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愛情 作者:自由行走andrea (2)

來源: 樂霏霏 2009-02-27 23:22:11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9226 bytes)
正文 第11章

章節字數:4671 更新時間:07-10-28 11:23

當晚,我躺在床上,滿腦子回旋著他的那些話,還有他焦慮的表情,微笑的樣子,以及,他側身看著我,說起和我的初遇時,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態。我的心裏,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東西,一些陌生又堅硬的東西,橫亙在我心髒跳動的地方,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當我站在鏡子前刷牙時,我突然發現我有了很明顯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至?我含著牙刷長歎一口氣。

鏡子中,鄒月披頭散發,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後,嚇得我猛地回頭,大叫:“你幹嗎?”

“姐,昨天人事部打來電話,說公司決定,把我調到致林物流的財務部去工作。”鄒月低眉垂目,很憂鬱地說。

“致林物流?在哪裏?”我邊嘩啦啦漱口,邊問。

“在火車站那邊,不和總部在一起。”

“沒說是什麽原因嗎?”

“說是那邊缺一個主管出納,財務部推薦讓我過去。”

“這麽說,你應該是升職啦?”我開始洗臉。心裏暗想:林啟正動作可真快。

“是的。”話雖這樣說,鄒月的話裏可沒什麽高興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麽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臉。

“我不知道……姐,你說他們是不是有意這樣安排?”

“哪個他們?有什麽意?”我反問。

鄒月低下頭,沒有回答。我真看不慣她這種粘糊糊的模樣,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鄒月,你要記住,不管你還在不在這個公司做事,你和林啟正都是無——關——的——人。”

說完,我把毛巾掛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坐在化妝台前,用手掌把收縮水“啪啪”地拍在臉上。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活學活用,“無關的人”——這是林啟正昨晚對我的定義,今天就被我用來教訓鄒月,確實,我們姐倆都需要時時刻刻擺正自己的位置。

九點,我到了辦公室,管內勤的小張喊住我。“鄒律師,這裏有你的一個案卷,今早送來的。”

我走過去,遞到手裏的正是那搶劫案的案卷。“是個什麽樣的人送來的?”我忍不住問。

“一個年輕男的,矮矮胖胖的。”——當然不可能是林啟正,他怎麽可能幹這種事。

案卷也送來了,鄒月也要調離了,確實是沒什麽機會再見了,我暗想。

走進辦公室,我抽出資料,準備寫上訴狀,發現資料上粘了一張黃色的易事貼,寫著:“周院長的電話是139********。林即日。”

字條沒有稱呼,落款也隻有一個姓,林啟正做了他允諾的事,但卻顯得疏遠、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林是誰啊?”耳旁突然冒出個聲音。

我騰地一回神,發現高展旗不知何時已俯身在我身後,也盯著紙條在看。

我忙把紙條收好,故作鎮定地說:“一個朋友,拜托他為那個搶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麽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紹我認識認識,我手頭也有個殺人的案子要上訴。”

“還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亂介紹。”我擺擺手。

“哎呀,死馬當作活馬醫嘛!我那個案子要是救回一條命,家屬答應酬謝二十萬呢。”

我很煩他,站起身來把他往門外推:“我的案子還不知該怎麽辦呢,誰管你啊。你自己想辦法吧。”

高展旗一邊退一邊繼續說:“隻要你能幫到我的忙,二十萬我和你三七開……對半開……你七我三……都歸你?”

我隻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門後,我反手想把門關上,誰知他又用手把門抵住,很嚴肅地問:“鄒雨,你這些天沒事吧?”

“我會有什麽事?”我立馬否認。

“看你這幾天心神不寧,家裏還好吧?你媽身體沒事吧?左輝沒有糾纏你吧?”他設想了很多可能。

“沒事!沒事!”我忙說,然後繼續關門。

他不屈不撓地伸出腦袋,“鄒雨,如果有什麽事,別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邊。”

“高展旗!”我叫起來:“你別惡心我啦!”

他臉上顯出誇張的受傷的表情:“別人說謊話說一千遍都成了真理,為什麽我的真心話說了一萬遍,你還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現在別煩我!”我用手將他的腦袋推出門去,這才把門關上。

回到桌前,我將那張易事貼夾在了電話本裏。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過著。

鄒月猶豫再三,終於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啟正那張麵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見了蹤影。

我手頭的搶劫案,上訴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長一個小時的親自接見,他還喊來了刑庭庭長,共同研究案情,基本達成共識。

我還是會去打球,會去那家小店吃魚頭火鍋,也有兩次,去了天一酒店請法官吃飯。但我沒有再遇見林啟正。隻有一次,我站在離他們公司不遠的路邊等出租,看見他的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牌照號全是6的黑色寶馬,後麵照例跟著兩台車,在擁擠的路上分外招搖。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會有什麽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終審判決。法官部分采納了我的辯護意見,當事人被判死緩,這就意味著他與死神擦肩而過,隻要服刑中表現好,十幾二十年後他將重獲自由。那對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門口中磕頭謝恩。我趕緊悄悄地走開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禮遇。

坐上出租車,我拿出手機,想給林啟正打個電話報喜。可轉念一想,他也許並不在意這件事的結果,甚至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這碼事。為避免尷尬,我把電話撥到了助手的電話上,客氣地請他轉達謝意。助手客氣地應承了。

盡管我內心也有些企盼他會回個電話,問問詳情,但是並沒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這本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

又過了半個月,我們所的鄭主任被評為了全國百佳律師,這個頭銜頗花了些努力和金錢,也是我們所的喜事,所以當他啟程去北京領獎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裏同仁去送他。目送他進入安檢口後,我們轉身離開,忽見主任的小情人從我們身邊偷偷溜過去,原來主任趁機帶著小秘私會。我和高展旗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轉頭,門口方向一群人湧過來,個個西裝革履,煞是醒目。然後,在人群中,我看見了林啟正,他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邊走邊與身旁的一位老者低聲交談。

看他迎麵走過來,我心裏閃過無數念頭。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沒看見我。

還是打個招呼吧?

還是算了吧,別打擾他和別人說話。

……

正在我猶豫時,他已走到我的麵前,這時,他仿佛不經意間轉過頭,視線掃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逃不過,趕忙擠出笑容,“林總,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著點頭回複。招呼打完,兩人已擦肩而過。

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麵前又恢複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樣。我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展旗捅捅我,興致勃勃地問:“誰啊?誰啊?”

我隻好回答:“就是鄒月原來那個部門的林總。”

“林總?就是那個林……林什麽正?”

“嗯。”我也懶得幫他回憶,隨口答道。

他回頭又認真地看了看,歎道:“真夠拽的!不過,這家夥確實長得人模狗樣!”

這叫什麽形容詞,我橫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我:“哎?你什麽時候認識他的?前不久你不還托我打聽他嗎?”

“不算認識,點頭之交。”我回避重點。

“這種人,得和他把關係搞好,要能在他們公司撈個法律顧問當當,一年就不用幹別的活兒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停車場,高展旗最近從別人手裏退了一台二手的本田車,寶貝得不得了,我上車前,他還囑咐我:“別急著上,把腳下的沙子跺一下。”

我懶得理他,直接坐進車裏。

車子上了機場高速,他把音響開得很大,放著慢搖樂曲,腦袋還隨著音樂不停地擺動,車子也跟著在路上擺來擺去。這純屬晚上泡吧的後遺症,我完全拿他沒辦法。

車子終於到了高速盡頭的收費站,我暗鬆了一口氣。突然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麵有檢查的。”

我定睛一看,收費站出口遠確實站了許多交警,我說:“你又沒犯什麽事,緊張什麽?”

“我的車是走私車,沒手續的。慘了慘了。”

“你不是有牌照嗎?”

“那是借了朋友的,掛在上麵。”

高展旗左看右看,想找個地方開溜,可是四周沒有任何路口,他隻好硬著頭皮住前開過去。果然,一個交警走上來攔住車,敬了個禮,要看他的駕駛證和行駛證。高展旗先掏出駕駛證,妄想蒙混過關。這裏隻見另一個交警走上來和檢查他的交警耳語了兩句,然後,檢查他的交警再次向他敬個禮:“同誌,我們懷疑你的這台車是走私車,請你下車,我們要把你的車扣走。”

這可真慘了。高展旗急忙下車和交警說好話,然後又到處猛打電話,想找到熟人打招呼。我也下了車站在車邊,一時也沒了主張,眼見交警的拖車轟隆隆地開過來,馬上要拖車了。

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子急刹在了我身邊,帶起一陣灰塵,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車窗搖下來,我發現車裏是林啟正,他帶著一副墨鏡,端坐在駕駛位上,開口問我:“什麽事?”

“我朋友的這台車沒手續,交警要扣車。”我回答。

他點點頭,然後說:“那你坐我的車回市區吧。”

“不行,我不能一個人走。”我搖搖頭。

“很好的朋友?”他又問。

“一個所裏的同事。”我說。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後對著電話裏說:“你過來一下。”

隻見跟在後麵的車上下來了一個人,跑到他的車前。林啟正問我:“就是這台車嗎?”

我點頭稱是。他對那個跟班低聲交代了兩句,跟班點點頭,走到旁邊去打電話去了。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他會幫你的朋友處理,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要麽你坐我的車先走?”

還沒等我回答,高展旗也走了過來,邊走還邊朝我喊:“鄒雨,幫我想點辦法啊!”

我連忙對高展旗說:“林總在幫你出麵呢,應該沒問題。”

聽到這話,高展旗的眼睛都亮了,加快腳步走到林啟正的車前,點頭哈腰地感謝道:“林總,太感謝了,太感謝了,我叫高展旗,是鄒雨的同事,也是老同學,現在在同一所律師事務所工作,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麽我能效勞的,你盡管發話。”說著就遞上了名片。

林啟正接過名片,客氣地笑了笑:“沒關係,大家都是朋友。”

高展旗連忙點頭:“林總,太謝謝了。下次專程請您吃飯,您一定要賞光。”

林啟正又客氣地點點頭,轉過來問我:“你怎麽辦?”

我知道他是問我坐不坐他的車走,我想了想,說:“不用了,我還是和他一起走吧。謝謝你,林總。”

高展旗又在旁邊說:“林總,下次一定要專程感謝您。”

林啟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說:“小事一樁,不必太客氣。”說完搖上車窗,車子一轟油門,開出去很遠,又掀起一陣灰塵。

我連忙再次用手捂住嘴,高展旗卻在灰塵中感慨萬千:“寶馬750,好車!今天真是遇貴人!”

我轉身一看,那個助手也上車走了。我心裏正納悶,不是說要幫我們處理嗎,怎麽就走了呢。

突然聽見那邊的交警高喊:“哎,那台本田,走吧走吧,這次有領導打招呼,下次可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和高展旗交換了一下眼神,擺平了,這個林啟正,真厲害!

兩人立馬鑽進車裏,揚塵而去。





正文 第12章

章節字數:9115 更新時間:07-10-28 11:25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辦事後回到事務所,發現高展旗已經用劫後餘生的激情,把這段經曆在辦公室的每個人麵前宣揚了一遍,當我走進所裏,發現大家都用很景仰的眼神望著我,四五個年輕的女助理甚至跟著我進了辦公室,把我圍在了中間。

“鄒姐,林啟正是不是真的很帥啊?”“你怎麽認識他的?”“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女朋友啊?”“下次帶我們認識認識他吧!”……小姑娘們嘰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我都不知從何答起。

“你們發什麽神經?”我奇怪地問道。“怎麽都知道他?”

“當然知道,他是城裏最有名的鑽石王老五,英俊瀟灑,身家過億,有一次我一個記者朋友采訪過他,當場被他迷暈過去呢。”內勤小張說。

“對呀對呀,我的同學在他們公司裏做事,說他們公司所有的女性都迷他迷得不得了,還有人為他自殺呢!”助理小陳在旁插嘴。

自殺!——我心裏一驚,難道小月的事傳出去了?我忙問:“誰啊,為他自殺?死了沒有。”

“好象沒有,那個女的想跳江,站在跨江大橋的欄杆邊,說要林啟正出麵見她,110都出動了,女孩的父母啊、朋友啊都來了,怎麽勸也不行,非要見姓林的。”小陳繪聲繪色地說起來。

“然後呢?他來了嗎?”大家問。

“沒有,那個人真是冷酷,他拒絕出麵,而且還要別人轉告那個女孩,說她這麽做很蠢。後來那個女孩真的跳下去了,被人撈上來送去醫院,不過好像沒死。”

“怎麽這麽沒有愛心,去勸勸她有什麽關係?”

“是啊,畢竟人家是喜歡他嘛,人命關天,真要是死了,他也會內疚啊?”

“可是如果他出麵,救下來了,接下來怎麽辦呢,林啟正也有他的考慮。”大家議論起來。

我的心放了下來,轉念一想,小月那件事,難怪林啟正無動於衷,原來已經不是第一次。

這時,小姑娘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鄒姐,林啟正有多帥,形容一下吧!”

我想了想說:“長得是不錯,可也不至於說帥到不行,就那樣吧!五官比較端正!”

大家對我的回答顯然不滿意。

“高律師說,比他帥一點,能讓高律師承認別人比他帥,可不容易。”小張說。

“那是因為林啟正幫了他的忙。”我回答。

“鄒姐,你怎麽認識林啟正的?介紹我們也認識一下吧?”“是啊,趁著他還沒對象,我們還有機會。”“鄒姐,你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結婚啊?”……

我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兩手扶著桌麵,用“潑冷水”的口吻對幾個花癡說:“妹妹們,我就大家的問題答複如下,第一,我和林啟正是普通朋友,見麵不超過五次,他當不當我是朋友還不一定;第二,林啟正已經有了女朋友,現在在香港,今年可能就會結婚,所以你們已經沒什麽機會;第三,不要做白日夢,考慮比較現實一點的對象,你們周圍未婚男青年就不少,比如高展旗之流。”

小姑娘們頗為泄氣,耷著頭走了出去,小陳邊走還邊嘟囔:“高展旗?!他哪裏看得上我們啊,他隻看得上你。”

我真是沒話可說。這幫小女孩。

這時,高展旗從門口冒出了頭。

他走到我麵前,用很神秘的口吻,說:“你猜我昨晚遇見了誰?”

