豆粉,舌尖的五味還沒有完全分離,陳小喬就想起了最好的朋友田甜,同時也想到了田甜今天的反常。

“文浩,田甜這幾天怎麽怪怪的,我都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這有什麽,女孩子哪個不懷春?就讓她保留點自己的空間吧。”

“你是說,田甜談戀愛了?”

“感覺有點那麽回事。”

“那你說她喜歡的人是誰?”陳小喬的眼神突然變得熱切起來。

“我怎麽知道?快點吃吧。”

望著池文浩埋頭苦吃的專注相,陳小喬有種悵然若失的沮喪。

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兩個人。前麵是個挑著扁擔的老漢,一身洗得泛白的藍布衣褲,滿頭見不到一絲烏發,身後是個同色穿著的老太,隻是腰上多了一條白色繡花的圍裙。

一見來人,陳小喬和池文浩都是一怔,因為前麵的老漢他們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章 意外邂逅(2)

他是一個賣“甜白酒”(又稱“醪糟”)的老漢,以往很多次,陳小喬他們都會在這家小店門口見到他,孤身一人。他總是把兩壇芳香四溢的醪糟整齊地擺放身前,自己則端坐在隨身帶來的小木凳上,也不抽煙,也不吆喝,就那麽眼神深刻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流。

陳小喬曾經買過兩次他的“甜白酒”,那些泡得發白的米粒嚼在嘴裏,甜中微微帶酸,唇齒間彌漫著濃濃的酒香,非常純正的味道。老漢曾驕傲地告訴她,那是他自己親手釀製的。

而今天,老漢不再是一個人,那個隨他同來的老太麵皮很潔淨,滿頭的花發也被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挽了髻。不過,她的神情看上去顯得有些呆滯,間或一輪的眼珠令人感覺她就象一個隨時可能停擺的掛鍾。從一進門,老漢的右手就沒離開過老太的左手,他小心翼翼地牽著她,就象牽著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近前幾步,老漢把肩上挑的兩個酒壇輕放在地,再將老太半推半抱地安置在我們鄰桌的一張椅子上,轉身便一瘸一拐地朝著冒著熱氣的鍋灶走去。

以往那老漢都是坐著,所以,直到此刻,陳小喬才發現,他竟然是個跛子,左腳似扭斷腿的塑料娃娃般向外翻轉,也不知是天生畸形還是後天禍患。很快,老漢就托著一碗稀豆粉折返回來,他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以免過度的顛簸使淡黃色的粉糊潑濺出來。

好不容易挪回桌邊,老漢也象池文浩一樣,每樣調料放了一點,反複攪拌後,他又把嘴湊到碗邊,一口一口用力吹氣,很顯然,他想讓稀豆粉涼得快一點。然而,老太卻等不及了,她嘴裏發出焦急的“唔唔”的聲音,兩隻手執拗地上來搶奪老漢手中熱氣蒸騰的瓷碗。而老漢卻一邊護著碗,一邊輕聲地哄著老太,就象哄著不懂事的小孩。

“那老奶一定是個傻的,可能精神有點問題。”池文浩輕聲對陳小喬低語。

陳小喬沒有回答,一雙翦水明眸始終癡癡地注視著那對老人。

老漢終於停止了與老太的“空手道”,端起碗,用湯勺舀起一匙糊糊,小心地吹了吹熱氣,這才把它送入老太的口中。老太呆滯的雙瞳似乎動了一動,嘴邊的肌肉伴隨著吞咽的動作而輕微地牽扯,一行淺黃色的液體從她嘴角滑落下來。

老漢急忙取過桌上的劣質紙巾,細心地為老太拭去流淌到下巴的稀豆粉,張開沒剩幾顆牙的嘴巴,會心地笑了,而對麵的老太也好象受了他的傳染,癡癡呆呆地笑了起來,一笑嘴裏殘留的粉糊又順著兩側嘴角流了下來。

老漢慌忙再為她擦拭。

就這樣,兩個人喂著,吃著,流著,擦著,笑著。如果不是礙於他們彼此的白發,池文浩真的會把他們錯認為是兩個少不更事的頑童。

看著看著,陳小喬的眼眶突然開始沒來由地發癢,隨後,有溫熱的液體從眼中滑落。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池文浩:“如果哪天我老了,病了,傻了,你也會象老爹這樣對待自己的愛人嗎?”

池文浩微微有些動容,他輕輕握住陳小喬的手,同時用另一隻手擦拭她臉上晶瑩的淚珠:“傻丫頭,無論過去多少年,就算我們全都老了,我也會這樣牽著你的手,喂你吃東西,給你擦眼淚,陪你一起哭,也陪你一起笑,你說,這樣好嗎?”

陳小喬破涕一笑,笑中又迸出兩滴熱淚,她說:“文浩,答應我,永遠不要騙我,永遠不要傷害我,永遠不要……”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五章 意外邂逅(3)

池文浩深情地望著她,長吸一口氣,字字肺腑地說道:“我不會,永遠不會,相信我。”

陳小喬微笑著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果它是個童話,也會是人世間最美麗的童話,陳小喬和池文浩會是童話中的王子和公主嗎?

讓我們拭目以待。

賣甜白酒的老漢終於喂完了那碗稀豆粉,可是他自己卻一口都沒有喝,他從懷裏取出一個煮過的皺皮土豆,剝了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樣子很開心也很滿足,而他的老太就坐在對麵,咧著皺巴巴的嘴傻呼呼地笑。

就在這時,竹簾一掀,身穿白衣白褲、頭戴紅花白地頭飾的白族老板娘從裏間走了出來。

“喲,又帶老阿嫂過來了?大哥您對阿嫂可真好。怎麽又是隻要一碗哪,小妹,再給老爹盛一碗,外加兩根油條……”

老板娘話未說完,賣甜白酒的老漢便急忙站起身來:“不,不,我吃過了。”

“嗨,這碗算我的,您陪老阿嫂慢慢坐著吃。”

“不成,不成。你再這麽客氣我下回可不敢進你這個門兒了。”

說著,老漢便要扛起扁擔走人。

無奈,老板娘隻好歎著氣作罷,“老阿哥,這幾天怎麽沒見您過來賣酒?”

“唉,整不成啊,兒子病又犯了,家裏東西都給砸了,還要拿菜刀殺人呢。”老板娘望著一直坐在桌邊張著嘴呆笑的老太,深表同情地向老漢道:“您可

真不容易,十年了,他的病就治不好了?”

老漢淒涼地搖搖頭:“不成了,大夫說這輩子都好不了了,我能活一天就好好養他一天,可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知還能撐多久啊。”

又有客人進來了,老漢忙催促老板娘:“妹子,你趕緊招呼客人吧,我們得到門口賣酒去了。”

當陳小喬和池文浩走出那家“稀豆粉店”的時候,那位老漢已經象往常一樣坐在門口做生意了,老太則乖乖地坐在他身邊,也不說話,隻是時不時對著他“嗬嗬”傻笑,老漢沒有笑,隻是心疼地一次次幫她整理被風吹亂的鬢角。

陳小喬買下了五斤甜白酒,她想幫他。

“文浩,有機會我想去他家看看,一個老人守著兩個病人,我覺得他們的生活一定很苦。”走在路上,陳小喬還在為老漢擔心。

“傻丫頭,哪天我陪你去。”

走出小吃街,就是別致典雅的酒吧一條街了,晚上,這裏是紅男綠女的中心,而此刻,卻顯得冷清幽寂。沒辦法,酒吧是屬於夜晚的,因為夜晚和酒一樣,會令人迷醉。

突然,前麵一家海藍色牆麵、透明大玻璃外窗的西餐廳大門被人推開了,裏麵走出一對休閑打扮的青年男女。

男生身著米黃色格子的純棉襯衫和深藍色“蘋果”牛仔褲,隻是褲子上有些泥土的痕跡。而女子則一身質地柔軟的粉紅衣裙。

那男生牽著女子的手,兩個人肩並肩向相反方向走去。

當那對男女剛一躍入陳小喬的眼簾時,她的心髒就如暴雨敲窗般狂跳不已。她太熟悉這個女子的衣著了,因為那正是兩周前她陪她一起去“淑女屋”精心挑選的。而那女子的披肩長發和苗條身姿,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而池文浩也在同一時間捕捉到兩人的身影,男生的衣服透著熟悉的氣息,褲子上的泥土還是今天淩晨才弄上去的。

可是,他怎麽會和她在一起呢?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六章 反常的關玲

對於下午親眼所見的事實,陳小喬在幾個小時之後還是覺得不敢相信。

所以,當她見到田甜的時候,便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她全盤托出。

奇怪的是,田甜聽完這個堪稱爆炸效應的新聞,卻並沒有象陳小喬想象的那樣大驚失色。

相反,她隻是微微一怔:“果然是她。”

“怎麽?你早就猜到了?”陳小喬頗感驚訝。

“其實上一次我看見他們的背影時就已經在懷疑了,可我很快就推翻了這種假設,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不是韓若冰,不會傻到會看上那麽一個男人,真不明白,她喜歡他什麽。”田甜啞然失笑。

寢室裏的女孩子陸續回來了,二姐張小麗一進門就向眾姐妹展示她的新衣服。

“我跟你們說呀,這可是最新上市的韓國版蝙蝠衫,我好不容易搶到這最後一件,你們看,我穿著怎麽樣?”張小麗在房內走著別扭的模特步,本來就有些過度豐滿的身材在寬寬大大的蝙蝠衫的籠罩下越發顯得臃腫,看上去就象一隻可笑的企鵝。

室友們不好拂她的興致,忍著笑敷衍著她,而田甜因為一貫心直口快,所以此刻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一點都不好看,這個樣式根本不適合你。”

“怎麽會呢?真的不好嗎?”張小麗的一團熱情頃刻間被澆得所剩無幾。

正在這個時候,寢室們忽然被推開了,大姐關玲從外麵走了進來。

“唉,大姐,你看看,我這件衣服好看不?”見到關玲,張小麗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關玲是一貫寬厚的,也是一貫善解人意的,她從來不會刻意去打擊別人的自尊心。

然而,今天的關玲卻仿佛換了一個人,聽到張小麗的問話,她竟然理都不理,冷著一張臉從她身邊走過,徑直走向自己的床位。

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關玲的反常。而張小麗在片刻怔忡後,又再次跑到關玲身邊,搖著她同樣沒有熱度的手撒嬌道:“大姐,你說說嘛,我這件衣服怎麽樣嗎?”

關玲轉過身,眼睛不耐煩地瞟了一眼張小麗,隨即不假思索地冷冷道:“不好看,別穿了。”

“你……”張小麗猝不及防,呆立在當地不知說什麽才好。

而田甜也頗感驚訝地和陳小喬交換了一個眼色,言外之意:關玲今天一定是受了什麽刺激。

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內,關玲身上會發生什麽事呢?

從一進門,關玲的臉上就沒有出現過一絲笑容,除了甩給張小麗那六個冷冰冰的字,她也沒再多說一句話。她坐在自己的鋪位上,背靠著疊好的棉被,閉著眼不理人。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梁靜茹的歌聲如怨如訴地流淌出來:愛你不是兩三天,每天卻想你很多遍……

取出手機,當視線一接觸那個燈光閃爍的顯示屏,關玲的眉頭便皺成兩個死結,“啪”地一下,她用力按掉來電,身子往後一仰,重新合上眼簾。

然而,不過短短幾秒鍾,梁靜茹的歌聲又來了。關玲極不耐煩地抬起手上的手機,一見之下,她又厭惡地掛掉。

當歌聲再度響起,還沒唱出三個字,她就幹脆直接關機了。

房間裏終於安靜下來,不知是否受了關玲這種壞情緒的影響,幾個女孩子都不敢大聲說笑,訕訕地返回自己的床位。

田甜卻拿起筆來,在白紙上“唰、唰、唰”快速寫下幾個字。接著便跳下陳小喬的床,趿著拖鞋走到關玲床邊,輕輕碰了碰她,再將白紙舉到她眼前。

關玲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當她看到麵前那幾個黑色簽字筆的字跡時,她的臉“唰”地一下變色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七章 穿風衣的男人

田甜折起便箋紙,低下頭淡淡一笑:“大姐,消消氣,早點休息吧。”

關玲仰望著田甜,眼神異常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尷尬表情。

田甜輕聲說:“明天找時間咱們聊聊。”

關玲略一猶豫,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便箋紙上寫著:如果你生氣是為黃誌勤,那真的不值得。

黃誌勤將整個身體擺成“大”字仰躺在自己的“席夢思”床上,地上紛亂羅布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煙頭,他右手的兩指間還夾著一根吸了三分之一的香煙,屋裏沒有開燈,亮著紅光的煙頭仿佛是一盞暗黑海麵上閃閃爍爍的探照燈,指引著迷途的航渡者,也指引著迷茫的黃誌勤。

黃誌勤大睜著眼睛,無神地凝望著模糊灰暗的天花板,他的心上,反反複複縈繞著一個女子的身影。

下午,離開“藍精靈西餐酒廊”的時候,他很自然地拉住了關玲的手,一瞬間,他覺得那隻溫涼的小手在他的掌心裏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回眸處,他注意到她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局促的笑容。

他也笑,笑得很幸福。這應該是第二次吧,他抓著她的手,可是,她為什麽總是那麽害羞和不自然呢?然而,他卻喜歡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的感覺,心暖暖的,不自覺地想要飛翔。他也喜歡攬著她的腰,不盈一握的纖軟,也讓他悸動興奮,可她不知為什麽,每次都會表現出最初的緊張和不習慣。

看來,她應該沒有接觸過別的男人。

想到這裏,黃誌勤不禁心潮澎湃。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回去還有事呢。”關玲的聲音裏透著迷惑。

“跟我走,今天不許太早離開我。什麽事比我更重要?”黃誌勤霸道而執拗地說道。

關玲本來還想再說什麽,最終卻還是選擇了順從。

整個下午,黃誌勤都拉著關玲在名牌女裝專賣店出出進進,然而,對於每一件他選定的禮物,關玲卻都百分之兩百地堅決推卻,她說,這太貴重了,她會有壓力。

黃誌勤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卻是感動,自己沒有看錯,這是一個相當潔身自好的好女孩。

直到日已西斜,倦鳥歸巢,黃誌勤才帶著關玲走向今天的最後目的地——黃家的老屋。

自從鄭直和邱夢溪在裏麵雙雙斃命後,黃家就請了十幾個僧侶做了兩次頗為隆重的法事,僅管如此,黃誌勤還是再沒來過老屋,直到今天。因為今天對他而言是個不平凡的日子,詛咒解除了,這棟老屋也不再令他恐懼莫名了,他想慶祝一下,隻有她和他。

然而,當黃誌勤和關玲坐著“的士”來到老屋門前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人。

灰蒙蒙的暮藹中,青磚院牆邊站著一個淺色的身影。那是一個男人,穿著米色長風衣的高個子男人。他不僅高,而且瘦,風衣穿在他身上不是魁偉,而是畢削。

那個男人起先是背對著出租車的方向站立的,也就是說,他是在靜靜注視著院牆內的老屋。然而,當汽車聲漸近,那個人卻似被驚擾的野兔一般,匆匆回了下頭,那回眸的時間極其短暫,短得沒能讓黃誌勤看清他的樣貌。隨後,穿風衣的男子就轉身走開了,方向是與大道垂直的一條荒涼的小徑。

“那個人好象在這兒站了很久了,不會是小偷吧?”走下汽車,關玲不無奇怪地問道。

黃誌勤心中也劃滿了問號,不過,他隻是目送男人離去的背影,沉著聲音說道:“不會的,看穿著不象。”

“那他怎麽……”關玲還在狐疑。

“也許隻是路過好奇而已。別管他了,咱們進去吧。”黃誌勤不想讓這個不速之客影響自己本來絕佳的心境,拉起關玲的手,向大門走去。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八章 老屋情疑(1)

“這就是你家的老屋?很有年代感啊。”關玲站在一樓的廳堂裏驚訝地說道。

“是啊,聽說是一九三幾年建的。”

“哦?那麽久?你們家當年很有錢啊,應該是資本家吧?”

“不,不是的,這棟樓最早不是我們家的,是文革結束時劃過來的。具體怎麽個過程我也不是太清楚。來,我帶你四處看看。”黃誌勤邊說邊殷勤地領著關玲參觀一樓的房間。

“這是廚房、這個是餐廳……這間是客房,前麵那個是我以前住的房間。”

關玲點點頭,隻是禮節性地看了看,甚至連黃誌勤的那間房她也沒有仔細打量。

黃誌勤略微感覺有些詫異,這個女人的好奇心怎麽竟會如此之小?他記得,第一次帶韓若冰過來,她可是開心得象個沒見過世麵的小孩,見到什麽都會問個不休,尤其是他自己的那個房間,韓若冰更是連每一寸角落都不肯放過,每一個物件都要輕輕撫摸。

“走吧,上樓看看。”關玲柔媚的聲音在身畔響起。

黃誌勤有些遲疑,吞吞吐吐地說道:“不知你介不介意,我跟你說過的,我朋友鄭直的女朋友就死在上麵。”

“我沒那麽迷信,再說都過去十天了。”關玲笑笑。

“那……好吧。”

既然關玲都不介意,黃誌勤也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於是,他帶著她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樓梯右側有兩間房,黃誌勤扭開第一間門上的鑰匙,推開門:“這間是我父母的,對麵牆上掛著的是他們的婚照。”

那張老舊的二十四寸婚照剛一進入關玲的眼簾,她的雙瞳便不由自主地被照片上那個頭披白紗、笑容洋溢的女子吸引住了。

那是個年輕的女子,非常年輕,大概隻有二十歲,盡管拙劣的化妝師在她的兩頰留下兩塊死板僵硬的腮紅,但是這卻絲毫沒有減損她那幾近完美的容顏。她的膚色很白,不是白粉遮蓋的白,而是明淨光亮的瓷白,她的眼睛很亮,又大又黑的瞳仁透著對幸福的憧憬以及不諳世事的單純,小巧而圓潤的唇微微開啟,一排整齊而潔白的貝齒若隱若現。

盡管關玲對自己的容顏一貫自信,可在這樣一張美麗而純淨的麵容之前,她卻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了。

“你母親真漂亮!”關玲由衷地讚美。

“是啊,可惜我長得象我爸。”黃誌勤微笑著說道。

關玲輕笑,很快地退出房間。

一直向右走,前麵出現了另一個緊緊閉鎖的房門。

黃誌勤手指本已觸摸到門上插著的那把鑰匙,然而,倏忽之間,他又猶豫了,他扭過頭,一臉為難地說道:“這間房空了有十年了,上周鄭直的女朋友邱夢溪就死在裏麵。”

關玲的臉上略略起了一絲變化,不過,她並沒讓那份不安繼續擴大,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她隨口問道:“空了十年?那以前是誰住的?”

“我堂哥。”黃誌勤麵無表情地回答,他的聲音很輕,輕得象沒有重量感的羽毛,而在聲音的背後,則隱藏著幾許失落與哀傷。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九章 老屋情疑(2)

關玲輕輕地“哦”了一聲,短暫的停頓後,她忽然驚奇詫異地問道:“你堂哥?是不是上次你提起那個你非常喜歡甚至有些崇拜的堂哥?”

黃誌勤重重點了點頭。

“那他……他長得什麽樣?有照片嗎?我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能讓你那麽崇拜?”

“有的,你看,書櫃上就有一張,是我和他的合影,在他死前一個月拍的。”黃誌勤已經打開房門,指著靠牆的油栗色書櫃說道。

關玲沒再說話,一直走到書櫃前,拿起那個八寸大的小相架,移到眼前端詳良久。

“我堂哥帥吧?從小我就當他是偶像,可惜我比他差遠了。”黃誌勤自我解嘲地笑笑,本來,他希望得到的是關玲一句讚美的話語。

然而,他得到的卻是無聲的回應,因為,關玲根本就沒聽見他的說話,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凝結在照片上那個陽光般明朗的青年臉上。

照片上的青年古銅色的國字臉膛,一字通天的鼻脊,明亮智慧的眼睛,他的眼睛裏透著自信,但更多的卻是善良。

“你堂哥這麽帥氣,一定挺花心的吧?”好一會兒,關玲才抬起頭來。

“花心?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孩子是不少,可他卻從不放在心上,不過……”說到這裏,黃誌勤忽然止住了。

“不過什麽?”關玲急促地問道,眸中滿含期待。

黃誌勤回望她一眼,緩緩說道:“不過上大學後不久,他好象有點變了,有時獨自發呆,有時悶頭傻笑。我那時還小,後來長大了回憶起來,我想,他應該是戀愛了。”

關玲微微一笑,眼神又轉移到相片之上,頗有些沉鬱地問道:“你堂哥……他是怎麽死的?你上次說是一次意外……”

“是的,好象是自殺,而且……說出來你別害怕,就在你現在住的那間寢室。”

“113寢室?真的嗎?難道他……他就是十年前傳說的113自殺案的男主角?”

黃誌勤歎了口氣,之後澀澀地點了點頭:“我想是的。”

“你想?好象?難道你不能確定他是怎麽死的嗎?”關玲的語氣中充滿疑惑。

“屍體我沒見到,父母說我年紀小,沒讓我看,再見他時就是一盒骨灰了。聽父母說,他死在那間寢室,是個意外。後來聽到那個十年前的113室自殺傳聞,我想,那應該是他沒錯了。”

“哦?他自殺前沒有什麽異常舉動嗎?比如酗酒、沉默寡言……”

關玲話未說完,黃誌勤就有些不耐地打斷了她:“好了,說來說去就在這兒說我堂哥,看來長得帥就是討女孩子喜歡!”

關玲微微一怔,隨即捕捉到黃誌勤那份似真似假的失意,“撲哧”一笑,連忙將相架放回原處,說聲“真是小心眼!”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後麵的那所房間關玲依然是一瞥而過,兩個人很快地回到樓下。

“餓了吧?等我一下,我給你弄幾個小菜。”黃誌勤邊說邊去整理剛剛在回程前采買的肉蔬。

“不要了,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關玲卻顯得興趣索然。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章 老屋情疑(3)

“不行,逛了一下午了,肚子早就餓了,哪能不吃東西就走呢?你放心,我做菜很快的,半個多小時就好了。你就坐在這兒等著,陪我聊聊天就成了。”黃誌勤笑得有點傻氣。

盛情難卻,關玲隻好勉為其難地留了下來。

黃誌勤果不食言,一個人洗、切、煮、燒,忙而不亂,很快便把紅紅綠綠的四菜一湯端上了桌。

“來,快點趁熱吃吧,這是你最愛吃的砂鍋魚,我加了一點宣威火腿在裏麵,味道應該不壞,韭菜炒小河蝦裏的蝦子是今天新打上來的、很新鮮,小米辣炒小牛肉和清炒小苦菜都是我的拿手菜,你不妨先嚐嚐,這是一品豆腐,很清淡的,非常適合女孩子,你要多吃一點。”

黃誌勤邊說邊往關玲碗裏夾菜,轉眼間關玲的碗裏已是冒尖的倚紅偎翠。

關玲尷尬地望著眼前滿盈的青花瓷碗,舉箸躊躇:“菜太多了,簡單點就行了,我都不知先吃什麽才好。”

“沒關係,能吃就都吃點,要知道,這可是我第一次做菜給女孩子吃。”黃誌勤深情地望著關玲,笑了。

“不是吧?難道韓若冰……”

關玲話未說完,黃誌勤就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從來沒有,都是她做給我吃的。”

關玲微微一愣,低頭夾了塊魚肉放在嘴裏,嚼了兩口,眼神一下子明動起來:“好鮮哪,真沒看出來,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還有這麽高的烹飪手藝!”

黃誌勤苦笑一下,啞聲說道:“這都是逼出來的。外人隻看到我有個顯貴的爸爸和慈祥的媽媽,卻不知道我媽經常出差,我爸又忙得沒時間回家,很多時候,家裏就我一個有點活氣的人,不做飯就隻能餓肚子。所以,從十四歲起我就做得一手好菜了。唉……”

關玲驚訝地望了眼黃誌勤,她這才發現,自己對他的認識並不全麵,在光鮮霸道的外表下,黃誌勤似乎還有敏感而孤獨的另一麵。

她一邊小口小口地優雅咀嚼,一邊回問他:“那你家為什麽不請個保姆呢?這對你們來說並不是個難題。”

黃誌勤鼻子裏發出一聲悶哼:“請過,都是不超過三天就被我奶奶趕走了。後來幹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奶奶?哦,對了,你不是說她去年才去世的嗎?那你父母不在的時候她怎麽不照顧你呢?”

“唉,別提了,我奶奶是我平生見過的最怪的怪人,我懷疑她有自閉症外加精神病,從我記事開始我的印象中就沒有出現過她慈祥的笑臉,她的臉總是陰沉沉的,眼睛也是惡凶凶的,她不愛理人,連我的爸爸、她的親生兒子都帶理不理的,我們全家都怕她,除了我堂哥。”

“你堂哥?”關玲猛地把頭抬了起來,“他為什麽不怕?”

“因為,他說他知道奶奶的秘密,一個非常重大的秘密。”黃誌勤的神情不知不覺間也變得神秘起來。

“什麽秘密?”關玲的筷子停在半途,瞳孔瞬間張大。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一章 老屋情疑(4)

黃誌勤不無遺憾地歎了口氣:“當時他沒說,他想等我長大了再告訴我。可是,他卻沒有等到那一天。”

關玲眼中就如流星劃過,驟然閃亮又瞬息間黯淡,她低下頭去,索然無味地嚼著飯菜。

黃誌勤卻依然沉浸在長久的回憶之中,倏忽間,他的臉色略略一變,隨即可憐兮兮地說道:“有件事在我心裏埋得很深,對我父母我都沒有講過,可是,秘密壓得太久,就難免想要找人傾吐。玲,你願意聽我說嗎?”

關玲優雅地抬起頭,溫溫和和地說道:“說吧。是關於什麽的?”

黃誌勤的雙眸定定地望著關玲,眼中流露出幾許恐懼驚悸之色:“關於我奶奶。”

“哦?什麽事?”關玲的好奇心開始蠢蠢欲動。

“在我九歲那年,有一天晚上喝多了水,半夜爬起來想去廁所。誰知我剛剛迷迷糊糊地拉開房門,就看見眼前站著一個人,一身紅衣,手裏握著一根蠟燭,燭火搖搖晃晃的,映得那個人的臉忽紅忽黑,像鬼一樣。我當時就被嚇醒了,尿意也給嚇沒了,張開嘴就要大聲驚叫。可是,那個人卻伸出一隻冷冰冰的大手,把我的嘴給堵住了,她說,我是奶奶,不要叫。這時候我才反應過來,真的是我奶奶,隻是她此刻的樣子太恐怖了,一身暗紅色的衣服,讓我想到鬼電影裏那些屈死的厲鬼,而她的臉在燭光映照下不僅顏色不對,而且她的眼睛,比平日裏更加凶惡,也更加陰鶩,裏麵隱藏著很深的恨意。我就那麽膽戰心驚地望著她,望得眼淚都要漫了出來。忽然,她把手鬆開了,我拚命喘了幾口粗氣,哆哆嗦嗦地問她,奶奶,你到這兒來幹什麽?我奶奶古怪地一笑,笑得相當詭譎,她壓低聲音對我說,小孩子別多問,趕快睡覺,記住,你什麽都沒看見,不許對任何人亂說。我嚇得連連點頭,關上門退回房內,這時才想起廁所還沒去,不過卻是說什麽也不敢去了。”

關玲聽得也是心裏犯疑,皺起秀眉問道:“她是不是夢遊啊?”

黃誌勤搖搖頭:“不會的,夢遊的人不會和人交談,眼神和動作也是呆滯僵硬的,可她,我敢確定,我奶奶當時是非常清醒的,她的眼神比平時更加淩厲。”

“那你後來還碰到過這樣的事嗎?”

“是的,還有一次,是在這事發生後半年左右,我還是半夜起夜,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我開門就隻敢開開一寸寬的縫隙,待確保沒人後才敢出去。可門剛剛拉開一點,我就見到大廳裏閃爍著燭光,一個一身紅衣的女人正緩緩向樓梯走去。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聲音,她將頭向我這邊的方向轉了過來,光影中,我奶奶那張臉透著猙獰和詭異,眼神象刀子一樣冷氣森森。我下意識地捂住嘴巴,又迅速把門關死。當我幾分鍾後再度開門時,燭火已經消失了,奶奶不見了。”說完這兩段往事,黃誌勤仿佛卸下一個巨大的包袱,長長出了口氣。

關玲卻越發糊塗了:“一個老人,為什麽半夜三更不睡覺點著蠟燭樓上樓下亂走呢?”

“我也想不通,因為過道和樓梯裏都有燈的,她卻偏偏不開燈,看來,她是怕被人發現。”

“那你認為,她夜裏點著蠟燭、穿著紅衣在樓裏走來走去是做什麽?”關玲的疑問更深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二章 老屋情疑(5)

黃誌勤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話,他回過身,去消毒櫃裏幫關玲拿了一個印花小碗,從砂鍋裏舀出大半碗魚肉和濃湯,小心地放在關玲的麵前,這才坐下身來。

“別總招呼我呀,你也吃啊,半天都沒見你吃什麽。”關玲對黃誌勤的殷勤體貼有些不適應,她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眼中包含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沒事,我最喜歡看你吃東西,簡直是種享受。”黃誌勤的眼神傳遞著熱辣的愛意。

關玲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避過黃誌勤的電力,低頭故作鎮定地吞了兩口白飯,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表情已經完全恢複了自然,她又一次重複剛才的問題:“你覺得你奶奶夜裏這麽怪異的舉動是在做什麽呢?”

黃誌勤的眼光暗了一暗,深吸一口氣道:“我覺得最有可能的一種解釋就是……”

“就是什麽?”關玲簡直無法忍受黃誌勤的吞吞吐吐。

“就是——她在招魂。”黃誌勤咬咬牙說了出來。

“招魂?為什麽招魂?招什麽魂?”關玲頗有些莫名其妙。

“詳細的我也說不清,隻是我曾經聽說過一個類似的雲南巫術,如果身穿紅衣、手握蠟燭,在午夜十二點後念動咒語,就可以在所經之處與冤魂對話,也就是召喚鬼魂。”

“天哪,聽起來好恐怖,真有這樣的巫術嗎?”關玲覺得身子有些發冷。

“我也不知道,隻是聽說而已。不過,我奶奶的做法的確有些象在施巫術,甚至我懷疑她本身就是個巫師。”黃誌勤的聲音異常低沉。

“不會吧?越說越嚇人了,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關玲不由自主地將身體向後靠了一靠。

“我不是亂說的,因為我奶奶平日的舉動太怪了,很多時候我偷偷推開她虛掩的房門,都看見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地在黑屋子裏走來走去,也不開燈,她說話的聲音很大,也很快,根本聽不清內容,不過,卻聽得人背脊發涼。我想那一定是咒語。而且,你還記得鄭直和他女朋友是怎麽死的嗎?”

關玲一怔,遲疑地回答:“你……不是說他們是見到窗外的白衣女鬼才被嚇死的嗎?

黃誌勤不置可否地點頭複搖頭,最後說道:“是的,他在電話裏是這樣跟我說的,我開始也相信是這麽回事,可是,還有一個細節是我後來才注意到的。那就是,他們死前一定曾經去過我奶奶的房間,地上有一堆碎玻璃,而我奶奶遺像上麵的那塊玻璃卻不見了,擺放的位置也不對了。”

關玲如墜雲霧,深深地咬著嘴唇問道:“這又能說明什麽?”

“還能說明什麽?”黃誌勤瞪起了眼睛,歎了口氣說道:“就說明我奶奶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上帶著很重的邪氣,死了都不會散去。我事前本來告誡過鄭直,叫他們千萬不要去我奶奶那個房間,衝撞了她會倒黴的。可他偏偏不聽,唉……”關玲不以為然地搖頭苦笑:“你太敏感了吧,也許這不過是個巧合而已。”

“巧合?”黃誌勤的表情哭笑不得,“你知道嗎?在我印象中,誰衝撞了她就沒好果子吃,我八歲那年不懂事和她吵了一架,結果沒出一周就從樹上摔下來,扭斷了腳。而我堂哥,也是和她發生過一次激烈的衝突,結果第二天就死在113寢室了。”

關玲的臉色忽然間變了,她喃喃道:“難道你堂哥的死也和她有關?”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三章 老屋情疑(6)

黃誌勤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說道:“我不知道,但我總覺得多多少少會有點聯係,可究竟是什麽聯係,我卻怎麽也想不出來。”

關玲眨動著濃密的睫毛,忽然恍然大悟地說道:“會不會是和你奶奶的秘密有關?你堂哥不會是唯一的知情人吧?”

黃誌勤偏著頭想了一想,猶疑地說道:“也許是這樣,關於我奶奶的秘密,我曾經試探著分別問過我的父母,母親是一無所知,而父親起先也是一頭霧水,但是在我奶奶臨死前兩天,父親被她突然單獨地叫進房中,一進去就是幾個小時,出來時,父親整個人就象丟了魂一樣,兩眼通紅直僵僵地走回自己房間,把自己整整關了兩天一夜,連母親敲門都不開。直到奶奶咽了氣,他才打開房門,走出房間,不過,短短兩天,他好象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臉胡茬,兩眼無神,麵無血色,走路搖晃,然而,他卻井井有條地處理了奶奶的喪事,隻是整個過程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我猜,他的變化可能就是和奶奶的秘密有關,隻是當我再問起時,父親卻搖搖頭,什麽也不肯說。”

這個時候,關玲的味覺麻木了,她再也沒有胃口去品嚐美味佳肴,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故已沉重得無法操持,“嘩啦”一聲,筷子掉落。然而,她卻無知無覺,她的腦子如絞亂的線團,種種疑問混亂交雜。

鄭直和邱夢溪的死、黃誌勤堂哥的自殺、黃父的突然變化,難道都跟那個已經死去的古怪神秘的黃誌勤的奶奶有關?她為什麽半夜三更穿著紅衣握著蠟燭在樓道中遊蕩?她難道真的是個巫婆?衝撞她的人都要非死即傷?哪怕她死了她的鬼魂也會讓人不得好死?

關玲感覺頭部一陣陣眩暈,她想,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誌勤,我該回去了,天都黑了。”關玲慢慢地站起身來。

“別、別,你都沒吃什麽。”黃誌勤慌忙搶上去拉住她。

關玲稍稍用力地拿掉黃誌勤的胳膊,微笑著可是卻口氣堅決地說道:“不,我一定得回去了,我累了,想休息。”

說話間,關玲已經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門關著,當她伸手要去撥動暗鎖的拉簧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從後麵將她的纖腰緊緊環住,一股潮濕而富含熱力的氣息朝她白皙的後頸襲來。

關玲的身子猛地一震,這不是情人間感應的興奮,而是驚嚇後突然的悸動,與此同時,她條件反射般回過頭去。而出乎她意料的迎麵而來的卻是一個充滿激情的熱吻。

關玲隻覺自己的嘴唇瞬息間便被兩片厚厚的唇片緊緊包裹,她的心髒幾乎在同一時間停止跳動,她的大腦“轟”地一下變作空白,但隻不過一、兩秒鍾的時候,她便清醒過來,當她的眸子迎上黃誌勤那張雙眼緊閉、深深陶醉的麵孔時,她隻覺一股火焰從胸際騰然竄起,她用盡全身力氣,死命地將黃誌勤向外推出。

正在迷醉中的黃誌勤猝不及防,踉蹌著倒退幾步,一臉迷茫地望著關玲那張飽含憤怒與惶急的臉。

關玲的胸脯劇烈地一起一伏,平日裏白皙沉靜的臉龐此刻如桃花般紅豔照人,她那雙不大不小的溫柔的眼睛正迸射著攝人的光芒。

黃誌勤麵對這張美麗的麵容,隻覺周身熱流湧動,他不禁喃喃:“玲,我……我愛你!”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四章 地下戀情

話音未落,黃誌勤再度向關玲移動了腳步。

“不!你別過來!”關玲的眼睛滿溢著驚恐,聲音也由輕柔變作嘶喊。

“玲,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黃誌勤不敢再往前走,雙腳定在原地,臉上卻掛著誠懇而委屈的笑。

關玲卻絲毫不為所動,她全身都處在高度戒備的狀態,一邊防範黃誌勤,一邊拉動門鎖的開關。

“玲,讓我來!”黃誌勤不由分說向前急走。

“不!不要!”關玲再次發出困獸般的叫聲,匆忙中打開了房門。

“玲,我送你。”當黃誌勤的手指即將碰觸到關玲的胳膊時,關玲已如離弦之箭風一般逃了出去。

“玲……”身後響起黃誌勤飽含傷痛的呼喚,而關玲卻走得毅然絕然,再也沒有回頭。

夜色闌珊,畢竟是秋天了,白天的陽光雖是一貫的熱烈,可一到夜晚秋風就吹送著陣陣涼意。清涼的夜風吹動著關玲粉紅色的裙裾,也吹冷了她那顆玲瓏七巧心。不知不覺間,淚來了,順著她的眼眶肆無忌憚地決堤而下,她在跑,毫不停歇地奔跑,任憑淚雨潸然,任憑心髒抽痛。這是她的初吻,一個女孩子視若珍寶的初吻,可是剛剛……她恨,卻不知是恨黃誌勤,還是在恨她自己。

黃誌勤呆呆地目送關玲的身影融入朦朧月色中,又一直看著她淡出自己的視野之外,這時,他的心空了。合上房門,他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關玲唇齒的留香依然還在,可是,他最初的幸福感卻已蕩然無存。

原來,愛一個人竟是這樣的,快樂就快樂得如顛似狂,痛苦就痛苦得錐心蝕骨。

關玲,你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為什麽像霧像雨又像風?你是看不見我的心?亦或不願向我交出你的真心?

這一夜,黃誌勤注定要喪失睡眠了。

當關玲和田甜坐在行知園的“情人椅”上促膝交談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四時,此刻,陽光已經收斂了一天中最熾烈的光芒,然而,空氣中還殘留著令人焦躁不安的熱氣,今天沒有風,這多少叫人感到有些不適應,因為濱江這個地方本是以烈風著稱的,無論冬夏;所以沒有了風的助力,幹熱的空氣便減少了流動,也就顯得膠著而沉悶,就象此時兩個女孩子之間的感覺一樣。

“我……”

“我……”

初起的沉默之後,關玲和田甜幾乎在同一時間開口,兩個人先是一愣,進而便彎著眼睛笑了起來。這一笑,原本膠著的空氣立即被打破了。

“大姐,你知道的,今天我想跟你談的是黃誌勤的事。”

“我知道,你和韓若冰是很好的朋友。”

“怎麽?你知道若冰和黃誌勤的關係?那你……”田甜有些出乎意料,一直以來,她都以為關玲是被黃誌勤蒙蔽的。

關玲無奈地笑笑:“田甜,感情的事說不清的,不是嗎?”

“可是……好,那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關玲微微偏著頭想了一想:“上學期期末,大概五月下旬。”

“那麽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若冰的存在了?”田甜的語氣少了一絲善意。

“算是吧,誌勤並沒隱瞞我。”

田甜臉上的表情開始起伏,她頓了一頓,強抑著內心的不滿,盡量放低聲調說道:“我想,黃誌勤是真心愛你的了?”

關玲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應該是的。”

田甜的臉色倏地一變,她定定地與關玲對視,眼中有憤怒的火苗竄動:“既然是這樣,那黃誌勤為什麽不對若冰攤牌?為什麽還要繼續欺騙若冰?為什麽還要裝成什麽事都沒有一樣和若冰一起去元陽旅遊?”

關玲的神色絲毫未變,她淡定地說道:“這不怪他,是我讓他保持原狀的,因為我不想破壞別人的感情。”

“不想破壞?可你實際上已經在破壞了!”田甜的臉龐突然間漲紅。

“是嗎?如果是這樣,那也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就算沒有我,他們也走不多遠,田甜,我想,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田甜突然語塞,因為她無言以對,關玲說的不錯,若冰和黃誌勤的所謂戀情,不過是若冰單方麵的付出和執著罷了,從始至終,黃誌勤都沒有真正愛過若冰。

關玲溫柔地望著田甜,微笑。忽然之間,她收起了笑容,大有深意地問道:“你們暑假去元陽是不是碰到了什麽事?韓若冰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會死的?”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五章 兒歌再現(1)

田甜迅速地抬起頭來,她沒做任何回答,而是頗感訝異地反問:“你怎麽會認為若冰的死跟元陽有關?黃誌勤告訴你的嗎?”

關玲微一怔忡,但隻不過是一秒鍾後,她就若無其事地說道:“沒有,誌勤什麽都沒說,事前事後他都沒有提過關於元陽的隻字片語。”

“哦?既然是這樣,那你又怎麽會知道我們暑假去過元陽?”田甜的臉上陰晴變幻。

關玲麵色從容而淡定,她說:“雖然事前事後誌勤都沒提過這件事,但是,他在元陽的時候卻給我打過手機,說你們七個在那裏,在一個荒宅裏。”

田甜愣住了,因為在進入荒宅之後,她不記得他們中有任何一個人往外打過電話,疑惑中,她下意識地反問:“那是幾點鍾的事?我是說他和你通話。”

關玲略一沉吟,便十分肯定地回答:“是晚上七點鍾,新聞聯播剛剛開始。因為那天是我爸生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晚上七點?天剛黑透,那時候他們七個在做什麽?田甜的大腦如過山車般高速地上下起落,突然,她找到了一個支點。與此同時,她猛然間抬頭:“通話時間有多久?他都說了什麽?”

這一次關玲沒有停頓,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很短,不超過半分鍾。我之所以一直記得,是因為他當時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這一次他要和韓若冰做個了結,徹底的了結。我當時想阻止他,可是,他突然掛斷電話。”

不到半分鍾?田甜現在幾乎可以完全肯定,黃誌勤和關玲的那次通話一定是在那個間隙,極其有限的間隙,那個間隙足以讓某些原本不可能的事情成為可能。這麽說來,當時黃誌勤就一定是在說謊,他為什麽要說謊?是要刻意隱瞞什麽嗎?是想故意把水攪混?徹底的了結?他為什麽要說徹底?怎麽樣才算和若冰徹底的了結?

田甜亂了,完完全全亂了,她要讓自己鎮靜下來,平定下去,她覺得此時此刻她是無法再繼續和關玲的談話了。

“大姐,咱們改天聊吧,我……我想靜一靜。還有……”田甜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關玲依然是一貫的溫柔。

田甜咬咬牙:“還有,就是你要離黃誌勤遠一點,他——很危險。”

“危險?怎麽會危險?”關玲錯鄂了。

“我一時也說不清,不過,我想我會很快找到答案。記著我的話,離他遠一點。”

夜幕,像消音的墨藍色的海潮,無聲無息地漫過整個天際,暗潮湧動中,星光似一顆顆閃亮的明珠,分外璀璨,甚至掠奪了原本應該屬於月亮的光華。今晚,沒有人會留意月亮,因為它隻是窄窄淺淺的一線,像一隻微閉的眼。

田甜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很晚,而當她穿過那條空無人跡的林蔭路時,離熄燈就隻剩下不到十分鍾。不過,她並不惶急,因為這點時間足夠她從容地走回宿舍。而且,她現在的心情很好,就像剛剛沐浴過一樣渾身上下的毛孔都輕鬆得自由舒張開來。

然而,就在她完全鬆弛的這一瞬間,她的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空靈而詭異的兒歌:“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大家不要告訴他……”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六章 兒歌再現(2)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田甜的麵前,一定會以為她已經不再是個活人,因為她的臉白得不隻沒有血色,根本就是沒有生氣。她站在那兒,雙腿像水泥柱般生生被澆鑄在地上,她想跑,但動無可動。不過,她的頭卻在轉動,隻是那動作仿佛木偶般機械,硬僵僵地向聲音的來處望去。

草木扶疏,暗影搖曳,一個雄奇高大的人影昂然佇立在其中。

行知園,那是陶行知的塑像,而那不知疲倦的恐怖兒歌竟然……竟然就來自那座高大的雕塑背後。

“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邊,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誰在那裏?誰在唱《丟手絹》?

這聲音好熟悉,這曲調也好熟悉!這首簡單的耳熟能詳的兒歌,音調故意被拉得很長,斷句帶有明顯的顫音,再加上那不帶一絲熱氣的童聲……聽上去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陰冷肅殺之感,讓她寒毛倒豎,讓她想起前天晚上……元陽荒宅的不眠之夜。

歌聲仍在繼續,小女孩的詭音循環往複,象一波又一波不斷推進的濁浪,衝擊著田甜那軟弱不堪的耳膜,漸漸地,她隻覺撲天蓋地到處都充斥著震耳發聵的兒歌,將她整個大腦擠壓得即將爆裂。

“不……”在行將崩潰的瞬間,田甜終於拚盡全力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喊,而伴隨著這聲呼叫,她全身上下竟然在刹那間恢複了行動的能力。不假思索地,田甜捂著雙耳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

“田甜今晚是不是又不回來了?眼看著就熄燈了,我先把門鎖上了啊。”說話間,睡在田甜下鋪的張小麗站起身來,朝房門走去。

正在這時,隻聽“嘭”地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麵猛然間撞開,那聲音如此之大,又如此突兀,把寢室裏的五個女孩子都嚇了一跳。

“田甜?!你……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張小麗震驚之餘,不敢相信地瞪大了雙眸,指著突然闖入的田甜結結巴巴地說道。

陳小喬本來已經鑽進了被子,這時,她卻以最快的速度在床上翻了個身,隨即對著門口方向坐了起來,於是,她看見了田甜,麵色慘白又雙目赤紅的田甜。

“田甜,你……”陳小喬的話才剛剛開頭便無法繼續,隻因田甜根本不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出來!”田甜嘴裏吐出兩個生硬而冰冷的漢字,同時伸手一扯,便把毫無防備的陳小喬從床上拉到地上。

陳小喬的雙腳慌亂地在地上找到拖鞋,還沒等完全穿好,她的整個身子就被田甜拉拽著向門外走去。

當房門在身後呯然關閉,陳小喬才驚魂甫定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田甜,你瘋了?”

田甜卻麵容僵硬,字字冰冷地說道:“我沒瘋,不過我寧願自己瘋了,那我就再也不用受這樣的折磨了。”

陳小喬越發糊塗了:“田甜,究竟出什麽事了?”

“小喬,《丟手絹》又來了,兒歌又來了,詛咒並沒有真的過去!”

陳小喬先還有些沒聽明白,然而,當下一秒鍾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臉也“刷”地一白,甚至不亞於田甜的麵色。她的牙齒不停地打戰,淺花睡裙包裹的身子樹葉般抖動不止,半晌,她才囁嚅著說道:“你又聽到那首兒歌了?是一模一樣的兒歌嗎?”

“就是那個小女孩唱的詭歌,分毫不差!”

“你……你是說……”陳小喬的眼底泛著恐懼的寒光。

“兒歌追到這裏,就是說荒宅裏的一切並未結束!詛咒仍將繼續!”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七章 田甜的困惑

田甜和陳小喬返回113寢室的時候,燈已經熄了,不過,桌子上卻燃著一根朱紅色的蠟燭,燭火躍動中,一個坐在床邊的白衣女子亭亭然起身,嫋嫋地向她們走來,腳步移動間,她那潔白勝雪的棉質睡袍就款款輕揚,似仙子,又似鬼魅。

“你們可回來了,我怕你們進來時看不見東西,特意點了蠟,快去洗漱吧。”關玲輕聲說道,話語中透著水樣柔情。

“大姐,謝謝你。”陳小喬心頭湧起一股熱流。

而田甜卻一言不發,眼神古古怪怪的,直勾勾瞪著關玲,像僵屍。

關玲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撫了撫發角,擠出一絲強笑:“怎麽了?田甜?沒事吧?”

田甜鼓著眼睛,依然是不發一言,掉轉身,拿起臉盆拉門走了。

陳小喬對關玲苦笑一下,隨即也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追了出去。

水房裏,陳小喬一邊往牙刷上擠著牙膏,一邊嗔怪著說道:“田甜,你怎麽對大姐那麽沒禮貌?你知道大姐多關心咱們,晚上她還向我問起元陽的事呢。”

“什麽?”田甜剛塗了一臉的洗麵奶,此刻還未及衝洗便倏地轉過頭來:“她都問你什麽了?你全跟她說了?”

