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傳(出書版) by 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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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傳(出書版) by 梨花
  
  作 者 : 梨花
  畫 者 : 阿琉
  出 版 : 2009.01.10
  
  
  
  文案:
  好不容易他們蛇族才出了他這麽尾英明神武風流倜儻美豔動人的千年老蛇妖,而他最想達成的,不是飛仙,不是證悟,而是談上一場驚天地泣鬼神日月可鑒的……愛情!
  所以當他一眼看上這個連笑都不笑一個、渾身散發冷硬氣息的男人中的男人時,他立刻就決定了——非讓這棵萬年鐵樹為他黑蛇妖開花不可!
  饒是向天涯的精神力堅如鋼鐵,他也不得不屈服於這隻妖孽的禍害,這妖孽絕對是上天派下來滅亡他的!
  啊!他錯了——其妖孽程度,不隻要滅他,根本是來滅他整個殺手穀的!
  可是有件事情很奇怪啊,為什麽每次在危難之際,這禍害總是在場耍妖孽,還能次次化險為夷呢?
  不管了!就算是酷酷的形象被這妖孽徹底破壞了,也不想擺脫他了,願意啊他願意,就讓他這百煉鋼為這小蛇徹底化成繞指柔吧!
  
  
  
  楔子
  
  白霧藹藹,祥雲繚繞,奇花異草遍布其中,神木仙石亦隨處可尋——這個恍如人間仙境般的地方,叫做霧隱山。
  一千年前,有十二隻來自四麵八方的妖精到了這霧隱山中,他們都看出這霧隱山中靈氣充足,是個靈脈匯聚、有利修行的好地方。為了能獨占霧隱靈脈,十二隻妖精是大打出手,直戰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妖精們的這一戰整整打了五百年時光,耗去了不知多少道行。而一群方外妖精更是趁此時機一舉入侵,企圖將他們趕盡殺絕,將這座仙山占為己有。
  十二隻妖精先是各自為戰,可在五百年大戰中都損耗不小的他們紛紛不敵對手,險些被打得魂飛魄散。就在這緊要關頭,他們悟出了「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的道理,同心協力盡棄前嫌,終於在十二妖聯手之下,勉強殺退了敵人。從此之後,他們便以兄弟相稱,結下了深厚的情誼。而十二妖的修為也在一齊抗擊天劫的努力下,日益精進,早已是遠勝當年。現在,隻差最後一步,他們便可成為妖仙了。而這最後一步就是,答出上界妖仙給他們示下的問題——
  
  一塊大約有穀場般大的光滑山石上,齊齊坐著在民間傳說中被稱為「十二生肖」的妖精們,他們此刻正是為了討論如何對付妖仙大人們示下的問題而聚集在一起。
  討論雖然熱火朝天,卻始終沒有什麽進展,正當領頭的黃牛老大感到十分無奈的時候,一張宣紙晃晃悠悠的被一陣輕風帶了下來。
  頓時,十二隻妖精臉上的嘻笑之色被凝重取代,十二妖拾起那張紙後卻發現,紙上隻有七個字:
  問世間情為何物?
  山穀中一下子陷入了沉寂,良久,猴子精才重重哼出一聲:「問……問世間情為何物?這是什麽鬼題,不是說成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斷絕七情六欲嗎?」
  黃牛白了他一眼:「不許對上仙出的題不敬。」隻是他心裏也覺得頗為奇怪,這題出的有些早了不說,而且也的確很不合常理。論理不是應該問一些修煉秘術或者飛仙後的打算嗎?但是不管怎麽奇怪,題既然已經出了,他們就應該盡心盡力的作答才是。
  「眾位兄弟,既然上仙已經示下,那麽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不是在這裏大眼瞪小眼了,當務之急是尋找出最正確最完美的答案,我們現在就回去,用五妖鬼搬運法搬來一些人間典籍,五天內一定要找到標準答案。」
  眾妖精一起回應,一個個用還不太熟練的步子走了回去。
  
  與此同時,霧隱山下,一對俊俏男子正相偎在一起,漫聲吟唱著「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曲子,唱完了,個子較矮的一個起身來到湖邊一塊大石上,隻看了一眼就驚呼道:「郝哥,怎麽你方才寫的那幅字不見了?就是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的上聯。啊,討厭,一定是剛才那陣該死的風刮走的,這下一句可千萬別丟了。」他珍重捧起下聯,那上邊赫然七個俊逸有力的大字:「直教人生死相許。」
  
  這五日裏,十二隻妖精為了那對「情」字的體悟,翻遍了人間的典籍,然而五日後重聚,眾妖卻都仍是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無奈之下,為了尋求各自對「情」的體悟,十二妖終於還是決定前往人間,各自修行。
  臨別時,十二個兄弟在白雲裏依依惜別,相約於五年之後在霧隱山下重聚。並且約定:在人間除非到了性命攸關的緊要關頭,否則不許使用法術,自然也不許用法術聯絡其他妖精。
  這個約定,全是為了躲避上界妖仙的耳目。因為妖界規矩,為免禍亂人間,所有妖精皆是不許在人間界出沒的,若有妖精犯事,一旦現行,必將被毀去千年道行,更有可能被打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一陣風吹來,十二隻妖精互相拱手作別,伴隨著十二道金光閃過,霧隱山十二妖的傳奇愛情故事開始了。
  