“誰?本·拉登!”

“嘿,認真點。”

“除了本·拉登,你遇見誰都不奇怪。”

高展旗見我不吃他這一套,隻好自己招供:“我昨晚在酒吧裏見到了——左——輝!”

這個答案真讓我覺得無聊,“見到他有什麽好奇怪的?”

“他昨晚拖著我去吃夜宵,談了很久,兩個人都喝得暈乎乎的了。”

“在學校裏,你們倆就是酒色之徒。”

“他跟我說,他沒和那個女的好了,兩個人早就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我由衷地想。當初不要老婆,不要財產,不要尊嚴,拚了一切去追求的東西,最終卻沒有得到,確實可惜。

“他還請我做說客,說想和你重修舊好。”高展旗終於說到重點。

我露出嘲諷的笑容。

高展旗馬上說:“我可沒答應他。”

“真好笑。”我不想再說此事,換了個話題:“昨天那事,你還好意思到處宣揚,自己買台沒手續的破車。”

高展旗搖頭感歎道:“我現在才知道趨炎附勢的好處,這個社會,我們焦頭爛額的事,別人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而且還不用親自打。”

我有些不悅:“你意思是說我趨炎附勢囉。”

“鄒雨,趨炎附勢在這裏不是貶義詞,而是現實社會生存的一條法則,就像是一條生生不息的食物鏈,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往上一個食物層靠攏。林啟正那種人,如果真能趨上附上,那我們日子就好過多了。”

“你也說得太玄乎,他不過是個做生意的人,一個部門經理。”

“你還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公司副總裁了,超過了他哥哥。而且他們的家族背景很複雜,縱橫軍、政、商界,所以生意才會做得這麽大。”高展旗權威地評論。“林啟正前途無量。”

我歎了口氣:“唉……別人有錢有勢是別人的事,我們還是安心做平常人好了。”

高展旗突然又問起那個問題:“你怎麽認識他的,好象關係還不錯?”

“沒有啦,小月原來在他手底下做事嘛,隻是認識而已。”我搪塞道。

“哦……過兩天幫我約他出來吃飯吧,謝謝他。”

“他是什麽人?我們約他,他不會出來的啦。”

“試試看。我打聽過了,他們公司原來簽的那個法律顧問快到期了,也許我們可以爭取一下。”高展旗興致勃勃地說。

“再說再說。”我回答。

——副總裁……日子會更辛苦吧,我突然在心裏想。和他雖然隻有幾次相見,但總有些格外的熟悉和親切。隻是,畢竟,都是些和他無關的人。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來要去師大上課,但鄒天打來電話,說是要帶幾個朋友回來玩,我隻好跟老師請了假,在家準備午飯。九點多鍾,我邀了小月一起去買菜,走到樓下,發現不遠處的一個工地人聲鼎沸,混亂不堪,走近一看,工地門口停著警車、救護車,還有記者的采訪車,裏麵起碼聚集了上百人,都仰著頭望向空中。

“姐,這是我們公司的樓盤呢。”小月在旁邊說,拉著我走了進去。

我順著大家的視線看過去,隻見高高的樓頂邊似乎站著一個人,而且還在來回走動。

民工討薪、跳樓威脅?——我腦子裏馬上浮現出這兩個詞。這時,一個女孩走過來和小月打招呼。

鄒月也和她打起招呼來,兩人聊了一會兒,鄒月回到我身邊:“她是總公司公關部的,她說樓上那個人原來是這個工地的民工,半年前幹活時從樓上摔下來,殘廢了,現在要求公司賠他錢。”

“那也不該找開發商,應該找施工單位啊!”

“大家都知道我們公司有錢唄。”

“算了,我們走吧。”我拉著鄒月準備轉身。

鄒月似乎不願意,硬著身子說:“姐,再看會兒嘛。”

“有什麽好看的,待會兒真的跳下來,多血腥啊,我們還得去買菜呢,鄒天他們就快過來了。”

“再看會兒嘛!”鄒月堅持說。

我隻好隨著她站在那裏,又呆了五分鍾。遠遠看樓上,好象有些人爬了上去,在勸說那個意圖自殺者,我有很嚴重的恐高症,看到別人在高處走來走去都會感到恐懼。我催促鄒月:“走啦走啦,你什麽時候變得愛看熱鬧了,這有什麽看頭,他絕對不會跳,隻是威脅威脅而已。”

見她還是不動,我扯著她的手往工地大門外走去。她很不情願地跟在我後麵。

沒走幾步,突然一台車從大門口衝了進來,正刹在我們麵前,牌照號碼全都是6的黑色寶馬。然後,林啟正從駕駛室的位置上走了下來。可能是周末的緣故,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

鄒月的手在我的手裏顫抖起來,我突然明白她為什麽非要留在這裏看熱鬧。

林啟正徑直走到我們麵前,看著我問:“你們怎麽在這裏?”

“我們路過,來看熱鬧。”我回答。

鄒月在旁邊低聲地喊了一聲:“林總。”

林啟正將眼光轉到她身上,點了點頭。

這時,忽啦啦圍上來一大群人,開始向他匯報情況,他隨著那些人向工地深處走去,隱隱聽見他果斷地說:“把現場的人清空……找施工方的老總過來……”

我轉頭看鄒月,她還在癡癡地望著林啟正的背影,看來這姑娘病還沒好。我用力扯扯她的手:“走吧,馬上要清場了。”

一路走到菜場,鄒月都是楞楞的,我也懶得理她,專心買自己的菜。當我正在魚攤前指揮魚販撈那條我看中的魚的時候,包裏的手機開始唱歌。我估計是鄒天打來的,掏出手機接通後,直接放在了嘴邊,嘴裏還在對魚販大聲嚷嚷:“就是那條魚,就是那條魚……”

“你在哪裏?”電話裏傳來似曾熟悉的聲音。

“我在外麵,你哪位?”菜市場的嘈雜使我的音調提高了八度。

“我是林啟正。”

我嚇了一跳,趕忙轉過頭改用尊敬的口氣說:“林總,你好!”

聽到我這麽說話,旁邊原本魂不守舍的鄒月瞪大了眼睛。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這裏來一下?”

“我?!”

“對,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那……那好吧,我就過來。”

“需不需要派車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邊。”

掛了電話,我對鄒月說:“走,回去一趟。”拎著菜,扯著她向市場外走去。魚販在後麵高叫:“你的魚還要不要?”我這才想起那條魚,趕忙轉身付了錢,把魚拎在手裏。

鄒月走在我身邊問:“姐,是誰的電話?我們去哪裏?”

“林啟正,要我回工地去一下。”

“他怎麽知道你的電話?”鄒月極端疑惑地說,搶過我手裏的手機,翻來電號碼:“這不是他的電話呀!”

“也許是拿別人的電話號碼打的。”我搪塞她。

“他怎麽會認識你?”

“有一次遇到,朋友介紹的。”

“是哪個朋友啊?”

“你不認識。”

說著我們就到了工地門口。林啟正的助手在門口等著,見我們過來,趕忙示意看門的人打開了大門,然後把我們帶到了林啟正身邊。林啟正正在和幾個領導模樣的公安討論著什麽,助手走過去對他示意了一下,他轉身走到我麵前,很鄭重地對我說:“有件事希望你能幫一下忙。”

“什麽事?”

“你帶律師證了嗎?”

“在我包裏。”

“現在樓上那個人提出要見律師,如果調別的律師的話,起碼還要等二十分鍾,但是那個人情緒很激動,隨時可能采取過激行為,所以我們急需有位律師上去和他談一談。”他低著頭盯著我,誠懇地問:“你是我知道的離這裏最近的律師,你可以去嗎?”

這可真是將了我的軍,我抬頭看看那棟樓,大概在三十層高,人在上麵,就隻剩下一個小黑點,光是看著都讓我發暈。我問他:“可以在電話裏談嗎?”

他搖頭:“不可能,見麵才有誠意。”

我又看了看那樓頂,實在是沒有勇氣,隻好不好意思地說:“我有點恐高,我怕我上去會說不好。”

他暗忖了幾秒,問:“能不能克服一下?旁邊還有很多人,不是隻有你一個。”

我看著他,羞愧地搖搖頭:“我怕自己一緊張,反而會誤事。”

“那就算了吧,謝謝你。”他有點失望,轉身走了回去,對助手說:“你再催催陳律師。”助手回答說:“已經在路上了,還要一刻鍾。”

我和鄒月站在那邊,一時不知是否該悄悄離開。

這時,聽見公安的步話機裏傳出焦急的聲音:“律師來了沒有?律師來了沒有?他很激動,已經站在屋頂邊上了!”

下麵的領導對著步話機回話:“再等一下,就快到了。”然後對旁邊的人說:“讓消防隊做好接人的準備!”

一個站在我們旁邊的人悄悄地說:“有什麽好接的,那麽高摔下來,氣囊有屁用,早就成肉餅了。”

我看看林啟正,他半坐在一張桌子上,微皺著眉頭,手裏的手機又在不停的打開、關上。看樣子這是他焦慮時的習慣動作。

鄒月在我旁邊問:“姐,你認不認識住在這附近的律師啊?”

我仔細想了想,對她搖搖頭

突然,樓下的人發出驚叫,大家都向樓頂望去,隻見那個人似乎在樓的邊緣來回地走動,還把一些磚瓦扔了下來,隱約聽見他在歇斯底裏地大叫:“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

隻聽見步話機裏的人在大聲說:“他情緒很激動,我們無法靠近他,無法靠近他!”

“盡量拖延,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橫,把手裏的菜交給小月,走到林啟正麵前說:“我上去試試。如果到了樓頂,我可以堅持住,我就跟他談。”

林啟正立刻站起來,說:“好!我陪你上去!”

周圍有幾個人馬上表示反對:“林總,你還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麵坐鎮指揮。上麵危險!”

他對那些人擺擺手,轉頭對我說:“跟我來!”

我隨著他穿過磚石和黃土堆,上了一部施工電梯。施工電梯就架在幾根鋼架中間,四麵都是用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勉強攔住。電梯啟動時,猛地一震,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我嚇得趕緊抓住旁邊的鐵架。

林啟正望著我說:“別緊張,很安全。”

我點點頭。看著地麵漸漸遠離,我的心開始緊縮,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說不出話來。

到了樓頂,電梯又以極大的聲響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時,林啟輕輕拍拍我的肩說,“別往下看,跟我走。”說完先出了電梯,我也隻好戰戰兢兢地跟著他下了電梯,沒走兩步,一個公安迎了上來,急促地問:“林總,這是律師嗎?”

我緊張地答不出話來,林啟正在旁邊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們已經控製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啟正低頭問我:“怎麽樣,你可以嗎?”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問:“人……人……在哪裏?”

公安用步話機向上指了指:“在樓頂上,跟我來。”

我們跟著他穿過整個樓麵,突然發現,要上到樓頂的話,還得沿著一個木板橋爬上去,而那個木板橋幾乎完全懸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裏。林啟正一直站在我旁邊,他沒有說什麽,似乎在等我做決定。

公安走了兩步,見我們沒跟上來,又返身走了回來:“怎麽啦?上去就到了,快點快點。”

我還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邊拽一邊說:“膽子這麽小,怎麽當律師?!你這是去救命呢,還不快點!”

我就這麽被他生生拽上了樓頂,然後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樓頂的邊緣來回走動和叫罵,有十幾個公安和民工模樣的人站在離他約20米的地方,不停地勸他,而他隻是大聲說:“除了律師誰都不準過來!我要見律師,你們不讓我見律師,是剝奪我的人權,是要逼死我。我的律師怎麽還沒來?”

公安大聲對那個年輕人說:“別急別急,小劉,你的律師來了!”然後低聲對我說:“你隻要想辦法把他引到中間一點的地方,我們就可以采取行動,把他控製住。”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著我,樓房剛剛封頂,四周毫無遮擋,也看不到任何建築物,風吹得人搖搖晃晃,仿佛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中一片空白,腳下像是踩著棉花,完全落不到實地。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沒有退路了,隻好深吸一口氣,高一腳淺一腳向那個年輕人走去。

走到離她大約十米遠的地方,我停下來。“你好,我叫鄒雨,我是律師。”我的聲音顫抖著,但我努力自己看上去鎮定自若。

年輕人看著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騙我,你這麽年輕一個女的,怎麽是律師?“

我想從包裏翻出律師證來給他,可是手抖得太厲害,我竟打不開包的拉鏈。這時,突然從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接過我的包,打開了拉鏈。我返頭一看,是林啟正。看到他,我的心裏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進包裏,拿出了律師證。

“那個男的,別過來!”年輕人突然叫道。林啟正退了下去。

我把律師證舉起來,年輕人說:“你送過來,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邊走了幾步,遠遠地把證遞給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你送過來。”他不上我的當。

我又往前走了兩小步,勉強把證遞到了他手裏。他拿過證,仔細看了看。

我站的地方離樓的邊緣不足兩米,甚至能看見樓下桔紅色的氣囊。我感到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而無力。

“鄒律師,你要幫我打贏這場官司啊?”年輕人終於相信了我。

“我還不清楚你的情況,你能和我說一說嗎?我一定會幫你!”我盡量保持著冷靜。

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說自己的經曆,我其實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我有大腦有一大半在恐懼中失效了。但我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我聽懂了他的每一句話。等他說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打斷了他,我說:“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是在工作中受傷的,第二,你的傷情已構成殘疾,這也有醫院的證明,但是你現在缺的就是工傷鑒定,如果沒有工傷鑒定,就不好計算賠償數額。”

“我沒有錢做工傷鑒定!我一分錢也沒有了!”年輕人悲傷地說。

“沒關係,錢不多,我可以借給你,我可以免費幫你打官司。”我安慰他。

“包工頭不會給我賠錢,他說不管我告到哪裏,都沒用。”他開始哭泣,但他的憤怒在消退。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錢,他就得拿多少錢,不然法院可以強製執行。”

年輕人的布滿淚水的臉上現出希望。我繼續說:“小劉,聽姐姐一句話。人活著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這話雖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聲微弱下來。

我向他伸出手,他猶豫了一下,向我走了過來,剛走過來兩步,後麵的人就蜂擁而上,馬上把他走了。

此時,我殘餘的勇氣完全崩潰,腿一軟,蹲坐在地上。

有一個人走到了我身邊,我看見了藍色牛仔褲,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對我說:“你幹得不錯,走吧!”