陳小喬露齒一笑:“沒有。大姐就說看咱們這陣子心神不寧的,是不是去元陽玩的時候撞了邪了,還說要幫咱們去請開光的佛卡來避邪呢。說實話,我當時差點把‘血麵紗’的事跟她說了,不過最後還是忍住沒講。”

田甜不置可否地低下頭去,就著“嘩嘩”的水流反複地揉搓麵部,忽然,她抬起爬滿水珠的臉,雙目如電地麵向陳小喬:“你不覺得,關玲有問題嗎?”

“大姐?有問題?”陳小喬一臉錯愕。

田甜側過臉,心煩意亂地擺擺手:“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這晚,田甜本來以為自己要失眠了。可是吹熄蠟燭後不久,她還沒來得及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感覺眼皮重得像兩塊高精度的鋼板,一次次向她的下眼瞼打壓,她先還努力抗爭,不過幾個回合下來,她就睡著了。

在意識漸漸消退的瞬間,她隱隱約約覺得,有人站在她的床前,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第二天已經是9月29日了,距離“國慶”隻剩下最後兩天,喜悅像夏日午後無遮無擋的陽光,在同一時間幾乎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濱江師範學院也不例外,好多師生開始談論國慶黃金周的計劃,甚至有性急的同學已經忙著整理回家的行囊。

田甜本來也做好了國慶回家的準備,可是,歸家的日期雖然迫近,她卻始終提不起半點興致,因為,那首奇詭的兒歌“丟手絹”已經完全損壞了她的興奮神經。

上午最後一節課剛一下課,她就撥通了黃誌勤的手機。

“你又聽到荒宅裏那首‘丟手絹’了嗎?”

“沒有啊。怎麽了?”

“沒事,沒有就算了。”

掛斷電話,田甜的臉上迅速覆蓋上一層逼人的寒霜。

按照死亡的順序,黃誌勤應該是第五個,既然他是排在自己之前的,那麽“丟手絹”這首兒歌第一個要找的應該是他黃誌勤,可是,為什麽首先聽到這支詭歌的並不是他而是自己?這裏麵究竟出了什麽問題?難道死亡的順序已經改變?

那關玲呢?她在這裏麵又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她為什麽那麽關心我們在元陽的狀況?她和黃誌勤之間的真實關係又是如何?她真的喜歡黃誌勤嗎?她對茉莉花的突然偏愛又是為了什麽?

田甜一籌莫展,胸悶氣阻,她的頭痛得就要裂開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八章 錯位(1)

消極的情緒像流感一樣,是會傳染的,因此,在受了田甜的影響之後,陳小喬也開始變得心緒不寧。

元陽荒宅的黑棺明明已經入土為安了,為什麽那裏的陰魂又會追到這邊來?難道詛咒真的卷土重來?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種低落的情緒一直陪伴她走進食堂,又陪伴她來到池文浩的身邊。

然而,池文浩卻是春風滿麵,甚至由於過度的驚喜讓他忽略了陳小喬的異樣,他強抑著激動的情緒:“小喬,我今天一下子就收到了兩筆稿費,一千多呢,下午上完課我就帶你紫雲街,我上次在那兒看到一條裙子,你穿一定漂亮極了。”

陳小喬絲毫提不起精神,表情相當漠然:“別買了,天氣就快涼了。”

“那怎麽行?你不知道這條裙子有多配你,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它買給你。怎麽了,小喬?你好象不開心。”直到這時,池文浩才發現陳小喬的消沉。

陳小喬不自覺地鎖了鎖眉頭:“文浩,田甜昨晚又聽到那首兒歌了,和荒宅裏的一模一樣。”

“兒歌?你是說……《丟手絹》?”池文浩大吃一驚。

陳小喬吃力地點點頭,無語。

“那田甜……她現在還好吧?有沒有被嚇到?”池文浩很擔心。

“她還好。”

“哦,那就好。”池文浩長籲了口氣,緊接著,他臉上剛剛殘留的喜氣似蛻皮的蟬一般悄然逝去,“怎麽會這樣?難道詛咒又回來了?”

“不是回來,而是從來就沒離開過。”陳小喬的眼神空空洞洞。

“那我們所做的……”池文浩還是不敢相信。

“一定有些環節出錯了,我們的推斷有問題。”

下午四點半,本來還不到下班時間,可是步行街上的人流卻異乎尋常地多了起來。陽光、笑臉、彩條、汽球交相輝映,歡聲、笑語、音樂、吆喝混合雜糅,這條街道是快樂的,人們是快樂的,而陳小喬和池文浩也不得不丟棄他們的不快樂,將自己融入歡樂的人群中。

“就是這家。”當那塊刻有“都市寶貝”的不規則原木招牌出現在眼前時,池文浩頓覺精神百倍。

走進這間熟悉的店鋪,池文浩一眼就瞧見了模特身上穿著的那套田園風格的少女套裙。外翻的小圓領,胸前的蝴蝶結,荷葉邊的及膝裙,既顯得溫柔乖巧,又透著靈秀活潑。

“小喬,我說的就是這套,是不是很襯你?”池文浩得意地說道。

陳小喬卻覺得這身衣服有些麵熟,很快她就想起來了,她說:“田甜好像前幾天剛買了一套跟這個差不多的。”

“哦?是嗎?”池文浩不以為意地笑笑,扭頭對女店主喊道:“老板娘,這套裙子還有嗎?給我女朋友試試。”

“有啊,有啊。我找給你。”

“不,不用找了,我……我不想要。”陳小喬突然出言阻止。

“怎麽不想要呢?這裙子多漂亮!”池文浩一臉不解的神情。

陳小喬卻輕咬下唇:“文浩,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短裙,我一向隻偏愛長裙子的。”

“偏愛是偏愛,但偶爾也是要改變一下的啊,短裙穿上去很精神,就像田甜,她穿短裙不就很靚嘛。”池文浩仍不死心。

不知怎的,一聽此語,陳小喬的心裏就像忽然間放進了一隻四腳蛇,讓她感覺由內往外的不舒服,她吸了一下鼻子,冷淡地說道:“田甜是田甜,我是我,不要拿她跟我比。”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十九章 錯位(2)

“小喬,你怎麽不高興了?”池文浩詫異地望著她。

“哦,沒什麽。”陳小喬馬上壓抑著自己內心的不快,對著池文浩啟唇一笑。她也不明白,為什麽聽到池文浩誇獎田甜,她心裏就會產生一種酸溜溜的感覺,田甜是自己的好友啊,以前自己從不會這樣的,可是,今天怎麽會沒來由地吃起她的醋來?難道就因為池文浩的態度?陳小喬記得池文浩以前好像從不正麵誇獎田甜,提到她的時候總帶著調侃的口吻,可是,自從元陽回來這兩天以來,池文浩對田甜的態度似乎有些變了,他會不經意間稱讚田甜,說她聰明,說她活潑,現在又誇她穿短裙很靚。自己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小心眼了?一定都是那首“丟手絹”的兒歌攪的,心情不好的時候難免會胡思亂想。

想到這裏,陳小喬心頭的疑雲立刻散了,為了不掃池文浩的興,也為了圓自己的場,她連忙指了指店內另一尊模特身上的一套白色碎花薄絨連衣裙:“文浩,我喜歡這套長裙子。”

老板娘很有眼識,急忙跑過來笑嗬嗬地招呼:“姑娘,這裙子賣得太快了,現在就剩模特身上這一套了。你要嗎?要我就摘下來給你試。”

池文浩有些失望,他輕聲問陳小喬:“小喬,你還要嗎?”

陳小喬卻笑著拍了拍池文浩的手,回頭對老板娘道:“沒關係,取下來吧。不過,我穿長裙喜歡那種垂到腳脖的,這條裙子看上去好像有點短。”

老板娘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陳小喬的身高,之後說了一句:“短不了,你別看模特穿著才剛到小腿,不過它可至少有一米八的個子呢,你穿就得到腳踝了。”

說著,老板娘就動身拆卸塑料模特的胳膊,嘴裏還絮絮叨叨:“這衣服可不好脫了,得把模特的兩個胳膊都擰下來才行。”

池文浩這時也走上去幫忙拆卸模特的另外一隻胳膊。

誰知,兩個人同時用力,塑料模特的身子便開始左右搖晃起來,最後,不知是哪股力沒用好,那個模特竟然被他們推倒在地。

“哎呀!”老板娘驚叫一聲,手忙腳亂地想扶起塑料模特,正在這時,身後有客人叫她:“這衣服怎麽賣的?”

“啊,一百六,剛到的貨。”老板娘匆忙回身答道。

“給我找一件中碼的試試。”

眼見得生意上門,老板娘隻好丟下地上的塑料人,過去招呼客人了。

陳小喬見狀,便俯下身去,托著模特的脖子對池文浩道:“文浩,咱倆把它扶起來。”

池文浩答應著驅前幫忙,然而就在模特剛剛離地一尺的時候,它的一隻胳膊忽然從連衣裙的袖子裏“當啷”一聲掉了下來,與此同時,陳小喬仿佛突遭雷擊,動也不動地死死瞪著那具塑料模特,雙手依然放在模特的頸下,卻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

“小喬,你又怎麽了?算了,還是我一個人抱吧……”

池文浩話未說完,陳小喬突然雙手一鬆,像丟掉燙手的山芋一般放開了塑料模特,口中喃喃不止:“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章 錯位(3)

池文浩先是愣愣地望著陳小喬,隨後便要將塑料模特攔腰抱起。突然,陳小喬“呼”地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放著別動!”

池文浩嚇了一跳,大惑不解地看著陳小喬,好一會兒才把手中的模特重新放回地上。

陳小喬卻一直沒有理睬池文浩,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具模特,驀地,她開口道:“文浩,你站過來一點,現在,你仔細看看,這具模特像什麽?”

池文浩莫名其妙地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最後還是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陳小喬還是不睬他,自顧自說道:“剛剛模特的胳膊從長袖中掉出來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場景,非常相像的場景,第一次在元陽的荒宅裏,黑棺裏的那具套著白裙的骷髏突然間坐了起來,她說‘你們全都要死’,同時,我聽到骨頭嘩啦掉落的聲音。而這具模特也是套著一條白裙子,它離地的時候,胳膊也是‘當啷’一聲掉了下來。太像了,太像那具白骨骷髏了。而憑我現在所站的位置,我感覺這具模特和黑棺裏白骨的長度是相差無幾的。文浩,兩天前你曾經近距離地接觸過那具骷髏,你說,它們是不是長度相近的?”

池文浩再度目測了一下塑料模特的長度,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是的,差不多。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陳小喬的呼吸猛然間提速,喘息甫定,她終於說道:“這說明……我們的判斷錯了,就是這個環節出了錯。剛剛老板娘無意間的一句話提醒了我,她說這具模特有一米八的身高,可是,第一次在荒宅的時候,我曾經親眼見過那位失蹤女主人的照片,是一家四口的全身合影,她身材非常嬌小,人也很瘦弱,憑我的判斷,她的身高絕對不會超過一米六,可是,黑棺中的白骨卻足有一米八,當時由於太過緊張,我們全都忽略了這個問題,而且由於骷髏坐起的時候發出的是女子的尖叫,再加上女主人的失蹤,所以我們就錯誤地以為棺中的白骨就是荒宅裏的那位女主人。現在看來,她不是,而且根本就不可能是。身高不對,差得太遠了!”

池文浩的臉色也一陣陣發白,他聲音喑啞地說道:“那麽,棺內的白骨會是誰呢?”

陳小喬深吸一口氣:“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是那個女主人,那麽,我們的整個推導過程就全都錯了,正因為我們以為它是被丈夫殺害的女主人,才會想到滅門案中遇害的祖孫倆冤魂不散,為的就是女主人的屍骨不能入土為安。才會以為隻要埋了那具棺木,就能化解它的怨恨,就能解除‘血麵紗’的詛咒。可是,現在既然棺內不是女主人,那麽之後的所有推論就全是錯的,全是錯的!”

陳小喬越說越激動,越說語速越快,當她說到“棺內的人究竟是誰?它究竟是男是女?”的時候,她的聲音突然像折斷的箭羽,戛然而止了。

“小喬……”池文浩緊張地呼喚她,而後遲遲疑疑地說道:“我想起來了,當我在荒宅裏掀開骷髏裙邊的時候,它露出的腳板很長……”

陳小喬如夢初醒,她一把握住池文浩的手,手心滲滿了冰涼的冷汗,她顫抖著說道:“你說什麽?它露出的腳板很長?它還有一米八的個頭,那麽,它很可能……很可能是個男的……”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一章 誰的陰謀(1)

陳小喬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學校的了,甚至池文浩送她回寢室時說了什麽她也不記得了,她的頭暈得像三天沒吃飯的低血糖反應,動一動都感覺天眩地轉。

“什麽?黑棺裏那具白骨是個男的?”田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了一樣瞪視著陳小喬。

“是的,你也仔細想想,它的長度不會不到一米六吧?”

田甜凝視著對麵的床鋪,良久,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沒錯,那口黑木棺材很長,足有鐵床這麽長,而那具白骨放在裏麵幾乎沒什麽空隙了,嗨,咱們當時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實都給忽略了呢?”

陳小喬將緊咬的下唇放開,唇上卻已留下了很深的牙齒印痕,她失神地望著窗台上那三盆盛開的茉莉花,苦惱萬分:“田甜,我想不通,荒宅中那具骷髏既然是個男的,那麽它為什麽會發出女人的聲音?我記得很清楚,那具白骨坐起來說‘你們全都要死’的時候,發出的是尖厲的女聲!”

田甜圓圓的臉龐本已是陰雲密布,此際陳小喬話音一落,她的臉色更是一片慘白,她死死地瞪著陳小喬,嗓子好像突然被什麽東西堵塞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喬,我想,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很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陳小喬的雙眸驟然睜大,呼吸也隨之急促:“你是說,這一切……包括詛咒在內都是假的?都是人為的?不,那不可能。因為文浩明明看見了那祖孫倆的鬼魂,而且荒宅中那一邊串的詫異事件又該如何解釋?那唱‘丟手絹’兒歌的又是誰?”

田甜擺擺手,不讓陳小喬繼續說下去,她站起身,在隻有她們兩人的宿舍裏來回徘徊,驀地,她回過身來,雙眼泛著幽幽的光,她一字一頓地說道:“整件事情不可思議的地方太多,很多謎底我現在也無法猜出,也許荒宅裏的確有鬼,可是,我卻敢肯定,這一係列死亡事件一定是有人在暗中設計,而這個人,就在我們中間!”

“我們中間?這怎麽可能?”陳小喬險些從床上驚跳起來。

田甜卻依然冷笑:“怎麽不可能?你好好想想,元陽的前前後後,有誰表現得很可疑?”

陳小喬蹙緊了眉頭,苦思良久,終於猶豫著出口:“你……你不是說黃誌勤吧?”

“就是他!同時關玲也很可疑,甚至也不排除這兩人合謀的可能!”田甜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瘋了?怎麽把大姐也扯進去了?”陳小喬一臉的難以置信。

田甜卻陰沉著臉冷冷道:“小喬,你既然能發現棺中白骨的秘密,為什麽就發現不了身邊人的隱秘?你知道嗎?關玲昨天提到一個很重要的事實,就是黃誌勤在7月27號也就是咱們第一次去元陽那天晚上跟她通了電話,電話中說他要和若冰做個了結,徹底的了結。什麽叫徹底的了結?恐怕不是分手那麽簡單吧?因為直到若冰死的時候,黃誌勤都沒有和她提過分手,那麽還有什麽比分手更徹底的了結方式呢?隻有死亡。他決定害死若冰!”

“等等,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嗎?分手不是比殺人更容易嗎?他何必要這樣做?”

“放在別人身上,一定和你的想法一樣。可是,別忘了,他不是別人,他是黃誌勤,也是個極有心計的偽君子。因為若冰太愛他,而且也為他付出了一個女孩子的所有,所以,憑他的心機,他之所以一直不跟若冰說分手,恐怕就是擔心若冰會死纏著他,而且因為他的虛偽,他又不想做個千夫所指的負心漢,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黃誌勤非常自負,他相信他如果設計殺人那一定是個超完美的謀殺計劃,沒有人能發現真相。所以,他最終選擇了一條路,那就是——借刀殺人!”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二章 誰的陰謀(2)

“借刀殺人?借‘血麵紗’的詛咒來殺人嗎?可是,現在已經死了四個了,如果黃誌勤的本意是殺害若冰,那麽他實在沒必要搭上那麽多人的性命啊。”陳小喬據理力爭。

“你不會不知道‘魚目混珠’吧?黃誌勤借詛咒殺人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在一係列看似意外的詛咒謀殺中,隱藏真正的謀殺目標——若冰。”

“好,就算你說的有理,可是,就憑他的一句‘徹底了結’的話,你就給他定性了嗎?”

田甜十指在胸前交叉,反複地相互擠壓,她的眼睛卻始終凝視著陳小喬,眼神似笑非笑:“小喬,我當然不會那麽武斷,黃誌勤的疑點很多,這句話隻是其中的一個,你不記得了嗎?暑假那個元陽之夜,當我們六個都去二樓搜查的時候,隻有他黃誌勤一個人留在樓下看管火塘,就在這個過程中,櫃子裏的白袍不見了,窗子上的白布娃娃也被人扯斷了頭丟到另一間房的床底下。後來我問過他,他一口咬定沒見到任何人經過,所以我們才會懷疑房內有鬼。可是,我們換一種思路,有沒有可能,這一切怪事都是他黃誌勤所為呢?他是故意製造恐怖氣氛,好讓我們處在極度恐懼之中,這樣,才會讓我們最終對黑棺骷髏和‘血麵紗’的詛咒確信無疑。除此之外,圍牆外的那隻詭異的紅紙鞋是誰第一個發現的?也是黃誌勤。最重要的是,若冰死的時候,第一個出現在死亡現場的正是黃誌勤,她最後的通話對象還是黃誌勤。”

陳小喬先是驚詫,思量之後再度搖頭:“不對,你忘了嗎?元陽那個晚上,是若冰先看見一個人影像壁虎一樣迅速抓上牆頂再頭朝下翻到牆外的,這才引出黃誌勤和鄭直出去查看時發現紅紙鞋,可是,誰會頭朝下翻牆呢?這個爬牆的怪人又是誰呢?而且,棺內的白骨又怎麽會突然坐起還開口說話呢?我們逃出地下室時,在廳堂裏出現的‘血字詛咒’又怎麽解釋呢?還有‘丟手絹’兒歌,兩天前當它突然在荒宅門外響起的時候,咱們四個,包括黃誌勤在內都在黑棺旁邊,那唱歌的又是誰呢?這一切不可能是黃誌勤能做到的呀!”

田甜快步在原地轉了兩圈,腳步停下來的瞬間,她說:“是的,黃誌勤一個人的確無法做到,可是,如果有人在幫他呢?比如說關玲。”

“大姐?你怎麽總要把大姐扯上?她為什麽幫他殺人?她又怎麽幫他的呢?田甜……”陳小喬的眼中包含責怪。

田甜的嘴角向一邊撇了一撇,略帶嘲諷地說道:“她當然有幫他的理由,別忘了,關玲可是他的地下情人。而辦法嘛,當然也很簡單,那就是分頭行動。當黃誌勤在我們身邊時,搗鬼的那個就由關玲來擔當了。而且,我對於昨晚的‘丟手絹’兒歌一直耿耿於懷,你想啊,我和關玲下午剛談過話,晚上就碰上這件怪事,我總覺得,這事和關玲有關,因為我警告她‘黃誌勤很危險’,很可能這讓他們感覺到我已經懷疑上黃誌勤了,就想先把我殺人滅口。”

直到此時,陳小喬才稍稍有些動容,不過,她還是提出兩個疑點:“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就算他倆合謀,有兩個問題還是無法解釋。第一個,暑假那個荒宅之夜,當黑棺中白骨坐起來慘叫時,我們七個全都在場,我們假設是關玲躺在棺內操縱白骨,再用錄音機發聲,那麽,你又怎麽解釋同一時間廳堂牆壁上的血字詛咒呢?她不可能分身吧。第二個,如果說‘丟手絹’兒歌是關玲放的錄音,那麽,文浩親眼所見那兩個祖孫倆的鬼影又怎麽解釋?”

田甜的蘋果臉繃緊了,她喃喃道:“我說過,這裏麵有些問題目前我還無法解釋,有可能是黃誌勤他們的裝神弄鬼引出了真鬼,我想,我們要馬上去找黃誌勤問個清楚……”

話音未落,寢室門忽然被推開了,關玲施施然走了進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三章 針鋒相對(1)

田甜和陳小喬來到商學院的時候,恰好是晚上七點,這時天還沒有黑,應該說雲南的天氣四季如是,日出遲日落也遲。如果天氣晴好,通常到晚上八點鍾還可以看得清綠樹紅花。今天正是這樣的響晴天,所以此時此際,清風拂麵,天空碧透,月亮的白影子正在半空中悄悄地潛伏,讓你感覺不到半點黑暗即將來臨的跡象。

黃誌勤是在半小時前接到田甜電話的,他感覺,她的口氣很怪,連同中午一起,兩次通話中的口氣都很怪,田甜突然這麽急著找自己是為了什麽?難道是因為那首“丟手絹”兒歌?

“兩位美女還沒吃晚飯吧?我請客啊。”黃誌勤穿著一身休閑裝,夾克的拉鏈敞開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不敢當,你省省吧。”田甜不冷不熱地讓他吃了個軟釘子。

黃誌勤微愣,奇怪,田甜的樣子好像來者不善,這是衝誰呢?自己好像並沒有招惹她呀。他清了清嗓子,尷尬地笑笑:“怎麽了?大美女今天氣不順?不是拿我當出氣筒來了吧?”

田甜鄙夷地看他一眼,冷笑一聲:“你可裝得真像,我為什麽來你不會不知道吧?”

黃誌勤有些不舒服,要知道,他並不是傻瓜,一直以來田甜對他的態度他還是感覺得出來,本來他一貫堅持“好男不和女鬥”的原則,笑笑算了。然而,今天或者說是這兩天來,由於關玲對他的不理不睬,已經把他的好心情全都掃蕩一空了,所以,麵對田甜此刻的不友好,他也感覺火往上冒,隨即冷嘲熱諷地回敬了兩句:“田大小姐風一陣雨一陣的,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我知道什麽?”

“你……”田甜氣得滿麵通紅。

陳小喬見話風不對,急忙在一邊打起了圓場:“咱有話好好說,見麵吵什麽呀?”

田甜再也按捺不住,一口氣把憋在心裏的話全都吐了出來:“黃誌勤,你和關玲背著若冰做了些什麽?別以為你做的事沒人知道,別忘了,人在做,天在看哪!”

黃誌勤吃了一驚,他的大腦如上緊了的發條般高速運轉,他不明白,他和關玲的事田甜是怎麽知道的呢?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驚慌,甚至在幾秒鍾後,他就泰然自若地說道:“這麽說,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瞞你了,我愛關玲,我不否認。如果你是來為韓若冰鳴不平的,那我要提醒你,我們是自由戀愛,一不違規,二不犯法,請你不要無理取鬧!”

田甜本來是義憤填膺,但此刻麵對黃誌勤的趾高氣揚,她反而平靜了下來:“黃誌勤,你願意愛誰是你的事,沒人管你的閑事。不過,你為了所謂的愛情去違法犯罪,那麽就不是我管不管你的問題了!如果今天你不說實話,有一個地方會讓你講真話的!”

這時,黃誌勤的表情才突然變了,他不知不覺提高了嗓音問道:“你胡說八道!誰違法犯罪了?你把話說清楚些!”

田甜聲聲冷笑,不緊不慢地將所有有關黃誌勤和關玲的疑點全都一一列出,而黃誌勤的臉色也是不斷地變幻莫測。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四章 針鋒相對(2)

最後,田甜一字一頓地問道:“黃誌勤,你還有什麽好說?”

誰知,話音剛落,一直沉默不語的黃誌勤竟放聲大笑,笑得路過的同學都紛紛側目,也笑得田甜和陳小喬莫名其妙。

驀地,黃誌勤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沉著一張臉,一雙不大的長眼睛眯成一條線,像毒蛇般凶惡地怒視著田甜:“你給我聽著,我再說一遍,我根本沒有殺韓若冰,所有的事情全都與我無關!如果你一定要抓著我在元陽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放,那麽我不妨把實話告訴你,當時,你們六個在樓上搜查的時候,我的確是故意一個人留在樓下的,因為,我要借這個機會給關玲打電話。不管你怎麽瞧不起我,但是我當時就是想她,就是想打電話給她,而且,我也的確跟她通了手機,你要不信可以去問她。不過,當時我怕被你們聽到,是特意跑到門外打的電話,所以,那個時候廳堂裏究竟有沒有人經過,我沒辦法看到。如果說我有錯,也就錯在我向你們隱瞞了打電話這個事實,畢竟我那時還沒和韓若冰攤牌,所以我不想把我和關玲的事公諸於眾。我在電話裏說的話很少,可是我卻告訴關玲,我要和韓若冰做個了斷,因為在那時那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一個事實,那就是,我愛關玲,我非常愛她,我必須和韓若冰徹底攤牌,不管我此前有多少顧慮,那一刻,我全都放下了。我隻想做一件事,就是和韓若冰提出分手!然而,由於接下來發生了那麽多恐怖和詭異的事情,讓我一直沒有機會把分手的事說出口。如果你硬說我是分手不成想借刀殺人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不要說在你們麵前,就是在公安局,在警察麵前,我也一樣是這樣說,是非曲直,自有公斷!好了,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望著黃誌勤頭也不回昂然遠去的背影,田甜和陳小喬麵麵相覷,黯然無語。

許久,兩個女孩子才無力地回轉身子,向著來路緩緩而去。

這一刻,田甜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挫敗感,本來她以為這次談話會讓很多事情水落石出,誰知結果卻是迷霧重重。黃誌勤真的是在那個短暫的間隙和關玲通的電話嗎?如果事實真如關玲所說,她接到電話是在晚上七點,那麽黃誌勤的話似乎是可信的。因為,在最初聽到關玲說到這個通話時間時,田甜也曾懷疑過這個間隙,也曾懷疑過黃誌勤當時說‘一直沒離開過廳堂,沒看見有人經過’是在撒謊,不過,“丟手絹”兒歌的再現又讓她推翻了開始的假設,讓她堅信黃誌勤和關玲是在合謀殺人。可是,如果說黃誌勤說的是真的,當時他的確是和關玲在門外用手機通話,那麽,這個間隙就會使原本不可能的事情成為可能。既然黃誌勤離開過廳堂,哪怕隻有一兩分鍾,也就足夠讓人穿堂過室,取走衣櫃裏麵的白睡衣和窗子上的布娃娃了。

那麽,事情又會變得更加複雜,這個人又會是誰呢?除了他們七個之外,那個神出鬼沒製造恐慌的是人?還是鬼呢?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五章 檔案疑雲(1)

池文浩送陳小喬回到女生寢室後,就折轉身向2號男生樓走去。此刻,他的胸口仿佛產生了夢魔時那種無形的威壓,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陳小喬今天的發現太意外了,棺中白骨從女性變為男性,那麽整個事件就發生了大逆轉。這個變化太大,也太突然,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想,這讓他心緒紛亂,讓他長時間無法平靜。

轉過花壇,2號樓的身影已經清晰地展現在眼前,可就在這個時候,池文浩突然站住了,他驀地想起,下午上課前係辦王曉梅秘書曾經急匆匆地找過他,讓他務必下課的時候過去一下。而他因為惦記著帶陳小喬去買衣服,所以第二節課一結束就不管不顧地一走了之了。王曉梅那麽急著找自己會不會有什麽重要事呢?

想到這,池文浩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表,5點25分,還沒到下班時間,王秘書應該還在辦公室。於是,池文浩邁開大步,直奔教學樓而去。

係辦門口。池文浩見到了正要鎖門離開的秘書王曉梅。

“曉梅姐,你下午找我有事嗎?”

“哦,文浩,我等了你一下午了,來,進來說。”王曉梅的臉上盛開著杜鵑花般明媚的笑容,熱情地邀請池文浩進門。

“曉梅姐,急著找我是不是有好事兒啊?”池文浩故意對王曉梅傳遞的電波視而不見,坐在椅子上嘻笑著問道。

王曉梅嬌嗔地白了他一眼:“想的美,喏,這個給你。說吧,怎麽謝我啊?”

望著王曉梅推到自己麵前的那張白底黑字的複印紙,池文浩的表情微微一怔,然而,當他低頭細看之後,雙眼瞬時睜大了。

他猛一抬頭,眼中迸射出興奮的光芒:“九五。二班名錄?曉梅姐,你怎麽弄到的?”

王曉梅得意地翹起性感的嘴唇,身子極其婀娜地倚靠著桌沿,媚眼如絲地笑望著對方,聲音萬分嬌柔:“係辦沒有,不是還有院辦嗎?不過,我也奇怪,連院辦都沒有林森的檔案。好在我今天在院辦給你專門複印了這份資料,是中文係九五。二班所有畢業生的名單,隻不過,上麵還是沒有林森的名字。”

池文浩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便由驚喜轉為失望,最後,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哦,原來是畢業名單啊,那上麵當然不會有他的名字。”

“為什麽?”王曉梅瞪大了迷惑的眸子。

“因為他根本就沒畢業。”

“怎麽會呢?”王曉梅愕然。

“嗨,一言難盡。對了,曉梅姐,院辦沒有他們班入學時的名單嗎?”池文浩半仰著頭,明亮的星眸熠熠生輝。

麵對這樣的一雙眼睛,王曉梅頓覺一陣緊張心悸,她迅速將眼光移開:“我也覺得奇怪,院辦竟然也沒有這份入學名單。”

池文浩的眉心瞬間擰緊,他不明白,一份普普通通的班級名錄為什麽竟然在整個學院都沒有備案?為什麽一名普普通通的學生林森的資料竟然哪裏都遍尋不到?“113。血麵紗”,看來問題很可能和這個“血麵紗”有關。既然元陽黑棺中的白骨現在已經確定不是滅門案中的女主人,那麽“血麵紗”詛咒的來源就又成了一個新的謎團。究竟“詛咒”來自哪裏?“血麵紗”的主人究竟是誰?一切的一切,都要從“113自殺案”的主角——林森的身上去尋找了。

可是,手上的這份畢業名錄有什麽用呢?裏麵當然不會有林森的名字。然而,就在池文浩再次凝眸於紙上的字跡時,他的心跳突然間加快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六章 檔案疑雲(2)

在心跳加快的同時,池文浩的腦海中也隨之電光火石般一閃,緊接著,他拿著複印紙的手不知不覺間握成了拳。

“曉梅姐,今天太感謝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池文浩“騰”地站起身來,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怎麽?這麽急著走,再多坐會兒吧。”王曉梅有些猝不及防。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了。”微笑間,池文浩向著門邊移動了腳步。

“那咱們一路下去吧,等我一下,我鎖上門。”

王曉梅的鑰匙在鎖口轉動,而池文浩則強抑著內心的不耐,眼睛始終焦急地探視著不遠處那間緊閉的教研室。

就在這個時候,那間教研室的門不早不晚地打開了,裏麵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

“胡教授!”池文浩激動地叫了一聲,回頭對王曉梅歉然一笑:“曉梅姐,我找胡教授有點事,你先走吧。”

王曉梅的臉上飄過一絲黯然,而池文浩卻根本沒有留意她表情的變化,因為他已經快步向胡教授奔去。

“文浩,有事嗎?”胡教授樹脂鏡片後的雙眼透出幾許詫異。

池文浩單刀直入:“胡教授,能把那份九五。二班的點名冊再給我看看嗎?”

胡教授怔了一怔,隨即恍然大悟:“哦,你要看那個呀,進來,進來。”

當那本熟悉的天藍色的文件夾重新躍入池文浩眼簾時,他的手心因為緊張和激動而微微冒汗。手指顫抖著,他鄭重地接過文件夾,仿佛接過的是一個價值連城的稀世奇珍。

略微平定了一下自己急促的鼻息,池文浩開始翻動內頁。一頁、兩頁……然而,從頭至尾,又從尾至頭,一個來回之後,他的手指越來越涼。

“胡教授,這本文件夾裏沒有啊,您是不是放到別的什麽地方了?”池文浩皺著眉頭問道。

“怎麽會呢?就是這個夾子啊,上回你看完了,我就把它放回櫃子了,這幾天一直都沒動過啊。”胡教授一臉驚愕,從池文浩手中取過文件夾,又仔仔細細地查看起來。

然而,那張點名冊依然是無影無蹤。

“不可能啊,”胡教授用手托了托金絲邊眼鏡的鏡框,不安地在屋裏徘徊,口中勿自喃喃:“那天我送你出門,正趕上王秘書叫我開會,匆忙間我就跟她走了。回來時……我看到文件夾還放在桌上,看也沒看就隨手拿起來鎖到櫃子裏了。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時走得急我忘了鎖門了,回來發現門是半開著的。難道是……”

池文浩的表情也跟著凝重起來:“胡教授,那您當時有沒有發現屋裏丟什麽東西?”

“沒有啊,我丟三落四慣了,新買的諾基亞手機還忘在桌子上了,可回來時還好好地在那兒,其他東西也不像有人動過。”

為什麽貴重的手機都沒丟,卻偏偏丟了一頁不起眼的名單?難道天底下真有這麽弱智的賊嗎?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那麽,這個小偷為什麽要偷走這頁名單呢?唯一的可能就是——這頁名錄對他有著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難道又是和林森有關?

想到這裏,池文浩抬頭問道:“胡教授,您還記不記得,林森他們九五。二班除他是自殺之外,到畢業期間還有沒有其他死亡的學生?”

“沒有,絕對沒有,我記得很清楚,隻死了一個林森。”

“那麽,還有誰是中途中斷學業的呢?”

“這個……我可想不起來了,這個期間也有幾個學生休學和退學,可究竟是不是他們班的,我可說不準了。畢竟都過去好幾年了。”

“我明白。胡教授,謝謝您,那我就不多打擾您了。”

“嗬嗬,客氣什麽,別忘了你還欠我兩盤棋呢。”

“您放心,哪天我一定陪您多殺幾盤。”

獨自走在空蕩蕩的水泥樓梯上,池文浩的心裏浮動著重重疑雲。那張珍貴的九五。二班點名冊為什麽會不翼而飛?它是目前唯一能提供林森入學證明的資料了。自己上周明明清楚地記得,林森的名字在點名冊上處在最後一位,也就是第35位,林森自殺了,那麽最終畢業的還應該剩下34人,可是,秘書王曉梅交給自己的那份畢業學員名錄為什麽隻有32個名字,另外兩個人呢?另外兩個哪去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七章 血紗追命(1)

田甜和陳小喬並肩走出商學院的時候,天色稍稍有點暗了,雖然樹還是綠的,花還是紅的,然而,顏色卻已不再鮮亮,半空中那個淺淺的白月亮此刻卻越發突顯出來,種種跡象表明,夜,就要來了。

當兩人即將一前一後登上公交車的時候,田甜的手機音樂突然不早不遲地響了起來。

在取出手機的瞬間,田甜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與此同時,她的表情略微顯得有些不自然,她有些猶豫,不過這種猶豫隻存在了不足兩秒鍾,最終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隻是,她背轉了身子,而且她說話的聲音很低,低得即使相隔僅一米多遠的陳小喬都無法聽得清楚。

田甜的通話時間很短,不足二十秒,陳小喬就看見她在不住地點頭,點著點著,她就回過身來,手機已經掛斷。

“小喬,真不巧,我有點急事,你先上車吧。”田甜不好意思地笑笑。

陳小喬有些意外,不過,她並沒有過多地詢問,隻是點點頭,溫柔地說道:“那你小心點,可別回來太晚了。”

“知道了,寶貝,快上車吧。”

當汽車緩緩開動的時候,車下的田甜對著車窗邊的陳小喬用力地揮手,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嫵媚的甜笑。

不知為什麽,麵對這張甜蜜而可愛的笑臉,陳小喬忽然間產生了一種突如其來的陌生感,這種感覺很不好,讓她無端地陷入莫名的煩悶。

這種沒來由的煩悶就像梅子黃時的陰雨,綿綿不絕地一直跟隨她回到113寢室。

寢室裏隻有二姐張小麗半躺半臥地在床上看畫報,茉莉的幽香散播在房間的每個角落。

“就你自己呀,她們都出去了?”陳小喬輕聲問道。

“菲菲她們倆去圖書館了,大姐一個人不知道出去幹嘛去了。田甜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嗎?”

“哦,她辦事去了。”陳小喬神情淡然。

“哦。”張小麗悶哼一聲,隨即突然放下手中畫報,瞪著金魚樣的泡泡眼大聲說道:“小喬,你說大姐這兩天是不是中邪了?總是怪裏怪氣的,剛才也沒打個招呼,急匆匆就出去了。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

陳小喬哼哼哈哈地敷衍著,心裏卻是暗流湧動。關玲的變化是和黃誌勤有關嗎?古怪的關玲是否如田甜所說與“血麵紗”事件有關呢?如果不是,那麽她究竟又有什麽不為人言的心事呢?而自己親如姐妹的好友田甜,最近也似乎不像以往那麽透明了,她與她之間仿佛隔著一層隱秘的屏障,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是陳小喬心裏卻明明白白,它存在著,的確存在著,這讓她與田甜之間不知不覺地產生了距離。

黃誌勤將田甜和陳小喬不管不顧地拋在身後,自己則怒氣衝衝地回了寢室,點起一根煙,整個人就像一條拋在岸上的魚,沒精打彩地斜躺在床上,一聲不響地吞雲吐霧。

正在心煩意亂之際,房內的對講喇叭裏突然響起收發室劉大爺那洪鍾般的大嗓門:“207黃誌勤!在不在啊?有電話!”

黃誌勤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下地來,拉開門“劈劈啪啪”向樓下跑去。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八章 血紗追命(2)

“喂?你好。”

“啊,好的,我馬上來。”

收發室的劉大爺隻聽到黃誌勤握著聽筒說了以上的兩句話,兩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之後,黃誌勤就離開了宿舍樓,走進茫茫夜色中。

今夜,月很亮,也很白,似玉非玉,似銀非銀,隻是白得有些刺目,帶點陰冷的氣息。星星卻似乎比平日稀少了許多,因為有雲的緣故。今晚的雲很怪,像霧又像紗,不過卻很濃,濃得有些妖異之氣。

遠處,不知哪裏傳來一陣狗的哭聲。

聽說,狗一哭,就有人要死了。

今夜,有點怪異,這樣的夜晚應該會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如果可以,黃誌勤希望能夠在一秒鍾內飛到濱江師範學院,然而,希望終歸趨於美好,現實卻難免會有缺憾,所以,盡管黃誌勤打了“的士”,卻還是用了將近十分鍾才到達黃土坡。

黃土坡顧名思義,就是一個荒涼的小山坡,坡上沒有樹,所以,每逢風天,坡上坡下就會黃土漫天,每逢雨天,坡上坡下也會黃泥滿地。正因如此,雖然黃土坡就在濱江師範學院的身後,然而,學生們卻對這裏敬而遠之。

黃誌勤不是師範學院的學生,所以,他對黃土坡幾乎是一無所知,除了上次從池文浩口中聽說過一次這個名字。正因為這樣,他才會欣欣然趕來赴這個約會。

其實,就算他真的知道這是個極其荒涼的地方,他恐怕也不會在意,因為,當他知道能在這裏見到這個約他的人時,他早就把理智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同時,兩天來困擾他內心深處的陰霾也在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黃誌勤從出租車上走下來那一刻,他的心跳就沒來由地加快了頻率,仿佛那顆悸動的心髒就要跳出他的心房。沒有一刻的停留,他便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著土坡上麵衝去。

然而,坡上光禿禿的,除了那白得有些刺目的月亮灑下的清冷月光,他根本不曾發現任何人的蹤影。下意識地,他從衣袋裏取出手機,上麵顯示的時間是20點46分,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四分鍾。

黃誌勤輕輕吐出一口氣,回手將手機放回口袋,再取出一根紅河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隨後,便邁開腳步愜意地在坡上徘徊起來。

一根煙吸完了,他又點上一根,第二根煙又吸完了,他再點上一根,這個時候,一種突如其來的不安和煩躁忽然鑽進他的心房,說不出理由,就像夜風一樣倏忽間襲卷而至,讓他禁不住停止了來回遊走的腳步。

他拿煙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即把正在燃著的香煙從嘴邊取了下來。接下來,他的一雙狹長的眼睛便在土坡下方來回逡巡起來。

突然,坡下一棵小樹旁一抹白影如磁石般吸引了他的目光,幾乎沒有絲毫的遲疑,他便忘乎所以地向那白影衝了過去。

他下坡的速度極快,以至坡麵上的一塊小石頭險些把他絆倒。然而,搖晃幾下後,他還是蹣跚著跑下土坡。

“你來啦!”黃誌勤的聲音充盈著極度的喜悅和無比的激動,同時向那白影伸出手去。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觸那個白影的時候,黃誌勤的大腦突然如悶雷般一陣轟鳴,隨後,他的手便僵止不動了。

然而,身前的白影卻緩緩轉過頭來,一塊血紅的麵紗遮在她的臉上。

“啊——”黃誌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假思索地發出一聲近乎野獸的慘嚎。

“哈哈——”血麵紗背後傳來兩聲尖厲的怪笑,與此同時,那個人猛然間“唰”地一下揭下了臉上的麵紗。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二十九章 血紗追命(3)

“你……你……怎麽會是你呢?你就是白衣女鬼?不!不可能的!”黃誌勤仿佛見到了鬼,整張臉變得死一般難看,他伸出食指,一直指到對麵這人的鼻尖頂上,嘴裏發出一連串嘶啞得近乎烏鴉般的怪叫聲,那聲音裏還夾雜著難以言說的痛楚。

黃誌勤真的見到了鬼嗎?大家的答案一定都是否定的。

不過,有時候,人卻比鬼更令人恐懼,就像此時此地,黃誌勤之所以會如此地惶恐萬狀,原因正是因為他見到了比鬼更可怕的人,一個他自認為很熟悉的人,然而,越是熟悉,越容易讓人喪失戒心,而越是喪失戒心,就越容易受到欺騙。

所以,通常的情況是,最容易傷到你的,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的朋友。

白衣人冷笑兩聲:“黃誌勤,你以為詛咒真的消失了嗎?”

“你……不……根本沒有什麽詛咒!我現在知道了,這全都是你做的!可是,可是,你……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黃誌勤的聲音沙啞得幾乎失聲。

“不!你錯了!詛咒一直都存在著!血麵紗的詛咒一直在跟著你!”

“為什麽?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棺材是許剛打開的,麵紗也是許剛揭掉的,我什麽都沒幹哪!憑什麽追著我不放?”黃誌勤開始歇斯底裏。

“你當然有錯!你們罪無可赦!”白衣人的聲音冰冷刺骨,像死神。

“你……你胡說!你以為你是誰?你可以隨便殺人嗎?告訴你,明天我就去告你!告你這個殺人犯!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白衣人再次冷笑:“哼,你以為你今天還能活著離開這裏嗎?”

黃誌勤不屑地一笑:“就憑你?你也攔得住我嗎?”

說話的同時,黃誌勤的眼睛開始靈活地左右轉動,他正在尋找逃遁的機會。

白衣人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麽冷冷地看著他,可是,就在黃誌勤轉頭欲走的刹那,白衣人突然兩臂前伸,用盡全身力氣將黃誌勤向後推去。

黃誌勤猝不及防,身體借著慣性向後栽倒,可是,他卻並沒有倒地,他的後背突然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物體,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隻聽得“嗡嗡”之聲乍起,隨即他的頭上、身上,就是一陣直通骨髓的劇痛,他抱著頭轟然墜地,口中“啊”“啊”慘叫不斷。

然而,他的慘叫並沒有持續太多的時間,因為,他的意識正逐漸飛離他的軀體。隻是,就在意識尚存的瞬間,他聞到一股刺鼻的濃煙的味道。

9月30日,距離國慶隻剩下最後一天。

今天的天氣仍然延續了前幾天的晴朗,甚至比前幾天更有過之,天空一碧如洗,除了紅光滿麵的圓太陽,見不到一絲雲彩。沒有風,沒有雲,這樣的天氣看上去很美,然而,走在火爐般炙烈的陽光下,濱江的人們卻感到渾身上下地不舒服,心情也無端地焦灼起來。

也許是受了燥熱空氣的影響,田甜坐在教室裏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本來已經買好了晚上回家的火車票,可是她整個人從上到下都看不到一絲即將歸家的喜悅。

上午第二節課課程過半,正坐在課室中聽課的田甜突然被不斷振動的手機攪亂了心緒。她抬手按下拒接鍵,對方卻又再次打來,反複幾次,田甜的神色開始變了。

這一切,和她隻相隔一個過道的陳小喬全都看在眼裏,她的臉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田甜拿起手機,飛跑到走廊上麵。而陳小喬也緊跟著來到室外。

“喂?”

“……啊,我是。”

“……什麽?不會吧?”

“……啊,我現在在濱江師範學院,我在上課……好吧,中午12點,我在校門口等你。”

田甜手裏握著已經掛斷的手機,呆呆地站在原地,形同石塑。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章 命案疑蹤(1)

陳小喬安靜地走到田甜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田甜,怎麽了?誰的電話?”

田甜緩緩抬起頭,兩隻原本清亮聰慧的眼睛此刻一片呆滯,她的嘴唇像被水泡爛的櫻桃,失了色,她囁嚅道:“我們錯了,不是他,不是他……”

“田甜,你大點聲,你說什麽?”陳小喬的聲音變得非常緊張。

田甜的眼珠倏忽一轉,眼底溢滿恐懼和驚異:“不是他!凶手不是黃誌勤!他……他已經死了!”

“死了?怎麽可能?我們昨晚還跟他說過話的。”陳小喬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田甜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他真的死了,就是昨晚的事,警察剛剛打來電話。”

“警察?剛剛那個電話是警察打來的?可是,可是他們為什麽會打給你呢?”

田甜虛弱地苦笑:“因為黃誌勤手機上的最後一個電話是我打的,警察中午要來找我調查。”

“那……那中午我陪你吧,至少可以給你當個證人。”

田甜凝神想了一下,最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同一時間,刑警隊的何副隊長正站在師範學院背後的黃土坡下,他臉上的表情凝重中帶著幾許困惑,怔怔地望著對麵的一棵枯樹呆呆出神,而他的嘴裏,則銜著一根時刻不離的“萬寶路”香煙。

這是一株被雷劈斷的海碗粗的半截樹幹,看外皮有點像法國梧桐,可惜樹幹上隻剩一根斷裂的枝杈,樹冠早已沒有了。不過,就在那根斜出的樹杈上,此刻卻掛著一個約有一個籃球大的咖啡色“葫蘆包”。

所謂“葫蘆包”是民間俗語,就是“胡蜂窩”的別稱。

胡蜂,又稱“殺人毒蜂”,若不幸被其蜇傷,九隻毒蜂就可令一頭牛中毒死亡,而隻要一隻毒蜂就可以讓一個人停止呼吸。

所以,人們見到“胡蜂窩”通常會避之猶恐不及。

現在,這隻足以盛裝數百隻胡蜂的“葫蘆包”卻是空空如也,裏麵沒有任何胡蜂的影子。

何隊雙眉緊鎖,斜斜地叼著香煙將視線轉移到地麵上。

距他不足兩米遠的黃土地上,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個人,隻是這個人此時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同時,他的樣子已經不再像人。

“我每天上午都會到這附近拾垃圾的,可是,今天我一到這兒,遠遠就看見坡下麵好像倒著一個人。走近了一看,差點沒把我嚇背過氣去。這哪還叫個人哪?頭腫得有兩個大,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大紫包,哪還看得出人模樣來啊。真……真是活嚇死人啦。嚇得我啊,當時就連滾帶爬地跑去打110了,做孽喲,這人咋能死得這麽慘喲……”

報案的中年婦女可能是嚇糊塗了,像祥林嫂一樣,反來複去地隻會在旁邊絮叨同樣的話。

法醫的話再度令他震驚:“何隊,死者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九點鍾左右。從屍體表麵特征初步判斷,死者是被胡蜂蜇死的。胡蜂的體形比較大,攻擊性強,尾巴上帶有毒性極強的毒針。一旦當胡蜂的毒針刺進人體之後,它就會迅速通過毒腺來分泌毒液,這些毒液進入到人的體內之後,就會破壞人的血液係統、神經係統,導致心髒、腎髒出現功能性損傷。中毒人員很快會出現身體浮腫、腎功能衰竭的中毒症狀,如果救治不及時,將很快因全身衰竭而死。死者身上大麵積的黑紫色毒包正是胡蜂襲擊留下的痕跡,而且,襲擊他的胡蜂很可能不下上百隻,據醫學研究,人體體液中隻要有二億分之一濃度的蜂毒,就足以導致永久性麻痹,過量即致死。這個胡蜂的數量足以讓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斃命。”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一章 命案疑蹤(2)

“何隊,您看,這是在死者身上發現的。”刑警小高將一個透明的證物袋遞給何隊。

何隊一看到證物袋中的那抹殷紅,眼睛立時就瞪圓了,他“噗”地吐出嘴裏銜著的半截香煙,一把將袋子奪了過來。

又是一塊血染的紗巾!怎麽會有這樣的巧合?何隊臉上的肌肉下意識地抽搐了幾下,隨後,他就看清了血紗碎塊上那個黑色的三位數字——326。

他的大腦像高速運轉的計算機,以最快的速度搜集和整理與此相關的那些數據。終於,他記起來了,在這個月9月18日,一天之內,他接到三起死亡報案。淩晨老屋裏的兩名年輕死者,身上各發現一塊同樣帶有三位數字的血紗碎塊,下午在彌陀山觀音洞中發現的年輕女死者,她的身上也有一塊同樣的數字血紗,現在,又一塊同樣的血紗出現了!

今天這個死者是誰?

正當他思考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另一名刑警及時地給了他答案。

“何隊,這是死者衣袋裏找到的身份證和學生證。死者名叫黃誌勤,20歲,是濱江商學院的學生。”

“黃誌勤?”何隊這一次表現得更加震驚。

“是的,是叫黃誌勤。”

怎麽會是黃誌勤呢?這個曾經同一天裏兩次報案的學生何隊是有著很深印象的,甚至一度還曾把黃列為重點嫌疑對象,不過,後來經過調查,找到了那個可以為黃誌勤作證的女“的士”司機,這才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然而,對於黃誌勤所說的鬼殺人一事他卻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這畢竟太過於無稽了。

何隊的眉峰越聚越緊,食指和中指又習慣性地向嘴邊伸去,撲了個空之後,他才想起煙已經被自己吐掉了,他連忙伸手入袋,取出另一根煙點上猛吸一口。

彌陀寺的老和尚是自殺而死的,那麽18日死的那三個學生外加今天的黃誌勤難道都是靈異事件?同樣的血紗碎塊和不同的三位數字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隻是巧合?這四個學生又是互相認識的,會不會他們的死都是由於同一個原因?會是什麽呢?

就在這時,剛剛的那位刑警再次打斷了他的思路:“何隊,我聽交警大隊那邊的朋友說,這個月他們在465軍區醫院那兒處理了一起車禍,死者是濱江師範學院的一名學生,聽肇事司機說,那個學生事發時好像瘋了一樣突然衝到他的車前,他根本來不及刹車。我朋友還說,當時抬屍體的時候,好像在屍體身上也看見一塊紗巾碎塊,上麵也有個三位數字,不過,當時他以為隻是死者身上掉出來的東西,也沒理會,就塞回死者口袋去了。畢竟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

“什麽?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何隊的臉上充滿駭異。

“他跟我說了,讓我想想,啊……好像是這個月的16號。”

9月16號、9月18號加上昨天的9月29號,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就接連發生五起死亡事件,五位死者全都是意外身亡,全都是大學生,屍體上全都有血紗碎塊,血紗上全都有三位數字,所有這一切,絕對不是巧合能夠解釋的,那麽,這些意外究竟是純粹的意外,還是靈異事件,亦或是人為的凶殺呢?

如果是凶殺,那麽這個殺人凶手實在是太狡猾了,不僅可以做好消除指紋和腳印的所有措施,還要周密構劃一係列無懈可擊的殺人方案。

可怕,真的是太可怕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二章 命案疑蹤(3)

中午12點,何隊帶著刑警小高準時出現在師範學院的大門口,其他人已經全部撤離了學院後麵的黃土坡。

這個時候,田甜和陳小喬也正朝他們走來。

第一眼見到她們,何隊就感覺非常眼熟,第二眼他就準確地想起,這兩個女孩子正是和黃誌勤一起去觀音洞的兩個女孩。

難道,那個給黃誌勤打最後一個手機電話的人就是這兩個女孩之一?

“您是何隊吧?我們前幾天在彌陀山見過。”田甜強作歡顏,和何隊打著招呼。

“哦,我記得你們,你們哪個是田甜?”何隊一雙鷹隼般精亮的眼睛犀利地在兩個女孩臉上巡回。

“我就是。何隊您有什麽話就問我吧。我知道的一定全告訴你們。”田甜的神情看上去可憐兮兮。

何隊冷著的臉開始有些解凍:“好,那你現在就回答我第一個問題,昨天下午6點半你打手機給黃誌勤,說了些什麽?”

田甜很平靜地回答:“我約他晚上7點在他們學校見麵。”

“商學院嗎?你見他有什麽事?”何隊剛剛解凍的臉又開始僵硬。

田甜咬了咬嘴唇,好像下了很大決心:“我約他是想向他求證一些事情。”

“什麽事?”

“是關於我好朋友韓若冰的。”

“韓若冰?……哦,就是上次在觀音洞墜崖死的那個女孩?”

“是的。我懷疑,黃誌勤有可能是殺害若冰的凶手。”

“為什麽這麽說?你有什麽證據?”何隊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鋒利。

“我……我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證據,隻是懷疑,因為,因為黃誌勤背著若冰又有了愛人。”

“真的嗎?你怎麽知道?”

“因為和黃要好的這個女生就是我們宿舍的,她已經承認了。”

“所以,你就認為黃誌勤是因為移情別戀才殺害原來的女友的?不過,這種可能性已經被排除了,因為他並不具備做案時間,這一點載他去彌陀山的女司機可以作證。”

“可是,”田甜忽然抬起頭,圓圓的眼睛閃著清亮的光:“可是他可以有幫凶的啊,比如說他的情人關玲。”

“關玲?”何隊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句,“就是你們宿舍那個和黃誌勤要好的女生?”

“沒錯,就是她。”

“好吧,你提供的這個線索很重要,稍後我們會去找她調查。下麵還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和黃誌勤談話的時間大概持續了多久?你們是什麽時候分手的?”

“大概有半個小時,後來他就生氣地走了。”

“半個小時?也就是七點半左右?”

“是的。”

“你知道他當時的去向嗎?”

“應該是回宿舍了吧,我看他往宿舍樓的方向走的。”

“後來,你就沒跟他再聯絡過?”

“是的。”

“不過,你剛才所說的這一切有誰能證明呢?”

“有,就是她,我的好朋友陳小喬,和黃誌勤見麵的全過程她都一直陪著我。”

“你……也是師範學院的吧。”何隊望著陳小喬說道。

“是的,我和田甜同班也同寢,她剛才說的都是實情,我可以做證。”

“好。我還有個問題,黃誌勤離開後,你們是直接回學校了嗎?”

不等陳小喬回答,田甜就搶先說道:“我們本來要一起回校的,不過,我臨時想起還要給我媽媽買個按摩器,所以就讓小喬先回去了,我已經訂好了今天晚上回老家的車票。”

“嗯哼,你最後買到東西了嗎?在哪兒買的?幾點鍾回校的?”何隊不動聲色,卻連珠炮般接連問出幾個問題。

“買到了,在新開的那家沃爾瑪買的,我回宿舍時大概是十點鍾。小喬和我宿舍的同學都可以證明的。”

“嗯,從七點半到十點這段時間有人能為你證明嗎?”

“這倒沒有,那時候我都是一個人,不過……我有沃爾瑪的購物小票,上麵有時間的。我找找看……哦,還好,在我錢夾裏呢。就是這張。”

何隊接過田甜遞過來的購物小票,發現上麵的時間是21:15分。從沃爾瑪到師範學院就算是自己開車,也至少需要二十分鍾,而黃誌勤的死亡時間是晚上九點,看來,田甜的作案時間是不成立的。不過,這還有待去沃爾瑪超市做進一步的調查。

而陳小喬的心裏卻劃上一個大大的問號:田甜很顯然是接到那個突然打來的電話才臨時和自己分開的,接下來那段時間她應該是和那個打電話的人在一起,可她為什麽說一直是一個人呢?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三章 命案疑蹤(4)

何隊略一沉吟,忽然轉向陳小喬:“你呢,你是幾點鍾回校的?”

陳小喬微微一愣:“我?我回到宿舍差不多是八點過一點,後來就沒再出去過,我們宿舍的張小麗一直跟我在一起。”

何隊點點頭,從隨身的皮包裏取出一個證物袋,舉到兩個女孩的麵前:“你們看看,這個應該不算陌生了吧?”

“326?”當兩個女孩的視線與那塊血紅的紗巾碎塊相互碰撞的時候,幾乎不約而同地喊出了這個數字。

何隊覷著眼審視著兩個女孩,輕咳了一聲道:“你們是第幾次見到這種寫著數字的紗巾碎塊了?”

田甜和陳小喬不由自主地相視一望,隨後又是田甜低著頭小聲說道:“兩次,上次是若冰死的時候,還有就是這次,它是在哪兒發現的?”

“黃誌勤屍體上找到的。”

“黃誌勤他真的死了嗎?他是怎麽死的?”田甜抬起頭,眼中似有深深的疑惑。

“是胡蜂蜇死的,他誤撞了馬蜂窩,就在你們學院後麵的黃土坡。”

“黃土坡?他怎麽會去那兒呢?那個地方連我們學院的人都不去的,太偏了。”陳小喬皺著秀眉輕聲說道。

“所以說,黃誌勤的死還有很多疑點,我們還會進一步調查。哦,對了,這個月16號,你們學院有個學生在465軍區醫院前出車禍死了,這事你們知道吧?”

陳小喬和田甜身子同時一震,一起望向何隊,又再次將視線移開,隨後是無語點頭。

“我想,你們一定認識這個人,對吧?”何隊的語氣微微加重。

陳小喬抬起頭:“是的,他叫許剛。是中文係大四的學生。”

何隊繼續盯著她:“那你們是不是也知道許剛的屍體上也有一塊跟這個差不多的紗巾碎塊?”

陳小喬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上麵的數字也是326。”

何隊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那就是說這些數字不都是完全不同的了?五個意外身亡的人,五塊三位數字的紗巾,你們真的不知道它們代表的含義嗎?”

田甜和陳小喬不約而同地搖頭。

盡管是在意料之中,何隊還是表現出一絲失望的情緒:“好吧,你們回去再想想,有什麽線索就打我手機,我24小時開機的,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說完,何隊轉向刑警小高:“咱們先去黃誌勤所在的學校去看看,回頭再去找一下那個關玲。”

“他們寢室的人說,黃誌勤當時聽到你喊話後就下樓了,後來就再也沒回去。”何隊眯著眼,手指間夾著一根“萬寶路”。

“當時來了個電話要找207寢的黃誌勤,我就給喊了。”收發室的劉大爺還是一副洪鍾似的大嗓門。

“那黃誌勤馬上就來接電話了嗎?”

“是的,剛喊完他就下來了。”

“他接起電話都說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這個,我沒大注意,因為我當時在聽廣播,不過,好像他說的話很短,我就聽到一句‘我馬上來!’”

“你當時有沒有留意,他接完電話去哪兒了?”

“啊,我記得的,他沒說兩句話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好像挺高興的,就是往大門外走的。”

“當時是什麽時間?”

“晚上8點多。”

“準確一點,是8點多少?”

“你讓我想想……對了,應該是8點15吧,我正好在聽收音機裏的聽眾點播,8點整開始的,剛播了三首歌,我當時聽得正高興,電話鈴一響還把我嚇了一跳。”

何隊點點頭,與小高交換了一下眼神,8點15分距離黃死亡的時間差不多是45分鍾,而黃從宿舍趕到師範學院後麵的黃土坡則最少需要30分鍾,也就是說,他很可能就是接到這個神秘來電後直接趕去黃土坡赴約的。那麽,這個約他的人會是誰呢?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打電話來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四章 命案疑蹤(5)

“女的,女的,這個錯不了。”劉大爺一迭連聲地說道。

“那女的聲音是年長還是年輕的?”何隊繼續發問。

“啊,讓我想想……應該是年輕的吧,聲音挺尖的,不像上歲數女人那麽沉。”

“她在電話裏有說她是誰嗎?”

“沒有,她就說找207的黃誌勤,我問她是誰,她說是黃的朋友,我就給喊了。”

黃的朋友?年輕的女性?能一句話就可以把黃誌勤約到那個人跡罕至的黃土坡的,這個人肯定是黃認識的人,而且非常熟悉,否則黃不會那麽高興地大晚上趕去赴約。這個約他的人肯定和他的死有直接的關係,可是,為什麽現場隻有黃誌勤一個人的腳印呢?那個約他的人哪兒去了?

如果當時黃和那個人在一起,那麽黃誤撞“胡蜂窩”後,瘋狂的胡蜂一定會把附近的每個人都攻擊到的,不可能單單隻有黃誌勤一個人被毒蜂蜇死。那個人是怎麽躲避胡蜂的襲擊的呢?

難道說那個約他的人根本就沒來?可是,他又怎麽能算定黃誌勤一定會撞到“胡蜂窩”呢?

太不可思議了,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可是,如果不是人為,那塊帶數字的血紗巾就解釋不通了,不會有這樣的巧合的,也絕對不會真有鬼魂作祟。

這個打電話的女人會是誰呢?會不會是那個叫關玲的女生?看來,要盡快和這個女生見麵才行。

“黃誌勤死了?”關玲的表情十分驚異,不過,僅僅是驚異而已,“他怎麽死的?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聽說是胡蜂蜇死的。”

“有這樣的事?太意外了。”

“是啊,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死在在我們學校後麵的黃土坡。”田甜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不離關玲的臉。

“黃土坡?他晚上去那兒幹嘛?”關玲更加奇怪。

“是啊,我也奇怪呢,如果沒人約他,他怎麽會去那個鬼地方?”田甜有些陰陽怪氣。

“誰?誰約他的?”

“能把黃誌勤約到黃土坡的的,隻能是了解這個地方的人,那麽,我們學院的學生正好符合這個條件,可是,在我們學校裏黃誌勤認識的人可沒幾個啊……”

田甜說到這裏,故意賣了個關子,而旁邊的關玲和小喬都在一臉專注地聽她的下文,可是,田甜的語氣突然急轉:“大姐,昨晚你好像回來得挺晚。”

關玲先是一愣,進而眉毛一挑,聲音頓時升高:“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在懷疑我嗎?”

“沒有啊,大姐你這麽激動幹什麽?”田甜的神情顯得很無辜。

關玲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她澀澀地笑笑:“我還以為你是在針對我。”

田甜露齒一笑:“大姐,你太多心了。我先還擔心是否要告訴你黃誌勤的死訊,怕你會受不了打擊,看來我是多慮了。”

關玲臉上的神情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就苦笑道:“你覺得我應該表現得傷心點?可是,你還不知道,我和黃誌勤在上周日晚上就分手了,這幾天我都沒再和他聯絡。”

“分手了?為什麽?”

“不適合就分開嘛,很正常的,不是嗎?田甜,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嗬嗬,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你不會了解的。”

正在這時,三聲疾促的敲門聲突然間響起。

“關玲!門口有人找!”門外響起白阿姨特有的沙啞嗓音。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五章 命案疑蹤(6)

從殯儀館出來的那一刻起,黃誌勤的父親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他強抑著內心的悲痛,打電話通知了正在幾百裏外出差的妻子,這才勉力支撐著踏進自己的專車。從坐到車裏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用手抵著前額,頭低垂著,一句話也不說。

司機猶豫了好半天,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黃局,咱們去哪兒?”

黃父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隻是用另一隻手向著轉頭過來的司機揮了一揮:“回我家……啊,不……還是去老宅子吧。”

一路上,黃父一直用手半遮著臉,頭垂得很低,一句話也不說。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不見他的眼睛,可是卻能感覺到他在哭泣,因為他的身子就像風中搖曳的蘆葦,不間斷地顫動。

這麽久以來,司機還是第一次看到黃局長如此地失態。突然間痛失獨生愛子,無異於在黃局長的精神上投下致命的一擊。看慣了黃局在官場上的叱吒風雲,今天司機突然對他萌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黃局長很可憐。其實走下聖壇卸下所有光環,黃局隻不過是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然而,這位父親卻偏要經曆人生中巨大的痛苦——中年喪子。

他想說些寬慰的話,但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在官場耳濡目染了這麽多年,他知道,此刻最明智的舉動就是保持緘默。

不知什麽緣故,中午還明豔照人的大太陽,到了下午卻悄然隱入了暗灰色的雲層中,雲來得很快,就像急行軍一般,迅速就占據了濱江的整個天空。起風了,要變天了。

車停在老宅門前。

黃父邁步走下汽車,他的步履有些蹣跚,看上去很像一個垂暮的老人。

“黃局,我扶您進去吧。”司機早已從車的另一側繞到黃父的這邊,做出攙扶的動作。

黃父卻一把將他推開,用的力度不大,表達的態度卻極堅決。

“不用了,小秦,你先回局裏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回頭等他媽媽回來還要處理孩子的……後事。”黃父說到最後兩個字時,眼圈突然間又紅了。

“那……黃局您多保重,我回去了。有什麽事您就打我電話。”司機知道黃局的脾氣,他決定的事隻有服從。

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而後是漸漸遠去的車輪聲。

黃父深深地喘了口氣,邁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向老宅門口走去。

“您是黃伯伯吧?”一道藍色的身影在麵前一閃,隨之而來的是嬌柔而溫和的聲音。

“你是……”黃父抬起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孩,顯得非常詫異。

“黃伯伯,我叫關玲,是誌勤的……朋友,我在這屋裏見過您的照片。”關玲有些羞澀地低下頭。

“唉……你好,你還不知道吧,誌勤他……”明察秋毫的黃父立即猜出了這個女孩與自己兒子的關係,他歎了口氣,想要說出兒子的死訊。

關玲卻搶先說道:“我都知道了,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這兒的,我知道這隻是你們的老宅,可是我隻知道這裏,所以就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遇上您了。”

黃父點點頭:“謝謝你,難為你專程過來,咱們進屋說吧。”

外麵的天色越見陰沉,看來,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廳裏的光線很暗,黃父打開了頂燈,頓時一片光明。

“黃伯伯,您要節哀。”

“謝謝你了,你也一樣。”

關玲尷尬地一笑:“黃伯伯,我今天來,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您求助。”

黃父抬起頭,驚異地問道:“什麽事?”

“黃伯伯,今天聽警察說,在誌勤的身上發現了一塊帶有數字的血紗巾……”

聽到這裏,黃父的臉色微微一變,同時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們給我看了。”

關玲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聽說,這個月先前死的四個學生身上也有這樣的血紗巾,您知道這紗巾的來曆嗎?”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六章 命案疑蹤(7)

黃父的神情相當愕然:“什麽?前麵還死了四個學生?身上也有血紗巾?”

“是啊,我剛剛聽警察說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我感覺誌勤的死很可能不會是個意外,會不會和‘血紗巾’有關呢?因為,如果純粹意外的話,不可能前麵四個意外死亡的學生身上也有這種‘血紗巾’吧。”

黃父擰緊了雙眉,口中喃喃自語:“血紗巾……血紗巾……”

“黃伯伯,聽誌勤說,他堂哥10年前就在我們現在住的寢室自殺的。我好像隱約聽人提起,他的死和‘血麵紗’有關,會不會這次誌勤……”關玲突然見縫插針地說出一大串話來。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完,黃父就擺手阻止了她:“不會的。”

“為什麽?”關玲奇道。

“孩子,你是師範學院的學生吧?”

“是的。”關玲點點頭。

黃父歎了口氣:“這就難怪了,我侄子十年前的確是在你們學院的113宿舍自殺的,當時校方通知我們去認領了屍體,但是你剛才所說的什麽‘血麵紗’卻根本是無稽之談,他的死隻能怪我們教導不善,他從小就死了父母,一直是我撫養大的,可是,這孩子的心理還是有些問題,挺孤僻的……”

關玲不等他講完,突然插進話來:“孤僻,那也不至於去自殺啊!我聽誌勤說,他堂哥好像知道他奶奶的什麽秘密,還跟她吵了一架,結果第二天就死在寢室裏了,還說,很可能堂哥的死和奶奶有關。”

“什麽?誌勤真這麽說的?”黃父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一臉的無可奈何,“我知道誌勤不喜歡他奶奶,卻沒想到他對她的成見會這麽深。其實,他並不了解我母親,自從我父親去世後,她就開始神情恍惚,後來精神上就有了些問題,很可能誌勤見過她的什麽怪異的舉動,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她隻是個可憐的女人。”黃父說到這裏,眼睛再度開始泛紅。

“可是,他堂哥究竟是怎麽死的呢?您都沒有深究嗎?”

“我親眼見到他的屍體,他是割腕自殺的,流了很多血,我想,他之所以會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是由於性格等綜合因素造成的,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因為——失戀。”

“失戀?”

“是的,我知道在他死前一段時間,他應該是戀愛了。”

“但是您都沒有去繼續調查嗎?您可是死者家屬啊,您的親人不明不白在學校自殺了,您就憑猜測去給他的死亡作結?”關玲的聲音顯得非常激動。

黃父有些訝異:“姑娘,你怎麽會這麽關心我侄子的事情?”

“我?”關玲一愣,隨即便正色說道:“我隻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也許這才是誌勤他們五個人死亡的真正源頭。”

“是嗎?”黃父不以為然地笑笑,“姑娘,你究竟是誰?能告訴我嗎?”

關玲眼光一閃,擲地有聲地說道:“黃伯伯,您多慮了,我之所以關心您侄子的事,並不是有什麽特別的目的,隻是想找出這一連串死亡的最初原因,想為無辜的死者討一個公道。”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七章 關玲的秘密(1)

池文浩聽到黃誌勤死訊的瞬間,他的表情已經不能用愕然來形容,應該說是目瞪口呆。

“什麽?誌勤死了?”

陳小喬點點頭:“而且他身上的血紗數字和許剛的一樣,也是326。”

“跟許剛一樣?還有血紗?還是詛咒的繼續?”池文浩一臉茫然。

“不是詛咒。我相信完全是人為。文浩,咱們必須要快點想辦法,否則還會有人死的。按死亡的順序,下一個就輪到田甜了啊。”小喬急得要流下淚來。

田甜苦笑一聲:“聽天由命吧,不過,我大概已經猜到凶手了。”

“誰?凶手是誰?”池陳二人異口同聲。

“很可能是大姐。”

“大姐?田甜你別亂說。”陳小喬一臉的責怪和不滿。

“關玲?怎麽會是她呢?”池文浩迷惑地抓了抓頭皮。

田甜緊繃著小圓臉,神情嚴肅地說道:“小喬,我知道你喜歡她,總維護她,可是,你要把眼睛擦亮,她有很大疑點的。你還沒看出來嗎?她根本不喜歡黃誌勤,人死了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要是換成若冰,早就哭死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無動於衷,她還說上周日和黃分手了,可這周一我和她談話時她怎麽提都沒提。所以說,她根本就不是真喜歡黃誌勤。然而問題又來了,她為什麽還要做他的地下情人呢?這是疑點之一。第二,我那天剛和她談過話,晚上就聽到‘丟手絹’兒歌,怎麽會那麽巧?所以我懷疑很可能是她覺得我已經發現什麽了,才故意嚇我的。第三,黃誌勤大晚上的為什麽會跑到偏僻的黃土坡去?一定是有人約他,而約他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關玲,隻有她對他才有那麽大吸引力,而且關玲昨晚的確是一個人出去,還很晚回來的。第四,她非常喜歡花,所以,前些天咱們四個人收到的匿名信上的黑色花朵很可能就是她的傑作。第五,她雖然喜歡養花,可剛入學那會兒也沒見她有什麽特別的偏好,但是半年前,她突然迷上茉莉了,還一下子就連養三盆。”

盡管田甜分析得頭頭是道,但陳小喬還是連連搖頭:“不可能,你開始還說凶手是黃誌勤呢,還說是黃誌勤和大姐聯手。現在黃誌勤都死了,很顯然是你猜錯了。”

田甜用手指敲打著下巴,邊思索邊說:“有可能先前我猜黃誌勤是猜錯了,可是回過頭想想,也許並沒有錯,很可能他是被關玲迷惑和利用了,現在關玲發現黃誌勤快要暴露了,就把黃也殺了滅口,這樣她以為就沒人能發現她了。我懷疑,她就是為了利用黃誌勤才去故意接近他的。”

池文浩奇怪地問道:“就算你猜的有理,可是,關玲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呢?沒理由啊。”

“怎麽會沒理由?她殺人總歸是有某種原因的,隻是現在我還不知道而已。不過,估計她這幾天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警方剛剛找她調查過,隻要她有疑點解釋不清,警方就不會放過她。”田甜胸有成竹地說道。

“警方找到關玲了?什麽時候的事?”池文浩問道。

“就是剛才呀,我們三個正在宿舍裏說話,白阿姨就在門外叫她了,我看見警察在樓外和她談了好半天。”

池文浩頷首:“究竟關玲是否真凶,警察一定會給出個公正的決斷的。不過,咱們不應該在這兒傻等啊,總要想點積極的辦法才行。”

“能有什麽辦法?左一塊‘血紗碎塊’,右一塊‘血紗碎塊’,還有那些數字,一頭霧水啊。現在黃誌勤又和許剛的數字一樣,天,真不知究竟怎麽一回事。”田甜連連敲打自己的頭,滿臉痛苦狀。

陳小喬的眼睛驀然閃亮:“許剛!對了,許剛的媽媽好像知道點什麽啊,我們怎麽一直把她給忘了呢?”

田甜也停了手,眨巴著眼睛說道:“對呀,文浩,我記得那天你還跟許剛的表妹要電話來著。”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八章 關玲的秘密(2)

麵對兩個女孩熱切期盼的目光,池文浩卻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你們才想起來啊,我可是早就記著她呢。在若冰死後,我就給許媽媽打過電話了,可是,打了幾遍她家裏都沒人接。後來我就打給許剛的表妹,誰知那小姑娘卻帶給我一個很令人失望的消息,她說,她姑姑也就是許媽媽從這邊回去後,就病倒了,誰也不想見,誰也不願理。她說,有什麽事等她姑姑病好一點再說。我有什麽辦法?總不能那麽不近人情吧?”

“那後來怎麽樣?你有沒有再打電話過去?”兩個女孩爭先恐後地問道。

池文浩撓撓頭:“當然有打過啊,可是,得到的回答就一個,她還在病中,絲毫不見好轉,人非常虛弱。”

“那她在哪個醫院?文浩,我看咱們還是趕過去看看她吧。”陳小喬一臉的不忍。

“她沒住院,聽說是自己堅持不去的,就想在家守著她兒子。可一看照片就不停地哭。”池文浩語氣變得沉重。

“那……”陳小喬歪著頭略一思索,“文浩,正好國慶節放假,咱們去保山看看她吧。畢竟她是你好朋友的媽媽。”

池文浩點頭讚許,同時,他又轉頭問了一句:“田甜,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不了,我今晚的車票都買好了,要回老家看看家人。你們去吧,順便幫我帶個好。”田甜微笑著搖搖頭,忽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麽,輕輕咬了咬嘴唇說:“對了,小喬,下午沒課,你能陪我出去轉轉嗎?我想給我媽再買點吃的。”

“好啊,反正也沒事,文浩,一起去吧。”小喬柔柔地笑道。

池文浩輕輕搖了搖頭:“還是你們倆去吧,我還要再去找幾位老師調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學生檔案的線索。”

有些時候,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發現一些意料之外的秘密。

因為,再謹慎的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和池文浩分手後,田甜和陳小喬決定先回宿舍,因為兩個女孩子都忘了帶背包,當然,背包裏有買東西所需要的錢。

宿舍裏沒人,明天就是“國慶”了,張小麗等三個歸心似箭的女孩子吃過午飯就已經打道回府了。而大姐關玲和警察談完話後就沒有再回來。

房間裏並不明亮,因為太陽已經被雲層遮蔽,不過,三盆盛開的茉莉花的花朵卻白得分外耀眼,同時飄散出的還有那濃濃的香氣。

“小喬,跟你說,我現在一看見這幾盆花就心驚肉跳的,總覺得裏麵好像埋藏著什麽巨大的陰謀。”田甜對著花盆的方向皺起了眉頭。

“你呀,神經過敏了吧,簡直是草木皆兵。”小喬笑著走向自己的小壁櫃。

靠門的左右兩側牆壁上各有垂直設置的三個壁櫃,田甜的壁櫃在右側,那邊櫃子的順序是這樣的:最上麵——田甜,中間——關玲,最底下——李菲菲。

此時,田甜心有餘悸地收回視線,也朝著右邊自己的那個壁櫃走去。

由於她的櫃子在最上麵,平時往往要踩著凳子上上下下。不過,有時她喜歡偷懶,就踮著腳去櫃子裏取東西。今天,她又想偷懶了。

然而,就在她高舉手臂在櫃子裏翻找背包時,突然不小心把幾本書掃落下來。

無巧不巧,關玲的櫃子的櫃門此刻正好有一扇是打開的。此時,為了搶救那幾本心愛的英文小說,田甜手忙腳亂地在半空中推擋攔截,然而,忙中出錯,“嘩啦”一聲,她竟然把那邊關玲櫃子裏的東西也給打落下來。

“哎呀!”田甜不由得驚叫起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三十九章 關玲的秘密(3)

陳小喬被身後的雜亂聲音驚得回過頭來,不禁失聲叫道:“田甜,你幹什麽?”

田甜飽含委屈地說道:“不是啊,我也不想的……”

邊說,她邊彎下腰去撿拾一地的書籍和雜物。

陳小喬苦笑著搖搖頭,也回過身去幫田甜一起整理。就在這個時候,她們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茉莉花!小喬,地上怎麽掉出這麽多茉莉花呢?啊……好像是這本,這個大筆記本裏掉出來的。你看,扉頁裏還有啊,嗬,差不多哪頁都有夾……”田甜正在好奇地翻看著本子裏的幹花,卻在無意中注意到一個令人吃驚的事實。

這是一本16開的精裝皮麵筆記本,然而,裏麵卻沒有任何筆墨的字跡,有的隻是一頁頁細致粘貼的剪報和照片。以及每張扉頁中必不可少的茉莉幹花。

“怎麽會這樣?”陳小喬情不自禁地變了顏色。

田甜閉著嘴不說話,但是手指翻動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突然,她合上本子,“騰”地站起身來。

“田甜,你要幹嘛?”陳小喬仰頭驚問。

“來,我們馬上在電腦上查。”田甜一拉小喬,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桌邊,“啪”地按下自己的電腦開關。

陳小喬緊張地看著田甜一步一步地操作界麵,心裏就像鑽進了一隻小兔,左衝右突地狂跳不止。

突然,田甜在一個界麵上定格了,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著屏幕對小喬嚷道:“有了,答案就在這裏,我猜得果然不錯!關玲真的有問題!”

陳小喬仿佛沒有聽到田甜的話語,她的兩汪秋水此刻正映照著一行刺目的文字:茉莉花素潔、濃鬱、清芬、久遠,許多國家將其作為愛情之花,茉莉花的花語——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小喬的大腦如天崩地裂般轟鳴,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關玲突然間對茉莉花的迷戀竟然是因為這個。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剛剛那一頁頁翻動的筆記本上的扉頁,那上麵毫無皺褶的剪報和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個人,一個她最最親密的人——池文浩。

原來,怪不得關玲在與自己的那次談話中說到“真正屬於你的愛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願意等。”她想等的竟然是自己的男朋友。

怪不得關玲在半年前突然間迷戀上茉莉花,因為,那個時候,正是自己和池文浩剛剛開始戀愛的時候。關玲在嫉妒,她在瘋狂地嫉妒自己,所以,她才會收集有關池文浩的所有院報和其他發表的文章,以及偷拍池文浩的照片。因為,關玲的心裏,一直有個瘋狂而執拗的念頭,那就是——池文浩,你是我的!

她的心很痛很痛,她不明白,自己最最尊敬和欣賞,戀她若姊親她若母的大姐關玲,竟然是這樣一個麵熱心冷的偽君子。她平日對自己的溫柔和關心,竟然全是假的,全都是裝出來的,她是恨自己的,她要從自己手中奪走池文浩。

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最信賴的人的欺騙和背叛。

陳小喬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章 關玲的秘密(4)

田甜站起身來,不忍地為陳小喬擦去臉上的淚滴,心疼地安慰她:“小喬,不哭,咱不哭,這就叫‘知人知麵不知心’,還好,老天有眼,讓咱們及早發現了她的真麵目。”

陳小喬低頭說了聲“謝謝”,便轉過身去,低低地啜泣起來。

田甜歎息一聲,從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巾,遞到小喬手中,沉默半晌,她這才心情沉重地開口說道:“小喬,現在看來,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連環殺人計劃的始作俑者一定就是關玲。她明明喜歡的是文浩,卻故意接近黃誌勤,讓黃對她死心塌地後,就開始和黃聯手實行這個殺人計劃。首先,關玲從我們口中知道了文浩提議要去元陽旅遊的事,為了把文浩排除在詛咒之外,她故意找人給文浩打了那個‘母病住院’的電話,又讓人搞壞了文浩家的電話線,當文浩按她的計劃順利回家後,她又讓人再次把電話線接好。到這裏,文浩中途意外退場的問題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了。接下來,她又花錢雇傭了那一對哈尼族的母子,讓他們提早在元陽等待我們的到來。然後,又一步步把咱們引入那個荒宅中去。這樣,那對哈尼族母子臨時租房又退房的問題又得出答案了。再往後,我們進入荒宅後,早已潛藏進去的關玲就和黃誌勤裏應外合,製造了那一係列的詭異事件。所謂黃誌勤獨自在樓下給她打手機的事很可能是他們事先編好的謊言,來為黃誌勤開脫的。而那個棺木中的哭聲和小女孩叫聲都是他們事先錄好的錄音,他們又利用不知在哪兒弄來的無名男屍放入棺中,又在男屍身下放了什麽機械設施,可以彈起白骨,彈起同時就放出那句‘你們全都要死’的女人咒語。隨後,我們一出來又看到廳堂裏的血詛咒。就這樣,我們幾個人一步步踏入他們兩人精心設下的陷阱……”

正在這時,已經聽得出神忘了哭泣的陳小喬突然問道:“可是,七個人裏也包括黃誌勤哪,難道他也願意為了關玲的這個計劃犧牲自己嗎?”

田甜略帶嘲弄地笑了一下:“黃誌勤當然不會傻到去自己送死,你還記得咱們四個各自收到的匿名信嗎?若冰是第四個,黃誌勤是第五個,可是,若冰死了之後,黃誌勤就突然發生了什麽撞鬼進醫院的意外,試問,誰知道他說的見鬼是真是假?很可能這都是他裝的。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自然地引出他在醫院聽病友說的‘從哪裏來到哪裏去’的話來,也就順理成章地把咱們四個再次引到元陽,假裝已經解除了詛咒。我就說嘛,以黃誌勤平日的城府,怎麽會在第二次去元陽的時候表現得那麽膽小和失態,我當時就感覺,他很可能是在演戲。當事件發生到這裏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轉折。因為我和關玲的談話,讓他們意識到我已經懷疑到黃誌勤了,為了不讓事態惡化,當天晚上他們就提早采取了行動。就是讓我再次聽到那首詭異的‘丟手絹’。這樣,我們就會感覺好像死亡的順序發生改變了,下一個死的不是他黃誌勤,而是變成了我。我想,這都是他們事先計劃好的,通過二次元陽解咒作為契機,讓我們以為我們的努力使原來的詛咒發生了變化,也就影響到死亡順序也發生了變化。但是,可能又是因為什麽突發的變故,讓關玲臨時改弦更張,把黃誌勤滅了口。接下來,她要對付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一口氣說到這裏,田甜忽然停頓了一下,在一個深呼吸之後,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喬,我想,關玲之所以會設計這麽可怕的‘詛咒殺人遊戲’,是想把她真正的殺人目標隱藏到一連串死亡事件中,混淆大家的視聽,從而達到她最終也是最根本的目的——殺死你,小喬。她唯一想殺的就是你。我們隻不過是陪葬品。”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一章 兄弟情深

黃昏像一張漁人拋灑出來的大網,倏忽間就籠罩了整個濱江。今天的黃昏來得很早,因為天暗得早的緣故。雲遮了太陽,風中夾雜著涼氣。天氣預報播告:今夜有暴風雨。

刑警隊的何隊下班前就接到大哥的電話:“別忘了,今天可是老爸的八十大壽,無論如何你都不能缺席,六點之前一定要趕過來,什麽借口都不能準假。”

因此,五點半鍾,他準時從單位出發,先在蛋糕店拿上了訂好的“福壽雙齊”蛋糕,又買了一個大號的鮮花籃,這才急匆匆向大哥家駛去。

剛進家門,穿著鮮紅外套的大嫂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我大哥呢?”何隊一邊換鞋,一邊張頭向裏探望。

“他呀,可積極了,說今天是爸大壽,怎麽也得到廚房去露上一手。”大嫂邊說邊接過何隊手中的蛋糕和花籃。

“哦,爸呢?”

“看了一下午京劇,現在還在裏屋睡覺呢。你要不要進去叫醒他?”

“不了,讓他多睡會兒,我去廚房幫幫我哥。”

剛剛推開廚房的房門,何隊就看見大哥正一隻手端著炒鍋在用力地上下顛簸,他的臉繃得緊緊的,一副相當吃力的樣子。

望著哥哥鬢旁那抹花白,他的心裏一陣收縮,自己唯一的哥哥已經老了。自從母親幾年前去世以後特別是今年離婚後,他就發現自己和哥哥的感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親密,他曾暗暗發誓,今後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大哥,讓他永遠平安。

“明遠啊,你來了,怎麽不回屋坐著?廚房煙熏火燎的。快去呀。”大哥的臉上掛著疼愛的微笑。

“不,我就是想來陪你說會兒話,反正爸還睡著呢。”何隊邁步進來並回手將門帶上。

“哎呀,你看看你,這麽大人了還像小孩兒似的,總喜歡跟著我屁股後轉。對了,我看你幹脆搬咱家來住吧,反正孩子都跟著弟妹那邊了,你一個人單住也沒個人照顧。”大哥邊揮舞鍋鏟邊不停歇地說道。

“不了,哥,我自己住慣了,也挺自由的。哥,你得多注意保養身體了,你看,白頭發都長出來了,你們學校事還那麽多啊?”

“還不是那麽回事,瞎忙唄。”

忽然間,何隊腦海裏電光一閃,一段話不禁脫口而出:“哥,我最近調查的幾件命案有點古怪,五名死者都是本市在讀的大學生,其中有兩個意外身亡的學生還是你們學校的,這事兒你知道吧?”

“哦,知道,一個車禍,一個墜崖。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大哥隨口說道。

“是有點奇怪,因為在他們五個人的屍體上,都發現一塊寫著三位阿拉伯數字的血紗碎片。就是染滿血漬的紗巾碎塊。”

聽到“血紗”兩個字時,大哥握著鍋鏟的手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

何隊繼續說道:“大哥,你這個學生處處長總聽到一些關於這兩個學生的風聲吧,他們的身上為什麽會有‘血紗巾’的出現?那些數字又代表什麽?”

何處長重新揮動了鍋鏟,隻是動作明顯比剛才要快了很多,力道也增加了許多,就像要把菜從鍋裏翻出去一樣。同時,他語氣冷漠地說道:“什麽紗巾哪?我可不知道,沒聽說過。”

憑著多年練就的職業敏感度,何隊感覺到大哥的舉動非常反常,這種反常背後一定隱藏著不安和忐忑,難道說,哥哥知道些什麽?

“哥,你真沒聽說過嗎?”何隊又追問了一句。

“沒有,絕對沒聽過。行了,今天是爸的好日子,別總想著你那些破案子,來,幫幫手把這兩個炒好的菜端屋去。”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二章 夜深沉

田甜在五點鍾就動身去火車站了,臨走時,她反複叮囑小喬:這幾天宿舍裏就剩你們兩個了,一定一定要小心關玲。

陳小喬沮喪地連連點頭,她感覺心裏像流淌著黃連的濃汁,苦不堪言。

一個人坐在黃昏的宿舍裏,聞著滿鼻的茉莉花香,她心緒難平。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麵對關玲,麵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吃晚飯的時候,池文浩帶來了令人掃興的消息:中文係現有的教師有一多半是近年才入院任教的,十年前的老教師隻剩下三個,其餘的都退休或調離了,其中就包括原來95。2班的班主任。下午,池文浩找到了除胡教授外的另外兩位老師,可是他們卻都記不得十年前95。2有哪兩個學生中途退學的事了,除了對林森自殺這個事件還隱約有點印象。但他們卻很肯定地說道,直到畢業,95。2班隻死掉了一個學生,就是自殺的林森。

沒有進展,線索似乎都已停滯。

猶豫再三,陳小喬還是向池文浩說出了關玲的秘密。

“怎麽?這一切真的與關玲有關?”池文浩驚得差點把筷子上夾的牛肉掉在桌子上。

“我不知道,我現在心很亂,可是,這至少能證明關玲是近乎狂熱地喜歡你,甚至到了偏激的程度。那麽,她做出多麽極端的事情就都不奇怪了。”陳小喬眼中掠過一抹悲傷。

池文浩將自己的大手蓋在陳小喬纖長的手指上,苦笑著說道:“小喬,對不起,這都怪我,給你招惹這麽大的麻煩。”

“傻瓜,這怎麽能怪你呢?誰讓我男朋友這麽優秀,惹得人見人愛呢?”陳小喬忽然破顏一笑,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池文浩蓋在自己手上的那隻大手。

池文浩輕聲說道:“小喬,你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別人,你以往那麽信任關玲,今天知道真相一定會很傷心吧?”

陳小喬卻微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生活就是這樣了,被朋友傷害總是難免的,不過,我還有你呀,我知道,無論什麽時候,你都絕對不會欺騙我,我相信你。”

池文浩握緊了小喬柔軟的小手,笑了。

當陳小喬再次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此前她和池文浩去了濱江江畔散心。

屋裏亮著燈,關玲已經回來了。

“小喬,回來了?又去哪兒玩了?”關玲微笑著從床邊站起。

陳小喬卻有些內心忐忑,她強作歡顏地答道:“去江邊了。”

不知怎麽,關玲這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語,此刻在陳小喬聽來卻有著偷窺和探尋的味道。

“來,小喬,我剛買了兩斤水晶葡萄,很甜呢。”關玲的笑容和平日裏一樣的親切溫柔。

然而,陳小喬卻覺得非常別扭,她有些害怕吃她的東西了,不過,她還是禮貌地嚐了一粒:“真甜。”

“好吃吧?多吃點。”關玲仍在熱情地招呼。

陳小喬卻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不了,大姐,晚上吃得太飽了,實在吃不下了。”

她暗自感到悲哀,同寢一年多的好姐妹,轉瞬之間就成了猜忌和防範的對象。

所謂友誼,一旦失去信任感的基礎,就徒留虛偽了。

關玲笑笑,不再勸了,她一直都不是個喜歡強迫別人的人。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關玲的話很少,靜靜地坐著似乎想著心事。門旁的壁櫃還保持著下午那種半開的狀況,看來,她並沒有發現筆記本被人動過。陳小喬這才略微有些安心。不過,新的疑問又來了:關玲在想什麽?她還有什麽秘密嗎?她真的是連環凶案的製造者嗎?

無論如何,陳小喬都不敢相信更是不願相信,她總覺得,大姐盡管深愛池文浩,然而,她還是不象一個陰險而殘忍的人。

因為沒有證據,也因為陳小喬不是個性烈如火的人,所以,她不會像田甜那樣去找關玲對質,麵對自己的情敵和昔日的姐妹,她隻能選擇逃避和沉默。

也許,警方會盡快給到她想要的答案。

這天晚上,陳小喬本來有太多的心事,可是,她卻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些天,她的睡眠一直很好。

轉眼間已是夜半,房間裏流淌著薄霧般淡淡的微光,今晚看不見月亮,月亮在烏雲的背後。突然間少了四個人,本來不算寬敞的113寢室好像突然間變大,變大的同時也變得有些虛空。

就在這個時候,關玲緩緩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邁步下床,一陣摸索之後,“哧”地一聲,她劃著一根火柴,點燃了一根白蠟燭,隨後,她手中握著蠟燭,躡手躡腳地向門口方向走來。

當她走到門邊陳小喬的床前時,突然間定住了腳跟。托著燭火,關玲一聲不響地凝視著熟睡中的陳小喬,眼中的情緒變幻紛雜,陰晴不定。

最後,她慢慢地,慢慢地向陳小喬俯下身去……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三章 許剛的母親

國慶節終於到了,可是,從淩晨兩點開始,暴風雨就席卷了整個城市,炸雷劈斷了樹枝,閃電撕裂了夜空,雨點像夜歸的酒鬼的鐵拳,拚命地捶打大門和窗欞。很多人從睡夢中驚醒,失神地擁被癡坐,仿佛此刻見到的是一場噩夢。

池文浩也是在一個驚天動地的霹靂中醒來的,望著室內一道道爍動的閃電強光,他的心髒莫名地抽搐了幾下,隱隱約約地,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陳小喬卻睡得很沉,隻是偶而輕輕地翻身,她並不知道今夜暴雨的恐怖,而且,更不知道,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剛剛發生在她的身上。

清晨,風雨初定,碧空若洗,朝霞滿天。窗外鳥鳴啾啾,花葉流芳滴翠。

今天會是個大晴天,今天應該是個適合出遊的日子。

早飯過後,陳小喬和池文浩便立即動身前往保山。

保山市位於雲南西部邊陲,是一塊神奇富庶的土地,這裏有世界罕見的“新生代”火山地熱並存的奇觀;神奇壯麗的“自然博物館”高黎貢山;磅礴壯觀、聞名於世的怒江大峽穀;以及幽長傳奇的南方絲綢古道;據說,我國傑出的地理學家徐霞客,意大利探險家馬可8226;波羅都曾來過這裏探幽、尋奇;然而,池文浩和陳小喬卻沒有這份遊山玩水的心性。

他們一路詢問,最後終於走進了一座外觀破舊、牆麵斑駁的四層灰樓。

三聲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剛剛響起,門內就傳來一陣“踢踢嗒嗒”的腳步聲。

拉開的鐵門內,站著許剛的表妹,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隱藏著小白兔般的膽怯。

“小妹,怎麽今天你也在這兒?”池文浩微笑著問道。

“哦,我爸媽這兩天出門了,讓我來陪姑姑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你就是那個總打電話來的哥哥。”

“是啊,真聰明,你姑媽在裏邊嗎?我們是專程來看她的。”池文浩舉起手中的水果袋。

“哦,在的。不過,她不太好。”說話間,小姑娘側身讓開了進門的路。

這是一套相當陳舊的兩居室住房,客廳很小,不過八、九平方,但卻在正中的白牆上高懸著許剛的黑白大照片,遺像中的許剛,眼中似有無限的哀傷。

望著相片中那熟悉的麵孔,池文浩難過得低下頭去。

“她在哪兒?”陳小喬望著兩道同樣微閉的房門,輕聲地向小姑娘問詢。

“這間就是了,你們小聲點,她現在很怕吵。”小姑娘指了指向陽的那間房,同時緊走兩步,推開了那扇刷著劣質油漆的木門。

室內的空間依然狹小,幾件簡陋的家具,還有一張樸素的單人床。

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身上蓋著被子,隻露出一張缺乏血色的臉。

“阿姨。”池文浩輕輕呼喚一聲。

然而,許秋芸卻似根本沒有聽見,依然一動不動地躺著。

“許阿姨……她是不是睡著了?”池文浩回頭望向許剛的表妹。

小姑娘搖搖頭:“沒有,她這些天一直都是這樣的,誰都不理。”

池文浩和陳小喬手牽著手,一直走到許秋芸的床前。這時,他們才清楚地看見她的神情。

短短半月,許秋芸那原本瘦削的臉頰隻剩下窄窄的一條,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眼珠似乎都已不會轉動。

“她……她怎麽了?”陳小喬擔心地問道。

“大夫來家說,姑媽是因為傷心過度,精神上受了太大打擊,才會變成這樣的,說吃點藥靜養一段就好了。”

池文浩點點頭,又轉頭向許秋芸:“許阿姨,我們是許剛的朋友,特意從濱江坐車來看您的,您要好好保重,早點好起來。”

許秋芸還是充耳不聞,隻是瞪視著天花板的雙瞳卻微微轉動了一下。

“許阿姨,我知道,您能聽得見我說話的。我知道,您是因為想念許剛才會這樣悲傷痛苦,我們也和您一樣,都不想讓許剛死得不明不白。阿姨,您能告訴我們嗎?您是不是見過許剛身上那塊‘血紗巾’?能不能把您知道的都講給我們,我們想幫您找出殺害許剛的凶手。”

池文浩的話說得入情入理,任鐵石心腸之人也不能不為之動容,然而,許秋芸卻還是直視著天棚,一語不發。

池文浩和陳小喬有些失望地對望一眼,隨即,陳小喬又重複了一遍相同的問話,說得更加委婉,也更加動情。

半晌,許秋芸才吐出一句夢囈般的話語:“冤孽……冤孽呀……我就知道他(她)會來的……他(她)的詛咒也一定會應驗的……會應驗的……應驗的……”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四章 賣酒老漢的瘋兒子(1)

阿姨,您說誰?誰會來的?許阿姨!”陳小喬和池文浩不約而同地提高了聲調。

“小聲點,會嚇著我姑媽的。”小姑娘忍不住拉住陳小喬的衣袖。

陳小喬歉意地笑笑,盡量保持話音的和緩:“許阿姨,您說誰會來?又是什麽詛咒?”