我抬起頭,他高高地站著,俯身看著我,陽光從他的身後射下來,很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臉,我帶著哭腔對他說:“我害怕,我不敢走。”

他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溫柔,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說:“沒關係,你哪裏都不要看,你就看著我,跟我走。”

他的手一用力,我跟著他站了起來。他就那樣一手拿著我的包,一手牽著我,向樓下走去。他走得很慢,走兩步就會回頭看我一眼,我乖乖地看著他的背,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那個樓頂。把我帶上電梯後,他回過身麵對我,手一直沒有鬆開。因為人很多,我們隔得很近,我的眼睛正好看見他T恤胸口上的商標,一串Z開頭的字母,然後我再次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樹林裏的味道。

電梯開始啟動,咣當當地響著往下一沉。我又禁不住大叫一聲。林啟正輕輕地笑了起來,低頭對我說:“把眼淚擦一下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滿臉都是淚水,趕緊抬手把臉抹幹淨。

“咚”地一下,電梯重重砸在了一樓地麵。我們倆幾乎同時鬆開了手,他把包遞給我,說:“你的指甲該剪了。”我低頭看他的手,修長的手上麵有幾個明顯的掐痕,我太用力了。

我走出電梯,終於踏上了實地。

鄒月迎上來,站在我麵前。林啟正在我身後說:“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我忙轉身說:“不用,就在前麵,拐彎就到了,不用送。”

當我麵對他時,我發現他又變回了威嚴的樣子,他點點頭說:“好吧,今天辛苦你了,鄒律師。”然後轉身離開。

我和鄒月向工地外走去,林的助手追上來,遞給我一個信封。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著說:“誤餐費,林總交待的。”

我連忙推辭,但他堅持放在我手裏,並解釋:“今天每個來處理事故的人都有,你更應該有,鄒律師。”我隻好接受了。

走到工地門口,突然後麵響起喇叭聲,我們回頭避讓,身後一長串車陸續開了出來,林啟正的車在第三部,隻見他關著車窗,戴著墨鏡,麵無表情地經過我們身邊。

回家的路上,鄒月拎著菜,一直衝在前麵。

我餘悸未驚,實在是趕不上她。等我進了家門,她已經衝進房間關上了門。

我隱隱知道她發火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姓林的。真是何苦?

但是中午的午宴看樣子是不可能了。我打電話給鄒天,他正在來的路上,我讓他把朋友帶到外麵去吃。鄒天很失望,問為什麽,我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小月又在發神經了。”鄒天立馬明白,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剛把電話放好,鄒月“呯”地把門打開,用尖利的嗓門對我叫道:“誰發神經?誰發神經?”

我懶得理她,起身向房裏走去。她跟在我後麵,繼續追問:“鄒雨,你和林總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回頭,用很輕蔑的口吻對她說:“什麽關係?愛人關係!怎麽樣?”

她快瘋了,拿起手邊的一個相架就準備扔過來,我用手指著她,嚴厲地說:“你扔一個試試看?!”

她被我吼住了,手僵在半空中,眼淚開始奔湧而出。看到她的樣子,我又有些不忍:“鄒月,你怎麽還是想不開呢?林啟正他是什麽人,如果你欣賞他,你就遠遠地欣賞,不就結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做些不可能的夢呢?”

“你為什麽認識他?”她還在堅持這個問題。

“說實話,為了你,我去見過他,所以才會認識他。”

“你和他說什麽了?你讓他把我調走?”

“不,何止是調走,我希望他辭退你!”

“你為什麽這麽幹?”

“那我應該怎麽幹,請他娶你?請他愛上你?”我不由提高了聲調。“你知道林啟正怎麽對我說的,他說他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回應或鼓勵,那意思就是說,你完全是自作多情!”

看得出,我的話讓鄒月很難受,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我並不想這樣傷害她,但也許隻能“惡疾下猛藥”。

她轉身向房間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質問我:“你和他不熟,那他為什麽牽你的手,幫你拿包,還那樣……那樣看著你笑?”

我愣住了,被她看見了?但我馬上回過神來,大聲反駁道:“我恐高,我不敢走,他牽一下手有什麽關係?我幫了他這麽大的忙,他幫我拿一下包有什麽關係?你簡直是神經過敏!”我有意忽略了笑的問題。

我的氣勢壓倒了她,雖然她有些不服,但還是轉身回房去了。

我全身乏力,把自己扔在床上,不一會兒,竟沉沉睡去。





正文 第13章

章節字數:5293 更新時間:07-10-28 11:26

第二天,周日,我一早就搭車到師大上課。

下午講的是審計法,太多數字,完全不知所雲,搶過同學的電腦打遊戲。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悅耳的鈴聲,馬上驚醒了幾位同學的瞌睡,引來老師仇恨的目光。糟了,我忘了調到震動檔。我趕忙把手機掛斷,先讓這音樂停下來,一翻未接來電,居然是林啟正。我正準備給他發條短信,他的電話又進來了。我隻好接通電話,把頭鑽到桌子下,盡量壓低聲音說:“喂。”

“是我,林啟正。”

“我知道,林總,有事嗎?”

“你還在睡覺?”

“沒有,我在師大上課。”

“上課?什麽課?”

“法學碩士。”

“那下課後見個麵吧,我來接你,你在哪裏上課?”

“對不起,我晚上已經約了同學和老師一起吃飯。”我說的是實話,晚上確實有飯局。

“我來接你,到時再說。”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推辭,把電話掛了。

我直起腰來,趴在課桌上想來想去,又記起昨天小月忌恨的眼神,我決定還是不要和他見麵的好,走得太近沒什麽好處。我發了條短信給他:“林總,確實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約好了幾個同學和老師,事關我能否畢業,我必須參加。改天有機會再見麵吧。”

短信發過去後,沒有回應,又發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我想他恐怕是生氣了,副總裁約見麵,還會碰壁,確實會讓人惱火。

下課後,我和同學陸陸續續走出教學樓,我和幾個約著一道去吃飯的同學走得靠後,大家邊走邊議論著去哪吃,還沒拐出教學樓門口,就聽見前麵的同學在怪叫:

“這是誰的車啊,真牛,教學區都能進來!”

“寶馬!66666!”

“校長的車吧?”

天啊!寶馬?66666?這不是那個姓林的嘛!

我趕忙往外一竄,果真是林啟正的車擺在教學樓的正門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坐在車裏。

我趕忙走過去,駕駛座旁邊的車窗降了下來,他帶著墨鏡,看似麵無表情。我很抱歉地說:“林總,您怎麽過來了?”

“嗯。”他簡單地應了一聲。

“可是我這邊約好了別人,實在不好意思。”

他沒有說話,雖然隔著墨鏡,但我仍感到他的不滿。這樣僵持了幾秒種,我投降了,畢竟他已經到了這裏。

我隻好轉過身去,和那幾個同學賠不是。同學們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我,一個男同學開玩笑說:“鄒雨,你可真是重色輕友啊。”另一個女同學馬上在旁邊說:“如果有男人開著寶馬來接我,我也不會和你們吃飯。”

我尷尬地笑著,回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林啟正發動車,向校門口駛去。隻聽見同學在車旁發出口哨聲。

“我們去哪裏?”我問。

“我還欠你一頓飯,今天晚上有時間。”他簡短地回答。

我看看車後,奇怪地問:“那兩台車呢?”

“我放了他們的假。”

車行到校門口,突然站出一些人,把車攔住了。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笑眯眯地走到車旁,彎下腰對他打招呼:“林總,不好意思,沒有來迎接您,我剛剛才知道您過來了。”

林啟正也沒有下車的意思,端坐在車上說:“沒關係,我就是接一個朋友。”

“那您既然來了,就在這裏吃餐便飯吧?”

“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好!好!好!那說好了,下次您一定賞光!”

林啟正點頭稱好。那行人這才閃開。車子開出了校門。

“是誰啊?”我回頭望望那群人。

“師大的校長,你不認識嗎?”

“我哪有機會和他認識啊?”

“如果想認識,我可以介紹。”

“算了吧。”我擺擺手,可是,堂堂的師大校長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真讓人奇怪,我又問:“師大是不是欠你的錢?”

“沒有,反過來,是我欠師大的錢。”他回答。

“啊?”我更奇怪了。

“我們答應捐個新的圖書館給師大,不過還沒最終敲定。”他輕描淡寫的說。

原來如此。他接著說:“所以,今天你和我去吃飯,對你能否畢業也可以起決定性作用。”

“那當然。”我點頭:“或者我還可以要求直升博士。”

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車子開進一個高檔住宅區後停了下來。他熄了火,摘下墨鏡,對我說:“到了。”

我跟著他下車,環顧四周,沒看見有什麽飯館的招牌。難不成——他打什麽歪腦筋,把我帶到家裏來了?他往電梯間走去,我猶猶疑疑跟在後麵,設想著如果他把我帶進房間,我是轉身就跑,還是嚴詞拒絕,或者裝聾作啞……

電梯上行到25樓,停了下來,而我的考慮還沒得出最好的方案。他走到2504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馬上打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露出臉來,很熱情地招呼:“林總,裏麵請。”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我跟著他走進房間。發現原來裏麵是一個小型的家庭餐館。房間不大,但是布置得幹淨雅致,客廳裏擺了兩張桌子,已經坐了兩對年輕男女,而且他們都認識林啟正,起身向他打招呼。

姑娘把我們領進了最裏麵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裏擺放著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布置著許多綠色植物,旁邊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見夕陽下的街景和江對麵蜿蜒的山脈。我發出輕輕的感歎:“真美!”

倆人坐下後,姑娘問:“林總,還是一杯冰水嗎?”

林啟正點頭稱是。姑娘又問我:“那您呢?”

“我來杯茶就好了。”

“您要什麽茶?紅茶、綠茶、烏龍茶還是普洱茶?”

“綠茶。”

“您要什麽綠茶?龍井、毛峰、碧羅春、毛尖、雲霧、雨花?”

“龍井吧。”我隨口答了一個。

“那您是要明前龍井、雨前龍井、三春龍井還是回春龍井?”

我快暈了,瞪眼看著那個姑娘,鄭重其事地說:“麻煩你找到離杯子最近的那個茶葉筒,隨便扔幾片進去就可以了。”

姑娘也看著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林啟正在旁邊解圍:“就喝明前吧。”姑娘這才退了下去。

“什麽是明前?”我問。

“明前就是清明前的龍井茶,應該算是特級吧。”

“這裏也太講究了。”我抱怨。

“你上次說要找城裏最貴的餐廳,這裏應該算是。貴就有貴的排場啊!”

“這種地方,沒有熟人帶,誰能找得到?”

“這裏隻接受預約,往來的都是那些熟客。”

“非富即貴?”我接口說。

“可以這樣講。”他很坦率地承認。

這時傳來敲門聲,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熟絡地和他攀談起來:“林總,有段時間沒來啦,是不是很忙啊?”

“對,最近事情比較多。”

“前幾天,我們來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電話給你的助手,他說你出國去了。”

“沒有,是到香港去了幾天。”——香港?和女朋友見麵?我在旁暗想。

“今天吃什麽?西餐還是中餐?”

“今天鄒小姐是主角,你還是征求她的意見吧?”那個男人馬上將臉轉向我。

我趕忙擺手:“別問我,林總,你決定就好了。”我生怕自己聽不懂,又出糗。

林啟正解釋說:“不會讓你再做選擇題,你隻決定是中餐還是西餐就可以了。什麽菜式都是由廚師決定的。“

聽他這樣說,我才敢回答:“那就中餐好了。”

那男人問:“小姐是喜歡口味輕淡一點,還是重一點呢。”

“重一點吧。”

“有沒有什麽忌口的菜呢?”

“沒有”

“好的,請稍等。”男人退了下去。這時,姑娘也將冰水和茶送到了我們麵前。

房間裏突然變得很安靜,我啜著茶,他也在喝水。我偷眼看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和藏藍色的棉質長褲,就像是個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領,隻是眉宇間多了一點沉穩。

他今天約我出來幹什麽呢?真的是為了請我吃頓飯?他為什麽要請我吃飯呢?不是已經有這麽久沒有過聯絡了嗎?我心裏總在想著這些問題。

而且,兩個半熟不熟的異性吃飯是很微妙的活兒,既不能冷場,又不能過分熱絡,兩人中得有一個為主來製造話題、調節氣氛。看他的樣子,恐怕從來都是別人找他匯報工作,沒有這種經驗,我隻好擔當重任。“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欠你的錢?”我故意調侃。

沒想到他回答:“是的。”

“真的?我猜對了?”我很驚訝,其實我是隨口瞎說。

“他曾經是一家大酒店的廚師長,前兩年因為賭博,輸光了所有身家,也被酒店開除了。我借錢給他開了這家店。”

“那你是這裏的股東?”