然而,任憑陳、池二人怎樣地懇求追問,許秋芸卻再也不願多發一言,她又恢複了初始的狀態,瞪著直勾勾的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如入禪定。

“我姑媽是病人!你們不可以這樣對她的!你們走吧,我不喜歡你們了。”小姑娘氣吭吭地下了逐客令。

“小妹,我們……”不等池文浩把話說完,小姑娘已經生氣地別轉了頭。

回望了一眼如癡似呆的許秋芸,池文浩重重地歎了口氣:“小喬,咱們走吧。”

“可是……”陳小喬的話未說完,就被池文浩無奈的搖頭製止了。

池文浩俯下身,湊近許秋芸:“許阿姨,我們先走了,有空我們就來看您。”

許秋芸無語。

臨出門,池文浩掏出一張便簽紙,伸手遞給許剛的表妹:“小妹,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姓名,麻煩你,如果許阿姨清醒了,千萬不要忘了給我打電話。”

小姑娘氣嘟嘟地噘著嘴,好一會兒才算勉為其難地接過了紙條。

回程的車上,陳小喬和池文浩一直被許秋芸的話深深困擾,她說的“他(她)”究竟是男是女?詛咒又從何而來?難道又是什麽“血麵紗”的詛咒?這個詛咒真的存在嗎?那究竟是誰下的詛咒呢?

迷霧重重,他們何時才能衝破?

終於又回到了濱江,然而,節日的喜氣卻趨不散他們內心的煩悶,為什麽每一次即將碰觸那把破解謎團的鑰匙的時候,最終卻都是水月鏡花,似是而非。

“小喬,這裏離‘小吃街’很近了,咱們幹脆去那兒吃點東西吧。”池文浩突然打破沉悶的空氣,大睜著星目說道。

然而,陳小喬卻興趣索然:“不去了吧,咱們還是回食堂吃吧,沒心情。”

“傻孩子,現在才兩點半,食堂哪有飯吃?走吧,都餓了半天了。”池文浩不由分說地抓起陳小喬的手,徑直朝“小吃街”的方向走去。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池文浩已經把一大碗香噴噴的豆花米線,外加一小碗熱辣辣的紅油血旺吞進腹內。頃刻間,他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了精神,沉鬱的心情似乎也被辣椒的熱氣衝散了。

陳小喬的米線卻隻吃了不到半碗就放下了,紅油血旺更是動都沒動。

“怎麽了,小喬?很好吃的,是不是太辣了?我再給你買一碗不加辣的?”池文浩關心地問道。

陳小喬青澀地一笑:“文浩,對不起,我還是沒胃口,吃不下。”

池文浩疼愛地伸手輕撫了一下小喬的額頭,柔聲道:“乖,餓瘦了可就不漂亮了。再多吃點。”

陳小喬無奈地搖了搖頭。

池文浩歎口氣:“那好吧,一會兒到別家你想吃什麽再要吧。我幫你吃這些。”

說著,池文浩便自自然然地將陳小喬麵前的兩個瓷碗移到自己麵前,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陳小喬默默地望著麵前那張充滿陽光的臉,內心又再度柔軟起來。她想起網上見過的一句話:請一定要珍惜那個吃你剩飯的人。

這一刻,她的心中一直在重複一句誓言:文浩,今生今世,我都會用心來珍惜你。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五章 賣酒老漢的瘋兒子(2)

從小吃店剛剛出來,一個灰色的人影就映入陳小喬的眼簾。

這個人一身灰衣,挑著扁擔,低垂著頭,步履沉重地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就是那個賣甜白酒的老人。

“文浩,是那位賣酒的老爹啊,幾天沒見,他好象更憔悴了。”陳小喬的心裏湧起一陣酸楚。

“是啊,一個老人還要養活兩個病人,的確不容易。”池文浩沉聲說道。

陳小喬難過地搖搖頭:“就是,大過節的,他還要出來賣酒……”

話到半途,陳小喬用力一拉池文浩的手,疾聲說:“他現在一定是趕著回家去,咱們跟著他一道過去,我想去看看那位老媽媽,還有他們生病的兒子。”

“可……你還沒吃飯呢。”池文浩腳步猶疑。

“我真的不餓,咱們快點,他拐彎了。”說著,陳小喬便挽著池文浩快步追了上去。

老人的家不遠,轉過兩個巷子就到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個地帶都應該算作名符其實的貧民區。排成一列的低矮平房,門前一條汙水溝,溝裏終年不息地流淌著渾濁而腐臭的髒水。水溝邊,三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在打老鼠,一隻濕毛大鼠正在孩子們的棍棒下尖叫衝撞。

陳小喬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心中對這老人的同情更深了。

老人在一處晦暗的土坯房前住了腳,他費力地將肩上的扁擔卸下來,又回手在口袋裏摸索了半天,終於取出一把烏黑的鑰匙開了門。

正當他要抬腿進門的時候,陳小喬突然搶到他身邊叫道:“老爹。”

老人抬起布滿血絲的眼,詫異地望著小喬:“姑娘,你……”

“老爹,您忘了?我經常買您的甜白酒啊。就在那邊小吃街上。”陳小喬長長的睫毛上下撲閃。

“哦,”老人臉上現出笑容:“我說怎麽有些麵熟呢。不過,今天的賣完了,恐怕你要……”

陳小喬知道老人誤會了她,急忙擺手道:“不是的,老爹,今天過節,我和我男朋友是專門來看您和大媽的。”

老人眼中的驚異更深了,恐怕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什麽人來真正關心過他們這個窮苦的家庭,更不要說是素昧平生的兩個陌生人。他感激地望著小喬:“這……姑娘,你真是費心啊,可是,不是我不讓你們進家,隻是……隻是我兒子他有些瘋病,我怕會嚇著你們。”

“沒關係的,我們看看就走。”陳小喬笑靨如花。

“那,你們就進來吧,屋裏亂,你們別嫌棄。”老人無奈地站過一邊。

一進門的地方是個不足五平米的廚房,簡易的碗架邊是正燃著的煤爐,蜂窩煤爐子上坐著一壺水,水壺的外部被煤煙熏得看不出原色,就是一種髒兮兮的黑。推開裏麵那道粘濡著油汙的木門,就是一間比兩個廚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間。屋內的光線很暗,與外麵的陽光燦爛簡直是格格不入。因為狹窄的緣故,屋裏勉強放進去兩張床和一個櫃子,幾乎就沒什麽空餘的地方了。

老人按下牆上的開關,屋裏才有了幾許象征生命的光亮。

東頭的床邊坐著老漢的老伴,她的頭發梳理得光滑順貼,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身子象鍾擺一樣有節奏地向前搖晃,臉上帶著迷迷糊糊的微笑,一雙癡滯的眼眸溫柔地望著另一張床。

那張床上躺著一個人,蓬亂的頭發,瘦幹幹的臉,身子埋在被子裏,一動也不動。

“娃他媽,我回來了。”老漢平聲靜氣地打著招呼,然而床邊的老媽媽卻無動於衷,依然滿懷慈愛地注視著對床的那個人。

老漢歎了口氣,指了指露出被子的野人般的那顆頭:“這就是我兒子,唉,瘋了十年了,總是時好時壞的。”

正說著,那個“野人”突然將頭轉了過來,兩眼放射出瘋狂而散亂的光芒,他嘴裏“啊、啊”地怪叫著,扭動身子想從被子裏掙脫出來。

陳小喬嚇得禁不住倒退一步,眼中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別怕,他被綁著呢,下不來的。”老漢歉意地說道。

“血!血!血麵紗!血麵紗……”“野人”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陰晴不定,眼裏的恐懼如一股突如其來的洪流,隨時準備奪眶而出。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六章 賣酒老漢的瘋兒子(3)

“血麵紗?他說‘血麵紗’?”陳小喬如遭電擊,不由自主地驚叫起來。

池文浩的臉色也隨之驟變。

賣酒老漢的表情尷尬中帶著心酸,跺著腳說道:“唉,你們也看著了,他一犯起病來就胡說八道的。沒嚇著你們吧?”

陳小喬上前一步,胸脯劇烈地起伏:“老爹!您兒子……他十年前是怎麽得的病?”

老漢傷感地回望兒子,幽幽地說道:“唉,你們不知道,我這孩子從小腦子就不靈便,所以,一路留級,好不容易讀到初中畢業就回家來了。眼看著十七歲的大小夥子整天呆家無所事事的,我就托人幫他找了個學校做臨時工。誰知道,才幹了沒幾個月,這孩子突然就發了‘失心瘋’,先是直愣愣地發呆,後來,就開始胡言亂語了。有一天,幹脆就沒回家來。我和娃他娘滿街滿巷地找,挨了三天才在一個垃圾堆邊找著了他,可是,他卻不認得我們了……”

說到這裏,老人忍不住抬起衣袖去擦拭眼睛。

陳小喬揚起頭,緊張地問道:“老爹,您兒子當年是在哪個學校當臨時工的?”

老漢低頭想了一想:“哦,我記得應該是在師範學院裏邊。”

“師範學院?”陳小喬的心髒“嘭嘭”亂跳。

而床上那個“野人”也似乎受了震動,不住地搖晃著腦袋,滿頭的亂發如野草般參差搖曳,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老漢側頭瞥一眼兒子,又回轉過來抱歉地望著兩個受驚的年輕人。

陳小喬此刻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賣酒老漢的兒子就是白阿姨所說的十年前那個傻子臨時工。她極力平複著內心的悸動,柔聲向老漢道:“老爹,他說胡話的時候都講過些什麽,您還記得嗎?”

“這……”老漢有些疑惑,奇怪地問道:“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麽?”

陳小喬和池文浩對視一眼,終於鼓起勇氣說道:“老爹,不瞞您說,我們就是師範學院的學生。我們懷疑,您兒子和十年前一起自殺案有關係,他可能是一個重要的目擊證人。”

“什麽?自殺案?你是說學校死人啦?真的嗎?”老漢的聲音中透著恐懼。

“是的,您知道什麽,能告訴我們嗎?我們認為,那起自殺事件很可能和他剛才說的‘血麵紗’有關。”陳小喬慢聲細語,卻語出驚人。

還沒等老漢說出話來,床上的“野人”卻突然間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嚎,把所有人都嚇得渾身一震,包括那個呆坐床邊的老媽媽。

“野人”就像一條剛剛被放在陸地上的魚,發狂般拚命搖晃自己的身軀,。

突然,他的一隻手從束縛中掙脫出來,回手抓起被揉皺的舊枕巾,淩空高舉,同時,上身“蹭”地一下從床上直僵僵地坐起,眼中迸射著野獸般凶猛的光芒,惡狠狠地瞪視著麵前的四個人,聲嘶力竭地高喊著:“血麵紗!‘血麵紗’還會再回來的!”

話音落地,那“野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驀地從被子裏抽出另一隻手,雙手交握,向著自己的腹部做了一個猛刺的動作,接下來又是一下……連續三次,他“嘭”地一聲,身子向後一倒,直挺挺地重重砸在床上。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七章 賣酒老漢的瘋兒子(4)

“阿牛!阿牛!”老漢嚇得麵如土色,衝上去撲在那“野人”身上,驚慌失措地大叫。

陳小喬和池文浩也上前一步,倚在床邊憂心忡忡地望著床上的“野人”。

老漢的兒子木頭般平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天棚,仿佛死了一般。

老漢顫抖著將手伸到兒子鼻下,幾秒鍾後,才如釋重負地收回手來,微笑著對兩個年青人道:“他沒事,唉,嚇死我了。”

就在這時,床上的“野人”突然身子一動,麵無表情的臉上驟然間堆起幾層笑紋,“咯咯咯”地傻笑不止。

老漢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慣了,總這樣,發完瘋就傻笑。”

說完,老人又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老伴。老媽媽卻神情依舊,癡笑如常。她就好像在自己的世界中做著酣暢的美夢,對她來講,似乎已經再也沒有什麽能讓她從夢中驚醒。畢竟,醒來的世界太殘酷,她寧願選擇逃離。

“他總是像剛才這樣講話的嗎?”陳小喬心情沉重地問道。

老漢再次搖頭:“以前倒真是從來沒說過剛才那兩句瘋話,今天也不知怎麽了,還比劃著像要切腹自殺一樣。唉,這都是我的命啊,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麽糊裏糊塗地……”

“老爹,您後來沒去學校找過嗎?也沒去問問孩子究竟出了什麽事?”陳小喬的眼眶有些潮濕。

“去了一回,可也問不出個什麽來。咱孩子本來就不靈光,人家學校好心給他口飯吃就不錯了,怪隻怪咱孩子沒那個好命。”老漢的臉上現出悲戚之色。

陳小喬望著眼前這張善良而憔悴的臉,溫熱的液體在眼底蔓延。

離開的時候,陳小喬悄悄地將十幾張大小不一的紙幣放在老媽媽的枕邊,那是他們身上所有的現金。

臭水溝依然散發著難聞的怪味,陳小喬和池文浩卻仿佛都已失去了嗅覺,不疾不緩在行走在狹窄的小巷裏。

打老鼠的男孩們早已沒了蹤影,卻多了三個紮著羊角辮的跳橡皮筋的女孩兒。陳小喬不覺多看了幾眼,聲音輕飄地說道:“文浩,你知道嗎?我小時候也生活在這樣的貧民區裏,也有一條臭水溝,也和女伴們跳皮筋。”

“哦?”池文浩十分詫異:“你怎麽從來都沒提起過?”

“唉,貧窮而又快樂的童年,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陳小喬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哀傷。

“可憐的孩子。”池文浩忍不住在小喬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小喬的臉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神色,相反卻有著一種幸福的迷醉:“那時候,我最快樂的事,就是趴在媽媽的背上聽她講故事,她的聲音好好聽,比黃鸝鳥的歌聲還動人。”

“又想媽媽了?可憐的孩子。”池文浩愛憐地刮了刮戀人的小鼻子。

“我不可憐,因為我有個天底下最美麗也最溫柔的媽媽,還有……”陳小喬話未說完,迎麵突然跑過來一個衣衫破爛的傻小子,光著腳,流著鼻涕一路傻笑著從他們身畔經過,還學著池文浩做了個刮鼻子的動作。

“唉,又一個傻子。”池文浩深深地歎了口氣。

陳小喬心念一動,清麗的眸子不自覺地張大了:“文浩,你說,剛才老爹的兒子的動作和說話是不是和這個傻孩子一樣,也是在學別人呢?”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八章 謊言(1)

池文浩眼前一亮,疾聲道:“對,有可能!”

略一思量,他又繼續說道:“你說他學的是誰呢?……會不會是那個自殺的學生?”

陳小喬用力地連連點頭。

池文浩一拍大腿,大聲道:“我明白了,當年在113寢室,賣酒老爹的兒子一定親眼目睹了林森自殺的場景。林森是惡狠狠地高呼著‘血麵紗!血麵紗還會再回來的!’而剖腹自殺的。他真的是用刀自殺,可是,他為什麽自殺前要高呼這兩句奇怪的話呢?為什麽要預言血麵紗會再回來呢?他是血麵紗的詛咒對象還是血麵紗詛咒的製造者呢?”

“詛咒的製造者?不會吧?”陳小喬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為什麽不會?你和田甜收到的匿名信裏不是夾著暗含113自殺場景的凶畫嗎?林森為什麽要自殺,為什麽要握著‘血麵紗’說著惡毒的話以如此慘烈的刺腹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而學生處何處長又為什麽要刻意隱瞞和封鎖真實的消息?何處長在怕什麽?對了,會不會許媽媽認識林森?唉,但願許媽媽能快點清醒,看來隻有她能告訴我們‘血麵紗’詛咒的真相了。”

如果說發現關玲的秘密,令陳小喬在震驚之餘感到心痛,那麽接下來的另一個意外事件則讓她徹底地陷入混沌之中。

一個本該輕鬆度過的國慶節,陳小喬卻感覺很累,不止是體力上的累,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她不知道今天從許母和賣酒老漢兒子那裏得到的一點點信息算不算線索,因為它們並沒有給調查帶來明顯的進展,不過,有一點卻是明確而肯定的:113自殺案絕對不會像表麵那麽簡單,而許剛的母親似乎知道那個詛咒的來源。

“血麵紗”的詛咒究竟從何而起?殺人者的真實目的又是什麽?關玲與此事又是否相關呢?

太多的疑問讓陳小喬的腦海中似乎有無數個小錘在不間斷地敲擊,讓她頭痛欲裂。所以,回到宿舍她便周身疲軟地躺倒在自己的床鋪上,昏沉沉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隱約傳來的呼喊聲讓她悚然驚醒,這時,門外的喊聲驟然清晰起來:“113,113,有人嗎?田甜!田甜在嗎?”

陳小喬急忙翻身而起,口中大聲答應著:“有人!來了來了!”

走廊和大廳交接處立著兩個單薄的人影,白阿姨臉上的表情漠然依舊,她指了指陳小喬:“她就是113寢室的。”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走進自己的收發室,關了門,看都不再看她們一眼。

陌生的女孩對陳小喬展現了一個很職業的笑容,陳小喬也溫和地回禮,她感覺,麵前的女孩雖然和自己年齡相仿,但無論從打扮還是氣質,都和自己有著很大的區別,她應該不是學生,很可能是生意人。

女孩笑著開了口:“你和田甜一個宿舍吧?”

陳小喬點頭。

“那她現在在嗎?”

“她不在,過節回家了,你是……”

“哦,那真不巧,我以為她在呢,我今天正好路過這兒,想來看看她,打她手機又關機。我是她高中同學,叫陳菊花。”少女的臉上寫滿失意。

陳小喬純純地笑著:“真巧,我也姓陳,叫我小喬好了,我跟田甜是最好的朋友。走,菊花,到我們宿舍坐坐。”

陳菊花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大大方方地和陳小喬向113室走去。

“你們宿舍就六個人啊?”陳菊花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陳設。

“是啊,田甜她們四個回家了,就我和大姐在,不過她現在還沒回來。”陳小喬拉著陳菊花坐到自己床上,又去給她拿瓜子和小食。

小喬給菊花倒了杯開水,又要放茶葉進去,這時陳菊花忽然叫道:“不用放了,我不喝茶的,白開水好了。”

“哦?你也不喜歡喝茶?田甜以前也不喜歡喝的。”陳小喬有些詫異地說道。

陳菊花接過水杯笑道:“就是啊,所以我還納悶,她現在怎麽突然改了習慣。”

“你也知道她愛喝茶了?她這學期才改了習慣的。你最近見過她?”陳小喬好奇地睜大眼睛。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四十九章 謊言(2)

陳菊花點點頭:“是啊,十幾天前見過一次,我們還一起逛街吃晚飯呢。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她改喝茶了,還一直在喝。以前她可是和我一樣,碰都不碰的。我當時還笑她是不是戀愛了,感染了對方的習慣。”

“十幾天前?”陳小喬眨了眨眼,忽然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來了,田甜好像說過這事,你現在是不是在這邊做生意?”

“是啊,是啊,做服裝,什麽時候到我店裏買衣服啊。都是哈韓的新款。”陳菊花的眼中立刻閃現出生意人的精明。

“哦,對了,田甜第二天早上穿回來那套哈韓的少女裙也是在你那兒買的吧?滿漂亮的。”陳小喬真心地讚美著。

“是的,是的。”陳菊花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突然,她好像意識到什麽,奇怪地問道:“第二天早上?你說田甜第二天早上穿回來的?”

“是啊,你不是留她在你那兒住了一晚嘛。”陳小喬笑道。

陳菊花卻一頭霧水:“不會吧?那天我本來是想拉她去我那兒的,可她堅持一定要回學校。所以,我們吃過晚飯就分手了呀。”

陳小喬的心很亂,亂得就像一團糾結在一起的麻線。短短兩天時間,她的世界徹底顛覆了,親切溫柔的大姐,原來竟是自己隱藏的情敵。閨中密友田甜,卻突然間變得行蹤詭異。

那一夜,田甜究竟去了哪裏?為什麽徹夜不歸?黃誌勤死去的那晚,田甜又和誰在一起?田甜……田甜,你為什麽要一再地說謊?為什麽對我這個親密好友也要刻意地隱瞞?

“貓貓,出來呀。”敞開的玻璃窗外傳來池文浩溫柔的聲音。

陳小喬嚇了一跳,不知不覺間,外麵已經黑了。原來送走陳菊花後,她已經獨自悶坐了兩個小時。關玲,卻依然沒有回來。

“貓貓,睡得好嗎?怕吵醒你,我可一直堅持到現在沒吃晚飯,肚子裏有一千隻蛤蟆在叫了。”池文浩輕吻了一下小喬,愛惜地捏著她的小鼻子笑道。隨後,他的另一隻手遞上一塊剛開封的果醬蛋糕,柔聲說:“先吃塊蛋糕,墊墊底,我們出去吃霄夜。”

陳小喬喜歡甜食,所以通常池文浩總會買些各式各樣的點心給她吃。

陳小喬的心底泛起一絲甜蜜的漣漪,她乖巧地低下頭,接過蛋糕咬了一口,淺笑著靠在池文浩懷裏,輕聲道:“文浩,真不知道除了你,我還能相信誰。”

“怎麽?又在想關玲的事了?”池文浩關切地問道。

“不是,是田甜。”陳小喬的聲音很虛弱。

“田甜?田甜又怎麽了?”池文浩相當訝異。

“她一直在說謊,鄭直他們死的那晚,田甜一夜未歸,可是她所說的去向都是假的,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裏,而黃誌勤死的那晚,她很晚回來,我覺得她一定和別人在一起,可是她卻說她始終一個人。文浩,我真不明白,為什麽她對我還要隱瞞?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啊。”陳小喬的語聲中透著深深的悲哀。

池文浩沉默無語,好半天,他才淡淡地說道:“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別想別人了,咱們吃飯去。”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五十章 噩夢重現

再次回到宿舍,已經是十點過了,今晚宿舍樓裏的人似乎少得可憐,過道裏都聽不見房間裏傳來的女孩子們說笑打鬧的聲音。

安靜,難得的令人很不習慣的安靜。

陳小喬本來已經拐向左側的走廊,可是臨時卻又改了主意,她扭頭向右,直奔盡頭的洗手間走去。

廊燈依舊昏暗,過道裏隻聽到陳小喬不高不低的腳步聲。不知怎麽,她的心裏開始緊張,整個心髒就像被一隻巨手緊緊撅著,她的呼吸禁不住急促起來。

離廁所門越近,這種緊張感越強烈,她擔心又會在門口碰上那對詭異的男女。

然而,門口卻空無一人。

陳小喬已經升到嗓子眼的心髒又緩緩下落,她邁步走了進去。

今天真的很怪,以往總會聽到水龍頭“嗒嗒”的滴水聲,可是,今晚那總是擰不緊的龍頭似乎突然被焊死了,沒有水,一滴都沒有,沒有水聲,整個廁所內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兩排隔間的門齊刷刷地閉合著,可是,裏麵卻沒有聲音。

陳小喬有些局促,她不敢確定,這些封閉的空間內是否有人,又或者會不會有別的什麽……

想到這裏,她的心又懸起來了。她先走到右側第一個隔間門口,舉起手想要敲門,便想了一想,又放棄了,她繼續往前走,直到第三個隔間,這一次她終於敲響了木門。

幾聲沉悶的敲擊聲,換來的卻是一片靜悄悄。

很顯然,這扇門內沒有人。

陳小喬不再猶豫,握住門把手往外一拉,然而,就在她的視線與門內相交的時候,她隻覺一瞬間天眩地轉,因為裏麵竟然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在門拉開的一刹那,那個原本背對她的男子突然間轉身,他的頭垂得很低,雙眼被額前的頭發遮蔽著,大大的嘴巴緊緊地抿著,他一手高舉著一把殺豬刀,一手緊抓著一條血染的紗巾。

“啊——”陳小喬嚇得幾乎昏厥過去,然而,最終她還是支撐著沒讓自己倒下,她邁開腳步,發瘋般向廁所門外跑去。

國慶之夜的廁所遇險,讓陳小喬幾乎精神崩潰,所以,第二天一早她就失魂落魄地逃回了家。

其實陳小喬在濱江這個所謂的家,不過是租住的一室一廚的單房而已。父親很疼她,唯一的一個房間是留給她的,父親就睡在廁所旁邊的過道裏。所以,陳小喬雖然很想父親,然而通常卻隻是回家看看,很少在家過夜,因為如果她不在家,父親就可以睡到唯一的那間臥房裏,不必再在過道上搭折疊床了。

父親工作很拚命,不僅白天要做事,晚上還要去工地上找些零活。所以,盡管陳小喬難得回家,在家碰到父親的機會也不多。然而隻要父親在家,小喬都會為父親做上一頓可口的飯菜,再為疲憊的父親按摩捶背,最後還總要給父親端上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她會一下一下細心地為父親揉搓那結滿老繭的雙腳。

第三卷 麵紗背後 第五十一章 夜半燭光

這一次,礙於自己的“宿舍廁所恐懼症”,陳小喬實在不敢在寢室住下去了,一連四天,她都住在家裏。幾天內,她把家裏打掃一新,拆被子,洗衣服,做飯,收家,直惹得收工回來的父親心疼得一陣陣紅了眼睛:“孩子,爸沒出息,總連累你受苦啊。”

陳小喬卻心酸地捋一捋父親的花發,眼淚決堤而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見到那個恐怖的黑衣人,為什麽又見到他手中的血紗巾,他是誰?是人還是十年前113室的鬼魂?“血麵紗”,為什麽總是陰魂不散地在自己眼前浮現。難道自己真的是在劫難逃嗎?

可是,自己死生事小,殘疾羸弱的父親怎麽辦?將來誰能照顧他?這麽多年,父親就是為了自己在奮鬥在拚命,一旦沒有了自己,他還活得下去嗎?

沒來由的,小喬突然對父親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依賴,國慶的幾天假期,她想一直陪著他,多陪他一分鍾一秒鍾都好。誰知道,自己能陪他的時間還有多少呢?

然而,陳小喬的美好願望還是沒能圓滿地實現,因為在十月六日,她意外地接到了田甜的電話:小喬,我提前回來了。你還在家嗎?趕緊回寢,我有要緊事跟你說。

臨別,陳小喬突然緊緊摟住父親的頸項,淚下如雨,哽咽不停:“爸……別太辛苦了……我做家教可以養活自己的……爸……您又瘦了……您要多吃點好的……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好好照顧自己……無論如何都要……”

父親終於覺察到女兒的異樣,他鬆開女兒的懷抱,奇怪地問道:“孩子,你怎麽了?你是不是碰上什麽難事了?”

陳小喬拚命搖頭,眼淚卻更加洶湧:“爸……我就是不想離開您……真的……”

“傻孩子,想爸爸下周就回家來看爸嘛,咋跟小娃娃一樣哭上鼻子了?”陳父慈愛地為女兒擦去臉上的淚珠,卻擦不去女兒心中的眷戀。

帶著淚雨濡濕的雙眸,陳小喬空著一顆心回到學校。

“什麽?你又見到黑衣男人了?竟然還在女廁所?”田甜緊皺雙眉,陷入沉思。

好一會兒,她突然仰起臉來,眼光銳利地直視著小喬:“小喬,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隻有你能見到這個詭異的男人,別人卻都看不見?為什麽他會在女生宿舍樓神出鬼沒?他又為什麽和凶畫上的男人一模一樣?為什麽他每次出現都會和‘血麵紗’緊密相聯?”

陳小喬懵懂地搖了搖頭,一臉迷惑地回望田甜。

田甜卻冷笑兩聲:“我想,今天晚上就會真相大白了。”

陳小喬幾次想開口詢問田甜十幾天前那個徹夜未歸的晚上她究竟去往何處,可是,話到嘴邊她又生生咽下,她忽然發覺,她和田甜之間已經不再能無話不談。關玲這天回來得不算太晚,當她見到田甜的刹那,臉上驀地劃過一抹詫異和不快。盡管隻有一瞬間,田甜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然而,她卻不動聲色,一如繼往地和關玲開著玩笑。

直到,熄燈前一分鍾,田甜臨時出去還沒回來,而陳小喬忽然想去廁所,她無助地向關玲哀求:“大姐,你去洗手間嗎?我有點怕。”

關玲“撲哧”一笑:“膽小鬼,上個廁所都怕。走吧,我陪你。”

就在兩個女孩剛剛離開宿舍不久,一個苗條的身影如一隻獵豹一般,敏捷地閃進房來。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一章 是耶?非耶?(1)

夜已深,月如鉤,空氣中彌漫著茉莉的清香,不過,這香氣卻似乎比往日淡了許多。月光透過水藍色的窗紗,讓整個113寢室都變得朦朧起來,仿佛夢境。午夜,三個女孩都靜靜地睡在床上,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個時候,關玲的鐵床突然發出兩聲輕微的響動,緊接著,她輕手輕腳

地走下床來,小心翼翼地生怕驚憂了房間裏另外的兩個女孩。她劃著火柴,點燃一根白蠟燭,踏著搖曳的光影,她蓮波微動,向陳小喬的床邊靠攏。

當她站立在陳小喬床頭的時候,她緩緩地、緩緩地向陳小喬俯下身去,在她的耳畔,用夢囈般的聲音喃喃地說道:“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瘦瘦高高的站在那兒……他的眼睛被額前的頭發遮著……他的嘴緊緊地抿著……他的左手拿著一條染滿鮮血的血紗巾,他的右手高舉著一把殺豬刀……他說‘你見過血麵紗嗎?你戴過血麵紗嗎?’……他還……”

“關玲!你住口!”關玲的夢囈正在繼續,卻突然被田甜的一聲怒喝硬生生地切斷了。

伴隨著一聲尖厲的喝斥,田甜靈活地兩個騰躍,便從二層鋪位上跳了下來。

而一直閉目沉睡的陳小喬也猛然間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你……你們?”關玲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住了,她茫然失措地退後一步,燭光在她的臉上留下倉皇的影子,一如她此刻不安的神情。

田甜趿著拖鞋,向著關玲走近一步,她的臉上掛著嘲諷的笑:“關玲,你想不到吧?想不到我們竟然都還這麽清醒?”

關玲的嘴唇微微顫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姐,你以為你的茉莉花的秘密真的就沒人知道嗎?”田甜冷哼一聲,忿然道:“如果不是偶然間看到那個夾滿茉莉花的本子,我和小喬死也不敢相信,你竟然是這樣一個陰險狠毒的女人!竟然是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關玲渾身一震,麵無表情地反問:“你憑什麽這樣說我?”

“憑什麽?”田甜略微提高了音量:“好,我就告訴你憑什麽。你私藏池文浩的照片和剪報,在扉頁裏夾滿茉莉花,就是因為茉莉花的花語是‘你是我的’,你狂熱地迷戀他,你認為‘池文浩根本就是你的’,所以,你嫉妒小喬,你覺得是由於小喬的存在才讓你無法得到池文浩,於是,你就故意接近黃誌勤,假裝喜歡他,做他的地下情人,其實你根本對他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你是想利用他,利用他完成你的完美謀殺計劃。”

關玲依然麵無表情:“說下去。”

“為了不讓自己背上謀殺的罪名,你們甚至引誘我們去元陽的荒宅,假借‘血麵紗’的詛咒來一個一個殺掉我們。你們先後殺了許剛、邱夢溪、鄭直還有若冰,後來擔心事情敗露,你又殺了黃誌勤滅口。”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二章 是耶?非耶?(2)

“嗬嗬……嗬嗬……”關玲輕笑數聲,抬起頭,望向田甜:“那你說,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很簡單,就是一個——殺害小喬,奪走池文浩。”

關玲一臉的不屑:“田甜,我說過,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沒想到你的想象力也這麽豐富。我告訴你,你真是大錯特錯了,你剛剛所有的異想天開沒有一句話是對的。”

“哦?是嗎?那你如何解釋你剛才對小喬做的一切?你以為我們還會跟以往一樣熟睡不止嗎?”田甜忽然一伸手,奪過關玲手上的蠟燭,向窗台方向照去,“你來看!”

田甜冷笑道:“你一定想不到吧,你的那三盆寶貝茉莉已經不在屋裏了。”

關玲舉目望去,果然,窗台上原來放置茉莉花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田甜得意地繼續說道:“熄燈前,我故意假裝出去,讓小喬拉你去洗手間,而我就趁機回到宿舍,以最快的速度打開窗子,把那三盆茉莉花轉移到外麵的窗台上,再關好窗子。等你再次走進寢室的時候,室燈已經熄了,你當然不會留意那三盆失蹤的茉莉。而且,茉莉雖然被移出去了,但室內還有留存的茉莉花香,雖然沒有原來的濃鬱,但足以不令你產生懷疑。最近這些天,我一直感到奇怪,明明臨睡前心事重重,可為什麽一躺下不久就會很快熟睡。直到我這次回家,才意外地得到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茉莉花本身有改善焦慮、促進睡眠的功效,尤其是在室內擺放三盆盛開的茉莉,這種功效就會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而你,精通各種花卉學的關玲,就恰好利用了茉莉的這一功效開始實施你對小喬的精神迫害。我想,你最初對她的這種迫害應該就在9月14號前夕,也就是小喬丟失高跟鞋和遇見各種怪異事件的那天之前。接下來,由於你做賊心虛,所以,當宿舍人員全滿的時候你就不再敢實施這種冒險行為了。直到國慶節,當小喬告訴我她又在女廁所見到那個可怕的黑衣男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又在對她實施精神迫害了。而今天是你另一個絕佳的機會,因為明天晚上,回家過節的人就都回來了,你又不敢輕易冒險了。所以,我才和小喬定好‘調虎離山計’,把你那三盆助紂為虐的茉莉花移走。而我和小喬都假裝熟睡,好引蛇出洞。哼,關玲,你太卑鄙了!小喬平日那麽信任你,那麽維護你,你卻這麽歹毒地害她,我知道,你是想把她逼瘋,讓她生不如死!你就可以順利實現你掠奪池文浩的目的了!”

田甜話音剛落,陳小喬就眼淚汪汪地望著關玲:“大姐,你真的這麽恨我嗎?真的一定要把我逼瘋才滿意嗎?”

關玲不敢正視陳小喬的眼睛,她轉過頭,聲音低沉地說道:“不,這不是我的本意。”

“那你究竟為什麽這樣做?”田甜忿然說道。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三章 是耶?非耶?(3)

關玲轉過身,腳步輕飄地向桌邊走去,取出一根嶄新的蠟燭,就著殘燭點燃了,這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她的姿態依然像往夕般優雅,但她的臉上卻缺少了優雅的微笑。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我承認,我是對小喬進行了睡眠中的心理暗示。一直以來,我都在閱讀心理學的專著,並對‘磁性睡眠’有著很深的研究。據查,人在由淺度睡眠進入深度睡眠的臨界階段,整個大腦皮層並沒有完全受到抑製,會留下一個或若幹個醒覺點,隻要在這個時段內,有人對他(她)進行語言暗示,‘醒覺點’就會接受這些言詞,並將其保留在潛意識之中。這就是完整的心理暗示的過程。因為我和小喬長期住在同一間宿舍,所以我對她的睡眠規律比較熟悉,再加上茉莉花的助眠功效,我就可以很準確地在小喬進入深度睡眠的臨界點對她進行語言暗示。當這些被暗示過的心理能量不斷積聚時,就形成了我們俗稱的‘心結’。而當有類似的情境出現時,這個情結就會被激發出來。這是完全的自發行為,是不依人的意誌為轉移的。而這種類似的情境可能是憤怒,也可能是恐懼。而在小喬身上,這種情境就表現為恐懼。當她極度恐懼的時候,潛意識中被我暗示過的形象就會突然間被激發出來。讓她以為她看到的是真實的人物和場景。她之所以看到的是反複出現的遮著眼睛的黑衣人,反複詢問她‘你見過血麵紗嗎?你戴過血麵紗嗎?’的黑衣人,手握血紗高舉殺豬刀的黑衣人,都是因為我在對她做這樣的心理暗示,而這個人物的原型就在這些圖畫上。”

說著,關玲就走到自己床邊,從枕頭下麵抽出幾張有些新舊不一的鉛筆畫來。

田甜和陳小喬急忙走上前來細瞧,突然,陳小喬麵對其中的一幅畫驚叫了一聲。

“怎麽了?小喬?”田甜擔心地問道。

陳小喬驚恐地指著畫上的那對深情對望的男女:“就是他們,我那天半夜在廁所裏見到的一男一女!同樣的衣服式樣,同樣的絕望表情!”

關玲不以為然地說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因為這幅畫中的人物形象我也曾經對你進行過睡眠暗示。你當時在廁所見到他們時是不是處在極度恐懼之中?”

陳小喬回想當時的情景,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田甜在這些圖畫中又有了另一個重大的發現。原來這些畫中的兩幅竟然就是她們收到的畫著黑花的匿名信中夾著的凶畫。

“這些畫、這些畫原來都是你搞出來的,那麽,我們收到的匿名信也一定是你一手操辦的了?我就說這些信是和你有關,你喜歡花,匿名信上也畫著不同花瓣的花。而花瓣就代表死亡的順序!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證據確鑿,你還敢說你和詛咒殺人案無關嗎?”田甜瞪圓了雙目,恨恨地說道。

關玲卻絲毫沒有表現出凶手應有的慌亂和不安,相反,她卻笑了,那是嘲諷的笑。她說:“田甜,你最大的優點是聰明,而你最大的缺點卻是自以為是。的確,我承認我轉交給你們的那兩封信裏的凶畫是我放進去的。但是,請你注意,這兩封匿名信卻並不是我泡製出來的。什麽死亡的順序我更是聞所未聞。”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四章 是耶?非耶?(4)

“那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麽把兩張畫放進匿名信中去的?”田甜不依不饒。

“很簡單,當白阿姨把兩封沒有署名的信件交給我的時候,我無意中發現,這兩封信是空的,而且信封根本就沒有密封。而寢室裏當時恰好又隻有我一個人,所以,我立刻產生了一個念頭,臨時用彩筆描摹了兩張凶畫放進兩個空信封裏麵,並用封口膠把兩封信封住。再等小喬回來時把信交給她。”

田甜恍然大悟:“難怪當時若冰和黃誌勤收到的信都是空的,而且沒有密封,我還奇怪,為什麽我和小喬收到的卻是密封而又有內容的。原來,是你從中作梗……”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無語的小喬突然激動地問道:“大姐,你能告訴我嗎?9月14號那天晚上,我失蹤的高跟鞋,以及那把失而複得的雨傘該如何解釋呢?你別告訴我,那也是你對我施行的睡眠中的暗示吧?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天下午,我在宿舍裏發現高跟鞋的時候,我是完全清醒的。”

關玲深深地看了小喬一眼,麵對小喬那對純真而無辜的明眸,她迅速地垂下了眼簾,緊接著,她開始了下麵的敘述:“那天的高跟鞋事件,我承認,是我做的,是我放在你床上的。”

“是你?那麽說,那雙高跟鞋是真實存在過的了?那麽第二天文浩送我一雙同樣的高跟鞋時,這雙鞋為什麽會不翼而飛了?要知道,當時我簡直快瘋掉了。”陳小喬的語聲滿含悲憤。

關玲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關於那雙高跟鞋,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9月13號下午,我在商場偶然看見文浩在女鞋專櫃買鞋,從款式和尺碼來看,我馬上猜到那是要送給小喬的。第二天上午,我從小喬口中知道,許剛墜樓,文浩去醫院陪護。那時候,我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想法。我知道,以許剛的傷勢,文浩當天根本不可能回來送鞋給小喬,於是,我就利用午休時間跑到那家商場,買了一雙一模一樣的高跟鞋,同時,因為我非常關注文浩,所以,他的筆跡我隨意就能模仿出來,此外,我還聽過文浩對小喬稱呼昵稱——貓貓。所以,我就寫了那張卡片——給我最愛的貓貓文浩。因為那天下午田甜和寢室裏其他的姐妹全都去書店了,隻有小喬留在教室,所以我就把鞋子和卡片一同放在小喬的床上。果然小喬一回來就高興地穿上了新鞋子。而我也知道那天小喬晚上有家教,她不可能太早回來,那雙鞋子就很難被你們幾個室友發現。一切都如我所料。當小喬半夜驚魂甫定地回到寢室,我就趁大家熟睡後把那雙鞋子從小喬腳上脫了下來,偷偷藏在櫃子裏,第二天一早就丟出去了。所以,小喬中午回來找鞋子,是不可能找到的。”

田甜聽得目瞪口呆,而陳小喬在震驚之餘,仍然不忘提及那把在雨夜中丟掉卻在第二天早上失而複得的雨傘。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五章 是耶?非耶?(5)

“哦,雨傘哪。”關玲淡淡地說道:“小喬,其實,那把雨傘你的確是去做家教的時候帶走了,而且也的確是被你丟在雨裏了。可是,田甜第二天早上給你拿來的那把雨傘也的的確確是一直放在寢室裏,沒人動過。”

“那是為什麽?”田甜和陳小喬幾乎同時驚問。

關玲微微一笑:“因為,那天你急著去做家教,臨走時,是我提醒你天氣多變,帶上雨傘的,而且那把傘還是我親手遞給你的。隻不過,我當時隨手交給你的並不是你自己的那把雨傘,而是我的雨傘,可是,兩把傘的顏色非常相近。那個時候,我的這個舉動本來是無心的,是真的考慮到你會淋雨才把我的傘給了你的。你當時急著趕路,根本沒有細看就把傘放進了挎包。而第二天早上,當你嚷著要雨傘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你是想驗證什麽,所以,我並沒有把實情說出來。就讓你一直誤會下去。”

“天哪,你……你簡直太……我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你幹出來的。你竟然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折磨一個善良單純的女孩子。你……你還有心嗎?”田甜指著關玲,氣得話都說不連貫。

沒等關玲回答,陳小喬已經顫抖著麵向關玲:“大姐,我真沒想到,為了得到你那可遇而不可求的所謂愛情,你竟然會這樣費盡心機地傷害我!折磨我!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然而,此刻的關玲卻沒有了剛才表現出來的那絲愧疚。相反,她的眼中漸漸積聚起一團憤怒的火焰。她的聲音冰冷中帶著悲憤:“你錯了!陳小喬,我不否認我愛文浩,而且是從剛一入學第一次參加詩歌會時就深陷入這段絕望的單戀而無法自拔。甚至每當我隔著窗子看到你和文浩的親熱鏡頭,我都會心如刀割,可是,我關玲做人還不至於做得如此下流和卑鄙,不會為了搶奪一個男人而去惡意破壞別人的感情和傷害無辜的女孩子!”

“那你是為什麽?”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關玲並沒有正麵回答她們的問話,而是眼神縹緲,聲音沉重地說道:“十年前就在這間屋子裏發生了一件震驚全校的命案……”

田甜和陳小喬禁不住周身一凜,不約而同地凝神傾聽關玲的後續。

關玲依然看著窗外,仿佛房間裏的其他人根本就不存在,她繼續緩慢而低沉地自說自話:“那是一個微寒的冬日,學校已經放假了,同學們也差不多都回家了。可是,就在這個冬日的午後,就在這間113宿舍裏,發生了一件血腥而恐怖的慘案。一個男生用一把鋒利的殺豬刀捅死了自己同寢室的好友,然後,自殺身亡……”

關玲的講述無異於晴天霹靂,幾乎把田甜和陳小喬驚呆了。不過,田甜卻還是努力平緩自己的心跳,吃吃艾艾地問道:“那……那個事情……不是說隻是一件自殺案嗎?死的不是隻有一個學生嗎?”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六章 113的真相(1)

“不,不是的。”關玲驟然收回視線,眼神犀利地望著田甜:“那天死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兩個男生!”

“怎麽會這樣?”田甜突然反問:“整件事我們調查了很久,都得不到準確的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關玲冷冷地一笑,低頭看著那堆新舊不一的鉛筆畫:“是它們告訴我的。此外,還有一封信。”

“這些畫?還有……信?你……你怎麽會有這些東西?”田甜越發地驚訝了。

關玲並不理睬她,相反,又將眼神投向窗外的夜色,她幽幽地說道:“那天的受害者不僅是這兩個死難的學生,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因為目睹了這一慘劇而……而發瘋!”

說到這裏,關玲突然大放悲聲,雙手捂臉,劇烈地抽泣起來。

“大姐。”陳小喬這一刻早就把關玲對她的傷害拋到腦後,她伸手過去,緊緊地擁抱了關玲那抖動不止的身子。

在陳小喬擁抱她的瞬間,關玲觸電般戰栗了一下,下意識地,她猛然抬頭,麵對陳小喬那對關切而疼惜的眸子,她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眼光也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絲溫度。

陳小喬咬了咬嘴唇,輕聲問道:“大姐,如果我沒猜錯,您和賣甜白酒老爹的兒子一定是認識的,對嗎?”

關玲的眼神非常詫異,奇怪地問道:“什麽?”

陳小喬繼續說道:“他十年前就是我們學校的臨時工,他本來就有些智力問題,後來因為目睹了這一慘案就徹底瘋掉的。剛才你提到他,似乎很激動。我想,你一定是認識他的,對不對?”

關玲迅速地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地說道:“不,你錯了,我還不知道當時還有另外一個受害者,另外一個無辜的工人也因此而發瘋。”

“那……難道你說的是除了他以外的另一個人?你認識那個人?”這一次輪到陳小喬大驚失色了。

關玲的眼中突然墜落一滴熱淚,她抽動了一下鼻翼,歎息著說道:“是的,還有一個人,而且,我認識她,不僅認識,而且,她……她就是我的親姐姐!”

“什麽?”田甜和陳小喬都瞠目結舌。

關玲長長地歎息一聲:“我姐姐和兩名死者是同班同學。出事那天,姐姐也去了,因為那個殺人者給她寄了封信,姐姐看完信就發瘋般跑了出去。我那時雖然隻有十一歲,可是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她這一去就要出大事了。果然,後來學校就來了電話,說姐姐瘋了,讓我們去接人……”

說到這裏,關玲又一個哽咽,半晌,她才繼續說道:“爸爸媽媽去了,結果接回來的姐姐已經再也不會跟我說話,不會跟我笑,甚至根本都不再認識我了。姐姐剛開始就是一個人一言不發地對著窗子發呆,後來,後來……病情突然加重,她整天大喊大叫,抱著頭不停地說‘殺人啦!殺人啦!’還不讓我們任何人靠近。她的眼睛……我至今還記得她那雙眼睛,那恐懼而絕望的眼神看了直讓人心碎。”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七章 113的真相(2)

關玲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繼續說道:“沒辦法,爸媽就把姐姐送到濱江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出出進進,反反複複,在這期間,她開始有了一個奇怪的愛好,就是畫鉛筆畫。不知畫了有多少張。可是,所有的畫都有一個主題,就是113血案。幾乎每幅圖上都寫著113這個恐怖的數字。而且,她總是重複著一句莫名其妙,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話——你見過血麵紗嗎?你戴過血麵紗嗎?我一直天真地幻想,哪天早上我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美麗的姐姐坐在我床前,微笑著撫摸我的頭發,告訴我她根本沒有病過,那隻是我做的一場噩夢。可是,可是就在半年前,我的幻想永遠地破滅了……姐姐,我最親愛的姐姐,在最後一次發病時,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話音一落,關玲也隨之緊緊閉了閉眼睛,仿佛心中正經曆著巨大的痛楚與悲哀。

陳小喬與田甜對視一眼,心中也是同樣的難過與不安。

“唉,原來十年前那個自殺的男生林森竟然是被謀殺的……”

田甜話未說完,就被關玲突然間打斷了:“不!你錯了!林森不是被謀殺的!他就是殺人的凶手!”

“啊?”兩個女孩極為震驚。而田甜更是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麽,那個被殺的男生又是誰?”

關玲冷漠地回答:“他就是黃誌勤的堂哥!”

“什麽?黃誌勤的堂哥?”陳小喬忍不住叫了一聲。

“沒錯。你們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主動接近黃誌勤了吧?因為我一直想從他那裏得到更多關於他堂哥的信息。可是,他卻幾乎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還以為他堂哥就是在113寢室自殺的那名學生。”

田甜露出驚訝的表情:“怎麽會呢?他自己的堂哥怎麽死的他還能不知道嗎?”

關玲遺憾地點點頭:“是的,我看得出來,他不是裝的,是真的不知道。由於他堂哥父母早亡,一直寄住在黃誌勤家裏,所以,當時他的後事都是黃誌勤的父親去辦的。黃誌勤隻知道他堂哥死在這間寢室裏,連怎麽死的都不清楚。”

陳小喬的大腦高速運轉,關玲的一席話讓她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中文係95。2班失蹤的學生檔案,終於明白為什麽那個班畢業時除林森外,竟然憑空少了兩個人的原因。原來那兩個人就是黃誌勤的堂哥和關玲的姐姐。關玲的姐姐由於精神失常退學可以理解。可是黃誌勤的堂哥明明是被殺身亡,卻為什麽所有的老師都說那個班上,除林森外再也沒有學生死亡。這太不合理了。就算學生處何處長極力地封鎖消息,可是,作為死難學生的家長,黃誌勤的父親不可能幫著隱瞞真相啊。他怎麽可能不去追究親侄子無辜被殺的原因呢?

而那個學生處的何處長又為什麽要刻意地扭曲113事件的事實呢?所有疑問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撲朔迷離的秘密呢?

陳小喬越想心越亂,大腦暈沉沉地理不清頭緒。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八章 113的真相(3)

就在這時,田甜再次向關玲發問:“就算你姐姐的畫裏透露了113凶案的真實情景,可是,你又是怎麽知道那兩名死者的身份和名字的呢?”

關玲苦笑一聲:“剛才我跟你們提過,出事那天,姐姐是看了信才趕去學校的,而那封信就是林森寄給她的,信就在我這兒,你們看了就明白了。”

說著,關玲便打開自己的櫃子,從一個牛皮口袋裏抽出一封有些泛黃的信,遞給田甜。

田甜和陳小喬就著燭火,抽出信紙細看,上麵隻有寥寥幾行字:

“關萍,你好:

我以為我可以忍受黃宏濤奪走你的事實,可是,我現在卻不得不讓你傷心了。我已經約了他1月13號下午在我們宿舍麵談,我要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我交給你的日記你看了吧?我想,你會理解我的。)

原諒我,你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女孩,我會在天堂為你祝福。

林森絕筆

1996年1月11日”

放下信,陳小喬麵色蒼白地抬起頭,正迎上關玲那冰冷而淩厲的目光,讓她

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田甜卻沒有注意她們,隻管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原來黃誌勤的堂哥叫黃宏濤,而且,看樣子是他從林森手上搶走了你姐姐,這就和白阿姨跟我們講的完全吻合了。”

關玲卻猛然間打斷她:“不是的,我姐姐並沒有和林森談過戀愛,他們是高中同學,林森一直都暗戀我姐姐,經常送我姐姐回家,可是,姐姐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這一點她和我媽媽講過。可是,上大學後不久,她就和黃宏濤日久生情,她還悄悄保存著她和黃宏濤的一張合影照片,我知道,黃宏濤是姐姐唯一喜歡過的男生。”

“可是,也許林森不這樣認為呀,誰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好友奪走自己心愛的女友,一時衝動,他很可能就殺人而後自殺了。”田甜又開始進一步分析。

關玲卻不以為然:“你是說情殺?可是,林森手上攥著的‘血麵紗’又怎麽解釋?”

“會不會那塊血紗巾是林森要送給你姐姐的禮物?”田甜遲疑地說道。

“怎麽可能?送禮物會送麵紗的嗎?還是血麵紗?”關玲連連搖頭。陷入僵局。

關玲望著燒剩三分之二的蠟燭,聲音空洞地說道:“姐姐的病和死,對我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打擊,也帶走了我們全家的快樂與幸福。去年我考入這所學校,執意要住進113寢室,就是要查明這件事情的背後真相。我要知道,殺人者真正的殺人原因究竟是什麽。他手中攥著的那條血紗巾也就是姐姐口中的‘血麵紗’究竟代表著什麽隱意。我不能讓姐姐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我要為無辜的死者申張正義!”

聽到這裏,田甜突然間想起了什麽,她插口道:“關玲,你說了這麽半天,都是113殺人案的事情,你要查案你要申張正義是你的自由,我們管不著。可是,你忘了我剛剛問你的主題了,你幹嘛要折磨小喬?小喬和113案根本沒任何關係。”田甜瞪視著關玲不滿地說道。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九章 113的真相(4)

關玲卻冷冷一笑:“是嗎?誰告訴你小喬和這件事無關?”

“怎麽?難道小喬和這事有關?”田甜的眼睛驀地瞪圓了。關玲滿懷悲憤地說道:“你們以為,半年前我突然間迷上茉莉花隻是因為文浩的關係,其實,我之所以會產生這麽大的變化,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姐姐。茉莉花是姐姐最愛的花。當我麵對茉莉,就好像麵對姐姐一樣,我就不斷激勵自己,一定要找出113血案的真相來讓她安息。其實,在兩年前,我上高中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調查林森的身世,我問過姐姐的高中同學,很快就得到了林森的確切住址,可是,我上門之後,才發現他的家已經成了長滿荒草的危房。鄰居大嬸告訴我,十年前,林森唯一的母親就重病去世了,她去世的時間正是1996年的1月。林森回家見了母親最後一麵又處理完母親的後事就離開了,誰知卻一去不複返。在閑談中,那位大嬸告訴我,林森有一個小妹妹,但在他母親病危時,她把她托付給一個外地來拾荒的光棍兒漢了,怕林森照顧不了她。而這個小妹妹後來的準確去向這位大嬸就一無所知了。直到今年暑假,我再次去拜訪那位大嬸,意外地得到一個令我震驚的消息,原來,去年夏天,林森那個被送人的小妹妹竟然回到故居祭奠亡母,就住在大嬸家裏,還和大嬸合拍了一張照片。當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到這裏,關玲猛然間提高了音量:“我怎麽都不敢相信,原來凶手林森的妹妹,竟然就是……”

她眼中寒光暴射,將手向前一指:“是你!陳小喬!”

田甜匆忙轉頭,瞠目結舌地望著小喬。

“不……不是的……你弄錯了……”陳小喬的臉色一片慘白,身子搖搖欲墜。

“是嗎?我真的弄錯了嗎?陳小喬,你敢說你沒有一個叫林森的哥哥嗎?”關玲的眼光如刀,令得陳小喬不敢直視。

長時間的沉默。終於,陳小喬鼓足勇氣,奮力抬起頭與關玲對視:“是的,我是有個叫林森的哥哥。可是,他在七年前就出國留學去了。”

關玲眼神異常奇怪地看著小喬,好半天,她突然冷冷地問道:“那你哥哥現在在哪?”

“美國。”

“嗬嗬,是嗎?你有幾年沒有見過他了?換句話說,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這……”陳小喬囁嚅著,然而很快就堅決地說道:“反正他現在在美國。他拿了博士在美國定居。”

關玲繼續審視著小喬,這一次,陳小喬有些支撐不住了,她的手指劇烈地顫動,嘴裏發出的聲音卻越來越低:“我哥他……他現在在美國,他過得很好很幸福……”

“別再自欺欺人了!陳小喬,這麽多年來,你的心裏早已默認了林森死亡的事實,然而,你卻用留學美國的美麗謊言來欺騙別人,更是在欺騙你自己!原因就是,你要隱瞞你哥哥殺人的背後真相!關於‘血麵紗’的真相!”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章 113的真相(5)

“不,不是的,哥哥他不會殺人的,不會的!這十年來,我不間斷地向爸爸詢問哥哥的消息,他先說哥哥在城裏讀書回不來,後來又告訴我他去了美國,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回來。爸爸他……他絕對不會騙我。我問過他,十幾天前還問過他。”陳小喬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田甜的心房突然間收緊。這一瞬間,她猛然間想起,十幾天前她和小喬在白阿姨那裏調查113自殺案時,當白阿姨一說出林森的名字,陳小喬當時就險些昏厥過去。那時,她還以為小喬真的隻是身體不舒服。現在,她不能不開始懷疑,小喬和林森之間真正的關係究竟是怎樣?她真是林森的妹妹嗎?

關玲默默地看著小喬,也許是被小喬楚楚可憐的神情所打動,她的聲音不再那麽咄咄逼人:“其實,小喬,盡管我知道了你是林森的妹妹,可是,畢竟他是他你是你,何況案發時你隻有九歲,我不會因此而把仇恨轉嫁到你的頭上。而且,一年的相處,我早已把你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可是,這學期剛開學那幾天,我連續兩晚,聽到你在夢中呼喚‘血麵紗’,所以,我才堅信你一定是113事件的知情者,更是‘血麵紗’的知情者。所以,我才會借著茉莉的安神定眠效用,在你熟睡時對你進行暗示。請你相信,我並不想逼你發瘋或純粹地折磨你,隻是想讓你主動說出‘血麵紗’的真相以及林森殺人的真相。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陳小喬難過地搖了搖頭:“大姐,相信我,我真的完全不知情,不要說‘血麵紗’,甚至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哥哥就是那個傳說中113室自殺的那個人。那時我太小,隻知道哥哥考上了城裏的大學,甚至連他就讀的大學的名字我都不知道。也許養父知道哥哥已經不在了,他怕我傷心難過,就一直瞞著我。而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父親的話。大姐,你聽我說,我哥哥他是個好人,非常善良的一個人,他絕對不會隨隨便便殺人的。”

關玲眼光中那絲淩厲漸漸地消退了,她思索了一下,輕聲說道:“我也相信沒有人會隨便殺人的,林森殺黃宏濤一定有某種隱秘的原因,而這個原因一定是和‘血麵紗’有關。對了,小喬,你為什麽會在夢中提到‘血麵紗’?還有你,田甜,你剛剛好象提到什麽‘血麵紗’的詛咒。”

不等小喬開口,心直口快的田甜便簡明扼要地將始於元陽的“血麵紗”詛咒殺人事件向關玲述說了一遍。

關玲聽得心驚肉跳,她震驚地說道:“我覺得這兩件事隔十年的凶殺案一定有著密切的關聯,我不相信真的會有鬼魂作祟,應該是有人在暗中操縱。”

田甜點點頭,同時緊盯著關玲的眼睛:“是的,我們現在也是這樣認為,種種跡象表明,是有人在製造有計劃的謀殺。對了,大姐,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黃誌勤死的那晚,晚上十點之前你究竟去了哪裏?”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一章 陳小喬的決定

陳小喬是第二天上午10點鍾醒來的,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一束破窗而入的陽光,關玲和田甜都不在房裏,這一刻,陳小喬感覺很孤獨。

昨天夜裏,三個女孩的談話進行到淩晨三點。而在談話之後,陳小喬在很長時間裏都無法入眠,直到早上六點才迷迷糊糊地睡去。那不眠的三個小時內,她的腦海中始終閃現著那個遮著前額閉著嘴巴的黑衣人形象,畢竟,關玲姐姐的鉛筆畫並不專業,畫上的人物和真實的林森相差極遠,除了他們都有瘦高的身形這一唯一的相同點,其他的特征都沒有明顯的契合度。因此,陳小喬一直以來都無法將黑衣人和自己的哥哥聯係起來。所以,當從關玲那兒得到這個萬分震驚而不幸的消息後,陳小喬忍不住傷心地流下淚來。

原來,哥哥在十年前就已去世,同時,他還瘋狂地掠奪了另一個青年的生命。無論如何,陳小喬都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哥哥在她的印象中,始終是善良而敦厚的,他連受傷的小鳥都會包紮放生,怎麽可能殘忍地去揮刀殺人?

這裏麵一定有隱情,而且是和“血麵紗”相關的隱情。“血麵紗!‘血麵紗’還會再回來的!”賣甜白酒老漢的瘋兒子模仿的這句話語如果是哥哥林森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那麽很可能哥哥殺死黃宏濤的真正原因不是情殺那麽簡單,應該是和“血麵紗”緊密相關。而哥哥留給關玲姐姐的那封信裏似乎提到“日記”,似乎隻要看過那本“日記”就能明了哥哥殺人的真相。

可是,那本日記究竟在哪呢?關玲找了這麽多年竟然始終沒有發現它的蹤跡。難道關玲的姐姐把日記帶去了案發現場?又被什麽人偷偷地拿走了?

如果是這樣,那麽何處長肯定是最有可能偷走日記的人。何處長一定了解當年血案的真相,否則他不會表現得那麽奇怪。然而,他的故意隱瞞是否說明,他想掩蓋林森殺人的真相呢?難道說,他也是“血麵紗”的知情人?

如此看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從何處長這裏尋找突破口,而作為學生,很顯然他們是無能為力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警方。

陳小喬翻身坐起,從枕頭下麵取出手機,找到了“何隊”的電話號碼,毫不猶豫地按下撥出鍵。

10月7日,國慶長假的最後一天。今天的天氣依舊不錯,晴見多雲,溫度適中,隻是沒有風,空氣缺少流動便顯得有些悶。這正如刑警隊的何隊長此時的心情,煩悶而焦躁。

幾天的假期生活,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悠閑而愜意的,而對於何隊和他的組員來說,卻隻是平常工作的繼續。

何隊獨自坐在一個人的家裏,麵對寫字台上攤開著的一係列卷宗,他那濃黑的眉毛又糾集到一起。屋子裏的空氣很差,彌漫著朦朦朧朧的煙霧,煙灰缸裏的煙頭已經有十個,是他剛剛丟進去的,而此時此刻,他的嘴上正叼著一根燃了一半的萬寶路香煙。

何隊閉著眼睛向後仰躺在富有彈性的椅背上,腦海中跳躍著一個又一個看似孤立而實際上又相互關聯的案件。

從警快十年了,這樣棘手而奇特的案子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那些莫名其妙的血紗碎塊,根本讓人摸不著頭腦。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二章 苦惱的何隊

短短半個月之內,接連發生的四起案件、五條人命,很顯然是一根鏈條上錯落有致的幾個環節。就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前麵的幾起案件根本找不到絲毫頭緒,而最後一起黃誌勤死亡案,目前也進入膠著狀態。

黃誌勤被蜂蜇死的當晚,是接到熟識的年輕女性的電話匆忙出去的,而田甜和關玲恰好符合這兩個條件,最初,何隊是把田甜列為重點懷疑對象的,她和黃誌勤有矛盾,死者遇害前又曾和她發生口角和衝突,而在其後的兩個小時內,田甜又是單獨行動。盡管她出示了超市的購物小票,但這並不足以證明她的確是親自在場購物的。所以,何隊專門帶領組員去沃爾瑪超市調出了當晚的監控錄相。然而,令他萬分失望的是,收銀台的錄相顯示,田甜的確在21:15分從超市結帳離開。看來,她並沒有說謊。不過,在貨架和過道的幾處錄相顯示,田甜在超市選購商品的時候,附近曾幾次出現了一個休閑打扮的男人,他戴著一頂寬沿棒球帽,個子瘦高挺拔,從身形和姿態上看,應該是個年青人。雖然田甜並沒有和那個人說話,可是憑直覺,何隊總感覺他們並不像陌生人。然而,無論他們是否相識,都和本案沒有任何關係,因為,他們都沒有作案時間。

那麽,就剩下一個關鍵人物——關玲了。從田甜提供的線索可以看出,關玲和黃誌勤關係密切,而且黃誌勤死亡的當天晚上她也是獨自一人外出,很晚才回寢。那麽,關玲那幾個小時究竟去了哪裏呢?據警員與關玲麵談後的筆錄看來,關玲那天晚上獨自一人去了偏僻的濱江精神病院,據說,那天是她亡姐的生日,她去那裏憑吊她已逝的姐姐。然而,問題卻是,關玲無法提供有力的證人為其作證,基於沒有強有力的證明,那麽,關玲那天晚上的去向就無法確定,也就是說,她很可能是具備作案時間的。

看來,要進一步對關玲進行跟蹤調查。

想到這裏,何隊猛然睜開雙眼,吐掉嘴裏的香煙,迅速地坐直身子,拿起簽字筆,在關玲的名字上劃了個大大的圓圈。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音樂突然間響起,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特別的突兀。

何隊不緊不慢地掏出手機,大聲地喝了一句:“喂?我是何誌遠。”

當他聽到對方的名字時,頓時兩眼發亮,毫不猶豫地回答:“太好了,我們在哪裏見麵?什麽時間?”

“好的,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何隊拿上夾包,風風火火地拉門而去。

與何隊分手之後,陳小喬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就象多日陰霾的天空突然間放晴。盡管死亡的陰影還籠罩在頭頂,她卻不再像以往一樣擔驚受怕。她有種預感,黑暗就要過去了。

剛剛跨進學校大門,她就接到了田甜的電話。

“小喬,馬上回來……哦,不,直接到行知園,我在長椅上等你。”

“又怎麽了?急得火上房似的。”陳小喬見到長椅上坐立不安的田甜,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急呀,我想了一上午,越來越為你擔心了。”田甜的表情是少見的嚴肅。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三章 信任危機(1)

“為我擔心?”陳小喬微微皺了下眉,“哦,你是擔心我因為哥哥的事難過吧,沒事了,我已經想通了。”

田甜卻迅速地搖了搖頭:“不是林森,我想說的是池文浩。”

“文浩?文浩又怎麽了?”一提起池文浩,陳小喬的心就“嘭嘭”亂跳。

田甜看著小喬,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口說道:“小喬,可能說了你不高興,但是,池文浩真的很可疑。”

陳小喬的眼神充滿疑問。

田甜歎口氣繼續說道:“小喬,其實上午我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想了好久,想來想去覺得文浩是目前嫌疑最重的人了。你還記得嗎?我們暑假那次元陽之旅,發起者是他,可最後缺席的也是他,而他的母病回家的理由也是根本不成立的……”

陳小喬輕輕打斷她:“不是的,文浩跟我解釋過,他說那是一場騙局,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故意要和他開這樣的玩笑。”

田甜深深注視小喬:“可是,小喬你想過沒有,這都是池文浩的一麵之辭,誰知道這是不是他自己編出來的?沒人能證明的。”

陳小喬不以為然地搖頭:“他為什麽要編這種瞎話?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相信他。”

“你……”田甜跺跺腳,轉移了話題:“好,這個先放下,再說我們的第二次元陽之行。既然黑棺裏的白骨已經被你證實是男的,那麽那個骷髏發出的女聲詛咒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了。整個事件分明就是人為的謀殺,而不是鬼魂作祟。然而,池文浩卻說,那天晚上他看到門口一道紅影閃過,等他追出去又看到一老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大門口了。他這樣說,就是讓我們相信這兩個鬼影就是荒宅中被殺的祖孫倆的鬼魂,從而讓我們相信黑棺中的屍骨是荒宅滅門案中失蹤的女主人。既然整個事件都是人為設計的,那麽,他又怎麽會看到所謂的鬼魂呢?何況見鬼一說都是他自己講出來的,我們誰都沒有看到啊。小喬,他這麽說除了證明他想故意把我們引上歧途,還能有什麽其他的解釋嗎?他,很可能就是凶手。”

聽完田甜的這番話語,陳小喬的臉色開始變了,她不知道該拿什麽來反駁田甜,因為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曾經懷疑過。

可是,她卻還是情不自禁地想為池文浩辯駁:“不會的,如果他真是凶手,他這樣做不是完全把自己暴露了嗎?既然能設計如此周密的謀殺計劃,凶手就絕對不會讓人如此輕易地發現他。”

田甜卻冷笑一聲:“可是,你別忘了,有句古話說得好,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來如果不是你偶然發現了黑棺中是具男屍,那麽,我們誰都不會懷疑這是人為製造的係列謀殺,相應的也就沒人會懷疑他所見的祖孫鬼魂的真實性。那麽,他也就根本不會暴露了。不是嗎?”

陳小喬無言以對,心裏的某個角落卻一陣陣刺痛。

田甜一字一頓地說道:“小喬,你要小心池文浩。”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四章 信任危機(2)

池文浩在晚飯時間準時出現在女生宿舍樓的門外,而陳小喬見到他的第一眼,身上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貓貓,怎麽了?是不是有心事?”池文浩一如往常的握住陳小喬的手,雙眸脈脈地凝視著自己的戀人。

陳小喬心頭一熱,她真的不敢相信,這樣一雙真摯而深情的眼睛,背後會隱藏邪惡和詭詐。

“貓貓,怎麽不說話?”池文浩定住腳步,擔心地看著小喬。

陳小喬掃視了一下身邊經過的同學,猶豫再三,才避開池文浩的目光,啞聲問道:“文浩,你真的看見那兩個人影了嗎?荒宅裏祖孫倆的身影?”

池文浩的表情有些吃驚,似乎沒想到陳小喬會問到這個問題,不過,他很快就平聲靜氣地回答:“是的,我真的看到了。”

陳小喬猛然間抬頭:“可是,整件事都沒有鬼的,為什麽你卻偏偏看到了?為什麽隻有你?”

池文浩微微一愣,進而似乎意識到陳小喬話中的隱意,他的臉色倏地一變,沉默數秒後,他緩慢而低沉地說道:“小喬,你是在懷疑我?”

驀然間,陳小喬心上一凜,因為她已經清楚地感受到池文浩話音裏那縷受傷的情緒。不自覺地,她用另一隻手臂環住了池文浩的腰。

“文浩,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陳小喬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池文浩輕輕拿開陳小喬的手臂,同時也鬆脫了先前緊緊相握的手指。他垂下頭,難過地說道:“小喬,我以為你始終都是信任我的,就像我從來不會懷疑你一樣。那天晚上所看見的一切,我至今也無法解釋,我知道這太不可思議,也太令人無法相信了,可是,我的確是親眼所見的。我……我隻記得剛衝出門去的時候,聞到一股香氣,隻是一瞬間的事,接著我就向前院跑去了。而後,就看見了那一幕……我,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麽當時要跑出去。”

池文浩長長歎了口氣,黯然地別轉了身子。

“文浩!”陳小喬的心一下子空了,她搶上一步,攔在了池文浩身前,雙臂緊緊抓住池文浩的胳膊,她的臉上一片慌亂:“對不起,文浩,我不該懷疑你的。我現在明白了,一定是那股香氣在做怪,就像大姐對我的心理暗示一樣,很可能你在香氣的影響下,產生了下意識的幻覺。因為之前,你的心裏一直想著荒宅裏死去的一老一小,所以,才會看到她們兩個的幻影。文浩,別怪我吧,我……”

陳小喬的話未說完,她的小嘴就被池文浩的大手溫柔地蓋住了,緊接著,池文浩有力的手臂就將她微微戰栗的身子緊緊地環抱,他口中呼出的熱氣在她的耳畔環繞,同時傳出的還有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貓貓,相信我,因為愛你,所以我決不會做出任何傷你心的事。”

陳小喬抬起秋水般澄澈的明眸,迎著愛人的目光,深情地微笑。

關玲此刻恰好走出宿舍大門,也恰好見證了一對情侶的愛意纏綿,她的手足似乎在一瞬間變冷,冷氣穿透四肢直入心髒,她落寞地側過頭,無言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刹那間,她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小喬,你有沒有問過田甜9月17號那天夜裏去哪了?為什麽一夜不歸?”吃過晚飯,池文浩擁著陳小喬在校園小徑散步。

“我沒問,如果田甜想說,她一定會告訴我的,如果她不說就說明她不想讓我們知道,那我又何必去勉強她。”陳小喬的聲音甜美而嬌柔。

池文浩卻聲音沉重地說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就是在那天夜裏,鄭直和邱夢溪死在了黃誌勤家的老宅,而恰好那夜,田甜沒有回寢,而她又故意說謊隱瞞她的去向。你不覺得,這很不正常嗎?”

陳小喬突然停下腳步,吃驚地望著池文浩:“你是說,田甜和謀殺案有關?”

池文浩輕咳一聲:“我隻是懷疑,你不覺得她最近很奇怪嗎?”

陳小喬沉默了。這也未嚐不是她心裏埋藏許久的疑問,田甜的確是有事瞞著她,可是,她究竟在隱瞞什麽呢?

不過,盡管心中寫滿了疑問,然而,陳小喬在今天上午和何隊見麵時,卻故意隱瞞了田甜那夜未歸的事實,她似乎有意無意地,一直在保護自己的好友。

也許這樣做的背後,正說明她對田甜沒有信心。

“小喬,總之一句話,你要提防田甜。”

陳小喬後背一震,池文浩的臨別贈言與先前田甜留下的那句話何其相似。一個是自己的戀人,一個是自己的好友,為什麽他們卻在相互懷疑,為什麽他們身上都有值得懷疑的地方。

陳小喬開始頭痛,而且越來越痛。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五章 調查(1)

如果不是和陳小喬的那場會麵,何隊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9月的連環死亡案件背後竟然還牽扯著十年前那場校園血案。

本來已經山窮水複的案情,竟豁然間柳暗花明了。

“小高,幫我查一下十年前,也就是1996年1月份的卷宗,看看有沒有一起濱江師範學院的學生死亡案的記錄。”

打發走小高後,何隊坐在自己辦公桌前,隨意翻動著麵前的案卷,不經意間,他的視線落在了韓若冰死前留下的那幅陰陽魚太極圖上。

陰陽魚太極圖?何隊口中喃喃自語,這能說明什麽呢?

要知道,關於這幅圖,他已經在網上查閱了幾乎所有的相關資料,陰陽魚呈圓形——象征事物的永恒、循環式的運動狀態,也象征人的生命起源。圓周內分左右兩部分:左側為白魚,頭向上代表陽;右側為黑魚,頭向下代表陰。太極圖也表示事物是處於不停運動狀態的,其運動方式是陰消陽長、陽消陰長的不斷變化過程。

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孩子,拚著最後一口氣想要告訴別人的,絕對不是會事物消長變化的關係。可是,她究竟要表達什麽呢?還有她臨死前喊出的“有亮”。這個“有亮”是不是和太極圖有什麽關聯?

何隊心煩意亂地撓了撓頭,這時,他感覺屋子裏熱了起來,沐浴在滿室的燦爛陽光中,他的後背正一點點滲出汗液。他鬆了鬆緊箍著脖頸的領帶,又隨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麵的那粒紐扣,再掏出自己的煙盒捏了一捏,卻發現裏麵竟然空了。

他低聲罵了一句,回手把煙盒丟進垃圾筒。站起身形,逐個抽屜翻找起來了。口中還在念叨不止:“不對呀,我明明放了兩包煙在桌上的……怎麽找不著了……”

“何隊,您……您找什麽呢?”打掃衛生的老張頭拿著拖把走了進來。

“啊,我找煙,怎麽就沒了……”何隊頭也不抬地順口應道。

“啊,您……您是找……找煙哪。我……我知道。”老張頭是個結巴,說話總讓人著急。

“你知道?在哪?”何隊突然間將頭抬了起來,眼睛瞪得銅鈴一般。

老張頭一邊慢騰騰地向書架方向挪動,一邊還結結巴巴地嘮叨:“我……我擦桌子……怕弄濕……濕了……就放書架……架上了……你看……有亮……有亮……有兩包煙呢……”

頃刻間,何隊的腦中仿佛亮起一道閃電,隨之閃亮的還有他自己的眼睛。他沒有伸手去接老張頭遞過來的兩包未開封的“極品雲煙”,相反卻歡快地吹起一聲口哨,對著老張頭高聲笑道:“老張頭,謝謝你,這煙就送給你了。嗬嗬。”

“可……可是……”老張頭望著手中的名貴香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沒什麽可是的,給你了,兩包煙都給你了,去吧去吧,我要辦公了,現在不用打掃。”

老張頭用力握著手中的兩包香煙,緊張得手心裏都攥出水來。他抓起拖把,向何隊鞠了個躬,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他已經兩年沒跑過了,因為腿腳不靈便的緣故,可是,今天他竟然又能跑了,跑得還一點都不慢。這種名貴香煙的滋味他一輩子都沒嚐過,如果不是何隊今天犯了瘋病,他恐怕直到入土都沒機會嚐了。真沒想到,何隊竟然還有間歇性的精神問題,他怎麽沒去醫院看看?不過,還是不去的好,也許他下次犯病會給自己比“極品雲煙”更好的東西。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六章 調查(2)

何隊繞著桌子轉了兩圈,口中不停地念叨“有亮……有兩……有兩個……”

他一拍桌案,興奮地叫了一聲,隨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著那張陰陽魚太極圖發愣,終於,他的眼睛一點點睜大,雙瞳一點點放亮。

他握緊拳頭用力砸向桌麵,口中大聲喊道:“我明白了!”

“何隊,你手不疼啊?嚇了我一跳。”剛剛進門的小高被何隊的一記重拳嚇得心驚肉跳,抱著卷宗,捂著胸口直吐舌頭。

“嗬嗬,小高啊,你來得正好。還記得半個月前彌陀山女大學生失足墜崖那件案子嗎?”

“記得記得,那女孩好象還留下一幅挺深奧的圖。”

“嗬嗬,不深奧,不深奧,是我們自己笨了。”何隊興奮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眼放光地望著小高笑道。

刑警小高也是眼前一亮,她了解何隊,知道每當他開始坐立不安笑不攏嘴的時候,一定就表示案子又有進展了。

“怎麽?何隊,那圖有解了?”

何隊不住地點頭:“小高,你還記得吧,這個叫韓若冰的女孩臨死前,在電話裏喊的最後兩個字是‘有亮’,開始大家都以為是一個人的名字,剛才結巴老張頭一下子提醒了我。‘有亮’並不是人名,而是一句沒有說完的話。其實,‘亮’是‘兩’的偕音,‘有亮’其實就是‘有兩’。”

“有兩?難道她要說‘有兩個’?”小高好奇地歪著頭說道。

“沒錯,你想,當時韓若冰最後看到的是那個所謂的‘白衣女鬼’,而據證人陳小喬說,在那之前的一個晚上,韓若冰還在學校樹林裏見過一次那個‘女鬼’。很可能她要喊的是‘有兩個白衣女鬼。’因為她在那一刻很可能突然發現,這兩個‘女鬼’不是一模一樣的。”

“有兩個‘白衣女鬼’?那怎麽可能?除非這個所謂‘女鬼’是由兩個人分別裝扮的。”小高機靈地眨巴著眼睛。

“對,我早就說過,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鬼。所謂的‘鬼’嚇死人其實還不是人在搞鬼?現在看來,這一連串意外死亡案件絕對不是簡單的‘意外’,而是有計劃有組織的謀殺。凶手並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就是這兩個裝扮成‘白衣女鬼’的歹徒!而且凶手還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你怎麽知道?”小高不能不大吃一驚了。

何隊得意地一笑,指著桌上的卷宗:“你來看,這幅陰陽魚太極圖,我研究了這麽久都沒有找到頭緒,可是,一結合上‘有兩個白衣女鬼’,那就非常簡單了。你看,白魚與黑魚之間由一條反“S”形曲線分開,這說明事物的陰陽雙方是彼此相互依賴、相互為用的,任何一方均不能脫離另一方而單獨存在,也就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通常,陽為男,陰為女。現在你明白了嗎?”

小高眉頭緊皺:“陰中有陽,陽中有陰,也就是說,女中有男,男中有女,難道這個白衣女鬼是個‘陰陽人’裝的?”

“哈哈……”何隊放聲大笑:“‘陰陽人’?虧你想得出來。你想,本來應該是同一個‘白衣女鬼’,可是第一次看時‘它’是女的,第二次看時‘它’卻變成男的,是不是可以說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所以,我認為,裝扮成‘白衣女鬼’的就是一男一女兩個凶手!”

小高連連點頭,眼中飽含著讚許和欽佩的目光:“何隊,我就知道,隻要有了足夠的線索,再需要一點偶然靈感的觸發,再難的案子您都可以迎刃而解。”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七章 調查(3)

說話間,小高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來意,她急忙放低懷抱著的案卷,轉手遞放到何隊的桌上:“何隊,您剛才讓我找的案卷我找到了,您看看是不是這份?”

何隊眼中又是一道精光閃過,他一把拿過卷宗,重新坐進椅子:“好,太好了,就是這個。謝謝你,小高。”

小高莞爾一笑,環顧四周開口問道:“他們幾個今天怎麽都不在?”

“哦,我昨天下午就派他們去元陽查案去了,快的話明天就能回來。”

“啊,那您忙吧,我先去鑒證科那邊看看。”說著,小高便轉身欲走。

“唉,等一下。”

“還有事嗎?”小高回過身詫異地問道。

何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訕笑著:“沒什麽,就是想麻煩你幫我買兩包煙。”

小高展顏一笑:“沒問題,五分鍾回來。”

說著,小高便像輕盈的燕子,轉眼間消失在門口了。

何隊笑著搖了搖頭,低頭開始翻閱剛剛取來的卷宗。

“接到報案時間:1996年1月13日下午15:25。

報案人:何誌高。

死者為一名男性,19周歲,姓名:林森。

勘查結果:死者腹部發現三處插入式刀傷,一處深達7厘米,兩處穿透後腰。現場殘留凶器一把,為七成新殺豬刀,刀長25厘米,最寬處為8厘米,死者創傷麵與刀身尺寸吻合,刀上指紋和血跡確係死者所有,終合各方證據最後認定,死者為自殺。死亡時間為當日下午13:00至13:30之間。

案發地點:濱江師範學院4號宿舍樓1樓左側水房。

辦案人:伍長發、王偉。

證人:何誌高(濱江師範學院學生處幹事)、黃萬山(濱江師範學院學生處處長)。”

放下案卷,何隊臉上的肌肉一點點收緊,眼中的光芒也一點點變冷,他的眉心擰成兩個高高凸起的丘陵,手指的指尖也在微微地顫抖。

不對,這份結案記錄有問題。

這是何隊第一時間得出的結論。

據陳小喬所說,十年前濱江師範學院的那起血案死者應該是兩名,一名為被殺,死者叫黃宏濤,一名為自殺,死者叫林森。現在警方勘驗現場的結果,卻隻發現一名自殺的死者林森,那麽,另外一名死者呢?黃宏濤哪裏去了。這隻是疑點之一。

其二,陳小喬證明,當年那起血案的案發地點應該是濱江師範學院4號宿舍樓的113寢室。而且,113自殺事件在近十年來一直在該校廣為流傳。可是,為什麽這份案卷上記錄的案發地點卻是濱江師範學院4號宿舍樓1樓左側水房。為什麽水房會被誤傳為113寢室?案發地點究竟是在哪裏?這是疑點之二。

其三,案卷上明確指出,死者林森的死亡時間是在1996年1月13日下午13:00至13:30之間,可是,警方接到報案的時間卻是當天下午的15:25。難道報案人在死者死亡近兩個半小時才發現案情的嗎?可是,據陳小喬說,當時應該有兩個人直接目睹了林森的自殺。難道他們在目睹血案之後,會隔了兩個多小時才去報告校方嗎?要知道,4號宿舍樓與學生處所在的行政樓相隔不過幾百米。這中間的兩個小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這是疑點之三。

其四,據陳小喬提供的線索,那名十年前在113室被殺的男生叫黃宏濤,他是一周前被蜂蜇死的濱江商學院學生黃誌勤的堂哥。而現場的第二名證人黃萬山,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他就是黃誌勤的父親——教育局的黃副局長。事隔十年,兩起人命案,為什麽都和黃萬山有關,而作為十年前被害人黃宏濤的家屬,他為什麽會對侄子的死保持緘默?甚至連侄子的屍體都不翼而飛?

以上的四個疑點足以證明,十年前的這起案子不簡單,非常地不簡單。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十八章 調查(4)

無意間一抬頭,何隊發現自己的桌子上突然多了兩包簇新的“萬寶路”香煙,一定是小高剛剛回來過了,他拍拍前額,自己就這個毛病,一分析起案子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否則,自己的前妻也不會最終選擇和自己分道揚鑣。

他撕開包裝紙,抽出一根煙,點燃之後深吸了兩口,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口煙霧,也許是由於煙氣在喉嚨停留的時間太長,他忍不住彎下腰猛烈地咳嗽起來。

“喝口水吧。”小高溫柔的聲音在身畔響起。

何隊抬起頭,感激地接過茶杯:“謝謝。”

“少抽點煙,身體抽壞了後悔都來不及。”小高的聲音透著幽怨。

“嗬嗬,慣了,反正我身子好壞都沒人在意。”

“誰說的?我……”小高忽然間打住話頭,她的臉“騰”地升起一片彤雲,一扭身跑出門外。

何隊忘著小高的背影,竟有些癡了。

“老何,你怎麽來了?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已經升任派出所所長的伍長發用力搖晃著何隊的手,熱情地打著招呼。

“怎麽?不歡迎嗎?”何隊爽朗地笑道。

“哪有,不過,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說吧,又來查什麽案子?”伍長發倒了杯茶給何隊,自己則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何隊豎起大拇指,滿麵含笑:“嗬嗬,老伍啊,今天我還真是向你求取真經來了。”

“行了行了,快說吧,又碰上啥難題了?”

“是關於一個十年前的案子,你經手的,不知你還能不能想起來。”

“嗬嗬,這你可小瞧我了,我可是所裏出了名的‘電腦存儲器’,辦過的案子全都過目不忘。說吧,是哪件案子?”

“就是這個。”說著,何隊就把隨身帶來的卷宗遞了過去。

“哦,是這個自殺案啊,對了,還是你哥哥報的案呢。當時我們片警和他們學生處的關係很熟,當時,你哥哥怕死了學生對學校影響不好,還讓我們千萬不要把消息外傳呢。怎麽?這個案子有什麽問題嗎?”

“是的。你確定當時是在水房發現屍體的嗎?”

“沒錯,這個錯不了。當時我和王偉進去的時候,就看見死者平躺在水房中間的水泥地上。血流了一地,人早就斷氣了。”

“當時現場除了死者,還有我哥哥外,還有什麽人在場?”

“就是學生處的黃處長,再就沒有其他人了。”

“當時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是怎麽發現死者的?”

“說了,你哥說,那天學校就他一個老師值班,本來三點鍾就該下班了,可他突然想起上午十一點左右一個男生來跟他借4號宿舍樓的鑰匙,說要進去拿點東西,結果一直就沒見他回來還鑰匙。結果,他去4號樓檢查的時候,就發現了水房裏的死屍,屍體就是那個借鑰匙的學生,名叫林森。後來,他就打電話給學生處黃處長,當黃處長到達現場後,他才報了案。”

“這麽說,是我哥哥自己發現的死亡現場?”

“對,他是這麽說的。怎麽?有什麽不對的嗎?”

第十九章 調查(5)


何隊輕輕搖了搖頭,眉心深鎖地繼續詢問:“老伍,你還記得他們兩人當時的神情嗎?我是說我哥和那個黃處長。”

“哦,讓我想想。”伍長發思索片刻,抬起頭說道:“我記得,當時你哥的表情很害怕,臉色有些發白,還時不時地拿手絹擦腦門上的汗。要知道,當時可是冬天,總不至於熱得出汗吧。哈哈……”伍長發大笑了兩聲,接著說道:“不過,我非常理解,第一次見到死屍,還是渾身是血的死屍,誰也會嚇得不輕的,何況還涉及學校的聲譽問題。”

何隊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兩下,不置可否地繼續追問:“那那個黃處長呢?”

“他呀,他倒沒那麽慌亂,不過,臉上的表情卻很悲痛,就好象死了親人一樣,眼睛還一陣陣發紅呢。看來,他是個挺有愛心的學生處長。”

何隊悶哼一聲,臉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的微笑,他猛然站起身來,用力握住伍長發的手,大聲說了句:“謝謝你,老伍,你幫了我大忙了。回頭我請你喝酒。”

黃副局長的辦公室很大,起碼有何隊自己那間辦公室的四個大,但室內的陳設卻很簡樸,除了一個擺滿了書籍的書櫃和幾株綠色植物,便隻剩下一張墨綠色的長沙發和黃局長的辦公桌椅了。桌上的書稿文件擺放相當整齊,和何隊亂糟糟的桌案相去甚遠。再加上黃局那中規中矩的衣著,看得出來,他是個行為嚴謹而心思縝密的人。

坐在辦公室裏的黃副局長與那天以亡父身份出現在殯儀館的黃父簡直是判若兩人,此刻的他,微微含笑的臉看不出內心的喜悲,沉靜而銳利的眸子透著深藏不露的官威。

“何隊,您這次來是不是誌勤的案子有什麽眉目了?”黃副局長微笑著拉了拉西裝的下擺,向後仰靠在高背椅上。

何隊清了清嗓子,笑笑:“不好意思,黃誌勤的那件案子目前還沒有明顯的進展,不過,應該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

黃副局長理解地點了點頭:“你們辛苦了。”

何隊低頭喝了口水,心中思怵著如何開場,片刻之後,他抬起頭來,開門見山地問道:“黃局,您是不是有個叫黃宏濤的侄子?”

黃副局長並沒有表露出一絲的驚訝,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您侄子他現在在哪?”

黃副局長歎了口氣:“宏濤他……已經不在了。”

何隊登時精神一振:“他不在了?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黃副局長的神情有些落寞:“有十年了。”

“十年?你是說他已經死了十年了?”

“不,我是說他失蹤十年了。”

“失蹤?你說他沒死?隻是失蹤了?”

“是的,本來失蹤五年我就可以申請注銷他的戶口,可是,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一直認為他有一天還會回來的。”

“他失蹤的具體時間是?”

“1996年的1月13日,那天一早他就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可是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24小時後我就報了案。公安機關應該有記錄的。”

黃副局長說的不錯,這和何隊在警局調查的結果完全一致,時至今日,黃宏濤都僅僅作為失蹤人口記錄在案,從未開具過死亡證明。
第二十章 調查(6)


“可是,據我所知,就在黃宏濤失蹤的同一天,您原來就職的濱江師範學院4號宿舍樓發生了一起學生自殺案,您當時也在場,對嗎?”

“是的,我接到何誌高的電話就趕去了,對了,他好象是你哥哥吧,詳細情況你可以直接問他。”

何隊抬頭注視著黃副局長的眼睛,對方的視線也正聚焦在他的臉上,兩束同樣犀利的目光交接之後,竟然分不出勝負。

何隊心裏暗罵一句“老狐狸”,不過臉上卻始終保持著微笑:“可是,據濱江師範學院的學生關玲說,她曾當麵聽您說起,您的侄子是在4號樓113寢室自殺的,而且是割腕,而她也曾聽您兒子黃誌勤親口說過,您告訴他他堂哥是死在113寢室的。請問,對於這種說法您如何解釋?”

黃副局長突然笑了起來:“嗬嗬,沒想到我的好心反而引來了你們對我的誤會。要知道,當年我侄子失蹤後,和他關係親如兄弟的誌勤就一直纏著我問個不停。我先還找借口搪塞,後來,大概在宏濤失蹤一年後吧,我覺得他生還的希望已經不大,又怕告訴誌勤實情,這個實心眼兒的孩子會一輩子無休止地尋找下去。正好我們學校有個叫林森的學生在4號樓113室自殺了,所以我就含糊地告訴誌勤,他堂哥就是死在113寢室的。因為時間久了,大家已經不再記得那個自殺學生的名字,所以誌勤就誤以為他堂哥就是那個自殺的學生了。而對於那個叫關玲的女孩子,從她對我的問話來看,誌勤一定已經把我告訴他的關於他堂哥的死因跟她說過了,那麽,我何必再要節外生枝呢,所以,我就順著她的思路告訴他宏濤是在113室自殺的了。至於割腕,也是隨口說說,隻不過為了讓她不要繼續追究罷了。因為,我知道,十年前那起113自殺案和誌勤的案子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何隊微微冷笑:“可是,據我所知,十年前那個自殺學生林森的屍體並不是在4號樓113寢室發現的,而是在1樓的水房發現的。您當時也在場,不是嗎?請問,您不會記不清屍體所在的位置了吧?”

何隊問完這句話,就開始等待好戲的開場,他相信,自己的這一擊已經點中了黃副局長的死穴,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自圓其說的。

誰知,本以為勝券在握的何隊卻輸了。

黃副局長不僅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慌亂,相反,卻極為鎮定地作出回答:“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我和誌高一直以來的一塊心病。作為學生處的工作人員,我們考慮的已經不完全是單個學生的利益,而是整個學校全體學生的集體利益。當時,由於屍體是在水房發現的,如果據實在校內通告,那麽,必然會造成整個4號樓,特別是一樓十三個宿舍的慌亂。要知道,水房可是學生每日都必不可少的去處。如果關閉水房,會直接影響到學生們的正常生活,所以,我和誌高商量後,決定把自殺的地點改為113寢室,以封閉一個宿舍的小的犧牲換取十幾個宿舍的正常生活秩序,您說,這能算錯嗎?”

第二十一章 調查(7)


一席話說得何隊無言以對,盡管他知道,事實與黃副局長的說辭很可能大相徑庭,可是,他卻找不出有力的證據駁斥對方。看來,他低估了這個黃副局長的手段。

此路不通,隻能另辟蹊徑。看來,他必須要麵對自己最不願麵對的人了。

不過,在麵對自己的親哥哥之前,他還想見一個人,一個有可能提供一些關鍵線索的看門人。

“白阿姨!”當何隊和小高突然站在她的麵前時,白阿姨的臉上閃過一絲局促。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滿臉堆笑地問道:“警察同誌,你們又來調查啊,是不是還要找那個關玲啊?我幫你們喊去。”

“不必了。”何隊有力地擺了擺手,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定定地審視著白阿姨的臉。

這本來是何隊麵對每個被調查人員的一種習慣,可是,這卻讓白阿姨有些手足無措了。

“白阿姨,您別怕,我們是想向您調查點事情。您知道什麽據實告訴我們就行了。”女孩子畢竟心軟,所以一見白阿姨的窘況,女警小高就和顏悅色地給她吃了一劑“定心丸”。

白阿姨老實地點了點頭:“行,你們問吧,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訴你們。”

何隊收起眼光的鋒芒,緩緩地開口:“白阿姨,聽陳小喬說,她們曾經向你打聽過113室自殺案的一些情況,當時,你告訴她們,那個自殺的學生名叫林森。”

“是的。是林森。”

“好,你還說,林森開始時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她姓什麽你還記得嗎?”

白阿姨凝神想了一想,這才猶猶豫豫地說道:“好象是姓關吧,關羽的關。”

何隊微微頷首:“好,你還對陳小喬說起,那個姓關的女孩子後來移情別戀,喜歡上一個有錢的學生,不理林森了,有這麽回事嗎?”