“不需要,我隻要求,當我想來吃飯的時候,這間房間是我的。”

有錢真瀟灑!我暗歎。

他似乎發現我的感慨,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別人的交往,都有錢的味道。”

“是啊,多好!金錢社會嘛!”

他又笑笑,沒有回答。

菜很快就上齊了,四菜一湯,每樣菜都精致考究,特別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飯碗,異常晶瑩剔透。

他端起紅酒,很鄭重地對我舉杯:“首先,請允許我對你表示感謝,昨天你勇氣可嘉,而且幫了我們公司的大忙。”

我也連忙舉杯與他輕碰了一下,兩人各自小啜了一口。我放下杯子說:“其實完全不關你們開發商的事,應該是由施工方負責。”

“但是誰也不希望還沒有正式開售的樓盤,就多了一個跳樓的冤魂。”

我點頭:“那也是,不過,你已經感謝過我啦。昨天的那個信封裏足有兩千大鈔,你真是出手大方。”

聽到我這話,他俯身向前,誠懇地說:“其實,昨天你上樓前,如果向我開價二十萬,我都可能答應。”

我瞪著他,心裏暗悔不迭。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接著又對我說:“不過,如果你拿了我的錢,我會讓你自己爬上去,再自己爬下來。”

我叫道:“如果這樣,昨天掉下來的就會是兩個人。”

兩人都嗬嗬地笑出了聲,端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我喜歡看他笑,我喜歡看他因為我說的話而笑,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沒有了距離和防線。

我隨口問他:“當萬人迷的感覺怎麽樣?”

“什麽?”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人願意為你去死,是不是很讓人得意?”我幹脆說得更直白一些。

“不,我很討厭這樣。但是我的生活中,總有人為了這樣或那樣的事,以死相逼,其實我很無可奈何。”

“對,我知道鄒月不是第一個。”

“鄒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確實不知道對於這些小女孩該怎麽處理。”

“我最近發現,你簡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夢想。”

“是嗎?那又怎麽樣?我還不是一樣過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趣著說:“在我看來,你簡直生活在一群女色狼中間,你會不會遇到性騷擾?”

他想了想說:“不會,因為她們都想嫁給我,所以不會輕舉妄動。”

兩人又笑了起來。

這是一餐美味又愉快的晚餐,當小姑娘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時候,我已經撐得坐不住了,幹脆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不恐高了嗎?”他坐在桌前問我。

“有東西擋著我就不怕。”我笑著回答。

我將頭抵在玻璃窗上,欣賞著窗外的夜景,馬路上車燈與路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然後,我聞到了淡淡的香味,樹林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後。我輕輕地說:“你看,晚上的城市,真好看。”

“你為什麽不問我今天為什麽要見你?”他在我身後問。

“為了請我吃飯啊!”我回答。

“為什麽請你吃飯?”

“因為我昨天幫了你的大忙,又沒有敲詐你。”我用玩笑的口氣回答,但他的呼吸,就在我的頸後,我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懷。

“那麽多人都幫了我的忙,為什麽我隻請你呢?”

“因為……因為……”我一時想不出答案。

“因為……”他接過我的話,“因為我想見你。”

他把手輕輕按在我的肩上,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他真的如此迷人,我竟然完全沒有反感。他的嘴貼在我的耳後,低聲溫柔地說:“為什麽總讓我看見你驚慌失措、淚流滿麵的樣子?我可以為你做什麽,讓你能破涕為笑?”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臉泛著潮紅,我一動也不敢動,隻感到他的氣息,輕輕地吹在我的耳垂上。

然後,他開始輕輕地吻我的脖頸,慢慢地將我扳過來。他的臉貼得離我如此之近。他的身體漸漸將我壓在了落地窗上。我看見他低垂的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不為別的,不為他的金錢和權勢,隻為他俊美的臉,就足以讓我迷失。

但是,刹那間我的理智馬上重歸大腦,我推開了他,我走到桌前,我拎上包,我出門,我上電梯,然後我打了個的飛奔而去。

他沒有追上來,他也沒有打我的電話,那隻是一刹那的意亂情迷,我想,我和他都應該慶幸結局沒有變得不可收拾。

那一夜,我在家看電視看到深夜。





正文 第14章

章節字數:3091 更新時間:07-10-28 11:26

經過一夜的反省,我得出結論,我得好好經營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昨晚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關鍵在於本人感情生活太過饑渴,與異性斷絕往來太久,以至於免疫力下降,在林啟正那個本就殺傷力極強的男人麵前,表現得過於輕浮隨意,以致於他以為我是那種沒有什麽原則的女人,所以,我也該重新出發,談個戀愛了,我才28歲,還能趕上花容月貌的尾巴,找個公務員、大學講師、人民法官什麽的,完全有可能。既不能因為左輝的水性楊花而喪失信心,也不能因為林啟正的酒後胡言而迷失方向!對!鄒雨,相信自己!——我在亢奮的激情中漸漸睡去。

早上,刺眼的陽光將我喚醒,看看鍾,已經八點半了。

鄒月已經將早點買好放在了桌上,她真是個好孩子,我突然間對她產生了內疚。

等我收拾妥當,準備出門時,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短信是高展旗發的:“上午九點,全所成員會議,歡迎主任載譽歸來。”

時間很緊張,我蹬蹬蹬地向路邊跑去。突然一台嶄新的白色本田緩緩駛到我身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頭往車裏一瞧,是左輝!這家夥,混得不錯,買車啦。

“幹嘛?”看到他我就沒好氣。

“老趙昨天打電話給我,他和小三這兩天會到這邊來出差,想約我們幾個聚一下。”他說的兩人都是我們的同學。

“見麵沒問題。”我說:“你請你的,我請我的。”說完我繼續往前走去,

聽到我這話,左輝把車停住,下車追著我走過來。“鄒雨,別這樣。都是好久不見的同學,在一起聚一聚嘛,何必搞得這麽複雜。”

“不是我搞得複雜,是本來就複雜。”我腳步不停。

“我們總還是朋友吧?”

“你當我是朋友好啦,我可沒這想法。”我攔住一輛的士,上車離去,餘光看見左輝追到了路邊,楞楞地站在那裏。他是我大學裏的高我一屆的師兄,在食堂簡陋的舞會上與我一見鍾情,請我在學校後巷看了兩次錄相,吃了三次飯,就順利確定了戀愛關係。實踐證明,正因為男人追女人花的成本太小,所以放棄時也毫不足惜。我永遠記得他跪在我的腳邊,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他一條生路的樣子,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到了所裏,大家都已齊聚一堂,鄭主任意氣風發、紅光滿麵地坐在上座,一個金晃晃的獎牌豎在他身旁,與他半禿的頭頂交相輝映。我照例坐在高展旗旁邊的位置上,高展旗低頭對我說:“看樣子北京之行十分愉快。”我們倆又想起那個從我們身邊溜過去的小秘,相視會心一笑。

歡迎儀式十分冗長,鄭主任幾乎將會議上所有的領導講話全部照念了一遍。我實在擔心他會連一百位獲獎的律師名單都要念出來,趕緊選了一個空檔大聲宣布:“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再次對鄭主任的獲獎表示祝賀。”

全會議室掌聲雷動,大家都對我投以感激的眼神。

鄭主任見狀,也隻好結束了此項議程。“謝謝大家,下麵,請合夥人留下開會,其它同誌可以去工作了。”

小姑娘、小夥子們作鳥獸散,隻留下我們幾巨頭。

鄭主任道:“今天一早,高律師向我匯報了一個信息,我覺得很重要,對我們所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下麵請高律師向大家介紹一下。”

什麽好事?我好奇地盯著高展旗,看他能有什麽新花樣。

高展旗清清喉嚨後說:“是這樣的。我打聽到一個情況,致林公司的法律顧問原來是高誠所,每年的顧問費高達50萬,訴訟案件還另行按標準收費,年收入可以近百萬。高誠所與致林的合同於今年六月底到期,由於高誠所的主任涉嫌一起行賄受賄案,已經被正式逮捕,所以今年致林公司鐵定要換法律顧問。”

我的頭在發暈,最近這個致林公司簡直無處不在。

高展旗繼續說:“而且今年選法律顧問采取的是內部競標,由董事推薦律師事務所,統一考察後,再由董事會集體投票決定。根據致林公司列出的推薦標準,我們所完全符合條件,現在關鍵是要找一位董事出麵推薦我們所參與競標。不過,我知道,我們所裏有一位律師與致林公司的林副總裁有著較好的私人關係……”說著他微笑著回頭看我。

我的眩暈在升級,經過昨晚的事,我實在無法想象再與林啟正有什麽瓜葛。

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把目光投向我。鄭主任發話:“小鄒,你就和那個副總裁聯係一下,介紹介紹我們所的實力,爭取得到他的支持。”

“其實高展旗誤會了,我和林啟正並不熟,我沒有他的聯係方式。”我作著無力的辯白。

“電話我有,我打聽到了!”高展旗忙說。我白了他一眼。

“不管熟不熟,小鄒你還是試一下,我相信你的能力。總之不要錯過了這個機會。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鄭主任說完,率先起身,捧著金晃晃的獎牌走了。

高展旗跟在我後麵,屁顛屁顛地進了我的辦公室,拿著手機調出個號碼:“來吧,來吧,打一個,截止日期快到了。”

我凶巴巴地回他:“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你又不是沒見過他,他還幫了你的忙。”

“那還不是看你的麵子。”

“反正我不會打,現在又不是沒業務做。誰知道那種公司幹些什麽,到時候搞不好也被關進去。”

“隻提一下就行了,看看他的反應,又不要你出賣色相,何必這麽緊張!”說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響我桌上的電話的免提,然後開始撥號碼。我一瞄號碼,是林啟正助手的電話。響了兩聲後,傳出了“喂”的聲音。

高展旗很緊張,“通了,通了。”把話筒拎起來塞在我手裏。

我逃不過,隻好對著電話也“喂”了一聲。

“請問是哪位?”

“請問林總在不在?”我想蒙混過關,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沒有自報家門。

“鄒律師,你好,林總在開例會。”慘,被他識破。

“哦,好的好的。”

“你有事嗎,林總散會後,我馬上請他打給你。”助手說話很客氣很熱情,仿佛……仿佛知道了什麽?我的臉紅了,忙說:“不用不用,沒事,你不用告訴他我打電話找他,我會再和他聯係。”說完,我馬上掛斷了電話。

高展旗坐在我對麵,看著我的表情有點微妙。然後他問:“怎麽,不是他?”

“不是,他出差去了,下個月才回來。”我瞎說。

“那好吧,我再想辦法。”高展旗出人意料地沒有和我囉嗦,起身離開了。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我一看,竟是林啟正的手機號碼。助手還是告訴了他我曾經致電。

我沒有勇氣接,雙眼直盯著那個號碼,任由鈴聲在狹小的空間裏爆響。

鈴聲響了數聲後,停止了,我長籲一口氣。

突然,我的手機又開始唱歌,我一驚,馬上把手機從包裏掏出來,居然又是他的號碼。

我真的不能接,該和他說什麽呢,在昨晚那樣尷尬的分別之後,我又哪來的立場要求他推薦我們所去競爭法律顧問呢?

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他會像其他的男人一樣,用很誠懇的態度說:“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用酒精抹殺一切前因後果,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最讓女人無地自容的理由,言下之意,你隻是在不適當的時間出現了而已,僅此而已。

手機在我手裏震動,發出歡快的聲音。我數著秒,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第七秒鍾,鈴聲戛然而止,他的等待,他的耐心,也就是七秒罷了。

當天下午,我坐飛機去了北京,一家顧問單位一直等我安排時間,對他們的員工進行法律知識培訓,這讓我有了暫時離開的充足理由。

我沒有在機場遇見任何人,我的手機上,也沒有再出現林啟正的號碼。他如此聰明,又怎麽會猜不到我的心思。

讓所有的事情就此結束,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正文 第15章

章節字數:4495 更新時間:07-10-28 11:27

我在北京耽擱了近一個星期,其實培訓一天就結束了,但顧問單位有房間,我也樂得在首都四處閑逛。其間,高展旗曾給我打過電話,告知同學來訪,我身在遠方,正好避免了與左輝等人的正麵接觸,終於不需要看見老同學用同情的眼光向我致敬。實際上,不論我表麵上是如何的強硬,也不可能對失敗的婚姻毫不在意。丈夫的背叛,會讓人對一切承諾產生懷疑,對一切愛情心存忐忑。

我的住處旁邊有一個小茶室,有幾個下午,我坐在裏麵發呆。路過的人形形色色,表情不一,讓人遐想。有一天,一台黑色的寶馬突然停在了茶室前,竟令我小小吃了一驚,牌照不對啊,地方也不對啊,但是,我仿佛在暗暗期待著什麽,直到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的肥胖的男人,我才安下心來。然後,我感到一絲羞愧,因為我居然還有著不切實際的懷念,淪落成鄒月那樣的傻女人。

我訂了星期天的機票回家。星期六的晚上,高展旗打電話來問我歸期,並熱情地自告奮勇要來接機,說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我應承了,有人接總比沒人接要好。

當我走出接機口,高展旗笑容滿麵地迎上來,接過我的行李:“你可真能玩,北京有什麽好玩的,呆這麽久?”

“沒什麽,公司事挺多的。”

到了停車場,高展旗瀟灑地用遙控器打開了一部白色小車的車門。我驚訝地說:“你買新車了?”

“不是,朋友的。”

我仔細一看,是輛本田,馬上反應過來:“是左輝的車吧?”

“是呀,看樣子你和他還是蠻熟悉的。”高展旗把我的行李放進後廂,招手說:“上車吧。”

我環顧四周,有些猶豫。

“左輝沒來,你放心!”高展旗坐在車裏大叫。

我坐進車裏,有些不悅:“為什麽開他的車?”