“是的,我沒撒謊,那個姓關的女孩子就是水性楊花,否則林森那麽好的一個孩子也不會為她去尋死。”

“哦,那個姓關的女生後來喜歡的有錢的男生是不是姓黃的?叫黃宏濤?”

“是啊是啊,您怎麽知道的,要不是你說起,我都想不起那個男生的名字了,隻記得是姓黃。”

“那麽,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就是那個關姓女生開始移情別戀,不再理睬林森的大概時間你還想得起來嗎?是不是在放寒假前幾天的事?”

白阿姨很快地搖了搖頭:“不是的,應該是1995年聖誕節的時候,那天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跑出去玩兒了,隻有林森一個人跑到我的收發室,對著我哭訴了將近一個小時。他當時喝了很多酒,眼睛都喝紅了。他就絮絮叨叨說起那個姓關的女生怎麽傷了他的心,怎麽喜歡上那個姓黃的不理他了。反正就是失戀的人常說的那些話,具體的我也想不起來了。”

何隊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繼續見縫插針地問道:“他當時那麽失控,有沒有跟你說過‘不想活了,要自殺’的話?”

第二十二章 調查(8)


“那倒沒有,他是個孝順孩子,非常熱愛他媽媽,不會因為感情挫折就自殺來傷害他母親的。”

“可是,據我所知,林森的母親在放寒假前兩天突然去世了。他會不會由於失去母親而萬念俱灰,進而自殺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隻記得他接到母親病危的電話匆忙回家的,他還沒有回來學校就放假了,我也回鄉下了。”

“那也就是說,他母親去世後你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沒錯。”

“好,最後一個問題,林森從聖誕節失戀到1月份回家探母,這半個月的時間他有沒有表現得非常消沉,甚至不肯與人交流,獨來獨往?”

白阿姨搖了搖頭:“剛開始那兩天他有點情緒低落,不過,也就是幾天的事,到12月末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又恢複了精神,還對我說,他想通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隻要對方快樂就行。1月份的時候就又開始能說能笑了,甚至和那個姓黃的好象也沒那麽敵對了。”

“好的,非常感謝你,白阿姨,不打擾你了,我們走了。”

“不客氣,有什麽要問的你們隻管來。我一定配合。”白阿姨始終微笑著。

臨出門前,何隊長似乎無意間瞥了一眼白阿姨桌上那個騎著木馬的小男孩的相架,他隨口問道:“這是你孫子吧?長得蠻精神。”

白阿姨神色一變,不過馬上就笑嘻嘻地“哼哈”答應著目送兩名刑警離去。

“小高,我覺得白阿姨的證詞基本上可以確定關玲所說的關於她姐姐的事情是基本可信的。不過,關於黃宏濤的死我們還拿不出強有力的證據,畢竟,一個精神病人所畫的鉛筆畫是根本沒有說服力的。但是,黃宏濤怎麽可能也在1月13號失蹤呢?天底下哪有那麽巧的事情?所以,很有可能,林森是殺死黃宏濤後自殺的。”何隊邊走邊向小高提出自己的疑問。

“我看,很有可能林森是一時想不開,為情殺人再自殺的。”

“不,我覺得這不是簡單的情殺。通常,因失戀而殺人或自殺的人,都有一個特定的不穩定階段,在這個時段內,他們隻相信自己遭到遺棄和背叛,覺得自己一無所有,生不如死,所以才會采取極端的行為。可是,剛才從白阿姨的回憶看來,林森已經在案發前的半個月左右就走出了感情的誤區,而且情緒越來越好。那麽,怎麽可能回一趟老家就再次陷入失戀的絕望中呢?”

小高咬了咬嘴唇:“有可能他先前的好轉都是假象,在母親過世的打擊下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他才痛下殺手,奪去了情敵和自己兩個人的生命。”

何隊猛一擊掌,雙目放光地望著小高說道:“對,新仇舊恨!就是新仇舊恨!林森絕對不會僅僅因為黃宏濤奪走自己女友這個舊恨而起殺心的。之所以讓他痛下狠手的,一定是因為他和黃宏濤之間的某個新仇。是什麽新仇呢?這就一定和林森回家探母有關。看來,我們還要去一趟林森的老家。”

第二十三章 調查(9)


“何隊,我們回來了!”何隊和小高剛剛回到警局,迎麵就碰上被派去元陽查案的兩名隊員。

“怎麽樣?有沒有好消息?”何隊拍著其中一名隊員小李的肩膀,笑容滿麵地問道。

“當然有,而且還不止一個。”小李誌得意滿地回答。

“太好了,走,到咱屋說去。”何隊立時來了精神,用力一拍小李的後背,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剛剛坐定,何隊就急不可耐地問了起來:“有什麽新發現?快點說說。”

小李卻沒有急著回答何隊的問題,而是拿了兩個杯子,跑到飲水機前接起水來。一邊接水,一邊對著何隊訴苦:“今天我們查完案子就急著往回趕。這一路馬不停蹄,到現在都沒顧上喝口水呢。我這嗓子都冒煙了。”

另一名隊員也隨聲附和。

何隊盡管已經是心急如焚,卻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揮揮手:“你們先喝,你們

先喝。”

小高在一旁看得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李一口氣喝完了滿滿一杯水,這才一抹嘴巴,麵向何隊坐了下來:“唉,

這一趟我們收獲還真是不小。你都猜不著,那座黑棺裏的白骨究竟是誰的?”

“是誰?”何隊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圓了。

“就是荒宅滅門案中那個到處通緝的嫌疑犯的!”

“什麽?是那個失蹤的男主人?”何隊的眼睛差點要瞪出眼眶。

“不錯。而且據屍檢的結果看來,該名死者骨骼上並無明顯傷痕,排除外傷致死的可能。很可能是被毒殺。由於骨骼沒有發黑變色的跡象,初步判定致死毒藥是有劇烈神經毒性的毒藥,比如‘毒鼠強’。同時,我們又在荒宅背後不遠的林間空地上發現了一處被挖掘回填的土坑。清除浮土後,可以確定,這個一米多深的大土坑就是曾經掩埋死者屍體的坑穴。我們將坑穴裏的泥土對比在死者屍骨上發現的粘附著的細微泥土,最終發現,二者完全吻合。而且,根據死者的屍骨來推算他的死亡時間,恰好是三年左右,與滅門案發生的時間完全吻合……”

何隊聽得眼中銳光閃爍,不等小李說完,便搶先說道:“如此看來,極有可能三年前當地警方的結論是完全錯誤的。荒宅的男主人很可能在母親和女兒被殺的時候就已經被毒殺了,那麽,又是誰殺害了死者的母親和幼女,最後又劫持女主人而去呢?”

小李得意地從包裏取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在何隊和小高麵前晃了幾晃,嘿嘿笑道:“凶手就在這裏!”

“什麽?小李你怕是瘋掉了吧。”小高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

“你們看,這是什麽?”小李把袋子舉到何隊的眼前。

第二十四章 調查(10)


“銀鐲子?哪來的?”何隊詫異地問道。

小李收起袋子,安靜地坐了下來,緩慢而有力地說道:“就在埋屍的那個土坑裏找到的。”

“什麽?”何隊險些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吃驚地問道:“鐲子是誰的?”

“就是那個失蹤的女主人的。”

“不會吧?”小高驚得張大了嘴巴。

“不會錯的,當地有好幾個人都能作證,他們說看見女主人戴著一個這樣的銀鐲子。因為上麵的圖案很特別,所以就記住了。”小李肯定地點頭道。

“難道說,毒殺和掩埋男主人的就是失蹤的女主人?不可能,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製造出這麽瘋狂的滅門慘案呢?”小高連連搖頭。

小李苦笑道:“別說你們不相信,連我們兩個也都不信呢。直到……我們發現了這個。”

說話間,小李又從包裏取出一個一尺左右的物件,盡管隔著外麵的一層袋子,大家還是一眼認出,那是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

“菜刀?難道這就是那把殺人的菜刀?”何隊驚問。

“不錯,這把菜刀上邊的血跡證明是三個人的,分別屬於被害的祖孫倆,還有失蹤的女主人。而菜刀上的指紋,則分屬於兩個人,一個是男主人的母親的,一個是失蹤的女主人的。根據現場殘留女主人血跡這一事實看來,當時女主人在殺害祖孫倆時,曾遭到那位祖母的強烈反抗,甚至因此導致女主人受傷,但老太太終因年老力衰,最終被年輕的兒媳活活砍死。而殺人的凶手在製造慘案之後,則一個人趁著夜色愉愉地逃走了。”

“不對呀,如果真是女主人幹的,那麽當時現場應該會留下很多她的腳印啊,那為什麽當地警方還會認定是男主人行凶殺人呢?”何隊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這就是凶手的狡猾之處。我們在埋屍的土坑裏隻找到一雙女式的布鞋,卻沒有發現男主人的鞋子,很顯然,女凶手在毒殺丈夫後,又換上丈夫的膠鞋,跑回家裏去行凶。所以殺人現場到處都留下了踩滿鮮血的男主人的膠鞋印跡。”

“天哪,竟然有這麽可怕的女人!連自己三歲的小女兒都不放過。她是不是瘋了?這個女主人目前還在逃嗎?”小高吸著氣說道。

“是的,不過當地警方已經發部了通緝令,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捉拿歸案。”

“你們兩個倒是厲害,去了一趟元陽就把一個擱淺三年的積案破了。可是,這對我們目前的‘血麵紗’殺人案並沒有任何幫助啊。”

“誰說的?我們發現,荒宅裏那座黑棺裝訂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年,而根據屍骨身上的泥土幹燥程度判斷,屍骸被挖掘出來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五個月。那就是說,挖掘屍骨的人一定是知道埋屍地點的人。”

“你是說那個失蹤的女主人?”小高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排除這種可能,而且,我們在黑棺的底部還發現了幾根寶貴的女人頭發。我想,這一定是那個躺在棺木裏在男主人白骨下操縱屍骨的人留下來的。而且,她還是一個女人。”

“好小子!幹得不錯啊!馬上把頭發送鑒證科檢驗。”何隊騰身而起,親切地敲了小李一記老拳。

小李靈活地避過拳頭,嘴裏笑嘻嘻地嚷道:“這就叫‘強將手下無弱兵’!”


第二十五章 調查(11)


10月9日,星期五,天空中的雲朵似乎比前日又增添了幾許,不過,太陽的光芒依舊熱辣,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秋雨。

何隊與小高站在林森家的老宅麵前時,兩個人的心裏都不由得湧起一股酸意。

低矮的平房,漏洞的破窗,長滿荒草的屋頂,嚴重變形的門板。

可想而知,住在這裏的人們曾經是怎樣的艱辛與困苦。

“你們找人嗎?”隔壁人家的窗子探出一張黑瘦的臉,那是一個年逾五旬的婦女。

“哦,大嫂,這是林森的家嗎?”小高連忙笑著走過去打招呼。

“是啊,是啊,可他們家早就沒人了,十年都沒人住了。”探出窗外的那張臉有些詫異。

“我們知道。”小高繼續陪笑。

“你們是……是警察?他們家出事了?”何隊和小高身上的警服引起了那位鄰家大嫂莫名的緊張。

“大嫂,您別害怕,我們是做戶籍管理的,來了解一下這家人的情況。”

“哦。”鄰家大嫂的臉色舒緩了一些。

“大嫂,林森的媽媽叫什麽名字?”小高溫和地問道。

“她姓林,我們都叫她林子,她的全名好象叫林冬梅。”

“哦,原來林森是隨母姓的,那他的父親叫什麽名字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從林子搬過來開始,就沒見過她有男人。”

“那林冬梅是什麽時候搬來的呢?”

“大概是1978年夏天,當時小林森還在懷裏抱著,隻有兩個月,正吃奶呢。”

“那林冬梅搬過來十幾年的時間,難道從來沒跟您提起過她愛人的情況嗎?”

鄰居大嫂搖搖頭:“就是呢,我們街坊鄰居的聊閑天,問過她好幾次,可她總是一個字都不提。有一回小林森被幾個不懂事的壞孩子罵成‘沒爹的野種’,他就跟那幾個孩子打架,打不過就哭著回家找她媽媽要爸爸,結果他媽媽很粗暴地抓著他的手,大聲叫著‘你沒有爸爸!記住你就是沒有爸爸!’話沒說完,他媽媽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後來,懂事的林森就再也沒有問過他爸爸的事。以後再有壞孩子罵他野種的時候,他就躲開,被人家欺負也一聲不吭,就一個人跑到河邊扔石頭,唉,原來挺活潑的一個孩子,一下子就變了樣了。真是可憐哪。”

大嫂邊說邊用衣襟擦試眼角的淚花,而小高的眼睛也不由得潮濕起來。

鄰居大嫂繼續說:“我問過林子,她是哪年結婚的?她當時什麽也沒說就找借口走了。後來我們幾個街坊私下裏議論,林森一定是林子的私生子,她是沒結過婚的。”

何隊和小高對望一眼,表情都是大為驚異。

小高好奇地問道:“那陳小喬,也就是林森的妹妹怎麽後來又出生了?他們是同一個父親嗎?”

鄰居大嫂搖搖頭:“不是的,林森的妹妹,也就是你們說的陳小喬,那是她後來隨她養父改的名字,她原來叫林美。其實啊,她並不是林森媽親生的,是她在外麵抱來的,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我們鄰裏鄰居的都知道,隻是瞞著林美這孩子。我們都說,林子這人心太好了,自己拉扯個兒子都夠艱難的,還去養活別人的孩子。”


第二十六章 調查(12)


何隊聽到這話,急忙向那大嫂詢問:“那麽,林冬梅是做什麽工作的呢?”

“工作?”鄰居大嫂一愣,搖搖頭道,“她沒有固定工作,開始的時候就給人打點零工或者拾點破爛過活。不過後來她家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了,因為她有一手刺繡的絕活,專門繡梅花,各種各樣的梅花,就跟真的一樣。上門收繡品的小販一眼就看中了,以後她就在家收刺繡的活兒,靠這個賺錢養家。”

何隊心念一動,隨口問道:“那個林冬梅是農村婦女吧?”

“誰說的?她書讀得不少,好象是高中文化呢,說話也斯斯文文的,我們幾個家庭婦女寫個信啥的還要找她,她字寫得可漂亮了。”

何隊一怔,奇怪地問道:“她既然有文化,為什麽不出去工作呢?”

鄰居大嫂突然露出一個相當古怪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說道:“你們不知道,她呀,好象有點見不得人的。”

“見不得人?怎麽說?”何隊的眉毛豎了起來。

“從她搬過來,一直到病死,整整十八年的時間,每一次我見她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戴著一塊大口罩,頭上還戴著一頂舊軍帽,把整個臉都遮住了,就露著兩隻大眼睛。”鄰居大嫂比比劃劃地說道。

小高詫異地問道:“不會吧?難道就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嗎?”

“反正我們外人是誰也沒見過,我私下問小林美,她說她也沒見過,她媽連吃飯都背著他們。睡覺都戴著口罩。小林美好幾次夜裏想揭開媽媽的口罩,可猶豫來猶豫去,還是沒敢。不過,林子死的時候,林森一定是見過她的樣子的,因為是他處理的後事。我們街坊隻見著一具白布蒙著的屍體。”

小高緊張地問道:“那林森處理喪事的時候,你看他有什麽異樣嗎?”

鄰居大嫂翻了翻眼睛:“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按說媽死了,論誰都要哭上個一天半日的,可林森這孩子直到抱回他媽的骨灰,我們都沒見他怎麽掉眼淚,不過,他的眼睛紅紅的,就像狂犬病發作的野狗一樣,嚇得我們都不敢靠前。他那模樣,就像要跟誰拚命一樣的。”

何隊的眉心又擰成了結,他發現,林森的殺人根源,一定是和他那次回家探母有著直接的聯係。林森的母親——林冬梅的身上,一定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的臉究竟怎麽了?為什麽從來不敢見人。

走進曾經被林森叫作“家”的低矮破敗的爛房子,小高幾乎被裏麵的灰塵和潮氣嗆得喘不過氣來。陽光透過通洞的窗戶射進房內,大大小小的蜘蛛網以及空氣中浮動的灰粒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那麽的觸目驚心。

這是一套老式的土坯房,除了小得可憐的廚房,連個廁所都沒有,房裏有兩間住人的屋子,雖然空了十年,可屋內的被褥和擺設竟然都沒動過,隻是蓋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第二十七章 調查(13)


其中的一間隻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套舊桌椅,看桌上的高中課本和床頭擺著的幾件男人衣服,這間房應該是林森住的。

“仔細找一找,看有沒有什麽日記書信之類的東西。”何隊一邊吩咐小高,一邊開始像獵犬一樣掀起床上的被褥仔細查找。

然而,這間屋子裏裏外外翻騰了兩遍,卻還是連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何隊發狠地從嘴裏吐出半截煙蒂,抬起皮鞋將它踩成一團齏粉。他悶聲說道:“走,去另外那間看看。”

這間房間比林森的臥房要稍大一點,屋子裏除了桌椅和兩張木床外,還有一個老式衣櫃。桌上和牆上叮叮當當掛著各種各樣的小玩意,一個斷了胳膊的灰蒙蒙的玩具娃娃垂在衣櫃的櫃門上,看得出來,這間屋子曾經充滿了女人的細膩和情趣。

清貧的家庭最最缺乏的就是物質,所以搜查這樣的屋子絕對不是一件費力的事情。

十幾分鍾之後,何隊就有了不小的收獲。他在抽屜裏找到了幾件已經完成的繡品,果然,上麵繡的都是梅花,看著絹帕上那一朵朵形態逼真的梅花,何隊不禁陷入了沉思。

“何隊,你幫我挪挪櫃子,後麵好象夾著東西。”小高一邊用力地推動衣櫃,一邊向櫃子和牆壁的夾縫張望。

何隊這才回過神來,雙臂加力,一聲大喝,衣櫃就被移開了一尺。

“好了,我拿到了,是照片,兩張黑白照片。”小高一邊拍打著照片上的灰塵,一邊興奮地向何隊報功。

“照片?快給我看看。”何隊盡管一貫沉穩,此刻卻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

第一張照片是一張勞動中的照片,一個正在插秧的年青姑娘,正側過頭來麵對鏡頭燦爛地微笑。這是一張白晳純淨而美麗的臉龐,在兩條烏黑發亮的長辮子的映襯下,越發顯得清麗脫俗,就像一朵超凡出塵的空穀幽蘭。

“太美了!真沒想到那個時代竟然還有這樣漂亮的姑娘。”小高忍不住嘖嘖稱奇。

照片上沒有文字標注,不知道照片中的美人究竟是誰。莫非她就是那個終日戴著大口罩的林冬梅?

第二張照片是兩個年輕女孩的合影,同樣純淨得不含任何雜質的笑容,同樣的身高與身形,左邊那個穿著軍裝紮著瓣子的少女,正是第一張照片的主角,隻是一身戎裝的她,比前張照片裏的形象更加英姿颯爽。站在右邊的女孩年紀應該和左邊的少女相仿,不過,她卻穿著一件深色碎花的小夾襖,右手抓著胸前那條粗粗的大瓣子,臉上塗著油彩,看打扮,應該是剛剛參加完演出。

這張照片的背後寫著幾個清秀的鋼筆字:冬梅與“喜兒”攝於76年冬

小高看完那幾個小字,馬上急著發表意見:“我說右邊這個姑娘的打扮怎麽這麽眼熟呢。原來是樣板戲‘白毛女’裏邊的那個喜兒。這姑娘長得濃眉大眼的倒挺漂亮,就是嘴顯得稍稍大了點兒。”

第二十八章 調查(14)


“行了行了,你們女孩子就喜歡對別人品頭論足。這次可不白來,收獲真是不少啊。走吧,馬上坐車回去。”

何隊邊說邊小心地收好繡品和照片,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兩張照片裏都有出現的那個美麗少女就是林冬梅,照片拍攝的年代一定是知青下鄉期間。第二張照片既然是攝於1976年冬天,而當時的林冬梅很顯然還沒有懷孕,因為林森是1978年春天生的,那麽,對林冬梅懷孕生子有重大影響的應該就是中間間隔的1977年了。而林冬梅從一個絕美的少女蛻變成靠戴口罩來掩蓋容顏的單親母親,中間的轉折點也是1977年。看冬梅和“喜兒”拍照的姿態,她們應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那幾年中她們也應該是關係非常密切的,那麽,隻要找到了照片中的“喜兒”,很可能就能揭開林森的身世之謎,也能揭開林冬梅掩蓋容顏的真正原因。

可是,這個“喜兒”現在能否找到呢?

何隊站在哥哥家的防盜門前,幾次想把鑰匙插進鎖孔,可是內心的矛盾卻讓他剛剛抬起手來卻又放下,鑰匙在他的手裏被握得漸漸發燙。

正在這時,麵前那道鐵門突然間被拉開了,提著挎包的嫂子出現在門裏。

“誌遠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吃過飯沒?”嫂子親熱地給他拿拖鞋。

“我吃過了,嫂子,你這是要出去呀?”麵對待自己始終如親弟弟般的嫂子,何隊突然覺得心裏有些難過。他擔心,過不了多久,嫂子臉上的微笑就會變成對他的怨怒了。

“哦,醫院有個急診,我得馬上趕過去,今晚可能就不回來了。爸剛睡,你哥在屋看電視呢,他剛才還念叨你呢。”嫂子笑著帶上了大門。

何隊深吸了一口氣,也好,爸睡了,嫂子出去了,侄子在上大學,今晚家裏就剩他和哥哥麵對麵的交鋒了。

盡管這會很殘酷,也會讓他很為難,然而,他卻義不容辭。

他的腳步聲很輕,可是,他的哥哥卻不用回頭就聽出了他的聲音。

“是誌遠吧?剛才我還跟你嫂子說,他新給我買的那件羊毛衫的顏色和款式適合你穿。來,脫了外套試試。”

麵對哥哥微笑著遞過來的羊毛衫,何隊的心裏似乎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襲來,讓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怎麽了?傻站著幹啥?快試啊。”何處長臉上的慈愛更勝以往。

何處的內心正激烈地交戰。說,還是不說?如果不說,以後豈不是要更難開口?

想到這裏,何隊將心一橫,接過羊毛衫放到一邊,抬起頭,神情凝重地望著哥哥說道:“哥,把電視關了,我有事和你說。”

“怎麽?”何處長的笑容凍結在臉上,他似乎也預感到弟弟要和他談的事情,他的嘴唇微微蠕動了幾下,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緩慢回身,他關掉了電視。

“哥,你坐下。咱們好好談談。”何隊指著對麵的一張椅子說道。

第二十九章 調查(15)


何處長走過去坐下,整個過程他的動作明顯地有些遲鈍,看得出來,他的心裏很不平靜。

“哥,我想問問你,十年前你們學校113室的那起血案。”何隊的聲音不高,但卻透著嚴峻。

何處長的身子一震,眼神也猛地一個閃爍,他遲疑地問道:“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是的,哥,我想你還不知道吧,現在所有的疑點都已經集中在你的身上。”

“我身上?”何處長險些從椅子上跳起來。

“是的,有人證明,當時死的學生不是一個,而是兩個,而且案發地點不在水房,就在113寢室。可是,等你打電話叫來學生處的黃處長時,他卻隻見到一具屍體,而且地點已經變成了一樓的水房。在這個過程中,隻有你,有可能移屍和毀滅另一具屍體。而你的這種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何隊不容哥哥反應,一口氣連珠炮般向哥哥發起了猛攻。

何處長顯然沒有準備,所以他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聽到最後兩個字時簡直已經渾身發抖了:“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呀。”

“不是你?現在有黃處長作證,還有一個當年的臨時工作為目擊證人。你想否認都沒用了。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何隊的表情很痛心。

“不!不是我要搬動屍體的!不是我啊!”何處長的臉上一片絕望,雙手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何隊的心裏卻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他發現事情正往自己期待的方向發展。

“哥,我知道主謀不是你,因為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一定有人指使你這樣幹的。可是,現在如果你不說出那個人來,那麽你就要為他背這個黑鍋,你要被迫承擔一切的罪責。哥,媽不在了,現在沒有誰比咱們哥倆兒更親了。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坐牢呢?你想過沒有,一旦你進了監獄,那風燭殘年的爸爸能不能受得了?嫂子和大侄兒在人前人後怎麽抬得起頭?而哥哥你,從受人尊敬到聲名狼藉,就為了給別人做替死鬼,你在裏麵牢底坐穿,那個人在外麵卻無限風光,哥,你想想,你為他這麽做值得嗎?而且,你再想想,在關鍵時刻,他不但不保你,反而把責任全都推到你的身上,這樣的人,你還跟他有什麽道義可講?哥,隻要你願意出來指證他,那麽,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為你減輕罪責,畢竟你隻是受人指使,充其量隻是個協從,再加上檢舉揭發這一重大立功表現,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何隊的“攻心術”顯然產生了效果,何處長的身子一直在發抖,但是抖著抖著,他漸漸平靜下來。他放下捂著頭的雙手,定定地望著弟弟:“誌遠,你說的是真的?如果我坦白交待,是不是就能從輕發落?”

何隊重重地點了點頭:“是的,我保證。”

何處長似乎終於下了決心,他咬了咬牙,開始講述十年前的真相。

第三十章 揭秘113(1)


第二天,傍晚時分,濱江師範學院4號樓收發室內。

何隊、小高、關玲、田甜、陳小喬、池文浩、白阿姨,七個人擠在本來就不寬敞的收發室內,這裏的空間越發顯得狹小。

“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那就是,案情已經有了明顯的進展。”何隊雙臂交叉胸前,神情無限輕鬆。

“哦?找到凶手了嗎?”田甜的急性子又得到了體現。

“……還沒有,不過,我們已經掌握了相當多的證據,相信過不了幾天,案子就會水落石出。”何隊誌得意滿地說道。

田甜失望地撇了撇嘴,向陳小喬望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長:這個何隊又在吹牛了。

陳小喬淡然一笑,仰起頭期待何隊的下文。

這時,關玲突然問了一句:“何隊,您有沒有查到十年前113血案的真相?當時死掉的學生是不是有兩個?”

何隊點點頭:“沒錯。”

關玲的眼睛忽然一亮:“這麽說,您都查清楚了?為什麽明明死了兩個學生,後來校方卻說是一個?那個黃宏濤的屍體哪裏去了?”

何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情:“當時,你姐姐敲不開113的房門,就跑到幾百米外的行政樓找到值班的何誌高,正好那個臨時工也在場,就跟著一起跑進4號樓。當他們三個撞開113寢室房門的時候,那個黃宏濤還沒有死,他身中數刀,掙紮著爬向門口,努力地向你姐姐伸出手來。可是,就在他們的手指即將碰觸的刹那,他倒地身亡了,身後留下一條寬寬的血痕。而行凶的林森,趁著大家驚慌失措的瞬間,一手握著‘血紗巾’,一手抓著殺豬刀,瘋狂地叫喊著‘血麵紗!血麵紗還會回來的!’緊接著就揮刀向自己的肚子刺去,接連刺了三刀,鮮血四溢,他也氣絕身亡。現場的慘狀簡直無法形容,到處是血,更多的鮮血從兩名死者的身體向外流淌。你姐姐目睹這樣的慘相,無法承受,當時就尖叫著昏了過去。由於被殺的學生是何誌高的頂頭上司、當時的學生處處長黃萬山的親侄子,所以,何誌高情急之下,連忙給黃處長打電話。十分鍾後,黃萬山趕到現場。何誌高當時就驚慌地問黃處長是否要馬上報警。黃萬山開始本來也表示同意,可是,當他走到寢室中央,在桌子上看到一封開著口的信封時,他把裏麵的信紙抽了出來。信很長,足足有五頁。黃處長看完信後,臉色一下就變了。他把信紙塞回信封,接著又把信裝進自己的內衣口袋。大約思考了兩分鍾後,黃處長突然改變了主意,他告訴何誌高,暫時先不要報警,從他侄子的床上抽出一床棉被,讓那個臨時工把他侄子的屍體包裹著扛到學校後麵的黃土坡就地掩埋。臨時工本來就有點弱智,聽了命令二話不說就照做不誤。何誌高本來還有疑問,可黃處長不由分說,從雜物間抽出三把鐵鍬,拉著何誌高緊隨那個臨時工直奔黃土坡而去。離開時,他還不忘吩咐何誌高把4號樓的大門鎖上。而你的姐姐,就被他們放在113室的一張床上。三個人三把鍬,半個多小時就把黃宏濤的屍體埋了。”

第三十一章 揭秘113(2)


關玲大駭:“啊?黃處長為什麽要這樣做?那可是他的親侄子啊。”

白阿姨這個時候突然問了一句:“後來呢?他們報警了嗎?林森的屍體又是怎麽處理的?”

何隊看了白阿姨一眼,繼續對關玲說道:“他們埋完黃宏濤,就再次返回113寢室。這個時候,你姐姐已經醒了,麵對一屋子的血腥和地上林森的屍體,她突然間崩潰了,在房間裏大哭大叫,怎麽也無法安靜。最後,黃處長讓何誌高和那個臨時工把你姐姐送到行政樓值班室,給她硬灌了六片安定,讓她睡著之後,黃處長又以保護學校利益為由,對何誌高威逼利誘,讓何誌高和臨時工用棉被把林森的屍體轉移到一樓水房,用浸血的棉被把113室門邊的血跡初步擦拭幹淨。再把棉被丟進房內,鎖上了房門。諸事完結,那個臨時工在黃處長的威脅下也被鎖進了關著你姐姐的那間值班室。一切就緒後,黃處長才讓何誌高打了報警電話。因為水房和113寢室分別在一樓入口處的左右兩側,所以,兩名警察並沒有發現真正的案發現場。而且,狡猾的黃處長又讓何誌高戴著手套將凶器殺豬刀在水管下衝刷幹淨,洗掉了上麵沾染的黃宏濤的血跡。擦幹後,最後他又讓何誌高重新在刀把上印上了死者林森的指紋,之後再把刀丟在屍體旁邊的血汙上。這樣,警察在這把刀上就隻發現了林森一個人的指紋和血跡,最終以自殺結案。在警察離開後,他們才放出臨時工,一起徹底地清理案發現場。而關玲你的姐姐,在醒來後卻變得癡癡呆呆,她神經錯亂了。這時,黃處長就向你家裏打電話通知接人。整個過程就是這樣的。”

“天哪,太可怕了。那個黃處長為什麽要這樣做?”陳小喬一臉驚懼地問道。

“很明顯,是因為桌上的那封信。”何隊沉聲說道。

“這麽說來,這封信裏肯定寫明了林森殺人的真實原因。而這裏邊一定涉及到黃萬山。所以,他才會情急之下毀屍移屍,把一場凶殺案演變成一樁自殺案。林森殺人和自殺時手裏一直攥著‘血紗巾’,叫著‘血麵紗’,由此看來,‘血麵紗’一定和林森的真正殺人原因有關。也就是說,‘血麵紗’和黃萬山有關。那麽,會不會,最近這幾樁‘血紗碎塊’的連環命案也是和黃萬山有關呢?”

關玲一席話說得何隊連連點頭:“你說的不錯,目前我們也是這樣懷疑。不過,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還要等黃萬山親口告訴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關玲突然想起一個極為重要的事情,她急切地問道:“何隊長,您有沒有聽何誌高說過,他們當時有沒有在我姐姐身上拿走什麽東西?”

何隊迅速地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嗎?會不會他們在故意隱瞞?”關玲還是不肯相信。

第三十二章 照片疑雲


“不會。何誌高為了爭取寬大處理,把所有的細節都據實交待了,連黃萬山發現那封信的事都沒漏下,怎麽可能隱瞞這個呢?關玲,你姐姐身上帶著什麽重要的東西嗎?”何隊的眼光又變得銳利起來。

關玲咬了咬嘴唇,苦惱地說道:“也不是,我也隻是懷疑。您看,這是林森出事前寄給我姐姐的信。”

何隊接過信迅速地掃了一遍,抬起頭時,他的眼睛更亮了:“你懷疑的是不是那本日記?”

關玲用力地點頭:“是的,我這幾年來一直在尋找,可是始終沒有找到林森提到的那本日記。所以,我才懷疑是姐姐當時把日記帶來學校,又被壞人拿走了。”

“目前看來,日記應該還在你家裏。你再回憶回憶,你姐姐會不會把它藏起來了?或者留下什麽暗示沒有?”何隊一點點在提醒。

關玲苦思片刻,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沒關係,你回去再慢慢想,想到了及時告訴我。我的手機號陳小喬和田甜都有。”

說到這裏,何隊突然回頭拉開夾包的拉鏈,取出一張照片,遞到陳小喬麵前:“陳小喬,你認識照片裏這個人嗎?”

陳小喬仔細看了一看,茫然地搖了搖頭。

何隊笑了一笑,又把照片遞給池文浩:“你們逐個看一下,看有誰認識照片裏這個女人?”

照片從池文浩手中,轉到田甜手裏,又從田甜手裏傳給白阿姨。

白阿姨低頭看著照片,看了足有三秒鍾,這時,一直在一旁靜靜觀察的何隊問話了:“白阿姨,你見過這個人嗎?”

白阿姨慌忙抬起頭:“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這姑娘長得實在漂亮。”

說著,白阿姨便把照片交給了她身邊的關玲。

關玲拿過照片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聲。

何隊眼中光芒一閃:“怎麽?你見過?”

關玲眨了眨眼睛,仔細回想一下,這才遲疑著說道:“我說不準,隻是覺得照片裏的女孩子有些眼熟。我想來想去,感覺她好像和黃誌勤的媽媽長得很象。”

“什麽?黃誌勤的媽媽?那不就是黃萬山的老婆?”何隊的眼睛瞪得老大。

關玲猶豫著說道:“我也不敢肯定。我在黃誌勤家的老宅裏見過他父母的結婚照,照片上黃誌勤的媽媽很年輕,也很漂亮,所以我就多看了幾眼。剛才看了這張照片,我覺得她們乍看之下,是挺像的。”

何隊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接過照片放回包內。

“何隊長,照片上的人是誰呀?”陳小喬好奇地問道。

何隊深深地看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她就是你的媽媽——林冬梅。”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你媽媽?小喬,怎麽你連自己的媽媽都不認識?你不是說小時候最快樂的事,就是趴在媽媽的背上聽她講故事嗎?”池文浩一臉的迷惑和不解。

陳小喬眼中蓄滿了淚水,她悲傷地說道:“是的,我的童年最難忘的就是媽媽和哥哥。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見過媽媽的模樣。因為在我的記憶中,她整天戴著一頂舊軍帽和一個大口罩,把她的臉遮得嚴嚴的,隻露出一對溫柔的大眼睛。是的,那對眼睛,照片上那對眼睛和媽媽的一模一樣。”

第三十三章 接近真相(1)


所有人都唏噓不止。

就在這時,白阿姨突然激動地說道:“警察同誌,你們什麽時候能把黃萬山抓起來呀?”

何隊歎了口氣:“盡管有了人證,盡管林森殺人和自殺很可能和黃萬山有關,可是,我們最多隻能以毀滅偽造證據罪、偽證罪來起訴他,那封信的真實內容他如果不說,我們就沒辦法知道‘血麵紗’背後的真相,也沒辦法治他的罪啊。”

日記究竟被姐姐放在哪裏?

這個問題困擾了關玲整整一夜,回憶姐姐離開前後的點點滴滴,她還是無法找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

次日,上午,濱江師範學院的小樹林裏,田甜、陳小喬、池文浩、關玲四人圍坐在石桌旁熱烈地討論。

沒有人會想到這樣矛盾重重的四個人會心平氣和地圍坐在一起,也沒有人能想到他們還能表現得那麽親密而友善。

可是,他們真的就這樣友好地相對而坐。

不過,他們四個人的內心究竟是否像表麵這樣融洽,就不得而知了。

“小喬,你怎麽會把所有事都告訴那個何隊了?”田甜語氣中透著埋怨。

“現在既然已經不是鬼魂詛咒,那麽我們還怕什麽呢,還有什麽不敢講出來的呢?我想,警方的力量總會比我們大得多。”陳小喬輕聲慢語地解釋。

“可是,我對這個叫何隊的警察一直沒什麽好印象。他好象就知道問這問那煩得人頭痛,也沒看到他們對破案有什麽幫助。”田甜還是不大高興。

“也不一定啊,其實我起先也想借助警方的,隻是因為姐姐是個精神病人,她說的話和畫的畫都不能作為法律依據,沒有證據單憑我的懷疑是根本不能立案的。所以我才決定自己著手調查。我覺得小喬這樣做是對的,至少警方比我們幾個學生要有力度得多,而且昨天晚上何隊也的確帶給我們很多讓人興奮的進展。說不定他們很快就能破案呢。”關玲對小喬的做法非常支持。

“是啊,有了警方協助,凶手也會投鼠忌器,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了。這對我們三個的人身安全隻有好處,不是嗎?”池文浩也站在小喬的一邊。

田甜不說什麽了,不過表情還是有些不快。

這時,池文浩及時地轉移了話題:“關玲,既然日記沒有被你姐姐帶走,那麽,它就應該還在你家裏的某個地方保存著。你仔細想想,你姐姐有沒有留下什麽遺言之類的?”

關玲的眼光隻和池文浩微微碰觸了一下便迅速避開,當自己的秘密公諸於眾後,麵對自己暗戀的人,她總會覺得有些尷尬。

望著身邊的一棵丁香花,關玲慢慢地回憶:“姐姐最後一次發病,抽搐得很厲害,可是到了彌留階段,她好象有那麽一瞬間忽然清醒了,她似乎還認出了自己的家人。然而,她並沒有和我父母說話,隻是焦急地望著我,一把扯住我的衣服,用盡力氣想說什麽,可是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就……”

關玲眼圈一紅,快速地低下頭去。

第三十四章 接近真相(2)


池文浩皺緊了眉頭:“看來,她臨終前是想告訴你什麽秘密的,可惜……這樣看來,日記的秘密恐怕是要追隨你姐姐去到地下了。”

一時間,四個人都是一籌莫展。

忽然,田甜睜大眼睛開口叫道:“坐在這兒猜想有什麽用?反正今天是星期天,為什麽我們不直接去大姐家裏看一下呢?反正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說不定在那兒我們會有什麽新發現。”

關玲也雙眼發亮:“好,我們馬上就走。”

關玲的家庭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室內的擺設處處透著濃濃的書卷氣。

推開其中的一間房門,撲麵而來的是清新淡雅的紫色海洋。插在瓶中的幾枝淡紫色的幹花,掛在窗上的淺紫色的窗簾,以及床上鋪的一整套淡紫色的床上用品,都透出屋主人的蘭心惠質。

“大姐,這是你住的房間吧?好精致。”陳小喬讚許地說道。

“現在是我住,原來一直是我和姐姐兩個人的。”關玲的聲音透著一絲傷感。

田甜走到寫字台前,拿起上麵的一個相架,指著照片中的女孩說道:“這個就是你姐姐吧,樣子好溫柔,跟你很像。”

關玲淡然一笑:“姐姐是真的溫柔,我……差得遠了。”

這時,幾個人的視線在房內迅速地掃描,掃過乳白色的書架,又掃過牆上掛著的兩幅字畫,最後落在關玲床上的幾隻長毛玩具上。

池文浩若有所思地問道:“關玲,你不是說你姐姐最後緊抓著你的衣服不放嗎?那件衣服現在還在嗎?”

“在,就是這件。”關玲打開衣櫃門,從衣架上取下一件白色帶圖案的長袖圓領T恤。

池文浩把T恤平攤在關玲的床上,仔細觀察著衣服胸前的圖案。這是一幅簡單而富有生氣的圖案。畫上有一座尖頂的卡通小房子,房前蹲著一隻胖頭胖腦的長毛波斯貓。

池文浩抬頭望著關玲問道:“你記得當時你姐姐是抓著衣服的哪個位置嗎?”

關玲指著貓頭,肯定地回答:“就是這裏,當時姐姐抓的就是我前胸的中央。”

池文浩點點頭,在房內徘徊幾步,回過頭來注視著關玲:“你說她最後想說什麽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那麽,你還記得她當時的口型嗎?”

關玲一刻都沒有遲疑,緊緊抿住雙唇,放開之後她開口道:“就是像這樣,兩片唇抿得緊緊的。”

田甜不由自主地模仿著關玲,抿住嘴唇後,她嚐試著吐出一個字:“媽”。

“不會的,我媽根本就一無所知。”關玲連忙搖頭。

“莫?馬?麵?……”還沒等田甜逐個發音完畢,池文浩突然果斷地大叫一聲:“貓!她要說的很可能是‘貓’!”

大家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在那件T恤上的貓頭圖案上,片刻的安靜後,關玲第一個喊出聲來:“是的,很有可能。姐姐當時抓著貓頭就是想說出‘貓’這個字來,難道日記和貓有關係?”

第三十五章 接近真相(3)


陳小喬悚然一驚,她猛然間抬頭,指著關玲床上的一隻套著塑料口袋的長毛大白貓玩具說道:“大姐,這隻長毛貓是什麽時候買的?”

“哦,那是我姐姐出事前不久買給我的。因為這是姐姐留給我的最後紀念,所以我一直保留到現在,因為怕弄髒了,我甚至連外邊的塑料包裝都沒有打開過。怎麽?你的意思是……”關玲說著說著,眼睛陡然間亮了起來。

“快找找看,長毛貓身上是不是有拉鏈或縫口處?”田甜也急切地喊道。

關玲猛地撲到床上,一把扯過長毛貓玩具,用力撕開塑料包裝袋,前前後後地認真查找。刹那間,她雙眼閃亮:“在這兒,貓的背後有個拉鏈。”

她一把拉開拉鏈,伸手進去,在玩具貓的身子裏左摸右探。然而,幾秒種之後,她眼中的光芒漸漸地黯淡下去。

“怎麽樣?”三個人收緊呼吸焦急地問道。

關玲把手從貓身裏退了出來,抬手將玩具貓遞給田甜,沮喪地說道:“沒有,裏麵除了棉花還是棉花,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田甜不甘心地依樣再次摸索了一遍,臉上的表情比關玲還要失落。

“白忙了,還是空歡喜一場。”田甜像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倒在椅子上。

池文浩雙手抱肩,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了數趟,半晌,才緩緩地說道:“剛才我們的尋找方向可能錯了,好,現在咱們回過頭再重新來過。”

說著,他便轉過身來,直視著關玲說道:“關玲,你姐姐出事後,在發病期間,有沒有說過些奇怪的話?”

關玲想了一想,抬頭道:“一般她不說話,突然發病時會胡亂尖叫,喊‘殺人啦!’她說出來的最完整的一句話就是‘你見過血麵紗嗎?你戴過血麵紗嗎?’”

池文浩點點頭:“你姐姐因為目睹了慘案,受刺激過重,特別是林森臨死前喊的‘血麵紗!血麵紗還會再回來的’,這句話可能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大腦裏麵。她不知道‘血麵紗’是什麽,而她腦海中的‘血麵紗’信息又不斷地衝擊著她,所以她才會苦惱地一直追問‘你見過血麵紗嗎?你戴過血麵紗嗎?’這可以理解。但是,這和日記應該沒有什麽聯係,你再好好想想,她還留下什麽文字之類的東西沒有?”

關玲很快地搖了搖頭:“沒有,她出事後就再也沒寫過什麽文字性的東西了,她的筆隻是用來畫畫。”

“畫畫?就是小喬說的那些鉛筆畫?”池文浩的興趣突起。

“是的,這些畫我一直是隨身帶著的。”說著,關玲便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一疊白紙,遞給池文浩。

池文浩一張一張地看著,他看得很慢,但是很仔細。

終於,他把畫全都看完了。他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單手抵著前額,垂首沉思。

沒有人講話,三雙眼睛都在滿懷期待地注視著池文浩。她們在等,等他開口。

時間在沉默中悄悄地流逝。

第三十六章 接近真相(4)


突然,池文浩的身子猛然一震,他放下抵著前額的手,開始迅速地將那疊鉛筆畫從頭至尾翻看了一遍,他的眼睛越來越亮。

池文浩笑了,在笑的同時,他終於說話了:“我想,我應該找到答案了。你們應該已經看過這些畫了,特別是關玲,你恐怕已經倒背如流了,可是,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關玲的姐姐雖然畫了若幹幅不同內容的鉛筆畫,可是,每幅畫上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物體,那就是‘門’。”

三個女孩都是大吃一驚,不過略一思索,她們便不得不承認池文浩的結論。這些畫上的確都畫著一道門,雖然有的門上寫著數字113,有的門上什麽都沒寫,但是,“門”卻是所有鉛筆畫上的共同點。

池文浩站起身,來到關玲的床前,指著T恤的胸前說道:“其實關玲,你一直都誤會了你姐姐最後要表達的意思,她是緊緊抓著你的前胸,但是她要抓的並不是貓頭的圖案,而是貓頭遮擋著的背後的房門。她緊抿雙唇所要發出的聲音不是‘貓’,而應該是‘門’。”

關玲隻覺一股涼意從頭頂流到腳底,然而,她卻不能不承認,池文浩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在大家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池文浩已經走到關玲這間房子的木門前,這道門有些舊了,上麵的油漆已經不再鮮亮。

池文浩蹲下身去,撫摸著木門下部一塊鑲嵌在上麵的活動木板,他用力扒了扒木板的邊緣,太小的縫隙令他無法下手。他急促地問了句:“關玲,有鏍絲刀嗎?”