“小姐,有車坐就不錯了,我那台車早就退給別人了,難不成走路來接你。”

“那你就別來接好了,我坐大巴回去也可以啊。”

“鄒雨,你越是這樣逃避,越是說明你沒有忘記過去。”高展旗突然說了一句正經話。

“是啊,我會記恨他一輩子。我並沒有說過要忘記啊。”我很坦白地回答。

高展旗轉頭看了我一眼,誇張地搖搖頭。

他按響音響,車內回響起一首粵語老歌《天若有情》,是早年劉德華主演的電影《天若有情》的片尾曲。“原諒話也不講半句,此刻生命在凝聚,過去你曾尋過某段失去了的聲音……”

高展旗在抱怨:“不知這個左輝搞什麽,車上就一張碟,而且還就這一首歌。”

我知道,這首歌對我和左輝有特殊的紀念意義,在學校的時候,看完這部悲情片,回宿舍的路上,兩人帶著感動完成了初吻。之後,我倆把這首歌命名為我們的專屬歌曲,刻在了一張碟上。不出所料的話,就是現在這一張。

我轉而發現,有一串佛珠掛在車子的後視鏡,那是我有一次出差去廈門,在普陀寺裏為他求的。

我問高展旗:“你怎麽想到向左輝借車的?”

“不瞞你說,昨晚我和老左在一起吃飯,他聽說我要去接你,主動提出把車借給我。今天早上把車送到我樓下來的,你瞧他有多愛你!!”

我沒有說話,心裏暗想,左輝,你也太賣弄心思了吧,做得這麽刻意,就以為能感動我?太低估我的智力水平了。

我抬手把音響調到了電台,寧可聽主持人聒噪地重複哪條路在堵車。

“對了,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高展旗說。

“什麽?”

“林啟正初步同意推薦我們所了。明天會到我們所裏來做一次資格審查。”

我吃了一驚,忙問:“你聯係上他了?”

“我通過那個人事處的女朋友,你知道,就是那個暗戀我的女朋友。”他總不忘強調這一點:“直接跑到他辦公室去等他,因為我查到他根本沒出差。”

“可他的助手是這麽說的啊。”我隻好故做無辜。

“林啟正居然記得我,然後我大吹特吹了一把我們所,他就同意了,還請秘書給我發過來全套的表格,並且定了明天來實地考察。”

“看樣子和他聊得挺愉快?”我試探著問。

“那是,我們還聊到了你。”

“我有什麽好聊的?”緊張中。

“他說你幫了他的一個大忙。哎,到底什麽忙啊?”

“我能幫他什麽忙?無權無勢的。”我偷眼看高展旗,表情很正常,應該沒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事。

“明天誰過來考察?”我又問。

“不知道啊,不過所裏已經鬧翻天了,特別是我散播消息說林啟正會來,那幫花癡,這幾天快瘋了。”高展旗得意地笑起來。

星期一,我八點半趕到所裏,果不其然,整個辦公室煥然一新,平常這時還在啃著包子饅頭的小姑娘們,今日個個美豔動人,超短裙都快遮不住重要部位了,濃烈的香水味撲麵而來。我一走進去,她們立刻叫起來:“鄒姐,你怎麽還是這個樣子啊,今天林啟正要來哎,快去化個妝吧!”

“你們有病!”我笑罵道,走進了自己辦公室,把桌上稍微整理整理,開始幹活。管他誰會來,選不上更好,我心想。

九點的樣子,高展旗走到我門口招手,“車來了,車來了,快出來迎接!”

我走出辦公室,看見所有的人都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望向門外,我趕緊湊過去。

門外走進了四個人,為頭的,就是林啟正的那個助手。他看見我,很恭敬地過來與我握手:“鄒律師,我們受林總的委托,到貴所來了解情況。”

我趕緊把主任介紹給他。大家簇擁著他們向會議室走去,後麵有人拉我的衣服,我回頭一看,是那幾個小姑娘,“鄒姐,哪個是林啟正啊?”

“第一個……”我故意停了停。小姑娘們叫起來:“不帥啊!”“好老啊!”

“是他的助手。”我把話說完。小姑娘們又叫起來:“難怪難怪!”“害我白白買一身新衣服!”“我的香水也白買了!”

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們安靜,轉身向會議室走去。

當天的審查很快就結束了。

兩天後,致林公司一份傳真件擺在了主任的桌前,通知我們所星期五上午參加法律顧問的競標會,除了攜帶相關書麵資料外,還要用五分鍾時間介紹所裏的情況。主任把我和高展旗喊到辦公室:“你們倆和我一起去吧,我們所的金童玉女。”

九點五十,我們進入了競標會的現場,發現會議室裏有許多熟悉的同行,大家互相打著招呼,但看得出來,各自都有所防備。高展旗低聲對我說:“今天一共有八個所,競爭激烈!”我邊點頭邊物色了一個最靠後的位置坐了下來,高展旗本想隨著我坐在後麵,被主任喝令坐在了他的身邊。

十點鍾,對麵的門口陸陸續續走進來一些人。接著我看見林啟正陪著一位長者走了進來,兩人低聲商議著什麽,分別坐在了居中的兩個位置上。我躲在人群後,觀察著他,他粗略地環顧了一下會議室,便開始應付向他匯報工作、請他簽字的工作人員,他的表情淡定冷漠,頗有威嚴。而旁邊的長者與他有幾分相似,應當就是他的父親。

競標會開始了,我們所抽簽抽到了最後一個。我遠眺了一下我們的主任,他腦門鋥亮,緊張得很。

前麵的幾個所都使用了幻燈片,為了放映效果,室內光線變得很昏暗。到了我們所,由於沒有準備幻燈,所有燈光大亮,主任上台時一緊張,差點絆倒,我偷笑起來,眼神一轉,竟毫無防備地與林啟正四目相對。

他的眼光那麽清澈,遠遠地投射過來,我的心瞬間被完全充盈。

隻有一秒種,我的目光就慌忙逃開,然後輕微地移動身體,直到前麵一個人完全擋在了我和他之間。

相比其它的所,我們所的介紹乏善可陳,我認為我們徹底沒有希望了,竟感到幾分輕鬆。當董事會投票開始時,所有的競標所都退出了會議室,工作人員告知大家回去等電話通知。主任和高展旗垂頭喪氣地走出致林公司大門口。

然而,主任的車子還沒有開出停車場,我的手機就響了,林啟正的助手打來電話:“鄒律師,恭喜你們,林總在辦公室等你們。”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們所被選上了?”我反問。

“是的,林總在等你們,請快一點,他十一點鍾還有一個會議。”

我掛了電話,主任已經把車刹住,和高展旗一起回頭看著我。我說:“回去吧,林總召見,我們被選上了。”

上電梯時,我熟悉地按了五樓。

高展旗奇怪地問:“我是聯絡人啊,為什麽通知的是你?”

“我的電話也在上麵啊!”我搶白。

到了林啟正辦公室的門口,我退到了他們兩人的後麵。秘書輕輕地打開門,微笑著示意我們進去。

林啟正從辦公桌後麵走了過來,與我們一一握手,當他和我握手時,我垂著眼,沒敢看他。

他請我們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根據董事會的討論和投票,決定聘請你們所擔任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聘用合同先簽一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希望能有更長時間的合作。”

鄭主任迭迭點頭,高展旗笑容滿麵。而我,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按照去年與高誠所的標準,顧問費為每年50萬,另外,涉及訴訟業務的,按2%收取代理費,接待費用可以另行支取。不知道你們同不同意這個方案。”

“可以可以。”鄭主任忙回答。

“那好,具體合同會由我的秘書送給你們過目。另外,有一些業務和案子的交接,公司的法律事務部也會和你們聯係。”林啟正站起身,繼續說:“我十一點還有一個重要會議,不能繼續陪各位,對不起。”

我們連忙跟著站起來,鄭主任不忘表態:“林總,相信我們一定會為貴公司竭盡全力。”

“好的,希望今後合作愉快。”他將我們送出辦公室。

從我們進去,到我們出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出門後,秘書已將合同交到我們手中,法律事務部的歐陽部長也站在旁邊等著與我們見麵。致林公司的工作風格,可見一斑。

晚上,全所狂歡,大家聚餐,然後在卡拉OK高歌至淩晨。高展旗殷勤地要送我,被我婉拒。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下了出租車,向家的方向走去。突然,背後有人喊我:“鄒律師,請等一下。”

我一回頭,看見林啟正的助手站在我身後。“鄒律師,林總想和你談一談。”

“現在?”我拿手機看看時間,已經淩晨一點半了。

“對,林總還在等你。請上車吧。”

我隻好隨他上了車。

“請問你等我很久了吧。”我很抱歉地說。

“對,下午五點鍾我就過來了。”

“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我的歉意更重。

“林總交待的,讓我見到你的麵再轉達他的意思。”他很平淡地說。

“你應該打電話給我,等這麽久,天啊,那你吃飯了嗎?”

“沒關係。”

“請問貴姓?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我姓傅,大家都喊我傅哥。”

“傅哥,我先陪你去吃點東西吧,林總應該已經睡了。”

“沒有,就快到了,他在等你。”

我的心裏很有些不安,為什麽要見我呢,有什麽可談的呢?

“鄒律師,”傅哥在旁邊喊我,我一回神,見車已經停在了君皇大酒店的門口。“林總在二十八樓的咖啡廳等你。”





正文 第16章

章節字數:2630 更新時間:07-10-28 11:28

空蕩蕩的咖啡廳裏光線柔和,流轉著悅耳的音樂,可以看見林啟正背對著門口站著。門口的服務台前,一個小姑娘在打著嗬欠。我帶著歉意對她笑了笑。

我輕輕走到林啟正的身邊,隻見他半倚在一張沙發椅的椅背上,望向窗外,身上還是穿著白天的那套深灰色西裝,但襯衫領口半敞著,領帶甩在旁邊的桌子上。

還沒等我打招呼,他先開口:“喝酒了?”

“對。”我有些不好意思:“今晚全所的同事狂歡。”

“為什麽?”

“因為,我們接了一樁大買賣。”我調侃道。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

我由衷地說:“林總,謝謝你,我知道,我們能選上,完全是因為你。”

他點點頭,接受了我的謝意,並沒有再推辭什麽。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安於富貴權勢的男人,既不炫耀,也無厭倦,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貴族。

“你喝點什麽?”他轉頭看著我問。

“不,我今天喝得很多了。”我忙擺手。他也沒有客氣,又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我隨著他向外望去,雖然已是淩晨,但城市的上空依舊被燈光映紅,遠遠近近層層疊疊的樓房,形成錯落有致的剪影。我隨口問他:“這些房子裏有多少屬於你?”

他想了想,回答道:“上次他們報過一個統計數字給我,在這座城市裏,我們開發的住宅一共有1萬2千多個單位。不過不能說是屬於我,因為大部分已經賣出去了。”

“那你真的很有錢!”我發自內心地感歎道。

他搖搖頭:“有錢還是沒錢,這都是未知數,公司這麽大的攤子,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全盤皆輸。”

“以你們的實力,即使輸也輸得起。”我由衷地說。

他聳聳肩,隨口講了句英文:“Whoknows!”

氣氛有些消沉,我連忙打岔道:“如果是我想買房,找你是不是可以打折?”

“我可以送給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想他一定是開玩笑,於是順著他的話說:“那你不要反悔喔。”

“不會,你看好以後告訴我,隻要是沒有賣出去的,都可以。”他依舊很認真地回答。

他是在開玩笑嗎?這是他幽默的方式嗎?我一時摸不著頭腦,竟答不上話來。兩個人之間出現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開腔道:“那天晚上,很抱歉,……”我的心裏一緊,終於要聽到他對我說那句“對不起,我喝多了”的話了。不要說,不要說,我的心裏在慘叫!

於是,我幹脆地打斷了他:“那天晚上是個意外,我沒有放在心裏。”——我心想,就這樣吧,太尷尬了,不要討論了。

他轉頭望向我,我又看見了他清澈的眼神,這次,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望向他,他的眼睛裏有著暗暗的血絲,他的下巴泛著胡茬的微青,他的嘴唇甚至因為幹燥而有些微裂。

他望著我,忽然搖搖頭說:“不,我不覺得是意外。”

我的心“咯噔”響了一下,這不是我預料中的答案。

“那天晚上的我並沒有喝醉,更不是酒後失態,實際上,我的確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他繼續說:“鄒雨,你知道嗎?你有著和別的女人完全不同的獨特之處,讓我想要接近你,了解你,為你做我能做的任何事。一直以來,圍繞在我身邊的女人都隻是讓我厭倦和煩惱。隻有你,能讓我愉快。我喜歡看你說話,看你笑,特別是那天,你遠遠地站在天台上的樣子,恐懼到發抖的背影,竟讓我有說不出的心動。”

他在說什麽,他是在說他喜歡我嗎?我心裏惶然地問著自己。這是我從不敢設想的狀況,雖然在我的內心也曾小小地冒出過這樣的念頭,但馬上被我的理智完全壓倒。可是,剛才,他嘴裏說出的,仿佛正是這個意思!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的心裏波濤洶湧,一時來不及反應,隻會呆呆地看著他。

正當我沉浸在受寵若驚的情緒中時,他的話峰陡然一轉:“但是,那天晚上,我要感謝你,你做得很對,你阻止了我,沒有讓這件事變得更複雜。”

他轉頭望向窗外,似乎在斟字酌句:“我已經決定十月底結婚,我的女朋友是一個很純潔很優秀的女孩子,我很珍惜和她的感情,她的家族有著比我們林家更大的勢力和背景,為了致林的未來,我也必須要維係好這段婚姻。所以,我不應該放任自己的想法,這樣做,不僅是對你的不尊重,也是對我未婚妻的不尊重。”

他的這段話,讓我的心從高處墜落。我望向他的側影,他的表情如此平靜,既沒有失落,也沒有不安。

他繼續說:“今天我約你來,就是想把話說清楚,我為那天晚上的衝動向你表示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因為今後我們會頻繁地見麵,如果沒有坦誠的心態,狀況會變得很尷尬。”