關玲答應著匆忙跑了出去,很快她就握著一把平頭鏍絲刀折返回來。

池文浩接過鏍絲刀,對著那塊木板的邊縫小心地插了進去。來回用力撬動幾下之後,那塊活動木板開始鬆動了,隨著縫隙的逐漸加大,池文浩終於一鼓作氣把這塊四四方方的木板卸了下來。

“啊!日記!”當池文浩將木板翻轉過來後,三個女孩子禁不住驚呼出來,因為,緊貼著木板的中央,用膠布牢牢地並排粘貼著兩本日記本。

兩本日記,記載著歲月的滄桑,而日記的主人隻有一個——林冬梅。

“媽媽!這是我媽媽的日記啊!”陳小喬的情緒異常激動。

浩文浩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小喬,別急,咱們好好看看上麵究竟寫了什麽,你哥哥林森不是已經說明了嗎?他殺人的原因就在這本日記裏。”

翻開第一本日記,前麵零星地記載著知青下鄉的瑣碎生活,直到最後幾頁,才出現了一些讓他們感興趣的內容。

1976年10月13日,星期三,晴。

今天意外地得到了大海哥的消息,我高興得半宿睡不著覺,自從媽媽去世後,我幾乎沒這麽開心過。整整十年了,一直沒有他的音信,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明天我就給他寫信,一定。

1976年10月21日,星期四,多雲。

收到大海哥的回信了,我看完信就一直在哭,我真的太高興了,本以為媽媽去世後我就是沒人關心的孤兒了,原來還有大海哥,他一直沒有忘了我,一直在找我,惦念我。他說,他們下鄉的地方四季都鮮花盛開,這讓他想起我們家的大花園,想起我們一起度過的美好童年。

第三十七章 日記裏的秘密(1)
1976年11月2日,星期二,晴有時多雲。

院子裏的那棵柿子樹結滿了紅柿子,“喜兒”爬上去摘了滿滿一籃子,今年的柿子很甜,可是我覺得就是沒有大海哥以前摘給我的甜。始終忘不了他那次為我摘果子從樹上跌下來,跌破了頭。當時出了那麽多血,我嚇得直哭,可是他卻傻傻地笑著說沒事,還雙手捧著一個大大的紅柿子給我,他說,這是滿樹最大的,一定很甜。

1976年11月9日,星期六,晴有時多雲。

今天大海哥又來信了,他說現在他在那邊的山坡上開了塊地,全都種上我最喜歡的花。當然,種得最多的是梅花。他說,他是花匠的兒子,一輩子別的不會種花卻種得最好。他說,等明年我去他那裏的時候,就會看到一個最最美麗的大花園了。他說,他之所以這麽用心地跟他爸爸學習種花,隻因為我喜歡花。可是,他卻不知道,在家的時候,我之所以那麽喜歡花,就是希望能多一點時間跟他在一起。

1976年11月29日,星期五,陰。

今天我跟“喜兒”說起了大海哥,我說,我喜歡大海哥,從小就喜歡,這麽多年來,我心裏從來沒有過別人。雖然以前我是千金小姐,他是花匠的兒子,可是,我從來沒覺得他和我不平等。大海哥比我大三歲,從我記事起,除了媽媽,就是大海哥對我最好了。小時候我做了錯事,都是大海哥幫我頂,害他總被管家李伯打。可他總是咬牙挺著,還偷偷笑著對我擠眼睛。我也經常從廚房偷好東西給他吃,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我好開心。“喜兒”笑我,說我們是“青梅竹馬”,我臉紅了。

1977年1月5日,星期三,陰有小雨。

今天真是太意外了,“二黑哥”竟然來看我了。原來他就在我們附近的農場插隊,他說他前幾天去看大海哥了,還給我帶來“大海哥”送給我的禮物。那是一條非常漂亮的白色紗巾,是“大海哥”下鄉前在城裏買的。他始終相信將來有一天一定會找到我的,他要留著送給我。“二黑哥”也是我們小時候的玩伴,比大海哥小一歲,八歲那年,他掉進河裏差點淹死,是大海哥拚死把他救上來的。後來,“二黑哥”就成了大海哥的跟班。“二黑哥”說大海哥現在長得可子弟了(注:子弟:雲南話,帥氣、精神的意思),他小聲告訴我,大海哥很想我,天天想。我羞得轉過臉去。

1977年3月25日,星期五,晴。

今天收到大海哥的來信,他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我高興得哭了,他明知道我一直想要嫁給他的,很早很早以前就這樣希望。我給他寫了回信,信上隻有三個字:我願意。

1977年4月20日,星期三,多雲。

今天終於見到大海哥了,他真的長得比以前好看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我們沒說幾句話,他隻是時不時地看著我傻笑,我也偷眼看他,看得心裏像小鹿一樣呯呯亂跳。我特意戴上他送我的白紗巾,這塊紗巾我已經親手繡上了幾朵美麗的紅梅花。我悄悄問他好不好看,他傻笑著說,沒你好看。我們開好了證明,明天就可以去登記結婚了。想到就要做他的新娘了,我的心激動得都要跳出來了。

第一本日記到這裏就沒有了,陳小喬四人卻還沉浸在日記中那溫馨而純潔的情感中不能自拔。

第三十八章 日記裏的秘密(2)
翻開第二本日記,這本日記的時間雖然比前一本的時間要晚,可是,日記的保存質量卻比第一本差得很遠。裏麵好多頁都是殘缺不全,而且時間跨度非常大,超過了十年。

第一頁完整的日記是這樣的:

1977年5月3日,星期二,大雨。

今天是我和大海哥結婚登記的第十三天,我又有十二天見不到他了。看著他給我的來信,我心裏甜甜的酸酸的,雖然領了結婚證,可還要等辦喜事那天我才能真正成為他的新娘。6月6日就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了,我盼著那一天快點到來。

1977年5月11日,星期三,中雨。

今天突然接到大海哥的來信,信上說有要緊事和我商量,讓我13日一定要趕到濱江,晚上8點到老宅門前見麵,千萬不能耽擱。我很擔心,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喜兒”。“喜兒”不放心,說要陪我去。我說不用。我跟支書請了假,明天上午就動身。

不知什麽原因,這則日記後麵的幾頁都被撕掉了,直到5月18日。

1977年5月18日,星期三,暴雨。

我想死。

我不知道我究竟造了什麽孽,老天會這麽懲罰我。我永遠都忘不了1977年的5月13日,那一天讓我生不如死。我想死,我覺得自己不能再活下去了。可是救我的大嬸卻一直在勸我,她說,再難再苦咬咬牙就挺過去了。

報警已經六天了,可公安機關卻沒有絲毫進展,有什麽辦法呢?現在都忙著搞武鬥和批鬥,而且我又根本提供不出歹徒的特征,也許,這都是我的命吧。

聽了大嬸的話,我決定活下去,可是,我這個樣子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回農場的了,而且,我也不能再見我最心愛的大海哥了。他找不到我,一定以為我死了,那就當我死了吧,讓他慢慢忘了我。

可是,我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他的,到死都隻愛他一個人。


這頁的鋼筆字有好多都被水滴堙了,字跡有些模糊,想來,是寫日記的人邊寫邊哭,淚漬打濕了本子。

後麵幾十頁都是空白,再一次出現字跡的時間已經是1984年。

1984年3月16日,星期五,大雨。

今天我終於見到那個人了,我用那塊白紗巾遮著我的臉。本以為見到他現在的妻子我會嫉妒,可是我沒有,我的心裏隻剩悲哀。

麵對這張依然英俊的臉,我以為我會恨,可是我沒有,我哭了,因為我還在愛著他。

我大聲向他質問,可是他卻裝得很無辜,還總在那兒說什麽“想我愛我”的話,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在欺騙我。我氣得簡直要瘋掉了。

當我衝出他家大門的時候,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接下來又是若幹頁的空白,直到最後一頁,不,應該是半頁,因為該頁的下半部被撕掉了。

1995年12月29日,星期五,陰有陣雨。

今天,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遲來的懺悔信。

我也知道了所有關於當年加諸在我身上的那場巨大災難的來龍去脈。

我哭得泣不成聲。我發誓,我要報複,我要為我和我的兒子討回公道!

害我的人就是——黃繼善……

日記隻記載到這裏,“黃繼善”這個名字後麵的半頁被撕掉了。
第三十九章 日記裏的秘密(3)
再往後翻,就全是一片空白了。

陳小喬至此已是淚流滿麵:“原來媽媽曾經有過一段那麽美好的愛情。可是,她那個青梅竹馬的戀人絕對不會知道,媽媽後來過的生活是多麽淒慘辛酸。那個黃大海後來為什麽不來找我媽媽呀?”

關玲繃著臉說道:“小喬,你沒看到嗎?日記後麵說,你媽媽在1984年去找那個人了,她說‘我還在愛著他’,看來,這裏的‘那個人’應該就是黃大海。可是,她為什麽會恨他呢?她為什麽說他欺騙了她的感情呢?”

“是啊,林冬梅在1977年5月13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讓她生不如死?看來這是她一生中一個重大的轉折!”田甜皺著眉頭說道。

陳小喬擦了一下眼淚,點頭道:“媽媽在最後提到一個‘黃繼善’,他也姓黃,會不會……”

關玲沉重地點了點頭:“很有可能。林冬梅說要為她和她的兒子林森討回公道,而林森又說,隻要我姐姐看了日記,就會理解他殺人的原因。林森為什麽要去殺黃宏濤?這麽看來,黃繼善很可能和黃宏濤有著某種微妙的關係,林森是在為他媽媽報仇。而這個黃繼善有可能和黃誌勤的爸爸黃萬山也有關係,所以他才會藏匿林森留在案發現場的那封披露真相的信。”

池文浩連連點頭。

田甜瞪圓了雙眼:“看見沒有?日記裏反複提到了一塊白紗巾,林冬梅還用白紗巾遮著她的臉。你們說,這塊白紗巾會不會就是後來的‘血麵紗’?”

沒有人回答,可是所有人卻都在默默地點頭。

池文浩歎了口氣說道:“關玲,你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她為了怕這兩本涉及個人隱私的日記被人發現,在看過之後,專門把它們藏在了門內。本來我認為她隻是想暫時把日記藏在這裏,等開學後再交還給林森的,可是沒想到,後來卻發生了那麽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關玲的臉色微微一白,她別轉身去,聲音低沉地說道:“咱們回去吧,今天下午就把日記交給何隊。”


10月12日,星期一,有黑雲蔽日,日光旁射,光亮慘淡微黃,當日必有風雨。

何隊坐在辦公桌前,一手翻閱著卷宗,一手敲擊著桌沿。昨天晚上他幾乎一夜沒睡,從頭至尾將十年前後的兩輪“血麵紗”案件梳理了一下,這樣一來,案子的大概情況就看似已經有了一個雛形,但中間的許多重要環節卻還是沒有完全明朗。

他現在還不想馬上拘捕黃萬山,因為,他還在等,等幾個關鍵性的棋子。

“何隊,您讓我找的資料找到了,請您過目。”刑警小李把一份整理好的檔案放在何隊麵前,臉上帶著充滿朝氣的笑容。

何隊抬頭看了看他,眼裏有著讚許和鼓勵的意味,他覺得這個小夥子雖然跟著自己隻有一年,卻已經是進步神速,將來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得力幹將。

何隊剛剛翻開檔案夾,雙眼就被第一頁上的一幅老照片吸引住了,這是一幢帶有明顯歐式風格的二層小樓,青磚紅瓦,莊重典雅。

當他的視線落在照片下麵的幾行小字注解時,他的濃眉突然間收緊了。

沉吟片刻,他又將資料翻到下一頁,看著看著,他的眼睛倏忽間瞪大了。

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原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這樣的……”
第四十章 誰是真凶(1)
“何隊,元陽帶回來的那幾根黑棺裏的頭發已經化驗出結果了,與你送來的那兩根是同屬於一個人的。”小高這時突然走進來說道。

“好!”何隊的眼睛突然間閃亮,他用兩枚手指捏了捏眉心,似有所悟地說道:“難道真的是他(她)?”

“何隊,看來,凶手應該就是他(她),要不要馬上實施拘捕?”

何隊用力搖了搖頭:“不要打草驚蛇!先對他(她)進行24小時監控,我想,狐狸尾巴就要露出來了。”


“黃萬山,我要見你。”電話裏傳來一個陰暗而低沉的聲音。

“你是誰?”黃副局長立即警覺起來。

“一個28年前被你偷走了家的人。”電話那頭的聲音更加陰沉。

“……”黃副局長的臉色突然變了。

“今天下午六點半,我在南山黃花坪等你。不見不散。”

電話掛斷,黃副局長的手中卻還牢牢地握著聽筒,他似乎已經呆了。


暮雲四合,涼風驟起,漫天飛舞的落葉中,黃花坪幽靜淒清。

黃萬山孤獨地站立在半山腰這一小片開滿黃花的山崖上,山風吹起他有些花白的頭發,看上去是那麽寂寞蕭索。

“黃大海!”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炸雷般的聲音。

黃萬山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驀然回首,立刻看見了一個人。

這個人站在他身後十米遠的地方,穿著一件拖地的黑色修道服,弓著腰,大大的帽子遮著他(她)的臉。

“你……你是誰?”黃萬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

黑衣人一點一點向他挪動,嘴裏發出一連串嘶啞的聲音:“你終於承認你是黃大海了?哼哼,那麽,你應該不會忘記林冬梅吧?”

“林冬梅”的名字就像一隻突襲的冷箭,瞬間射中了黃萬山的心髒。他的身子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雙眼驚恐地瞪視著眼前這個正在靠近的看不清臉麵的黑衣人,再次發出絕望的呐喊:“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來到距他兩米的地方不動了,他的頭卻還是半垂著,寬大的帽沿遮蓋下,隻露出兩片上下翕動的嘴唇。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今天要為林冬梅和她的姐夫討回公道!你這個騙子,竟然忍心去騙一個那麽純真的姑娘!你這個卑鄙無恥的衣冠禽獸,不僅騙了冬梅的愛情,還把她害得生不如死,直到年紀輕輕就因貧病交加過早地死去!你……你還算是人嗎?”

黃萬山好像突然間啞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可是身子抖得卻越來越厲害。

黑衣人繼續說道:“你不僅害死了冬梅,還怕她的兒子林森揭開你當年的罪

行而藏起了他那封關鍵的遺書。你以為你藏起了證據就沒人知道你犯下的滔天罪行嗎?”

黑衣人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停下來喘了一口粗氣,他繼續說道:“你費盡心機,不惜一切不過隻為了搶奪林家的那棟老宅,對不對?你憑借你花言巧語騙來的和冬梅的那張結婚證,在文革結束落實政策時終於把那棟老宅弄到了手。而你在多行不義之後,竟然還不知悔改,在1987年,你又喪心病狂地犯下了另一樁令人發指的罪行……”
第四十一章 誰是真凶(2)
黑衣人似乎嗆到了喉嚨,突然間猛咳了兩聲,而黃萬山在整個過程中卻無言以對,隻能手足無措地站著。

黑衣人喘息甫定,繼續講述他未完的故事:“在1987年夏天,有一天傍晚,你們家裏突然來了一個人,他自稱是林冬梅的姐夫,他們一家三口剛從外地來到濱江這座城市,他要求你歸還這棟原本屬於林家的老宅。可是,他卻再也沒能活著回到自己的家。第二天,他的妻子也就是林冬梅的大姐得到了驚人的噩耗,他死了,是酒醉失足落水淹死的。可是,他的妻子很清楚,他平日幾乎是滴酒不沾的,而他又剛剛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在這裏他沒有任何的熟人,他臨走時還清楚地告訴他的妻子,要去黃家幫她要回自己家的老宅。那麽,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你,這個老宅子最新的戶主謀害了!這個剛剛死了丈夫孤苦無依的女子,抱著不滿三歲的孩子,去老宅交涉,結果,你的母親卻矢口否認見過這女子的丈夫,並客客氣氣地打發了她。然而,在回家的路上,這個可憐的女子卻差點被人撞死,她驚慌逃走後,再也不敢在濱江停留,她怕她會象自己的丈夫一樣糊裏糊塗地被人害死。然而,她逃到鄉下後,又失去了她幼小的兒子……”

說到這裏,黑衣人已經泣不成聲,好一會兒,他才微微抬起頭,滿懷怨毒地叫道:“到此為止,你的手上已經沾染上幾條人命了?林冬梅、林森還有林冬梅的姐夫,你說,為了這棟破宅子,你的手上染上了多少人的鮮血啊!”

“不!”黃萬山在一瞬間突然爆發了,他的臉龐因過份激動而扭曲,他望著麵前的黑衣人,聲嘶力竭地叫道:“你錯了!你以為他們林家的手上就是幹淨的嗎?你知不知道,解放前,1948年的時候,濱江這座小城裏本來居住著一家姓張的老實本份的小生意人,這對年輕的夫婦和他們十五歲的小女兒一直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可是,就在這一年的秋天,一場慘禍發生了。要知道,這個家庭雖然並不富足,卻有著一件價值不菲的寶物,它就是北宋時期的‘玉雕童子’。這個‘玉雕童子’和半歲的嬰兒差不多大小,是這個家庭曆經數代的傳家之寶,這對夫婦一直把它安放在一個大木匣裏麵。就在出事的當天傍晚,這對夫婦還對他們的女兒說,這裏麵盛著的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可是,就在這天夜裏,剛剛熟睡的少女被窗外的幾聲槍響驚醒了,透過窗子向外一看,院子裏竟然多了兩個陌生的男人,其中的一個手中正抱著那個裝著‘玉雕童子’的大木匣,另一個叫了一聲‘團長,可以走了!’隨後,兩個人便趁著夜色飛快地跑遠了。少女心驚膽戰地來到院裏,卻悲痛地發現,她的父母已經被槍殺在院心的地上了。少女含悲忍淚地安葬了雙親,跑去向警察局報案,可是,卻根本沒人理睬這個可憐的女孩。少女痛定思痛,終於決定自己為父母報仇。有一天她在街上再次遇見了那天晚上在她家院子裏見到的那個‘團長’,她跟蹤那人就來到了當時有名的‘林公館’,也就是所謂的林家老宅。少女心一橫,自賣自身到林家當了丫環,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再次見到了自家那個大木匣,可後來那木匣卻不知被‘林團長’藏到了哪裏,她一直沒再見著。1949年,國民黨全線潰敗,那個‘林團長’也匆忙跟著部隊逃往台灣。在他離開的時候,少女一直留心觀察,發現那個‘林團長’的隨身行李中並沒有那個裝著‘玉雕童子’的大木匣,於是,她可以肯定,她家的祖傳寶物還在這棟林家老宅藏匿著,她在畢生之年一定要把寶物找到,以告慰因為護寶而雙雙慘死的父母。於是,解放後,張姓少女依然留在林家當幫工,後來,林家大太太把她嫁了人,可是兒子剛滿半歲,她就又回到林家做事,別人都叫她‘張媽’……”

黑衣人聽到這裏,忍不住渾身一震,驚訝地叫了聲:“是她?”
第四十二章 誰是真凶(3)

黃萬山根本沒有注意黑衣人的反應,他此刻已經完全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之中,他神情激動地繼續說道:“可是,一直等到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林家母女被趕出林公館,張嫂也沒能找到那個祖傳的‘玉雕童子’,可是她並不就此甘心,一定要拚其一生找回寶物。因為她始終忘不了父母被強盜林團長他們殺害的慘狀。她覺得隻有找回‘玉雕童子’,才能對得起無辜死去的雙親,才能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於是,機會終於來了,1977年,她讓自己的兒子和原來林家的二小姐林冬梅結婚,在第二年落實政策後順利地得到了林家老宅,從此,她就在這個宅子裏日夜不休地尋找‘玉雕童子’,甚至已經為此發狂成魔,然而,直到她死的那天,她還是沒能找回傳家的寶物,還是沒能告慰屈死的父母!”

黃萬山說到這裏,聲音已經激動得變了腔調,他大聲怒喝道:“這個可憐的女人……她,她就是我苦命的母親!她的一生都被林團長這個搶劫殺人的凶徒毀了!你說,究竟是誰錯在先?如果不是林團長因為覬覦張家的傳世之寶‘玉雕童子’而連殺二命,張姓少女怎麽可能會替父母報仇?怎麽可能終其一生都近乎瘋癲地在林宅尋找那個‘玉雕童子’?你以為我真的稀罕林家的這棟破房子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母親,為了我慘死的外公和外婆,才會這樣做的!我沒有錯,根本就沒有錯。錯的是林家!殺人越貨的林團長!”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幾聲清脆的鼓掌聲。

黃萬山一驚,和黑衣人同時向掌聲的來處望去。這時,兩名身著警服的刑警同時從藏身的樹林裏走了出來。

“你……你們?”黃萬山大驚失色。

何隊大步走上前來:“黃萬山,你終於承認了你以前所犯下的罪行,我想,今天我可以堂堂正正地拘捕你了。”

說到這兒,何隊又轉過身來,惋惜地望著麵前的黑衣人說道:“白阿姨,別來無恙啊?”

黑衣人像被抽了一鞭,身子猛地抖動一下,她緩緩地抬起手,拉下了自己頭上的黑帽子,露出一顆花白頭發的頭顱。

“白阿姨?!怎麽是你?”黃萬山驚得瞠目結舌。同在濱江師範學院共事多年,卻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境下相見。

“你以為她隻是白阿姨嗎?”何隊嘲諷地笑道。

“她……她究竟是誰?”黃萬山驚訝地問道。

“她的本名叫林蘭,是林冬梅同父異母的姐姐,也是林家的大小姐!”

“什麽?你……你就是剛才所說的那個冬梅的姐姐?”黃萬山簡直難以置信。

白阿姨淡淡地說道:“不錯,我就是林蘭,我父親一共娶了兩位太太,兩位太太又分別生了我和冬梅兩姐妹。我母親是大太太。”

白阿姨的眼神忽然間飄渺起來,似乎又回到當年的歲月。

第四十三章 誰是真凶(4)
她的聲音淒涼而感傷,喃喃地說道:“1960年,我母親不願繼續守活寡,就帶著我改嫁給一個姓白的,後來,我隨他們遠走他鄉,漸漸跟妹妹和二媽失去了聯係,文化大革命結束後,我三十幾歲才結婚,後來又生了我唯一的兒子,在1987年,我們全家才重新遷回濱江,沒想到,剛回來沒幾天,就被這個姓黃的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失去了丈夫和兒子,我才想到在姓黃的所在的濱江師範學院做工,隨時等待機會為家人報仇。”

何隊接口道:“正因為這樣,你才一直在尋找報複的機會,後來,你又得知你妹妹被黃萬山迫害而死的消息,所以你報仇的心又加重了一分,是不是?白阿姨,如此看來,早在十年前,你就知道林森是你的外甥了,對嗎?”

“不,不是的,我是今年才知道這個消息的,也是直到前天從你口中,才知道我外甥林森十年前殺人和自殺的全過程。所以,我就更恨這個姓黃的惡魔了,我決定親手殺了他!”說到這裏,白阿姨突然從黑衣服裏掏出一把水果刀,向著黃萬山刺去。

可她的刀才剛剛舉起,就被何隊劈麵奪了下來。

何隊大聲喝斥道:“白阿姨,不要一錯再錯了。為了報仇,不僅殺害了黃萬山的兒子黃誌勤,還連殺了另外四個無辜的學生,你不覺得良心有愧嗎?”

白阿姨愕然地望著何隊。

何隊歎息著說道:“白阿姨,我們在元陽荒宅的黑棺裏找到了幾根女人的頭發,很顯然,這是凶手躺在棺內操縱骷髏時不小心留下的。我當時就在考慮,凶手肯定是個本案的知情人,而通過陳小喬的敘述,我已經懷疑,跟在韓若冰身後的那個黑衣老婆婆就是你,所以,我把在你桌上采集的幾根花白的頭發交給了鑒證科,果然,兩處頭發是同一個人的。現在,你的身上又穿著黑衣老婆婆所穿的那套黑色的修道服。白阿姨,你能說說你犯罪的經過嗎?”

白阿姨長歎一聲:“你說的不錯,這些案子都是我做的,我聽說他們幾個學生暑假要去元陽,就花錢雇了一對母子提前去那兒等著,因為池文浩非常聰明機警,我怕他壞事就找人給他打了個電話,說他母親住院把他騙回了家。後來,我又到荒宅提前埋伏,等他們七個一來就躲在暗處裝神弄鬼,最後又藏在黑棺裏用錄音機發聲,同時操縱那具白骨。”

“那具白骨是你挖出來的嗎?你怎麽知道埋屍的地方?”

“是這樣的,今年年初,我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女叫花子,我看她又病又餓,就給她買了吃的,還給了她錢,那個女叫花見我好心,就跟我說起她的身世,她說她三年前被拐賣到元陽,賣給一個守林員做老婆,那個粗漢和他的母親整日對她非打即罵,兩次偷跑回來都被打得半死。終於有一天,她忍無可忍了。”

第四十四章 誰是真凶(5)
說到這裏,白阿姨的眼中似乎露出不忍的神色,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天,她趁著給守林員送飯的機會,在湯裏下了‘毒鼠強’,結果不一會兒那個粗漢就被毒死了。她把粗漢就地掩埋,並穿了他的鞋子趕回家裏,本來她隻是想殺了那個凶惡的老太婆,但是在撕打中,守林員前妻生的女兒跑了出來,還幫著她奶奶打這個女人。她一怒之下,就把那個小女孩兒砍死了,趁著老太婆哭抱孫女的當口,她又把老太婆砍死了。殺完人後,她突然開始後怕,她把行凶的菜刀放進守林員埋屍的地方,連夜逃下了山,這幾年,她四處流落,當了要飯花子,這期間身心飽受摧殘,她說,她非常後悔,後悔自己當初不該衝動殺人,結果不僅害了守林員一家,也害了她自己的一生。沒兩天,這個女叫花就病死了。我卻記住了她說的這個荒宅和埋屍的地方。暑假時,就在元陽開始實施這個詛咒殺人的計劃。”

“你殺人的主要目的是什麽?”

“就是為了殺掉黃誌勤,讓這個姓黃的痛不欲生!”

“可是,你為了殺他卻連帶殺了那麽多無辜的青年,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我沒辦法,因為我想保護我自己,我想把真正的謀殺隱藏在一係列看似靈異事件的‘血麵紗’意外死亡案之中。這樣,因為找不到做案痕跡,你們隻會把它歸結為‘詛咒殺人’,也就是‘鬼殺人’。可是,我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你識破了。”白阿姨苦笑一聲。

何隊也冷笑道:“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錯事一定會受到懲罰。”

白阿姨無奈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她猛然間抬頭,對著黃萬山怒喝道:“姓黃的,我告訴你,你以為你的外公外婆真的是為什麽護寶而死的嗎?你以為我父親當時抱著的大木匣裏裝著的真是你家的傳世之寶——那個半歲嬰兒大小的‘玉雕童子’嗎?其實,當時木匣裏裝著的就是我,那時隻有半歲的我!”

“什麽?這不可能!”黃萬山拚命地搖頭。

白阿姨冷笑道:“當年你家那個傳世之寶早就被你祖父賭錢輸掉了,為了償還高額賭債,你外公和外婆竟然趁保姆帶我出門之際,將我綁架向我父親勒索。我父親表麵上答應,但在交接的時候,你的外公竟然又想以我的生命來敲詐我父親,一怒之下,我父親的手下開槍把兩個綁匪打死了。因為涉嫌家醜,我父親救回我後,再也沒有提起這起綁架事件。你說你母親在我家老宅終其一生尋找什麽‘玉雕童子’,當然是到死都找不到了。因為,那個你們家所謂的傳家寶早就被你祖父充了賭資了。你口口聲聲說錯在我父親,現在,請你捫心自問,你外公外婆不僅綁架了我,你又幫你母親騙取我家的老宅,同時又接二連三害死了我家好幾口人。你……你還有什麽臉在這兒血口噴人?”

話一說完,白阿姨突然奪過何隊手中的那把水果刀,拚盡全力刺向自己的心髒。

第四十五章 驚變
“不要!”何隊搶救不及,白阿姨已經微笑著倒了下去。

“啊,不對。你不是一個人做案的,你還有一個男性幫手,你快說,他是誰?”何隊抱著白阿姨瘋狂地喊道。

白阿姨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嗬嗬,他已經死了,就在這五個死去的學生中間。”

“他叫什麽名字?”何隊暴怒了。

白阿姨的笑容更深了:“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們永遠別想知道……”

話未說完,她將頭一歪,停止了心跳。

這一刻,暴雨肆虐地從天而降,豆大的雨點“劈劈啪啪”地砸在她的身上。

黃萬山沒有去看地上白阿姨的屍體,而是神情呆滯地望著前方的懸崖,虐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眸,他口中喃喃不止:“原來,原來母親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我們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壞事,原來竟是為著一個最初的誤會。為了這個誤會帶來的仇怨,我犧牲了我一生的幸福。我錯了,錯得太離譜了。冬梅,真的對不起……”

何隊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妙,正要起身呼叫,黃萬山卻已經向前狂奔幾步,飛身一躍,象一隻折翼的孤雁,朝著穀底直落而去。

“嗨!”何隊望著深不見底的山澗,狠狠地朝著自己的腦袋捶了一拳。


真凶已經伏法,然而,何隊卻有種前所未有的失敗感。眼見得兩名罪犯在自己的麵前自殺身亡,他竟然表現得無能為力。

而且,白阿姨雖然已經認罪,可是她的那名幫凶究竟是誰,何隊卻還是無法確認。死去的五個人,除了黃誌勤,隻剩下許剛和鄭直兩個男人,他們兩人之間,哪一個會是幫凶呢?

最讓何隊頭痛的是,林冬梅的日記雖然已經找到,而且上麵提到害她的人是黃繼善,也就是黃萬山的堂兄、黃宏濤的父親,但是,林冬梅在1977年的5月13日究竟遭遇了怎樣的災難,卻還是不得而知。除此之外,那五塊血紗碎片上的三位阿拉伯數字究竟代表什麽,白阿姨並沒有講出來。看來,這將成為永遠的秘密了。

然而,10月12日對於田甜和陳小喬來說,卻是終生難忘的日子,兩個女孩子縱情擁抱,熱淚迸流。

幾十個揪心的日子終於成為過去,從現在起,她們可以重拾生活的陽光,重新享受生命的快樂。災難終於結束了。

可是,令陳小喬感到些許遺憾的是,池文浩並沒有能夠同她一起慶祝,他的母親這一次真的病了,他連夜趕了回去。

陳小喬一聲輕歎,生活為什麽總是要有缺憾?

籠罩在喜悅的氣氛中,陳小喬終於忍不住向自己的好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田甜,你最近一直在瞞著我,你幾次晚歸,一次徹夜不歸,你究竟和誰在一起?”

田甜的笑容突然間凝固,她猶豫了一下,輕咬著嘴唇說道:“原諒我,小喬,現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不過,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對你說的,那個時候,你一定會為我高興的。”

陳小喬無語,望著對麵的好友,她心裏的疑問更深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輕鬆而快樂的,113寢室的女孩們每天的生活都豐富多彩,田甜正加緊備戰,準備迎接托福考試;關玲繼續栽培她的幾盆寶貝鮮花,隻是茉莉從三盆減為了一盆;而陳小喬給養父編織的那件新毛衣也即將竣工。

時間在平靜和溫馨中悄悄地流逝。

直到五天後。

第四十六章 驚變(2)

10月17日,星期六,連日陰雨,寒風蕭蕭,銀杏樹的黃葉落了一地。

田甜回到學校的時候又是接近熄燈。她打著傘,快步奔走在空無一人的校園小徑上。雨滴落在傘上,發出“呯呯嘭嘭”的聲音,可是,她卻感覺像首動聽的音樂。此刻,她的心情很好,整個人都感覺飄飄的,沉浸在適才的快樂中,她的嘴角浮起一絲甜甜的微笑。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覺自己的傘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緊接著又是更大力量的碰撞。田甜心裏一驚,會不會是哪個遲歸的同學和自己開玩笑呢?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轉過身去向後張望。

透過低矮的傘沿,她瞥見了距離自己半米遠的一個男人的半個身子。

“啊——”田甜禁不住尖叫一聲。

聲音未落,麵前的那個男人卻猛地搶掉她手上的雨傘,同時高舉手中的鐵錘,向著田甜狠狠地砸去……

第二天一大早,陳小喬就得到了最不想聽到的噩耗,她和關玲瘋跑著趕到那條小徑時,見到的卻是田甜已經冰冷的屍體。她的眼睛呆滯地大睜著,頭上一個大大的血窟窿。

在她的身上,平躺著一塊已經被雨水衝刷得現出原色的紗巾碎塊,上麵的數字是“519”。

“啊!”陳小喬慘呼一聲,回過身一頭撲向關玲的肩頭,她絕望地哭喊著:“沒有完啊!‘血麵紗’的詛咒沒有完啊!”

關玲的身子一陣陣發冷,她定定地望著那塊被雨水洗去了血跡的有些發白的紗巾碎塊,上麵的一朵紅梅花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梅花是那麽鮮豔,紅得像血。

何隊很快就趕來了,望著那張熟悉的幾天前還鮮活美麗的臉,何隊痛苦地閉緊了雙眼。

白阿姨騙了他!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白阿姨臨死都在愚弄他,她那個幫凶根本就沒有死,他又狠狠捶了自己一拳,該死的!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怎麽能隨意相信凶手的話呢?

可惜,現在說後悔已經太遲了。

“奶奶的,我一定要親手抓到這個凶手!一定!”何隊憤怒地咆哮。

然而,一夜的雨水早已洗淨了凶手留下的一切痕跡,想要破案實在是難上加難。

今天是星期天,照例是何隊和女兒相聚的日子。

他從前妻那裏接回了女兒,可是心情卻始終無法開朗。乖巧的女兒懂事地在自己的房間玩耍,而何隊則再次坐到桌案前,身不由主地翻開了“血麵紗”案的卷宗。

不知什麽時候,女兒悄悄地來到了他的身邊。在他意識到的時候,女兒已經看到了卷宗上那幅韓若冰留下的太極圖。

“爸爸,這上麵畫的是兩條魚嗎?”小女兒咬著手指,奇怪地問道。

“是啊,一條黑魚和一條白魚。”何隊疼愛地笑道。

“可是,為什麽兩條魚隻有一隻眼睛啊?”孩子的觀察角度總是非常特別。

何隊心念一動,盯著那幅圖微微地發怔。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張陰陽魚的圖案,隻有白魚的那邊有一點烏珠,而黑魚的這邊卻是黑黑的一片,少了應有的白珠。

難道這隻是韓若冰臨死前不小心的遺漏?又或者她是故意畫成這樣?

第四卷 死亡暗語 第四十七章 穿風衣的男人(1)
殯儀館內,何隊、陳小喬和關玲在對田甜作最後的遺體告別。
  明天一早,這具年輕的身軀就將灰飛煙滅。
  田甜的父母已經回賓館了,突然間痛失愛女,他們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獨自悲傷。
  陳小喬倚在關玲的懷裏,珠淚漣漣,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的心空空蕩蕩,她多想文浩此刻能在自己身邊,可是,他卻還沒回來。
  這時,身後響起一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三個人同時回頭,吃驚地望著迎麵而來的這個穿風衣的男人。
  關玲腦中猛一閃念,立刻想起這個男人她曾經見過。
  這個瘦高的年輕男子一直走到田甜的屍體前,望著那張似乎深深沉睡的臉,他的眼睛頃刻間蓄滿淚水,他的臉龐不停地抽搐,緊接著,他便低低地啜泣起來。
  “你是誰?”何隊終於忍不住開始發問。
  男子哽咽兩聲,抬起頭,低沉地說道:“我叫齊家國。”
  何隊又問:“你認識田甜?”
  齊家國痛苦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們是戀人。”
  “戀人?”陳小喬差點驚跳起來。原來田甜竟然真的在談戀愛,可是她為什麽要瞞著自己呢?
  齊家國閉了閉眼睛,兩行清淚驀然滑落:“田甜是個好姑娘,我……對不起她。”
  停頓數秒,他再次睜開眼睛,悲傷地說道:“一直以來,我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和她在一起,因為,我在美國還有婚姻,盡管我已經提出了離婚訴訟,但至少現在,我對田甜是不公平的。”
  陳小喬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田甜幾次晚歸,甚至有一天一夜沒回來,都是和你在一起,是嗎?”
  齊家國點點頭:“是的,我們非常相愛。”
  “怪不得,怪不得田甜一直瞞著我,原來她所愛的竟然是一個有婦之夫。她還說,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讓我知道,她還說那個時候,我會為她高興。她說的一定是你離婚的時候,可惜,她卻沒能等到那一天。”
  陳小喬說到這裏,眼淚又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這時,關玲突然問了一句:“齊家國,我想,我曾經見過你,就在半個月前。”
  齊家國詫異地抬起頭:“是嗎?在哪裏?”
  “就在我一個朋友家老宅的門外,那時你也穿著這件風衣,雖然你當時隻是匆匆一瞥,我還是記住了你的樣子。我覺得,你很奇怪,你在那裏一定已經呆了很長時間,你好像對那棟老宅有著某種特別的興趣。”關玲審視著齊家國說道。
  “老宅?是不是黃誌勤家那棟老宅?”何隊的眼睛瞬間瞪大。
  關玲點頭。
  何隊立刻眼光銳利地直視齊家國:“齊家國,你究竟是什麽人?你和黃家老宅有什麽關係?”
  齊家國抬起頭,遲疑地說道:“是的,我和那棟宅子是有淵源,因為那棟老宅本來就是我們家所有。”
  “你們家?你和林冬梅,哦,或是林蘭究竟什麽關係?”何隊像一隻嗅到獵物的警覺的獵鷹。

齊家國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們,不過,我想她們應該是我的親人。我的祖父叫林堅強。”

“林堅強?”何隊驚呼一聲,因為他看過那棟老宅的介紹,解放前,林公館的主人就叫林堅強,當時是國民黨的一個團長,他也是林蘭和

林冬梅的父親。

齊家國繼續說道:“我祖父當年跟著國民黨軍隊逃到台灣,後來又在當地結婚了。在1956年,我祖父帶著全家移民美國,一個月後,他就

偷偷取道潛回了家鄉濱江。因為,他一直掛念著他在家鄉的兩個妻子和一個女兒。可是,他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去。幾年後,祖母改嫁,我

的父親就隨著我繼祖父,改姓齊。雖然過去了幾十年,可是,我父親一直沒有停止尋找他的親生父親。然而,卻一直沒能如願。這兩年,父親

的身體越來越差,我才決定今年回國,放棄美國的優厚條件,來到濱江商學院做了一名客座教授,我希望,在這裏能夠找到我祖父的確切消息。然而,我通過公安局隻是隱約打聽到,當年的確有人看見祖父走進了自家的老宅,可是,後來卻下落不明。”

“原來是這樣。”何隊的眉毛再次聚成山峰,他發現,這個林家老宅的背後,竟然有著這麽多神秘而驚人的故事。

他抬起頭,麵向齊家國:“如果你有時間,我這周六可以陪你去那棟老宅尋求答案。”

齊家國點點頭,遞過自己的名片:“好的,到時候你打我電話。”

陳小喬當天下午回了自己的家,因為,她為養父織的那件毛衣已經完成了,她想今晚給父親一個驚喜。

然而不久,她又離開了家門。她一遍遍撥打池文浩的手機,可是對方一直關機。她痛苦地合上了眼睛,心中一聲聲哀鳴:文浩,文浩,快

點回來吧。

次日,午後,陽光和煦。池文浩陪著自己剛剛病愈的母親走出房門,在開滿鮮花的庭院裏坐著竹椅曬太陽。

“文浩,幫你爸買斤白酒,他晚上回來又要嚷嚷了。”池母微笑著說道。

池文浩歡快地答應著,隨即跑出了院子。

等他握著酒瓶折返回來的時候,在院門外突然聽到一聲嘶啞的鴉鳴,一隻渾身烏黑的老鴉撲扇著翅膀騰空而起。

池文浩心念一動,心髒莫名地驚跳起來。彎下腰,他在地上撿起一件東西,放眼四顧,田野的風輕輕吹動。

當天晚上,池文浩便急急忙忙坐上了返程的火車,盡管這列火車到達濱江的時間將是深夜,但他卻並不在意。因為,他總感覺心裏亂亂的

,似乎又要有什麽不祥的事情發生。

搭乘夜間小巴回到學校,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一點。

池文浩緊了緊背包的帶子,踏著如銀的月光向男生宿舍樓走去。

就要轉過拐角的瞬間,他眼睛的餘光突然掃到右側樹叢中的一抹白光。

他猛一轉頭,隻見距他幾米遠的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前,似乎,背對著他站著一個穿白衣的女人,披肩的黑發映襯著雪白的衣衫,看上去

分外詭異。

池文浩的心倏忽間提起,他略一猶豫,還是鼓足勇氣,向那女子邁動了腳步。

當他靠近白衣女子的時候,月光忽然被烏雲遮蔽了,借著微弱的光暈,他踏過及膝的灌木,伸出手去,搭上了女子的肩頭:“唉……”

他的聲音還沒發全,那白衣女子就在他的碰觸下旋轉過來。

就在這時,月亮出來了,明亮的月華下,他立刻看清了麵前的這張臉。

“啊——”一聲嘶心裂肺的慘叫劃破了校園寧靜的夜空。

這個白衣女人的脖頸上麵,墜著一條長長的繩索,而那隨著繩子旋轉過來的那張臉,赫然就是——陳小喬。
陳小喬是昨天夜裏11點30分左右,在男生宿舍樓前身亡的,死亡原因初步判定為“自縊”,在她腳下的草叢中,找到了一塊血紗碎片,上

麵的數字是“211”。

“自縊?哼!不是的,一定又是謀殺!這個冷酷的凶手實在是太狡猾了,除了田甜有明顯的他殺跡像外,其他的幾起命案全都設計成意外

或自殺。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何隊已經怒火中燒,氣憤得在原地來回走動。

“小喬!我的孩子呀!”伴隨著一聲淒慘的悲鳴,一個身著粗布衣服的老漢迭迭撞撞地向陳小喬的屍體撲來。

“不許靠近。”刑警小李一把將來人擋住。

“為什麽?這是我的孩子啊……”老漢嚎啕大哭。

當這名瘦小的老漢剛一進入何隊的視線時,他的大腦就一陣劇烈的轟鳴。他擺擺手,讓小李放行。

老漢撲到小喬的屍體上,大放悲聲。

大約一分鍾後,何隊見那老漢略微平定下來,他才試探著問道:“你是陳小喬的父親吧?”

老漢抬起呆滯的雙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老漢並不開口,繼續撫屍痛哭。

“你叫什麽名字?”何隊忽然問道。

“陳東方。”

“什麽?”何隊的眼睛突然間閃亮,他大聲斷喝:“你和林冬梅早就認識,對不對?你根本不是什麽外地拾荒的孤老,你是專程去看林冬

梅的!”

陳東方鄂然地抬起頭來。

“在你今天出現之前,我一直沒有辦法把整條線連接起來。現在,我全明白了。陳東方,據我查實,你在1987年12月到1995年12月,曾經

坐過八年牢。你犯罪的原因是入室搶劫。而你搶劫的那所房子就是黃萬山家的老宅。而在你入獄期間,你的妻子由於難產,生下一個女嬰後,

就離開了人世。後來,這個可憐的女嬰被一位好心的婦女抱走了。陳小喬的出生日期和你女兒的出生日期完全相同。所以說,陳小喬並不是你

的什麽養女,她根本就是你的親生女兒!”

陳東方滿臉震驚,他呆呆地凝視何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冬梅為什麽會幫你撫養女兒?決不單單是朋友之誼,她這樣做的根本原因就是,她要報恩。因為你之所以入獄,極有可能是因為她。

林冬梅和黃家老宅的關係,我相信你比誰都清楚。你的入獄肯定和她有直接關係。”

何隊稍稍停頓,陳東方的臉色已是一片慘白。

何隊繼續說道:“而你,為什麽會冒這麽大的風險替林冬梅出頭呢?我通過詳細的調查,終於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說話間,他從包裏掏出一張照片,丟到陳東方麵前:“我想,照片上這個畫著油彩、穿著花襖的人你不會不認識吧?”

陳東方拾起照片,看著看著,十根手指開始劇烈地抖顫,他的臉越垂越低,最後,整張臉都埋進了掌心之中。

何隊一字一頓地說道:“照片中這個‘喜兒’是誰呢?就是你!陳東方。”

何隊吸了口氣說道:“幾天前,我派人去林冬梅當年下鄉插隊的農場調查這個叫‘喜兒’的女人,誰知卻得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喜

兒’不是女人,而是一個男人。聽當地的老鄉說,當年林冬梅有個很要好的知青朋友,名叫陳東方,由於他身材瘦小,模樣俊俏,最重要是有

一副比女人還女人的好嗓子,所以,當地由知青組成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走村串戶出演‘樣板戲’的時候,通常都由你來扮演《白毛女》

中的喜兒,久而久之,你就有了一個綽號,叫‘喜兒’。陳東方,‘喜兒’!我沒說錯吧?”


陳東方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看過林冬梅的日記,知道她和‘喜兒’關係很好,幾乎是知無不言。我也知道了當年林冬梅身上遭遇了令人發指的迫害。那麽,最有

可能為她報仇的一定就是她的好友。這樣,你——當年的‘喜兒’,就進入了我懷疑的視線。然而,在今天見到你的人之前,我還不能做出肯

定的判斷。但是現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你就是殺害韓若冰的凶手!”

此言一出,陳東方便麵無血色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何隊得意地點上一根煙,猛吸一口之後,開始慢條斯理地說道:“韓若冰死前正和黃誌勤通著電話,從她電話裏的言語可以判斷,當時一

個‘白衣女鬼’正在向她靠近,而她喊出的最後兩個字‘有亮’,是想告訴我們,有兩個‘白衣女鬼’,她在墜崖後,蘸著自己的鮮血在岩壁

上留下了一幅太極圖。先前我隻是猜到她圖中的意思是這兩個‘白衣女鬼’,也就是凶手有兩個人,是一男一女,可是,上周日我的女兒提醒

了我,韓若冰的圖上畫了黑白兩條魚,但卻隻有白魚有一隻眼睛,那麽,她很可能在暗示,凶手中有一個人是一隻眼睛的。而你,陳東方,正

是隻有一隻眼睛,你的左眼是瞎的!陳東方,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你認不認罪?”

陳東方坐在地上,眼睛失神地望著女兒的屍體,在如枯葉般的周身顫抖中,他撲倒在地,發出野獸般的一記長嚎。

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塊手帕,用力堵著嘴巴,以免發出太過蜃人的聲音。

何隊以往也見過突然崩潰的罪犯,可是,今天麵對眼前這個剛剛喪女悲痛欲絕的老漢,他的心不由得柔軟起來,他側過頭去,不忍再見這

幕慘景。

半晌,陳東方才止住悲哭,緩緩站起身來,取下捂著嘴的手帕,朝著何隊鞠了一躬,他抿了抿嘴唇,開始斷斷續續地說道:“何隊,您剛

才說的一點不錯。當年,我和冬梅都是插隊知青,她人美心好,我悄悄地愛上了她。可是,她卻隻把我當成知心的兄弟,向我講起她的愛情。

說真的,我嫉妒那個黃大海,可是,卻希望冬梅能夠幸福。所以,我把自己的愛情埋在心底,一直做她的好兄弟。”

說到這裏,陳東方咳嗽了一聲,“但是,1953年5月12號,冬梅坐車去濱江見她的大海哥,結果,就一去不返。那時,我都快急瘋了,我想

盡一切辦法去尋找冬梅,卻一直沒有結果。後來,我知道那個黃大海成了冬梅家那棟老宅的主人,還娶了別的女人,我非常氣憤,可是,卻一

點辦法都沒有。過了幾年,我也老大不小了,就隨便找了個姑娘結婚了。但是,就在我妻子即將生產的前夕,我偶然間得知了冬梅的消息。所

以,我一刻不停,直接趕去看她。這時,我才發現她現在過得很苦,容貌被毀,還帶著一個兒子。我問她孩子的父親,她卻一直哭,死也不講。後來,她終於告訴我,當年黃大海也就是現在的黃萬山欺騙了她的感情,騙取了她家的老宅。我一氣之下,要拉她去找黃萬山理論,奪回冬

梅的宅子。但是,冬梅卻死也不肯,她說她現在這個樣子和死了沒有什麽分別,宅子對她沒任何意義。她讓我放手。可是,我卻還是跑去了黃

家。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正當我和黃萬山交涉的時候,她媽媽卻突然衝到我麵前,和我撕打,我驚慌失措,把老太太推倒在地。這時候,

他家裏又衝出個壯男人,朝著我的左眼猛地揮來一拳,隨後,我就感覺左眼一陣劇痛,什麽都看不見了。正當我在地上掙紮呼喊時,警察突然

來了。原來是黃家報警,說我入室搶劫。結果警察在我口袋裏發現了好多憑空冒出來的金銀首飾,人證物證俱在,我百口莫辯,不僅瞎了一隻

眼,還被判刑入獄。不久,冬梅來獄中看我,我告訴她我被陷害了,但是由於沒有證據,我勸她千萬不要去找黃萬山對質,同時,我告訴她我

老婆可能生了,請她幫忙照看一下。結果,後來我才知道,冬梅過去時,我老婆已經難產死了,我的女兒正被好心的鄰居照顧,冬梅二話不說

,就把我的女兒抱回了家,直到1995年12月,我出獄了。”

說到這裏,陳東方又接連咳嗽兩聲,喘著氣說道:“出獄後,我第一時間就跑去看冬梅,誰知她當時正病著,她把我八歲的女兒交給我,

讓我把孩子帶走,她取出當年黃大海送她的那塊紗巾,不過,不知為什麽,那塊白紗巾現在已經變成了紅色,成了鮮血染成的紅紗巾。她告訴

我,她恨黃萬山,這塊血紗巾就是向他複仇的信物。她讓我先把家安頓好再去看她。誰知,我再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而她的兒子也已經

在學校裏自殺了。為了不讓女兒傷心,我一直瞞著孩子,隻說她哥出國念書去了。”

陳東方又喘了兩口粗氣說道:“因為女兒考上了大學,我也跟著來到濱江,開始時找零活,後來就在濱江商學院做清潔工。再後來,我偶

然間和白阿姨接觸上了,知道了她的身世,也知道了她被黃萬山弄得家破人亡的遭遇,我們就開始計劃找姓黃的報仇。今年暑假在元陽,我們

預先埋伏在荒宅的地下室裏,等學生們一到,就開始行動。我先用梯子從破窗洞爬進那間掛娃娃的房間,把一件白色女睡袍掛進衣櫃,再爬出

窗外。突然冒出來的睡袍把幾個學生嚇了一跳,後來他們六個就上樓搜查,隻留黃誌勤一個守火塘,這時我又從窗外爬了進來,當然每次進出

我都故意拖了濕鞋,他們就看不到水印了,我把白睡袍又從櫃子裏拿出來,正要順窗出去,卻發現黃誌勤走出門外去打手機了。我靈機一動,

把窗上的布娃娃取下來,擰斷頭,又用事先準備好的老鼠血塗在娃娃眼睛上。再趁大廳無人竄到對麵那間房間,把娃娃丟在床底下,這才從原

路順著梯子爬到院裏。還有,我事先準備了一個出殯用的紙人,用麻繩牽著,繩頭留在院牆外邊。在他們燒火的時候,我順著牆洞抓出院子,

用力一拉繩頭,那個紙人就像壁虎一樣順著牆一下子竄到牆頂,我再用力一拉,它就大頭朝下翻出了牆外。隨後,我又抱著紙人從牆洞爬進院

子。天黑,草又高,他們根本沒有發現。當我看到黃誌勤和鄭直要去院外查看時,我就立刻從牆洞抓出去,把一隻紅紙鞋丟在地上。結果,這

一係列把戲把他們嚇得半死。最後我們用錄音機播放小孩子的叫聲和女人的哭聲,把他們引進地下室,當我的搭檔躺在棺內白骨下裝神弄鬼的

時候,我就在無人的廳堂牆壁上寫下‘血麵紗’詛咒。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突破他們的心理防線,讓他們相信屋子裏真的有鬼……”

就在這時,陳東方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緊接著渾身像發瘧疾一樣猛烈地抽搐,何隊叫聲‘不好’,趕忙和小李把陳東方扶住,陳東方卻

苦笑一聲:“我剛才把‘毒鼠強’包在手絹裏……啊……”

他話未說完,便抽成一團,漸漸口吐白沫,倒地不動了。

許秋芸的來信

陳東方死了。

兩名真凶都已伏法,至此,這樁震驚濱江的“血麵紗”連環殺人案終於告破。

這是喜事,可是何隊卻一連兩天都沒笑過。

他一直不明白陳小喬究竟是怎麽死的,起碼她不會是陳東方殺害的,因為她是他親生的女兒,可是,她也不會是自殺,否則她的腳下怎麽

會出現帶數字的血紗碎塊?

這樁大案裏殘留的一係列未解之謎,恐怕將成為何隊一生的遺憾了。

今天是陳小喬死後的第三天,也是池文浩粒米未進的第三天。

關玲想去安慰他,可思量再三,她卻選擇了沉默。

有些創傷注定要痛的,該痛的時候就算打“杜冷丁”都沒用。可是痛過之後,就淡了,甚至忘了當時痛的感覺。

傍晚時分,收發室的門衛送來一封信。

當池文浩看到寄信人的名字的時候,他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撕開信封,手忙腳亂地抽出信紙,開始閱讀信上的內容。

“池文浩:

你好。收到我的來信你可能會感到意外。其實很簡單,我想通了。既然不能和死者同去,為什麽不為親人好好地活著?

關於你最想知道的‘血麵紗’詛咒一事,我下麵就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可能你已經猜到了,許剛的父親並沒有死,他還活在世上,活得還很風光,這個世界上壞人通常都比較好運。

他叫黃萬山,是濱江教育局的副局長。

我是1982年經他母親安排和他結婚的,可是,婚後他對我一直不冷不熱,我當時天真地幻想,有了孩子他會待我好點。

但是我的幻想從1984年9月16日那天開始,就徹底破滅了。那天晚上,三個月的小剛已經睡了,我正在收拾房間,這時響起了敲門聲。在我

打開房門的那一刹那,我愣住了。門口站著一個女人,她的臉上遮著一塊白紗巾,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是我卻盯上了紗巾上繡著的幾朵鮮豔的

紅梅花,那花繡得就像真的一樣,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時,那女人開口了:“黃萬山在家嗎?”

她的聲音很冷,可是聽上去很年輕。

我把她讓進屋來,她就一直走到萬山的房裏去。

我當時覺得這女人很奇怪,可能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吧,我總覺得她跟我丈夫之間好像有什麽關係。

於是,我就故意假裝擦櫃子,靠近那間房的門邊。接著我就聽到那女人的大叫聲,她說萬山騙了她的感情,還把她害得生不如死,可萬山

卻一直低聲下氣地和她說話,要知道,他從來沒那麽和我說過話。我還聽他說,他一直在想她。我當時嫉妒得胸口直痛,可就在這時,萬山把

房門“呯”地關上了。後麵我就再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

正當我心煩意亂的時候,房裏突然傳來一個沉重的撞擊聲,接著就是一聲女人的慘叫聲。我嚇得渾身發抖,正想推門進去看看。

突然,房門被猛然間拉開,那個戴麵紗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衝了出來。這時,我吃驚地發現,她臉上的那塊白紗巾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她的

頭不知怎麽撞破了,她就用那塊紗巾按著傷口,血一直在流。而我更是心驚肉跳地發現,這個女人拿掉麵紗後的那張臉,竟爬滿了蚯蚓一樣的

粉紅色傷疤,看著又恐怖又讓人惡心。

這時,萬山也追了出來,他臉色慘白,幾乎是哀求地說道:“冬梅,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推你的……”

我想,一定是那女的暴怒之下和萬山撕打,結果萬山不小心把她推倒,撞到什麽硬物上碰破了頭。

那個叫冬梅的女人突然間回過頭來,兩眼冒火地瞪著萬山,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怨毒的一雙眼睛。她舉著手中那塊血紗巾,幾乎

是拚盡全力地嘶叫著:“黃萬山,你記著,我以我麵紗上的鮮血向你詛咒!詛咒你和你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

說完,那女人就發瘋般向門外跑去,萬山也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那天晚上,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那女人在雨中瘋狂地叫喊著:“黃萬

山!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死在你麵前!”

結果,萬山不敢再追了,我們眼睜睜看著那女人跑進大雨中。

從那天起,黃萬山像變了個人,他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進書房裏,有一天,我聽到他低低的啜泣聲。

直到小剛一歲的時候,他又開始變了,他開始不回家,後來我聽說他在外麵認識了一個女人,比他小十幾歲。我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離開

那個女人,可他就是執迷不悟,再過半年,小剛一歲半的時候,他終於逼著我離婚了。

從此,我就帶著孩子離開了濱江,把小剛的姓也改成了我的。二十年來從未再和那個男人聯絡。

可是,那個女人那天夜裏的詛咒卻時時撕扯著我的心,我總感覺,終有一天,她那個‘血麵紗’的詛咒一定會應驗的。

所以,小剛死的那天,當我在他衣袋裏發現那塊血紗巾時,我的腦子一下子就懵了,當我看到紗巾上半朵紅梅花的繡跡時,我就知道,她

來了,她的詛咒也跟著來了。

可是,我不恨那個叫冬梅的女人,我想,她一定也是被黃萬山傷害過的女人,我唯一恨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黃萬山!

我詛咒他,詛咒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說了這麽多,你應該煩了,最後,祝你和那位小喬姑娘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許秋芸

2006年10月21日

看完這封信,池文浩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滑落下來。“相親相愛,永不分離。”為什麽美好的祝福隻能是祝福而已。現實太殘酷,相愛卻隻

能分離。

和著眼淚,池文浩咽下了三天來的第一口食物,他不是用嚼,而是吞的,因為怕咀嚼的時候忍不住嚎啕痛哭。

許秋芸說的對,既然不能和死者同去,為什麽不為親人好好地活著?

老宅裏的對話

10月24日,星期六。

齊家國和何隊站在那座曆經六十年風雨的老宅麵前,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悲涼。

相信,林堅強當初建這所宅院的時候,一定隻是想給自己和家人一個溫馨而甜蜜的家。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兒們因為這棟房子而毀掉了一

生的幸福,因為這棟房子飽嚐流離失所的苦痛,那麽,他還會建這座宅院嗎?

六十年的老宅依然巍峨屹立,而六十年的歲月卻帶走了多少如花的容顏和如水的生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門開了,門內立著一位修長而憂傷的女子。

她已經不再年輕,可是任誰都不能否認,她美麗依然。

有些女人,一輩子從未嚐過美麗的滋味,而有些女子,卻終生綻放美麗的光彩,可是,不美的可能一生都很順暢,而美麗的卻飽嚐命運的

摧殘。

所以,對於每個女人的生命來說,美與不美都會是一輩子,走過了,再回頭,一聲歎息。

“黃夫人,你好,希望不太打擾。”由於案子的關係,何隊已經和黃萬山的妻子見過兩麵,所以,他對這個女人並沒有初見的陌生感。

“當然不會,請進來。”黃夫人淡淡一笑,轉身讓開去路。

齊家國卻是和黃夫人初次相見,雖然他也不能不承認這女子的美麗,然而,他卻一眼就看得出來,這美麗的女人並不快樂。

泡上兩杯上好的普洱,黃夫人側坐進對麵的沙發裏。

何隊長發現,這個女人和關玲有點像,不是容貌,而是儀態。都是舉手投足間展現的優雅,可是,關玲的優雅是浮在水麵的,而這個女人

,卻是深透進骨子裏。也許是年齡的關係。

“二位請喝茶。”黃夫人的聲音水般輕柔。

“謝謝,黃夫人,其實今天我們來,主要是想向您了解一件事情。”何隊深坐著開口。

“沒問題,你問吧。”

“是這樣的,這位齊家國先生是從美國專程來濱江尋親的。他來尋找他的祖父林堅強。”

聽到林堅強的名字,黃夫人微微有些動容。

何隊繼續說道:“相信黃夫人應該聽說過這個人,林堅強就是這棟老宅最初的創建者。”

黃夫人輕輕頷首:“我知道。”

何隊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當年,也就是1956年,林堅強從美國偷偷潛回濱江看望妻女,然而,自從進了這座老宅之後,他卻從此下落

不明了。因為我知道,您過世的婆婆從1948年開始,一直到1966年,都在林家做工,所以,我們想向您了解一下,您婆婆是不是知道林堅強先

生的去向?”

黃夫人微微苦笑:“這件事如果你問別人,一定沒有答案。可是,我卻非常清楚。”

“真的?我祖父他現在還在嗎?”齊家國忍耐不住內心的激動。

黃夫人輕輕搖了搖頭:“那年,林堅強先生偷偷回到濱江老宅,其實除了看望自己的妻女,還想帶她們三人一起離開。可是,就在林先生

到家的第一個夜晚,卻有人偷偷地跑去告了官,說林堅強是國民黨特務,回國來刺探情報。結果,半夜時分,公安人員就包圍了這座老宅。林

堅強當晚恰好睡在二太太房裏,聽到聲音就跳窗逃跑。但是剛剛跑出去,就被公安人員緊緊追趕。情急之下,林堅強就跳了河。那條河水流湍

急,跳下去是斷無生還道理的。後來,林堅強的兩位夫人連夜在河邊尋找。可是,一連數日,林先生的屍體一直都沒有找到。”

雖然早有準備,齊家國的臉色卻還是突然慘變。

好一會兒,他才啞聲問道:“究竟是誰誣告陷害他?”

黃夫人微一沉吟,才緩緩地說道:“告密的人就是我的婆婆,也就是萬山的母親。”
“什麽?又是她?”何隊一臉的忿忿不平。

黃夫人歎息道:“她不僅害死了林先生,而且,還害得一個孩子未出世就沒有了父親。”

“你是說?”何隊驚奇地問道。

黃夫人繼續說道:“林先生回來那晚,二太太就懷上了一個孩子,十個月後,孩子出世了,她就是林家二小姐林冬梅。”

何隊忍不住歎道:“林冬梅真的很可憐,出生就沒有父親,初戀又被人欺騙,兒子也沒有父親,自己又慘遭毀容,最後又過早病逝。唉…

…”

黃夫人卻苦笑一聲:“你錯了,林冬梅這一生的確很苦,可是她並不可憐,比起很多女人來講,她都要幸福得多。”

她輕歎一聲:“其實,當年我丈夫黃萬山雖然被母親脅迫,意欲騙取林家的老宅,可是,他卻真心喜歡上了林冬梅,還和母親發生爭執,

要正式迎娶林冬梅。這場爭執的結果卻使老太太下了殺機。她故意騙林冬梅來到濱江,又指使萬山的堂兄將林冬梅毀容。害得林冬梅生不如死。而這一切我婆婆卻始終瞞著萬山,後來萬山遍尋冬梅不見,幾年後就隻有遵從母命娶了許秋芸。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愛過她,本來,如果沒

有後來發生的那件事,他也許會一輩子和這個女人共度的……”

“你是說1984年林冬梅上門這件事?”何隊好奇地問道。

“是的,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我想,許秋芸一定告訴你,萬山後來迷戀上一個小他十幾歲的女子,而拋棄了他們母子。”

何隊隻能苦笑點頭,很顯然,許秋芸所說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黃夫人歎了口氣:“其實許秋芸也錯了,她以為她的丈夫黃萬山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惡棍,其實,她卻不知道,萬山之所以迷戀我,並

不是真心愛我,而是因為我長得和他真心愛戀的女人非常相像。曾經我也以為,他是愛我的,可是結婚後我才發現,他隻把我當成另一個人的

影子。他從來沒有愛過我,他這一生,唯一深愛的女人隻有一個,就是林冬梅。”

何隊不禁錯鄂。

黃夫人抿了抿頭發,繼續說道:“其實,萬山這一生也同樣很苦,1984年,當他知道他的母親對他心愛的女人殘忍的手段後,他就一輩子

活在痛苦和自責之中。他認為,如果不是他和林冬梅相愛,林冬梅就不會受到他母親的戮害,也就不會一輩子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而他自己

,也不會過著一生無愛的生活。何隊,我知道,你一定以為所有這些令人發指的罪行都是萬山做的。其實,你錯了,包括十年前,那件113室血

案中,他藏匿起的那封揭露真相的信,並不是為了保護他自己,而是為了維護他的母親,因為林冬梅身上所受的災難並不是他黃萬山造成的,

而是他的母親一手釀就的。”

“哦?原來是這樣。”這番話的確是出乎何隊的意料。
黃夫人幽幽地說道:“何隊,其實你那裏所有對萬山的指控,背後都有著另外一個真相。當年,白阿姨的丈夫的確是來找萬山交涉老宅的

事情,可是,萬山當時並不在家,是他母親接待了他。老太太一方麵假意答應他的要求,並承諾一周內歸還老宅,另一方麵則故意留他在家吃

飯,飯桌上又假裝殷勤頻頻勸酒。最後,白阿姨的丈夫酒醉回家,在路過河邊時,我婆婆把他推進河裏淹死了。而當幾天後,白阿姨上門質疑

的時候,我婆婆一方麵把她趕走,另一方麵又讓萬山的堂兄開車尾隨其後,想把她活活撞死。萬幸的是,白阿姨最後逃脫了。”

黃夫人見二人聽得入神,便微笑繼續:“1987年冬天,陳東方到老宅向萬山興師問罪,可正當兩人說話之際,萬山的母親竟然和萬山的堂

兄策劃了一個毒計,她先偷偷報警說陳東方入室搶劫,再故意和陳東方撕打,趁機將一些金銀手飾塞進他的衣服口袋裏。而後,黃萬山的堂兄

又趁亂衝出,將陳東方左眼打瞎。最後又在人證物證俱在的情況下將陳東方送入監獄。整個過程中,萬山都是不知情的,他發現勢頭不對,便

向母親求情,放過陳東方,可他的母親卻以死相脅,最後,萬山隻能忍淚妥協。現在,所有的事情你們都清楚了,其實萬山一直都在為他的母

親‘背黑鍋’,他這一生唯一的錯誤就是‘愚孝’,結果被他的母親一步步拉下水去,最終更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

“黃夫人,這所有的秘密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何隊有些懷疑地問道。

黃夫人再次苦笑:“臨終前,我婆婆向萬山懺悔了她一生所造的罪孽,請求萬山的原諒。而萬山在隨後就全都告訴了我。其實,我跟萬山

的關係很微妙,他雖然並不愛我,卻把我當成知心的朋友。很矛盾,是嗎?人生不就是充滿矛盾嗎?”

“我一直很奇怪,黃萬山的堂兄為什麽會對黃萬山的母親這麽俯首貼耳?”何隊再次質疑。

黃夫人歎道:“因為萬山的堂兄也是從小失去父母,一直在萬山母親照顧下長大,而且,在他成長過程中,一直受到萬山母親極端偏激的

愛憎觀的影響,所以,他才會一味地成為她的幫凶。其實,萬山堂兄的一生同樣是一個悲劇,仇恨隻會滋長仇恨,不是嗎?”

何隊點點頭:“看來,真正的罪惡之源竟然是黃萬山的母親。她真是滅絕人性。”

黃夫人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我婆婆雖然一手釀造了幾個家庭的悲劇,但最大的悲劇卻是她自己。因為她年少時親眼目睹了雙親的被殺

,讓她突然間倫為孤兒,所以,她的心理就開始漸漸扭曲。她一生最大的目標,就是千方百計報複林家和執迷不悟地尋找‘傳家寶玉’。她沒

有快樂。多少個夜晚,她都拿著蠟燭在老宅內外尋尋覓覓,其實,我想在很早的時候,她的精神已經出現了問題。她一生念念不忘報仇,最後

報複的其實是她自己。如果在事情的最初,她能放開一點,不過份執念,相信很多人的命運都會變得幸福快樂。”

最後,黃夫人抬頭望向齊家國:“齊先生,我想您已經了解了這棟老宅所有的故事,為了保有這棟宅子,有太多人為此無辜地犧牲。我想

,這棟老宅不該淪為欺詐和貪婪的對像,今天,它該物歸原主了。齊先生,這是這棟老宅的鑰匙,請您收好。下周一,我想我們就可以辦好過

戶手續。”

臨出門的一刻,身後傳來黃夫人清朗的聲音:“以後不要叫我黃夫人,我的名字叫孫慧蓮。從今天起,我要為自己活過。”

最後的真相

三天後的下午,何隊在廣播中聽到了一則當日新聞:今天上午,家住黑水巷一戶居民家的瘋兒子,揮刀砍死自己的母親,又將父親砍成重

傷,自己也自戮身亡。傷者目前已送入紅星醫院急救。據悉,該行凶男子有十年精神病史,其母也有輕度精神疾患,一家人全靠其父販賣甜白

酒維持生計。呼籲市民,密切關注弱勢群體……”

何隊聽得連連搖頭:“唉,又是一起家庭慘劇。看來,以後真要多關心一下這些底層人民的貧苦生活……”

小李哈哈笑道:“我們的何大隊長又開始悲天憫人了。”

“什麽話,……”何隊的話未說完,卻被急匆匆跑進來的小高突然打斷了。

“何隊,何隊,剛剛接到電話,說紅星醫院一名重傷病人指名叫你過去,說有重要事情向你匯報!”

“哦?是什麽人?”何隊皺了皺眉。

“好像就是剛才播報那則新聞裏的受害者。”小高猶豫著說道。

何隊登時來了精神:“是那個賣甜白酒的老頭?那我可得馬上過去看看。”

小李又笑:“何隊真是身體力行,馬上就去關心弱勢群體去了。”

何隊瞪他一眼,拿上夾包便疾步離去。

病床上,一位滿身包著紗布,掛著輸液瓶、插著輸氧管的老人令人觸目驚心。

“老人家,我是刑警一隊的隊長何誌高,是您讓人打電話找我嗎?”

老人仰起頭,胸脯快速地上下起伏,看樣子有些激動。

“老人家,您別急,有什麽話慢慢說,我認真聽著就是了。”何隊坐在老人床邊,親切地安慰他。

老人感激地向他點點頭,緩緩地開口道:“何隊,我知道你一直在調查一樁有關‘血麵紗’的係列殺人案……”

一聽此言,何隊的眼睛馬上瞪大了:“怎麽?老人家您知道什麽嗎?”

老人點點頭:“我今天這麽急著找您來,就是因為我已經身受重傷,恐怕沒多少時間好活了。所以,我怕我要是不跟你說,以後就再也沒

機會了。”

何隊按捺著內心的激動,不斷地安撫老人:“老人家,您別太激動,慢慢說。”

老人吸了吸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其實,我想跟您說的是,我才是這一係列案件的真正主謀……也參於了謀殺的全過程。”

何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驚地叫道:“什麽?什麽?您不是開玩笑吧?”

老人搖搖頭:“我隻剩幾口氣的人了,還能跟您開這種玩笑嗎?我說的全是真的。我知道您現在雖然破了案,但很多關鍵性的細節卻沒有

掌握,白阿姨和陳東方又全都死了,如果我不向您坦白,這些秘密恐怕會一直讓您困擾下去。”

聽到兩名真凶的名字,何隊這才有些相信了老人的話語,他沉聲問道:“那麽,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嗎?”

老人苦笑著說道:“說出來你可能都不敢相信,我就是真正的黃大海。”
“黃大海?”何隊差點從床邊的椅子上跳起來,“不可能的,黃大海就是後來的黃萬山,他已經承認了。而且林冬梅日記中也確定了這個

事實。”

老人卻苦笑著搖了搖頭:“事實不是這樣的。當年,雖然我是林家花匠的兒子,她是林家的千金小姐,可是我和冬梅青梅竹馬,兩個人非

常要好。但是,在我十二歲那年,也就是1966年,因為運動的關係,我們分開了。足足有十年時間,我們未通音訊。直到1976年,我收到了第

一封冬梅的來信。我開心得無以複加,馬上我就給她寫了回信。幾個月的鴻雁傳書,讓本來就根深蒂固的感情越發濃烈。那個時候,我和冬梅

都已經成了名符其實的孤兒,所以,彼此之間的那種依賴和傾慕就越來越深。我們深深地相愛了。這期間,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二黑

來我們農場看我,聽到我和冬梅相愛的消息他也很高興,我還讓‘二黑’替我給冬梅捎了一條白色的紗巾。後來,到1977年3月的時候,我終於

按捺不住,問冬梅是否願意嫁給我。忐忑的等待中,我迎來了她的回信。當我見到她信上那三個字‘我願意’的時候,我簡直開心得要飛起來。”

老人說起當年的故事,字字句句都充溢著真摯的感情,何隊聽得入了神。

然而,就在這時,老人的話峰突然轉了:“但是,在這過程中,我犯了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當年跟我一起下鄉的知青中,有一個叫黃萬

山的,因為我倆同姓,又在一個宿舍,兩個人就成了好友。我這人又有個毛病,啥事也存不住,所以,從收到冬梅第一封信起,我就和他分享

我的幸福,甚至每封信都拿給他看。我還跟她說起我和冬梅小時候的許多趣事,當時,我太輕信人了,我一直把他當成是我的好朋友,卻沒想

到,他是一條披著羊皮的狼。”

說到這裏,老人的心髒又開始劇烈地起伏,喘息片刻,他繼續說道:“當我告訴黃萬山冬梅答應嫁給我之後,也就是一周左右的時間,有

一天我去山外辦事,走到懸崖邊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麵推了一把,我一下子就掉下了山崖。我以為我必死無疑了,誰知睜開眼才發現我竟然

還活著,可能我摔下崖後,被樹枝阻擋了幾下,所以沒有摔死,隻是昏了過去。不過,當時我雖然醒了,可是卻身受重傷,而且牙齒摔掉了一

半,左腳還摔斷了,我哪都去不了,整天就躺在床上,被救我的那對父女悉心照料著。這個期間,我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想念冬梅,可是,卻無

法和她取得聯係。我就一直忍耐著,直到三個月後,我的傷全都好了,盡管跛了一隻腳。我謝過那對農家父女,星夜兼程趕回了農場。緊接著

,我就給冬梅寫信,可是,一連寫了幾十封,卻都是泥牛入海,根本沒有冬梅的音訊。這個期間,黃萬山突然跟我疏遠了,平時有意無意地總

躲著我。可我當時一心惦著冬梅,所以對他也沒多在意。這樣等了半年,我再也忍不住了,就不顧一切去冬梅插隊的農場找她,結果才知道,

她在5月份就突然失蹤了。”
老人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返回農場後,還是不間斷的給冬梅寫信,可是卻始終沒有結果。又過半年,那個救我的姑娘突然來找我,

她說她父親去世了,她沒人依靠,就想跟我在一起。因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不好拒絕她,就讓她在當地留了下來。兩年後,我還是

找不到冬梅,而那位癡心的姑娘卻一直苦苦地等我,萬般無奈,我隻好和她結了婚。後來,我們遷到了濱江,有了兒子,我也就慢慢死了尋找

冬梅的心。可是,1995年12月份,我意外地碰上了‘二黑’,他告訴我他最近剛剛知道冬梅的消息。所以,我馬上就趕去看她。結果,我才知

道當年的那場騙局。”

老人轉了個身,用力喘了喘氣:“原來,我當年摔落懸崖後,黃萬山就冒名頂替和冬梅通信,因為他非常熟悉我的筆體,所以連冬梅都沒

看出差別。後來,他還騙冬梅和他領取了結婚證。當然,證書上寫的是他黃萬山的名字。因為我們同姓,他就哄騙冬梅說萬山是他新改的名字。冬梅當然不會懷疑。”

何隊這時忽然問道:“可你和黃萬山分明是兩個人,難道冬梅認不出你嗎?”

老人苦笑一聲:“我們分開時還隻是十歲左右的孩子,十年時間模樣當然會改變,而且,黃萬山的長相跟我本來就有些相像,最主要是冬

梅太單純,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世上還有冒名頂替這回事。不過,最可恨的是,黃萬山不僅騙了冬梅,而且還用一封急信把冬梅騙到了濱江。

1977年5月13號這天,冬梅正在趕往老宅的途中,突然被三個蒙麵人劫持了,他們把她拖到一個無人的小房子裏,其中的兩個人殘忍地將她輪奸

了。而這兩個人糟蹋了她還不算,其中一個粗壯的男人還用刀把她的臉劃花了。三人中雖然有一個從始至終都沒有參於對冬梅的迫害,但他卻

一言不發,縱容那兩個歹徒行凶。昏迷中,冬梅被他們拋棄在荒郊野外。等她醒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已經嚴重地毀容了。她想死,卻被救她

的大嫂勸阻了。冬梅很善良,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配不上她心愛的人了,所以,就悄悄地躲到了別的城市。可是,不久,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她發現她懷孕了,而且就是那兩個糟蹋她的惡棍的孽種。她沒有錢,也沒辦法打掉這個孩子,就隻能忍氣吞聲把孩子生了下來。這就是她的

兒子林森。這是一個注定要從小受人白眼的私生子,也是一場犯罪的痛苦的果實。他就像一枚刺目的印章,時刻提醒冬梅那場不堪回首的災難。可是,她雖然在恥辱中帶著孩子生活,卻一直不知道害她的人究竟是誰。直到1984年。”

“1984年,就是林冬梅上門去找黃萬山的那年?”何隊驚異地問道。

“是的,那年,冬梅突然收到一封沒有地址的匿名來信。信中說,害他的人就是黃萬山,是他一手策劃的這一切。所以,冬梅才會不顧一

切地去找黃萬山理論,可恨,到那時候,這個該死的黃萬山還不肯說出他冒名頂替的實情。他甚至還在爭執中把冬梅推倒,撞傷了她的頭,冬

梅當時戴著我送她的白紗巾,頭上流出的鮮血把白紗巾染成了紅的。她當時悲憤交加,以‘血麵紗’向黃萬山發出詛咒——黃萬山,你記著,

我以我麵紗上的鮮血向你詛咒!詛咒你和你的孩子全都不得好死!後來她的傷好了,但卻一直珍藏著這條血紗巾。”

老人說到這裏,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何隊連忙起身:“要不要叫醫生?”

老人擺擺手:“沒事,我撐得住。我想告訴你的是,1995年12月初,冬梅突然再次收到了那個給她寫匿名信的人的來信。他說他快要死了

,這是他臨終前的懺悔信。通過這封信,冬梅知道了當年那場獸行的全部真相。悲憤交集,她病倒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當她知道當年黃萬山冒名頂替的卑劣行徑後,病情更是突然間加重。她說她恨黃萬山,恨不得殺死他,她要我替她報仇。最後,我本來要一

直守在她身邊,她卻堅持讓我回家。我拗不過她,隻能流著淚走了。臨別,她把她收到的那封揭密獸行的‘懺悔信’鄭重地交給我,希望我能

記住她所受的痛苦。她抓著我的手,哭著對我說,大海哥,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嫁給你。沒想到,這竟是我們的永訣。”
何隊聽到這裏,忍不住為這殘忍的殺人方法皺緊了眉毛。

老人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在殺了三個人後,我給剩下的四個人準備了四封匿名信,因為我喜歡花,所以在上麵畫上不同花瓣的黑花,

其實就是通知他們死亡的順序。第四個輪到韓若冰,其實就算她那天不向池文浩說出元陽詛咒的話,她還是要死。因為整個殺人過程我們已經

計劃好了。當韓若冰和池文浩在樹蔭下說話時,我就在轉彎的圍牆處看著他們。韓若冰上樓取U盤時,我用許剛手機給池文浩打了電話,把他引

到黃土坡去,而當韓若冰下來後,陳東方就在一樓雜物室換好黑色修道服,把她騙到學校門口。而我早已在校門口戴著墨鏡裝算命先生了。當

韓若冰一到大門口,我就故意危言聳聽,因為我講得有板有眼,她馬上相信了,坐車趕去彌陀山。而我和陳東方也立刻坐車過去。”

“等等,”何隊突然打斷他,“你說是陳東方裝的黑衣老太婆,難道不是白阿姨嗎?”

老人苦笑道:“是的,黑衣老太婆一直都是陳東方裝的,白阿姨從沒有做過。”

何隊奇怪地說道:“那白阿姨為什麽要穿那件黑色修道服去約見黃萬山呢?她為什麽要讓我以為她就是‘黑衣老太婆’呢?”

老人歎息道:“很可能她是想掩護我和陳東方吧。”

“你們為什麽要把韓若冰引到彌陀寺?那個老和尚跟你們有什麽關係?”何隊對那個死掉的和尚非常在意。

“你一定猜不到的。你知道那個老和尚是誰?他就是我剛才跟你提到的兒時的死黨‘二黑’,多年前,‘二黑’就看破紅塵在彌陀寺出家

了。可是我們一直有聯係,這一次我在韓若冰離開後,立刻打電話給青木大師,也就是‘二黑’,我求我無論如何幫我個忙,如果見到這樣一

個姑娘進寺,就按我說的把她勸到觀音洞去。‘二黑’當時反複問我,我要把那姑娘怎樣,我說你放心,這隻是個玩笑而已。因為我小時候曾

是‘二黑’的救命恩人,所以,他一直覺得欠我的情,我又從未求過他,最後,他隻能勉強答應了。並且把兩個徒弟支走。後來的事情果然按

我預計的發展。當韓若冰到觀音洞後,正在打手機的時候,早就藏身在洞內的陳東方就悄悄走了出來。因為他是一身白衣鬼的打扮,所以韓若

冰嚇得連連後退。最後一腳踏空掉下舍身崖。”

何隊聽到這裏,不禁皺眉問道:“難道說,由始至終,所有的白衣女鬼都是你和陳東方裝的?沒有白阿姨參與嗎?”

“是的。”老人肯定地回答。

何隊立即開始自言自語:“哦,我現在明白了,雖然白衣女鬼是你和陳東方兩個男人裝扮的,但由於陳東方身材瘦小,所以被韓若冰誤以

為是女人。才會留下暗指‘一男一女’的陰陽魚圖。”

“那青木和尚呢?他究竟怎麽死的?”何隊對和尚還是念念不忘。

老人歎了口氣:“這都怪我,我和陳東方會合後,又去看望了青木大師,他一見我就問剛才那姑娘怎樣了。我不忍騙他,就把殺人的原因

和計劃全都實話實說了。誰知他聽完就哭了,還連叫‘罪過’。並馬上把我趕了出去。我本來已經下山了,可想想又不放心青木,就偷偷跑回

彌陀寺看他。結果知道他已經投井自殺了。我心如刀割,站在圍牆豁口處呆住了。恰巧被陳小喬看見,她一叫之下,我才回過神來,連忙轉身

躲避。因為當時我穿著白衣女鬼的衣服,所以陳小喬以為真的有鬼。你們走後,我趁兩個小和尚守著青木大師屍體,偷跑進正殿,看了他留下的那首詩。”

“那首詩究竟什麽意思?”何隊急切地問道。

老人眼睛又紅了,他難過地說道:“其實青木大師也就是‘二黑’這首詩是專門寫給我的。‘水漫金山路,人麵不知處。圖窮匕首現,蕭

蕭無邊木。’第一句‘水漫金山路’借白娘子為情郎水漫金山向法海報複,來比喻我為心愛的女人不惜向仇人報複,第二句‘人麵不知處’,

借詩人崔護‘人麵桃花’的故事,暗指我心愛的女人已經死去。第三句‘圖窮匕首現’,指的是荊坷刺秦王一事,而荊坷之所以刺秦是為了報

燕太子丹的知遇之恩。在這裏青木大師自比荊坷,說他是為報我的救命之恩才做出害人的事來,第四句‘蕭蕭無邊木’,無邊落木蕭蕭下,暗

指青木大師覺得生命無趣,意欲自我了斷。綜合全詩,大意是這樣的,因為我黃大海為了自己死去的愛人而不惜荼毒生靈以向仇人報複,這才

導致他青木(也就是‘二黑’)為報我當年救命之恩才去助紂為虐謀害韓若冰,事情已了,恩仇了斷,他也決定以死明誌,來洗滌自己犯下的

罪孽。”

何隊連連點頭:“如果這樣解來,還蠻有道理。那黃誌勤呢?他是怎麽死的?”

老人冷笑兩聲:“那天晚上,陳東方裝成年輕女孩子的聲音打電話給收發室,讓黃誌勤接電話。黃誌勤一接起電話,陳東方又以關玲同寢

女生的名義說關玲約他到黃土坡見麵。因為陳東方以前經常反串‘喜兒’,所以裝成女聲沒人能聽出異樣。黃誌勤到黃土坡後,陳東方就悄悄

站在坡下的一棵樹旁,黃誌勤以為是關玲,一時高興就衝了過來,等他一拍陳東方,化裝成白衣女鬼的陳東方就轉了過來。因為知道黃誌勤必

死,所以陳東方故意摘下血麵紗,當黃誌勤發現白衣女鬼原來竟是每天在他們宿舍走廊打掃衛生的獨眼老頭時,不禁大吃一驚,不過,他藐視

陳東方年老體弱,於是就說‘就憑你也能攔得住我’,就在他想逃跑的時候,陳東方突然用盡全力把黃誌勤向後一推,當黃誌勤撞到背後樹身

時,驚擾了樹上掛的‘胡蜂窩’,胡蜂立刻竄出來把他蜇死。當胡蜂出來時,埋伏在附近的我已經及時地點燃了手中的一束幹草,幹草散發出

的濃煙立刻讓胡峰不敢靠近,我和陳東方才全身而退。”

“那你們為什麽在現場沒有留下腳印?”

“這很簡單,我們用厚絨布包住鞋子,走路時當然就不會留下腳印了。”

“哦,原來如此,和我先前的猜想差不多。那殺田甜的是你還是陳東方?”

老人回答:“是陳東方,用錘子砸死的。”

何隊點點頭,但馬上又奇怪地問道:“那陳小喬呢?他不是陳東方的親生女兒嗎?怎麽他還會殺她?或者不是他而是你幹的?”

老人搖搖頭:“不是的,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把陳小喬列入殺人目標,所以才會把她列在死亡順序的最後一位。因為到第六個死後,那時

陳東方就可以給女兒戴個靈驗的護身符之類,用以辟邪。那她就不會死了。”

何隊更驚訝了:“但她還是死了呀。不會真的是自縊吧?可她腳下帶數字的血紗碎塊怎麽解釋?”

老人歎口氣道:“我覺得小喬是上吊自殺的,原因呢,很有可能是她回家時,意外發現了陳東方藏在家中的裝女鬼用的白袍子,還有記錄

那些數字涵義的紙張,由於發現自己的父親就是殺人凶手,她一時接受不了就自殺了。”

“哦。”何隊點了下頭,卻還是感覺這個理由不是太夠充分。

接下來,他又問出一個最關心的問題:“那麽,那些血紗碎塊上的三位數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人微微一笑:“這個我現在解釋不清,你還是去我家吧,黑水巷23號,在我們唯一那間住人的屋子裏,有個櫃子,在櫃裏的最下麵一格

放著那封寄給冬梅的‘臨終前的懺悔信’,還有兩張有關數字的紙。你看完這兩樣東西,就什麽都明白了。”

何隊點點頭,最後留下一句:“你好好養傷,我還會再來的。”

老人笑了:“好,我一定養好身體,等著你來拘捕我。”

死亡暗語(大結局)

抽出信封下麵寫得密密麻麻的兩頁紙,何隊的眼睛驟然間瞪大了。

許剛326(3月26日)

生日花:天仙子

花語:邪惡的心

天仙子花是帶奶酪色的黃色,並有紫色的筋脈,有令人不舒服的刺激性臭味,並且含劇毒。服下萃取出來的汁液,會造成語言及視覺的障

礙,甚至導致死亡。有人會拿它來毒殺別人,因此它的花語就是-邪惡的心。

邱夢溪914(9月14日)

生日花:時鍾花

花語:受難

時鍾花的形狀像十字架,所以被喻為“耶穌受難之花”。所以,時鍾花

花語就是-受難。

鄭直114(1月14日)

生日花:無子草莓

花語:虛偽

韓若冰721(7月21日)

生日花:美國百合

花語:犧牲

黃誌勤326(3月26日)

生日花:天仙子

花語:邪惡的心

田甜519(5月19日)

生日花:附子花

花語:惡意

這種植物的根部含有劇毒,古時候的人以它的汁液塗在箭上製成毒箭。因此

這種花的花語就是-惡意。

何隊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原來這些數字表達的都是生日花花語的代碼。其實他早應該想到的,黃大海是花匠的兒子,他對花有著濃烈的

感情,他連在那些死亡通知書上都要畫上形態各異的花瓣,那麽,很自然地,這些數字也應該是和花有關的。

不過,許剛和黃誌勤是兄弟,他們的數字是一樣的,生日花語都是邪惡的心。難道是說,他們是因為都有一顆邪惡的心而被殺。

這麽說來,這些數字代表的是他們被殺的原因?

如果是這樣,那麽,田甜是因為惡意而死,鄭直是因為虛偽而死,那麽邱夢溪的受難和韓若冰的犧牲難道是說,她們都是為了別人才受到

殺戮的?

何隊的心跳越來越快,他覺得自己極有可能已經接近答案了。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那封“臨終前的懺悔書”,也許兩者結合,就能得出

正確的結論。

何隊抽出已經發黃的信紙,不知為什麽,打開的時候,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林冬梅:

這是一個罪人臨終前對你的懺悔。

這麽多年來,我一直生活在內疚和自責中,直到現在即將走向地獄,我仍然為當年犯下的罪孽而痛心疾首。

我寫這封懺悔書並不是為了能夠取得你的原諒,因為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我隻是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做一件真正的善事,那就是

告訴你當年的真相。

1977年的5月13日下午5點,我和田有水被黃繼善叫到他的狗窩,酒足飯飽後,他說,想請我們倆幫個忙,今天跟他去找一個仇人的女兒報

仇,這個仇人害死了他嬸子的父母,跟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和田有水都喝高了,聽說幫朋友出氣,馬上就答應了。

後來,黃繼善就領我們到一條偏僻小道上等著,可是你一露麵,我就下不去手了。這麽可愛漂亮的姑娘怎麽能跟什麽大仇人扯到一起呢?

可是,黃繼善卻心狠手辣,他把你拖到胡同裏那間小黑屋裏就開始糟蹋你。他還叫我們一起上。田有水借著酒勁過去了,可我卻嚇得兩腿發抖。當時看他們做那麽禽獸不如的事,我真想捧他們一頓,可是我不敢,甚至連話都不敢說一句。結果,就眼睜睜看著那兩個混蛋把你害了。沒

想到,黃繼善太狠毒了,竟然還用刀把你的臉全都劃花了。

你的一聲聲慘叫讓我聽得心裏真抽搐,可是,我還是不敢管,就眼看著黃繼善把疼昏過去的你丟在荒野裏。

我承認我當時真是混球,我太軟弱太沒用了,可是,就算再後悔也不能把當年的錯誤彌補了。

我告訴你,後來我聽說,黃繼善這樣做全是他堂弟黃萬山指使的,黃萬山並不是真想和你結婚,就是要騙你家的老宅子。有了結婚證,就

算你死了,他照樣可以把老宅子弄到手。他早就看出來了,這場運動就快過去了,中央一定會落實政策的。

我知道,一個人做了錯事,總歸是要受到懲罰的。

1988年,黃繼善死於車禍,是開車時被擠死了,兩輛大貨車把他的小轎車夾在中間,人都擠扁了。

1990年,田有水因為強奸殺人被槍斃。

現在,我也要為當年的見死不救接受懲罰了,我得了胃癌,疼得天天睡不著覺,醫生說最多隻有一個月時間了。

所以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想,我把一直憋在心裏的話都跟你說完了,我也可以安心地進我的地獄了。

最後,我想讓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鄭偉國。

1995年12月1日

果然如此!

何隊的手指輕微地抖動著,他知道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表現生日花語的數字代表的真的是——每個人被殺的原因。

從“懺悔書”中注明的當年幾個罪人的名字可以看出,這幾個死去的學生中,有四個是他們的後代。罪人已死,但仇恨的種子卻波及到他

們的孩子。

鄭直應該是鄭偉國的兒子,鄭偉國雖然臨終前懺悔,但是黃大海卻認為,他這是虛偽的表現。如果當初他能表現得勇敢一點,那麽林冬梅

的命運也斷然不會像現在這麽悲慘。

許剛和黃誌勤是幕後指使者黃萬山的兒子,黃萬山是造成林冬梅一生悲劇的直接劊子手,所以說他有一顆邪惡的心。

田甜應該是田有水的女兒,田有水當年參與了輪奸林冬梅的惡行,所以說他是心懷惡意。

最最無辜的就是邱夢溪和韓若冰了,她們與這段陳年的仇怨沒有絲毫的關係,可是卻因為他們一同去了元陽,就隻能成為連環詛咒殺人案

中為別人受難和犧牲的棋子了。

那麽陳小喬呢?何隊記得她的數字是211,他迅速拿起生日花語的列表,發現211(2月11日)生日花是紅櫻草,花語:悲哀。

何隊長長歎了口氣,他現在終於相信了,陳小喬真的是自縊而死,她尋死的原因是因為悲哀。她為什麽會感到悲哀呢,很顯然是她偶然間

在家裏發現了父親用來殺人的物證。於是,外柔內剛、正義感極強的陳小喬便從父親那裏取出了一塊血紗碎塊,並親手在上麵寫下屬於自己的

數字——211。

至此為止,血麵紗案件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可不知為什麽,何隊收起紙張和信件,卻悵然若失。

如果恨能消除一切,那麽麵對這樣的結局,他們應該心滿意足。可是,為什麽最終所有人都是輸家?

如果殺人是以愛的名義,那麽這就是對愛最大的褻瀆。

“快!病人呼吸困難!趕快叫羅醫生!”

“不行了!病人沒有心跳了!”

“立刻打強心針!”

……

黃大海依然平躺在病床上,可是,他的意識卻漸漸開始模糊。

“咯咯咯……大海哥……我新學的唐詩你要不要聽?”

“好啊,你背吧。”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嗬嗬……你就是青梅啊……”

“不,我不是……我是冬梅……”

“哈哈哈……”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願意!”

“等我們老了,就住到山上去,我要種上滿山坡的繁花,就算我老得下不去山,我還是能每天采一捧帶露的鮮花送給你。”

朦朦朧朧中,如水的月華裏,一個絕美的少女站在梅林下,她穿著月白的衫子,有著帶淚的眸子,她向他慢慢地揮手,輕輕地,輕輕地說

著:“大海哥,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嫁給你……”

一滴清淚,驀地從黃大海的眼角墜落。

“心跳停止,脈膊為零,沒有血壓!病人已經去世了……”

尾 聲

明月夜,短鬆崗,何處蕭聲斷人腸。

新盞,沉香,伊人獨立夜風涼。

池文浩端起盛滿酒的新杯,高舉過頭,又揚手灑落。

“我來祭你了,貓貓,你真的就這麽忍心不要我了?我說過,無論過去多少年,就算我們全都老了,我也會這樣牽著你的手,喂你吃東西

,給你擦眼淚,陪你一起哭,也陪你一起笑,可是你卻不再要我……“

池文浩仰起臉,讓即將流下的眼淚回落。

這時,半空中忽然響起陳小喬的聲音:“文浩,答應我,永遠不要騙我,永遠不要傷害我,永遠不要……”

池文浩的身子仿佛被利劍穿過,僵硬地抖顫了一下。他垂下頭,一滴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砸落地上時,發出“啪”的一聲。

“小喬,對不起,如果我有騙你,那也是為了不要傷害你。可是,你為什麽不給我機會?為什麽要用最殘忍的方式來報複我?”

池文浩伸手入袋,取出一個桔紅色的小發夾,他的手指反複地在上麵撫摸,發出幽幽的歎息:“小喬,那天我買酒回來,在我家院門口撿

到這個發夾時,我就知道你來過了,你為什麽要走?我也知道,你一定是看見坐在院子裏的我的養母和他的小兒子,我明白,當你發現他們兩

個竟然是元陽那位哈尼族的大嫂和她的兒子折東時,你又如何能夠接受?”

“所以你走了,走得幹幹淨淨,連給我最後一次見你的機會都不願意。小喬,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欺騙了你。你一定是在家裏發現你父親

藏匿的血紗碎塊和裝鬼的白衣,所以急著想找我哭訴,因為那時你覺得我是你唯一能夠信賴的人了。可是,當你專程趕去我家找我,卻見到院

子裏我的家人竟是元陽那一對母子幫凶時,你當然會想到我也參與了這個計劃,至少會是知情人,所以,你的心碎了,你發現你一直信賴的父

親和戀人全都欺騙了你,你萬念俱灰,所以選擇了永久地逃離……”

“小喬,我知道我錯了,我以為仇恨如果是以愛的名義,那麽它就值得原諒。現在我發現,我大錯特錯了,仇恨並未帶給我絲毫的快樂,

相反,卻讓我失去了原本屬於我的愛情、親情和友情。許剛死了,媽媽死了,你也死了。我現在一無所有……如果給我一次從頭來過的機會,

我寧願以我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這一切。原諒我,小喬……”

淚成雨,恨無綿。

許久,池文浩雙膝跪地,向著地上豎立的那張老女人的黑白相片禮拜。

他直起身,從衣袋中取出兩張照片,上麵這張照片中,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微笑著騎著木馬。他又拿起下麵的,這是一張親密的母子合照

,照片中的池文浩瀟灑俊逸。

他摩娑著照片上那位母親癡笑的臉:“媽媽,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時候把你的頭發放進黑棺裏去的,那天晚上,躺在棺底的明明是我,

操縱骷髏的也明明是我,我已經很小心地查看過數次,確認棺內沒有留下一絲我的毛發。可是,媽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把罪責攬

到自己身上?其實,所有的步驟你都沒有參與,如果要獲罪,你最多隻能算知情不報。媽媽,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你根本不需要死的,你的

死也是因為我,你以為你死了,你的幫凶也死了,警方就不會再行追查,我就可以永遠安全。因為警方是絕對不會想到參與這個謀殺計劃的凶

手並不是隻有兩個。媽媽,我們為什麽一定要選擇報仇?當年你把三歲的我托付給養母,為了報仇隻身遠走濱江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僅失

去了父親,也同時失去了母親。如果可以回頭,我寧願和你粗茶淡飯,朝夕相對,也不要午夜夢回,淚濕衣襟……”

一陣勁風吹過,池文浩手中的照片化蝶蹁躚。

他移膝轉頭,卻在飄落的照片旁邊,發現一雙站立的腳。

他慢慢地,慢慢地將視線一路上移,終於,他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每個做了錯事的人,注定都要受到懲罰,沒有例外……”

山風歎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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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說讓我想到兩個笑話 -dq007- 給 dq007 發送悄悄話 (804 bytes) () 03/09/2009 postreply 21: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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