他結束了他的發言,回頭看著我。他說得多好,喜歡我是錯誤的衝動,謝謝我的拒絕,使他沒有釀成大錯,也成全了他完滿的愛情。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在他前前後後的講話中,真是給我留足了麵子。商人就是商人,林啟正的圓滑和智慧,又豈是我能想象,就連這樣的事,他都處理得如此漂亮。

而我鄒雨,又豈是那種沒經曆過風浪的小女孩,理智馬上回歸原位,維持著我應有的尊嚴。我微笑著回答:“對,這樣比較好,謝謝你對我的讚美,你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理智地考慮問題,今後,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

然後,我大方向他伸出手,可能我的瀟灑,讓他有些吃驚,但他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來,兩人鄭重地握了握。

我爽朗地說:“這麽晚了,我也該回去了,明天還要去上課呢。”

“我送你吧?”他說。

“不用,很近,拐兩個彎就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幹脆地拒絕了他。

看我如此堅決,他沒有再說什麽,朝我點點頭說:“路上小心。”

“沒問題,再見!”我微笑地轉身離去。

走出酒店的大門,我站在街邊等了幾分鍾,沒有看見空駛的計程車,於是,我轉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空氣仍有幾分寒意,我環抱著雙手快步地走著,突然,眼淚毫無防備地掉了下來,一顆一顆碩大的眼淚,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伸手去擦,但它們不停地流淌著,仿佛勢不可擋。真是很奇怪啊,我問我自己,我從沒有渴望過什麽,所以也談不上失去了什麽,但是,為什麽,我的心竟會如此悲傷?就像是一隻朝著光亮撲騰過去的小飛娥,被一腳踩死在黑暗裏,什麽念想都不留,連小小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也被一並踩滅了。

鄒雨,他做得很對啊!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我不停地在心裏對自己說,加快向腳步向家裏飛奔。





正文 第17章

章節字數:4249 更新時間:07-10-28 11:30

第二天早上,我嚴重睡眠不足,掛著兩個黑眼圈去上課,但是我的心理狀態卻前所未有的積極。我就是這樣一個越挫越勇的人,永遠不會讓別人有機會看我的笑話。

在學校裏,同學還在開我的玩笑,“鄒雨,今天有沒有寶馬接啊,讓我搭一截順風車吧?”

我笑答:“寶馬有什麽了不起,下次弄台萊斯勞斯讓你們開開眼。”

我覺得,生活總是在和人開著大大小小的玩笑,所以,保持遊戲的心態很重要。

下午回到家時,已近黃昏。我家所在的樓道前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車,幾個工人正在上下忙碌著。是誰又成了我們的新鄰居?我有些好奇。

走近一看,左輝和鄒月正站在樓梯口聊天。鄒月看見我,興奮地說:“姐,姐夫買了我們一樓的房子,以後又成鄰居了。”

我臉一沉,說:“亂喊什麽呢?”側身從他們之間走了過去。

左輝跟在我身後,也往樓上走:“鄒雨,你等等。”

我不理他。

他加快腳步,攔在了我麵前。

我隻好停下。

“鄒雨,我想和你聊一聊。”

“沒什麽好聊的。”

“我隻要十分鍾。”

“一分鍾也沒有。”

我強行繞過他,擦著他的肩膀走了過去。他的身上有著我熟悉的汗味,就像是以往無數次在宿舍樓前與他分別時的記憶。

不管你住得再近,也休想靠近我身邊。我在心裏狠狠地警告左輝。

回到家後,我打開冰箱開始準備晚飯,鄒月跟著進了屋,站在廚房門口惴惴地說:“姐,我覺得你對姐夫太凶了。”

“他從去年四月九號起,就不是你姐夫了,麻煩你以後換個稱呼!”我一邊打著雞蛋一邊說。

“姐,我知道是姐夫不對。”鄒月完全不理會我的話:“但是,如果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也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啊。”

“他犯的錯誤,是不可原諒的。”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星期一,所裏例會,鄭主任宣布了關於致林業務的分工:“是這樣,我決定,致林的業務以後主要由高律師和鄒律師負責,其中高律師負責訴訟業務的部分,包括案件的應訴及相關的環節,而鄒律師負責非訴訟業務的部分,主要是日常合同協議的審查和一些案件調解協調。當然,如果有需要我出麵的地方,我會盡量配合,你們有拿不準的地方,也可以集思廣益。這樣分工可以嗎?”

我馬上跳出來反對:“我自己手頭的工作還有不少,如果讓我一個人負責非訴訟的部分,我承擔不了,是否可以考慮讓其它律師為主來負責這項工作。”

鄭主任說:“小鄒,你是年輕人,就多辛苦一點,有些其它的小業務,可以指派那些小律師多去跑一跑,我主要考慮你一個業務方麵比較精,再一個和林總的關係比較好,可以更好地溝通。”

“我跟他關係有什麽好的?見麵都沒見過兩次呢。”我急忙辯白。

“哎呀,我有時間會幫你的。”高展旗在旁邊插話,還對我眨了眨眼。

其它的律師都坐在那裏默不做聲。我也隻好不再堅持

例會結束後,高展旗跟著我旁邊進了辦公室,很神秘地說:“你真笨,看不出鄭主任的想法嗎?”

“什麽想法?”

“致林的事,他根本不想讓其他那幾個人插手,隻限製在我們三個人中間。”

“這是為什麽?這是所裏的業務啊。”我很奇怪。

“鄭主任早就嫌他們活幹不了多少,年底一樣地分紅,那天跟我說,想撇開他,隻拉上我們倆,另外成立一個所。所以,致林這個大肥肉,他根本不想讓他們沾,省得到時候麻煩。”

“可是我哪幹得了啊,他們公司的非訴訟業務多大啊!”

“沒關係,他們法律事務部的人很專業的,你隻要跟著開開會,把把關就行了。有什麽事我幫你!”

高展旗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致林公司開開會,把把關。我對他說:“幹脆我來做訴訟部分,你做非訴訟部分得了。”

“你以為訴訟部分好做啊,我算了一下,現在公司裏大大小小在訴的案子有11個,有5個一審的,3個二審的,1個再審的,還有2個執行的。有7個在本地,有 4個在外地。光是出差和擺平法官,都夠我忙的了。加上原來的高誠所,有些案卷和證據沒有移交過來,我現在頭大如鬥,你還來逞能?”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有點心虛。

“對了。”高展旗繼續說:“今天下午就有一個協調會,是以前的一個案子,雙方案外調解,我們一起去吧。”

“那這到底算你的?還是算我的?”我問。

“算我們倆的。”高展旗涎著臉地回答,我白了他一眼。

下午的調解會三點鍾準時開始,歐陽部長和我們代表致林,與一家建築公司協商工程款的給付問題,雖然大家都有和解的誠意,但在具體金額和給付期限上卻始終無法達成一致。

歐陽部長走出去打了一會電話,進來說:“請大家稍等一下,林總馬上過來,親自處理這件事。”

我起身去了洗手間,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發,暗暗告誡自己,要用最坦蕩的心態與他相處,絕不能流露出一絲的情緒!然後昂首回到會議室。

大家坐在會議室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林啟正過來,對方有些急了。歐陽部長連忙解釋:“對不起,請再等一等,林總今天中午宴請幾位中央來的領導,所以要從吃飯的地方趕過來,馬上就會到。”

我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半,中飯都吃成晚飯了。

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林啟正走了進來,傅哥跟在他身後。

林啟正很客氣地走過去與對方的兩個談判代表握手,抱歉地說:“對不起,久等了,中午接待幾位北京來的領導,所以時間沒把握好。”說完,又轉頭向我和高展旗點了點頭,我立刻微笑著也向他點了點頭。

不錯,表現得十分自然,我暗暗表揚自己。

他隨手扯開一張凳子坐了下來,看得出他中午喝了很多酒,臉色發紅,眼睛裏漲滿血絲,會議室裏彌漫著一股酒氣。

不過酒精並沒有影響他的思維,聽了歐陽部長的簡單介紹後,他馬上做到了明確的表態,象征性地在付款期限上做了一點退讓,但這似乎讓對方很受用,對方馬上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並約好了兩天後付第一筆款的同時,簽調解協議,對方到法院撤訴。

歐陽部長送客人出門。

林啟正向傅哥示意了一下,傅哥遞給他一包煙和一個火機。林啟正舉著煙盒問我:“可以嗎?”

我殷勤地回答:“您抽您抽,沒關係。”——我的狀態真的很好,很到位。

高展旗奇怪地回頭看了我一眼,這邊林啟正已經將一支煙遞到他麵前,他急忙接過去,連聲致謝。

林啟正深吸了兩口煙,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說:“以後要辛苦兩位了。我們公司說大不算大,但事情確實不少,可能將來會牽扯兩位很多的精力。”

“哪裏,能為林總做事,是我們的榮幸。”高展旗肉麻地回應。而我,保持微笑。

“我現在最頭痛的,就是與長山建築公司的那個案子,你們也知道,就是因為這個案子,主審的法官和高誠所的主任都被抓進去了。雖然這次行賄不是我們的意思,但是當時我的確允諾了10%的提成。”林啟正皺著眉,又吸了一口煙:“但是案子還是要做,而且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官司很可能會輸。我知道高律師負責訴訟部分,所以還要請你多費心,如果一審沒有希望,我們提早為二審做準備。”

高展旗連忙表忠心:“林總,你放心,我和中院經濟庭的庭長是哥們,我會盡量想辦法擺平這件事。”

林啟正點點頭,又說:“不過,10%的提成還是有效。隻要案子判下來的金額少於長山公司的訴訟請求,之間的差額我付10%給你們。”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哪還能另外收錢?”高展旗假模假樣地推辭。

“沒關係。”林啟正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來說:“我還有事要處理。這個協議就請鄒律師辛苦。”

“沒問題。”我回答,還加上一句:“林總放心。”

聽到我這話,林啟正也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也許,我殷勤地有點過了。

他走出了會議室,傅哥也跟著出去了。

我們等了兩分鍾,歐陽部長進來與我們再合計了一下,便各自收拾東西散會。

走到一樓,突然發現外麵已是傾盆大雨。不少人都站在大門口望雨興歎。

我和高展旗也隻好站在那裏。高展旗後悔不迭地說:“早知道不該把那車退掉的,這時候也能派上用場啊。”

“你又不是沒錢,不會再買一台嗎?”我說。

“不行,我那些錢是留著結婚用的,還要買房呢!”

“那你就把長山的這個官司打贏,不就有錢啦。”

“那個官司有難度。”他搖搖頭,接著說:“今天你表現得很好哦。”

“什麽好?”

“對林總多客氣啊,多有禮貌啊,‘您抽您抽,沒關係’。”他扁著嗓子學我說話,然後對我舉出大拇指:“這才對嘛,男人聽到你這麽說話,都會喜歡得不得了。”

他的評價和我的初衷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看他那油嘴滑舌的樣子,我做勢向他的皮鞋上踩去,高展旗靈活地跳開了,我又踩,他又跳,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玩法,兩個人在滿是水漬的大門口玩得甚是興起。

高展旗左跳右跳,突然差點跳到一個人的身上,他忙回身說:“對不起。”我們一看,居然又是林啟正。

他朝我們點點頭,說:“下這麽大的雨,我派車送你們回去吧。”

高展旗仿佛有要答應的意思,我忙站出來:“不用麻煩,夏天的雨一會兒就停了,您忙您的。”——多客氣,狀態多好,我再次稱讚自己。

高展旗在旁邊不甘寂寞,尋找話題:“林總,又要出去啊,該不是又要陪客人吧?”

“我到機場去接人。”

“哎,去機場,鄒雨你順路啊,讓林總帶你一段嘛!”——這個死高展旗,多管閑事。

我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還有事要到別的地方去。”

林啟正看著我,沒有說話。

姓高的還在旁邊說:“你有什麽事啊?不是要回去做飯嗎?讓林總在菜場那裏停不就可以了。”

傅哥已經將林啟正的車開到了門口,下了車。聽到我們的對話,在旁邊插了一句:“也行,鄒律師,今天林總喝的挺多,你在旁邊和他說說話,提醒他注意安全。”

林啟正隻說了一句話:“如果要上車,就快點。”說完向車旁走去。

旁邊避雨的很多員工都在聽著我們的談話,我畢竟不希望林啟正在員工麵前難堪,隻好上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回頭一看高展旗,他正開心地向我們揮手說再見。這個不清楚狀況的家夥。





正文 第18章

章節字數:2688 更新時間:07-10-28 11:31

車子開進了茫茫的大雨中,眼前的景色隻在雨刮器掃過的刹那是清晰的,然後馬上變成迷濛一片。

我和他又相遇在一個如此狹小的空間裏,安靜的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他專心致誌地開著車,我專心致誌地看著窗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從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起,我一下午所維持的良好狀態完全喪失,大腦中一片空白。

想必他也感到局促,按開了音響,裏麵傳出交通頻道主持人聒噪的聲音,車內有了人聲,這讓我好過了一些。

“今天暴雨傾盆,市內許多道路車行緩慢,請大家小心駕駛,注意安全。”主持人絮絮叨叨地說:“現在正是下班時間,想必有不少愛侶正在雨中趕路回家,所以下麵為大家送上一首老歌,梅豔芳的《親密愛人》:

夜裏還吹著風,

想起你好溫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地輕鬆。……”

我剛剛緩和的心情,被這香豔的情歌攪得有些不安。為了避免兩人共同欣賞這首不合時宜的歌曲,我隻好發話打破沉默:“林總,這麽大的雨,今天的飛機恐怕不能降落吧。”

“嗯。”他哼了一聲。

“其實您可以打電話去機場確認一下,不然去了不是白等。”

“嗯。”他還是哼一聲。

我忍不住轉頭看他,他表情嚴肅地開著車,對我不理不睬。我心頭無名火起,決定不再出聲,以免自討沒趣。

於是,隻能聽任梅豔芳沙啞的嗓音在耳邊盤旋:“愛的路上有你,我並不寂寞,你對我那麽地好,這次真的不同……”

突然車子一個急刹車,我往前一躥,差點撞上前擋風玻璃。定睛一看,一個騎單車的倒在我們車前。林啟正用手猛拍一下方向盤,輕聲罵了句:“shit!”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從車窗看過去,隻見林啟正的頭發和衣服馬上被大雨淋濕了。他俯下身去察看騎車人的情況,傅哥也從後麵趕了上來。

我在車裏四處張望,看見後座上方有一把雨傘,連忙探身取來,開門下車,將傘撐在了林啟正的頭上。

他回頭看看我,突然伸手在我的腰間輕攬了一下,將我與他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也許是雨太大,傘太小,兩個人盡量地站近一些,才可能都不淋濕。我在心裏解釋著他這個輕昵的舉動。但是,雨在我們的四周傾瀉而下,我的肩幾乎抵在他的胸前,我的背甚至能隱隱感到他的呼吸,天啊,為什麽不能讓我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不要有這樣的時刻。

……又或者,天啊,滿足我的貪心,讓這樣的時刻久一點,再久一點,永遠都不要結束……

可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決,騎車人沒有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林啟正示意傅哥給了他200元賠償,他馬上跳起來,推上車就走了。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上車吧。”他離我很近,說話聲就在我的耳邊,把我從夢中震醒。

他接過我的傘,把我送上車,然後自己轉身過來上了車。

傅哥走到車邊,頂著雨大聲問他:“林總,你沒事吧,要不我來開。”

林啟正衝他擺擺手,關上了車門,鬆開手刹,繼續向前開去。

我看見他的頭發上,臉上,都是雨水,身上也幾乎濕透了,連忙從包裏翻出一包紙巾,扯出一張,遞給他,說:“你擦一擦吧。”

他搖搖頭,沒有接過去。

“來呀,起碼把臉上擦一下。“我堅持對他舉著紙巾。

他仍然沒有理會我。

這時我發現,他的下巴上正掛著一顆水珠,即將掉落下來。不由自主地,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伸手過去,輕輕用紙巾沾掉了那顆將掉未掉的雨珠。

他似乎沒有覺察到我的動作,依舊目視前方開著車,我也很自然的坐正身子,將那張紙巾攥在手心裏。

猛地,他一甩方向盤,將車向路邊靠去,引來後麵的車輛一片混亂,笛聲四起,我也被這個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以為又撞到什麽人,趕緊抓住車門上方的把手。

他把車直接刹在路邊,將身體靠向椅背,眼神茫然地注視著前方。

我四外張望,沒看見什麽事故,再望望路邊,也沒到我的住處,他這是想幹嘛?

傅哥從後麵跑過來,猛敲車窗。林啟正全不理會。傅哥仔細看看車內,見他沒什麽異樣,隻好又退了回去。

收音機還在響著,放著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

我問他:“林總,你還好吧?沒事吧?”

他不說話。

“要不我下了,不麻煩你送了,我打車回去。”

他還是不說話。

“林總,林總,”我又喊了兩聲。

忽然他說話了:“我不知道有的話我可不可以對你說?”

“啊?對我說什麽?”我一頭霧水地問。

他側過身來,直直地看著我,眼神裏有種說不出的矛盾猶疑。

“如果我說的話不會傷害你的自尊心,不會讓你感到難過,我其實,我其實很想對你說——”說到這,他停住了,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捏得緊緊的,仿佛在下著很大的決心。

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心懷忐忑地望著他,到底什麽事會讓我受到傷害?

但他就那樣捏著拳頭想了許久,突然坐正身子,鬆開手刹,繼續將車開入了車流中。

這是什麽意思?我不喜歡這樣不爽快,於是我對他說:“你有什麽就說嘛,不用擔心我的感受。”

他陰鬱著臉,仿佛不想與我討論這個問題。

我有些惱火了:“哎,你是什麽意思?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幹什麽?想說什麽就直說,討厭我也好,讓我滾遠點也好,你是老板你說出來就是了!不用擔心我受不了!我什麽都可以接受。”

“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你的老板。”他回了我一句。

“那你要說什麽,你倒是說啊!”我繼續逼問他。

他開口了:“你知道我今天去機場接誰嗎?”

“接誰?”

“……接我的女朋友,從香港過來,討論十月份的安排。”

聽到他的話,我心裏一沉,但是馬上反駁道:“恭喜你好事將近,但這關我什麽事?”

“是不關你的事,所以我想還是不必告訴你。”他用淡漠的口氣回答。

我徹底被他激怒了,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接個女朋友會讓我受傷害?真是太看扁我鄒雨了,我對他大叫起來:“林啟正,你別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你別以為所有的女人都為你神魂顛倒,我才不吃你這一套。你以後離我遠點!停車!我要下車!停車!停車!!!”我甚至扳開了行進中的車門,雨水馬上灌進來,淋濕了我的身體。

他把車停了下來,我立馬下車,飛跑進路邊的小店。

車子並沒有馬上開走,在雨裏靜靜地停著,雨水不停地衝刷著黑色的車身。雨太大,我看不清他在車裏幹什麽。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緩緩開動,離我而去。





正文 第19章

章節字數:2810 更新時間:07-10-28 11:32

等我渾身濕嗒嗒地回到家,已經七點多鍾了,鄒月也到家不久。我就著點剩菜,下了兩碗麵,解決晚餐問題。

兩人對坐在餐桌前,嘩啦啦地吃麵。鄒月忽然提到一個話題:“姐,最近忙嗎?”

奇怪,天天住在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為什麽會提這種話題?我抬頭看看她,她的表情很鄭重。

“還行,事情挺多。”我答道。

“都在忙什麽?”她繼續問。

她的表情太奇怪了,我突然醒悟到,她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給致林當法律顧問的事了,故意在試探我。

“哦,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們所已經成為致林的法律顧問了,你們那個公司,官司纏身,還挺麻煩。”我故作輕鬆地說。

“你們怎麽會和我們公司牽上線的?”鄒月繼續審問。

“你們公司那塊肥肉,哪個事務所不想吃啊,我告訴你,高展旗可是費了不少工夫才攀上你們的林總,讓他推薦我們所的。”我不動聲色,把炮火引向高展旗。

鄒月的表情略為緩和:“高哥也認識林總?”

“是啊,你別忘了,你進致林可是高展旗想的辦法找的人呢。”

“哦,我還以為是姐你拜托林總呢,聽公司的人說,其實有很多律師事務所找過林總,他都沒有同意推薦,別人都認為你們所一定和他有很大的關係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北京,再說,我可沒那個能耐拜托林總,高展旗也不知想了什麽辦法打動了姓林的。”我暗暗擦汗,也不知自己心虛什麽?

鄒月點點頭,沒說什麽了。

“鄒月,你可不可以以後別提這個姓林的了?最近奇了怪了,每個人都問林啟正林啟正,我都快膩死了。”我為免除日後煩惱,提出要求。

“還有誰會問?”鄒月的表情馬上警惕起來。

“我們所裏那幫小姑娘啊,一見到我就問,林啟正帥不帥啊?高不高啊?有沒有女朋友啊?有沒有結婚啊?上次她們以為林啟正會去我們所裏視察,天啊,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群花癡,真讓人受不了。”我表情誇張地回答。

“那姐你怎麽回答她們呢?”

“也就那樣吧,還不是個人,又不是神。”

“如果有可能的話,姐姐會愛上他嗎?”鄒月突然問,這個問題真尖銳,難道她發現了什麽?

“我不會!”我果斷地回答:“我承認,林啟正符合每個女孩子心中的幻想,英俊、富有、有教養、有魄力。但是愛情講究門當戶對、旗鼓相當,任何一方太優秀,對另一方來講,就是劫數。”我很認真地說著這番話,既是對鄒月,也是對我自己。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這些,真的愛你呢?”鄒月繼續問。

“你是韓劇看多了吧?他是什麽人?——商人!他才不會幹賠本的生意。”我駁斥道:“況且,這樣優秀的男人做丈夫,哪裏會有安全感,他不去招惹別人,自有別人招惹她。聽說他就要結婚了,我還真有些同情他未來的老婆。”

鄒月沒有做聲了,低頭劃拉著碗裏的湯,我把手中的碗往她一推:“別瞎想了,洗碗去!”

鄒月走進廚房去洗碗,我踏拉著拖鞋走進客廳,打開電視,一條新聞跳進眼中:“今天受惡劣天氣的影響,進出本港的所有航班都受到影響,大批乘客滯留在機場,等候通知。”

我看看窗外,雨聲嘩嘩,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想起林啟正,混身濕透地等在機場,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唉,我真是正宗的杞人憂天!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星期二上午,我將寫好的合同書通過郵箱發給了歐陽部長。下午,我打電話給他,確認是否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謝謝你,鄒律師!”歐陽部長迭聲說。

“不用謝,林總是否還要過目?”

“他說他就不看了,隻要是照那天談的意思寫的就可以,林總這幾天很忙。”

“哦。好的,再見。”我掛斷了電話,心裏暗想:很忙?當然忙了,有錢的富家小姐來了,怎麽能不鞍前馬後?

高展旗和一個小助理嬉笑著從我辦公室門口經過,我大喊:“高展旗!”

“來了!來了!”他急躥進來。

“下班後打球去吧?”我說。

“好啊,上次被你打敗了,這次要報一箭之仇。”他揮著拳頭叫囂。

當然,球局最後是以我的勝利告終,每想到昨日高展旗傻不拉嘰地把我塞進林啟正的車裏,害我與林啟正不歡而散,我連抽死他的心都有。最後一個球正扣死在他麵前,他丟掉球拍,拱手認輸,擦著汗說:“你把我當小泉純一郎了吧?”——他還真有感覺!

離開球場後,高展旗問道:“晚上怎麽安排?”

“沒怎麽安排。回家羅。”

“我今天約了幾個法院的朋友吃飯,一起去吧,有兩個你也認識。”

我想了想說:“好吧,天天呆在家裏也沒意思。但我有個條件,別讓我喝酒。”

“沒問題!”高展旗爽快地回答。

但是實踐證明,高展旗的承諾完全不值得相信,在飯桌上,他不僅沒幫我,還鼓搗著別人敬我的酒,讓我著實喝了不少。當我下了出租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覺得自己都有些發飄。

樓道口停著一台白色的小車,是左輝的車吧?但是車燈還亮著。我走近過去往車裏瞧了瞧,一個人也沒有,再一看,車門都還是虛掩著,沒關嚴。這家夥,不怕車被偷嗎?

我進了樓道,特意朝左輝住的房門看了看,防盜門也是虛掩著的。我有些奇怪,借著酒勁,敲了敲門,沒有回應,而門,由於我的敲動,竟略微打開了一些。

我探頭進去,隻見屋內設施簡陋,一片狼籍,左輝睡在沙發上,旁邊的地上竟還有一攤嘔吐物,想必他是喝醉了,車也不記得鎖,門也不記得關。該怎麽辦呢?我甚是猶豫。

算了吧,與人為善,我走進房內,走到他身邊,用力地搖他,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左輝,左輝,醒來,醒來!”

他懵懵懂懂被我搖醒,看見我,居然說:“鄒雨,我好渴,我要喝水。”

“快起來,你的車沒鎖,鎖了車再睡!”我沒搭理他,自顧自說了這句話,轉頭走人。

他掙紮著爬起來,扯住了我的衣服:“鄒雨,別走,別走,我求求你!”

“你幹嘛?”我厭惡地想甩開他的手。

“鄒雨,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他半跪在沙發上,緊緊抓住我的後衣襟。

“你放手!放手!”我用力掰開他的手。

刹那間,他以往對我所做的種種浮現眼前,我的憤怒如火山般爆發出來:“讓我給你機會?你給過我機會嗎?我們八年的感情,你說走就走,你想過我的感受嗎?現有別人不要你了,你又回過頭來找我,你當我是什麽?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諒的!是不能回頭的!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你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我聲嘶力竭地叫嚷。

他哀哀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衝出房門,蹬蹬蹬走上樓去。我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說過這些,即使離婚的那些日子裏,我都表現得十分克製,今天終於說出來了,我的心裏竟然無比舒暢。





正文 第20章

章節字數:5224 更新時間:07-10-28 11:32

星期三,高展旗與歐陽部長一起,為致林公司的一起執行案遠赴哈爾濱,臨走前,歐陽部長特意給我打了個電話,客氣地請我在他出差的這段時間多多關照公司的工作。

希望萬事大吉,沒什麽業務!我掛下電話後合十祈禱。

祈禱未完,電話乍響,傅哥通知我務必上午十點鍾趕到公司九樓會議室,參加一個重要會議。

“什麽內容?”我問。

“你來了就知道了。”傅哥回答。

祈禱無效,何事搞得如此神秘?

九點五十,我趕到會議室,傅哥站在門口等我:“鄒律師,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林董會親自參加。”

“林董?”我沒聽過這個稱呼。

“就是林總的父親,我們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

天啊,皇帝老子出現了,我不由得有些緊張。“到底是什麽內容的會議啊?我可是什麽準備也沒做。”我問傅哥。

“沒關係,到時候你一聽就明白了。”傅哥說著打開會議室的門。

我走進去,會議室內空無一人。這個會議室規模很小,也就能容納十個人左右,但裝修格外豪華,想必是公司高層聚會的場所。

突然聽見門響,我連忙轉身,隻見林啟正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扭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他身後,是我曾見過兩次的那位長者,然後,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孩子,也跟著走進了會議室。她是誰?難道……?

林董在首席的位置坐下,然後我們都各安其座。我隔著會議桌坐在林啟正和那個女孩的對麵。

林啟正用手遮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說:“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鄒雨律師,這位是致林的董事長兼總裁林洪先生。”我連忙站起身向林董致意。林董微笑著點點頭,雖然年紀已有六十開外,但保養得當,仍顯得相當精神。

林啟正接著用手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女孩:“這位,是江心遙小姐,是……“他停頓了一下:“是我的未婚妻。”

果然沒猜錯,我用更熱情的笑容向她打招呼,她也甜甜地笑著朝我點頭。我得承認,她長得確實挺漂亮,而且沒有想象中富家女的嬌縱模樣,穿著一件極簡單的淺綠色圓領T恤,長長的頭發在腦後攏成個馬尾,一個小背包放在桌上,看著就象個純樸的女大學生。

林董開始發話:“鄒律師,今天請你來,不是為了公司的業務,是為了我們林家的私事。啟正準備與心遙今年十月份完婚,這是我們林家的大喜事。但是,由於雙方的家庭呢,都是辦企業的,所以以往在經營的過程中,或多或少會將一些家族的產業登記在他們兩人的名下,為了避免將來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表示兩人的結合與金錢無關,他們決定在婚前進行一下財產公證,所以要麻煩鄒律師為他們擬一個協議書。”他轉頭對啟正說:“你把你們兩人名下財產的清單給鄒律師過目一下。”

林啟正隔著桌子將一個文件夾推到我麵前。

我打開文件夾翻閱了一下,裏麵列明了林啟正和那個江心遙名下的所有財產,天啊,洋洋灑灑數十頁,大到上市公司的巨額股份,小到20平方米的街頭鋪麵,都一一列明。尤其是江心遙的資產,竟比林啟正還甚。

這畢竟是個人的隱私,我不好仔細研究,粗粗看過後,便放下。

當談到專業問題時,我的自信是無人可比的:“林董,林總,江小姐,是這樣的,根據我國婚姻法的規定,婚前財產屬於夫妻個人財產,婚後並不會轉化成夫妻共同財產。當然,由於林總和江小姐名下的財產很多,在婚前進行一下明確是很有必要的,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一下,根據法律規定,夫妻婚前個人財產在婚後所產生的利潤,視為夫妻共同財產,例如雙方名下的公司股份,在婚後的所有利潤分紅都是夫妻共同財產,對於這一部分,不知兩位是否討論過。”

聽了我的話,林董看看林啟正,林啟正看看江心遙,顯然他們並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

林董欠了欠身子,說:“我與心遙的父親討論過這個問題,雖然沒有談到利潤的歸屬,但總體思路是他們雙方不要在金錢上有什麽糾葛,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所以我想可以將婚後的財產問題也一並明確一下。心遙,你有意見嗎?”

“就按伯父說的辦,我沒有什麽意見。阿KEN,你說呢?”林心遙頑皮地轉著身下的皮座椅,說起話來很重的廣東腔,但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阿KEN,林啟正的英文名叫KEN?

林啟正也搖搖頭說:“我沒有意見。”

林董於是對我說:“那就麻煩鄒律師辛苦一下,擬一個協議,直接交啟正過目。由於這是私事,我們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

“您放心。”我點點頭。

四人起身走出會議室,我拿著文件夾緊走兩步,遞到林啟正麵前:“林總,這個還給您,我不需要知道,到時候作為協議的附件就可以了。”

林啟正接過文件夾,沒有說什麽,倒是旁邊的江心遙說了一句“謝謝”。

走出門口的林董又轉過身來,對我說:“鄒律師,辛苦你,明天就把協議擬出來,趕在心遙回去以前,把這件事辦了,不是還要去公證嗎?”

我回答說:“好的,協議明天出來沒問題,但是林董,我不建議雙方去公證處公證。”聽到我這話,三人都很奇怪地看著我。我繼續說:“公證不是協議生效的必要要件,雙方隻要簽字認可,協議就視為生效,如果您認為需要第三方見證,可以邀請與此事無關的人進行一下見證。去公證處的話,林總和江小姐的財產狀況有可能被不相關的人知道,我覺得沒有必要。”

聽了我的話,林董讚許地點點頭:“好的,我再和心遙的爸爸商量一下。不錯,鄒律師,年輕有為!”說完,他直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看來他的辦公室就在這一層。

我呢,隻好和那小倆口站在電梯口等電梯,他們站在前,我站在後,兩個俊美修長的背影。

林啟正突然低頭劇烈地咳嗽,江心遙關切地說:“youshouldseeadoctor。”

“Don’tworry。I’llbefine。”林啟正回答。

兩個人用英語繼續說著些什麽,以我的英語水平,可就聽不懂了,真令人汗顏。一個人的家世背景,往往就在不經意間顯現出來。我盯著他們兩人,恨恨地想,真該讓鄒月那小丫頭來看看,林啟正和什麽人在一起才叫名——正——言——順。

電梯“叮”地一響,門開了。他們兩人先走了進去,我跟在後麵。林啟正進門時順手按了五樓和一樓。

電梯裏,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密閉的空間,空氣中隱隱有林啟正身上熟悉的香味。電梯門是磨砂的,我隻能隱隱看到兩個人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後,而我就像一個大而無當的怪物,擋在他倆的前麵。

幸好電梯很快在五樓停了。林啟正說了句“sorry”,還沒等我讓開,擦著我的肩膀走出了電梯。

江心遙在我身後沒有動,林啟正回頭奇怪地問她:“Howaboutyou?”

“I’llbeback。Waitingforme。”女孩脆脆地回答。

電梯關上了。門口的林啟正在最後一刹那,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不要這樣,我在心裏喊。

電梯開始下行,江心遙在旁邊說話:“鄒律師是本地人嗎?”

“算是吧。”我收住思緒,轉頭回答。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去啟福寺要坐什麽車?”她說普通話很困難,一個字一個字地咬。

“啟福寺?”

“是。”

“讓林總開車送你去,或者坐出租車囉。”

“阿KEN很忙,我也不想坐出租,我想坐公車。”

“坐公車?!”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對呀,要了解一個城市,一定要坐這裏的公車。”江心遙大眼睛撲閃撲閃,興趣盎然地說。

電梯門開了,我們倆一起向門口走去。

我說:“坐公車可不太方便,不能到門口,可能要走一段路。”

“沒關係,我邊走邊問。麻煩你告訴我坐幾路公車,到哪一站下?”她從身後的小包裏掏出一個小本,準備記錄。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坐公車也坐得很少。”我抱歉地說。

“是這樣啊。”她看來有些失望。

“沒事,我陪你到汽車站去問問。”我說。

“那謝謝你啦。”她高興地回答。

走到公車站,我問了問在旁邊等車的老人,然後把結果轉述給她:“你坐145到新華路,再轉7路車到啟福街,然後往裏走大概200米就可以到了。”

她很認真地記了下來,還煞有其事的遠眺等待。我頗有些擔心,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港澳同胞,萬一走丟了,或者被歹徒綁架了,我又如何脫得了幹係。

想來想去,我決定陪她一起去。“江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說。

“是嗎?不耽誤你的時間嗎?”

“沒關係,去拜拜菩薩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你看,145路車來了,上車要準備多少錢?”她伸手進背包掏錢。

我忙說:“我有零錢。”

一路上江心遙不停地問東問西,這裏是哪裏?那裏是哪裏?那個小販在賣什麽?那個女孩在賣什麽?這麽多人為什麽都不用上班?諸如此類,我一一做答。

兩個人花了大半個小時才來到了啟福寺。寺廟前的乞丐一轟而上,把我們圍住。我正準備像以往一樣嗬斥他們讓開,江心遙已經打開背包,開始分發善款,10塊、 20塊、50塊,她眼都不眨就遞了出去,乞丐們歡欣鼓舞,越聚越多,當看到她準備發百元大鈔時,我實在忍不住,將她架離了乞丐群。我說:“小姐,可以了,你這樣發下去,不是乞丐的人都會來當乞丐了。”

她笑眯眯地回答:“見到他們也是緣份嘛。”

“可是真正的窮人不在這裏,這些乞丐家裏都是洋房。”

“但是他願意來做乞丐,說明他還是沒有其它出路啊。”

我沒話可說。

進了大雄寶殿,我恭恭敬敬地叩拜。再一起身,那個小姐不見了。

我急了,滿寺廟找她,最後在一個偏僻的小房裏看見了她,她正站在一尊有些殘破發黑的觀音像前出神。見到我過來了,她招手對我說:“快來看,這就是我要找的,宋朝的千手觀音像。”

“宋朝的?你怎麽知道?”

“我聽我一個朋友說的,所以過來看看。這才是這個寺裏真正的寶貝。你看,多漂亮。千手觀音又叫千手千眼觀音,千手表示法力無窮,可以拯救眾生,而千眼則表示慧眼無邊,能普觀世界。每個手都有自己的意思,中間的合掌雙手,能讓一切人及鬼神愛敬,持楊柳枝的手叫楊枝手,可免除一切病痛,持寶劍的手,可降服一切鬼神,還有寶鏡手,能成就大智慧。其實佛像隻有42隻手,除去前麵合十的兩隻,後麵的每一隻手對應“二十五有”,乘起來就是千手千眼了。”

聽到這樣的話從她的口裏蹦出來,我真是詫異極了。我隨著別人來這裏也不是一次兩次,無非是磕磕頭,丟點錢進功德箱,從來不知道這些佛像還有這麽多講究。

她說完後,從背包裏掏出照相機,問我:“這裏可以照像嗎?”

我看看四周,也沒有禁止的標誌,就對她說:“你照吧。”

她拿起像機一通猛拍,然後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說:“你不拜嗎?”

“不,我隻是對佛像感興趣。”

這時,她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掏出來接通:“Hi,ken!”

又是林啟正,她對著電話嘰哩呱啦說了一通,雖然我不能完全聽懂,但知道大概意思是和我這個lawyerzou在此遊玩。掛了電話後她說:“阿ken催我回去了,中午要去和別人吃飯。”

兩人朝出口走去,突然她的行進方向發生改變,我一看,她徑自走進旁邊的一個小藥店。

我跟了進去,她回頭問我:“鄒律師,你們這邊治咳嗽吃什麽藥呢?”

原來是給林啟正買藥,我拿起一瓶“密煉川貝枇杷膏”遞給她,她接過後說:“哦,你們也吃這個。”然後到櫃台交錢去了。

我站在門口,心想,能夠給心愛的人的買藥,然後放在他麵前命令他吃掉,當真是一種幸福。

她將藥放進背包,走到我身邊,嗔怪地說:“阿ken太不注意身體了,混身濕透了也不換件衣服,前天飛機又晚點,他在機場等了我三個多鍾頭,不感冒才怪。”

“那是。”我幹癟地回答。

走到山門口,傅哥已經站在一台車前等我們。江心遙對我說:“鄒律師,謝謝你,一起走吧,我送你。”

我說:“不用,方向不同,我自己走,你趕快回去吧,林總還等你呢。”

她上了車,放下車窗向我揮手示意。傅哥也向我點點頭,然後開車離去。

她不醜,反而很美,她不市儈,反而很脫俗,她不傲慢,反而很親切,她沒有一切我為我的貪念和幻想所設計出的種種缺點,相反,她的富有,她的修養,她的性情,都讓我感到自慚形穢,如果我如林啟正所言是個特別的女人,那她呢,她豈不是天上的神仙?今天的相遇,是對我莫大的諷刺。

我一回神,發現我周圍聚集了很多乞丐,我沒好氣地說:“走開走開,剛才還沒拿夠啊!”——千手千眼的觀音原諒我吧,我和江心遙不同,我就是一個俗人。

所有跟帖: 

奇怪了,怎麽貼了兩次都貼不上? -樂霏霏- 給 樂霏霏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27/2009 postreply 23:33:11

壇子裏早有人貼過啦,記得當時爭議還很大,吵得不可開交。我個人 -nn123- 給 nn123 發送悄悄話 (413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07:00:27

熱戀時誰不是“海誓山盟、如膠似漆”。。。但相處時間長了呢? -nn123- 給 nn123 發送悄悄話 (588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07:36:15

娘咧~ -3845- 給 3845 發送悄悄話 3845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10:25:27

同意.說 -seemoon- 給 seemoon 發送悄悄話 seemoon 的博客首頁 (207 bytes) () 03/01/2009 postreply 19:10:41

她嫁他,是因為愛他.他娶她,卻為了利益, -cathy_xue- 給 cathy_xue 發送悄悄話 (307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07:56:48

怎麽沒了,我還想看呢,看了一半,給個鏈接好嗎? -素袖- 給 素袖 發送悄悄話 素袖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18:48:41

既然有人想看,我就試試再貼一下,看看能不能貼上。 -樂霏霏- 給 樂霏霏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21:45:02

沒有辦法,再試了兩次,還是貼不上,隻好發鏈接了。 -樂霏霏- 給 樂霏霏 發送悄悄話 (47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21:56:41

在壇子裏搜一下, 有的. -寂寞一城- 給 寂寞一城 發送悄悄話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01/2009 postreply 03:40:53

論壇裏沒有呀?我搜過了,才貼的。 -樂霏霏- 給 樂霏霏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01/2009 postreply 08:10:28

搜<第三種愛情>, 然後點2007就有了. 是2007年的貼子. :-) -寂寞一城- 給 寂寞一城 發送悄悄話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01/2009 postreply 10:12:45

回複:搜<第三種愛情>, 然後點2007就有了. 是2007年的貼子. :-) -樂霏霏- 給 樂霏霏 發送悄悄話 (24 bytes) () 03/02/2009 postreply 15:44:12

第三種愛情 作者:自由行走andrea (3) -樂霏霏- 給 樂霏霏 發送悄悄話 (121 bytes) () 02/28/2009 postreply 21:58:25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移除任何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