  
  
  第一章
  
  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連綿起伏的山林中,那些冬季落光了的葉子如今重新鮮活起來,枝頭上密密麻麻發出的新綠葉子,顯得格外清翠可愛。
  忽然一陣急雨,伴著—陣狂風,漫卷了整個山林。風雨過後,那些枝枝葉葉越發的翠綠欲滴。
  「咚」的一聲,半空中—件龐然大物,以快捷無比的速度重重摔在了地上。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有大碗口粗細的黑蛇。
  「哎喲……」
  一聲軟糯動聽到了極點的呻吟聲響起,接著地上的黑蛇妖嬈的扭了幾下腰肢,然後似乎是想站起來,不過很可惜,他很快的就又趴在地上。
  「唉,還是變成人形方便一些啊。」
  黑蛇緊緊的盤住了身子,然後高高昂起頭,結果因為身體太長,他的大蛇腦袋一下子碰到了樹幹上,霎時間樹上便下了一小陣的雨點,盡數砸在他身上。
  「討厭,連你這棵樹也欺負我,早知道剛才下雲的時候不應該呼風喚雨了。」黑蛇喃喃的抱怨,然後將尾巴尖支住下頜:「到底要叫什麽名字好呢?一定要起一個讓所有的男人聽見了就心癢癢的名字,我才好從中挑一個最優秀的男人,和他體會一把情為何物啊。」
  他輕輕的甩了甩腦袋,又自言自語道:「到底要找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呢?嗯,一定要有一雙冷冽如秋潭般的眼睛,那樣看他為我迷醉的時候才有成就感。嗯,還要有偉岸的身軀供我依靠,並且應該有不錯的武功,這樣我將來若撩撥到了不得的人物,他也好替我出頭。嗯,相貌當然不用說了,白娘子喜歡許仙那樣沒用的俊俏男人,我黑公子當然要喜歡英俊粗獷的漢子,這樣他才不會識破我妖精的身份,就算有個法海,也不能挑撥我們。沒錯,就是這樣,哼哼,如果真能找到自己心愛的人,體會那人間至樂,飛仙又算得了什麽?不對啊,等等,我剛剛不是在想名字嗎?黑蛇啊黑蛇,你連名字還沒有起好呢,連人形都沒變成,怎麽勾引男人啊。
  「什麽樣的名字才勾引人呢?嗯,香字……一縷勾魂香,讓多少英雄鐵漢都化作繞指柔,嗯,沒錯,就要這個香字。那麽另一個字呢?當然是蛇,哈哈哈,我果然是天才。」
  黑蛇精得意的笑了起來,然後瞬間又變了臉色:「不好不好,這香蛇似乎怪怪的,改一個同音字吧,香舍,讓我看中的男人醉在我的溫柔鄉中不能舍棄,沒錯,就叫這個名字,嘿嘿,在山上被那些家夥叫臭蛇叫慣了,哼哼,如今我把自己叫香蛇,看看誰還敢反對。」
  話音剛落,忽聽旁邊的樹梢上有輕輕的響聲,黑蛇抬頭看了一眼,不覺眼前一亮。
  隻見從樹梢上旋風般落下—個男子,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鬥笠下一張英俊冷漠之極的臉孔。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黑蛇精,目光閃了幾閃,忽然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
  「哎……」總算黑蛇精及時的想起了自己現在還是條蛇,如果開口說話,很可能把這位帥哥嚇死。他著急的扭了扭腰肢,拚命舒展了身子要追上去。
  蓑衣人忽然站定,一隻手放到腰畔的劍柄上,一股淩厲殺氣立刻籠罩了方圓幾百尺的林子,幾隻正從此處經過的倒楣鳥兒撲稜稜掉了下來。它們呆了幾下,甩了甩腦袋想繼續飛上高空,結果要震動翅膀的時候才發現翅膀根本就被沉重的空氣壓得抬不起來。
  黑蛇精也嚇得打了一個激靈,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繼續上前,那個蓑衣人絕對會—劍將自己的腦袋劈下來。雖然有法力,他並不怕這個男人,但這樣極品的貨色,世間能有幾個,一旦傷了或者殺了多可惜啊。
  黑蛇精暗暗恨自己的動作慢,如果早點變回人形不就好了,麵對自己那樣的美人,他就不信蓑衣人會不起憐香惜玉之心。
  蓑衣人冷笑一聲,他的聲音其實是低沉好聽的,但其中的冷酷意味還是讓剛淋了自己製造出來的雨水的黑蛇精打了個寒顫。
  不過謝天謝地,那人終究還是沒有拔出腰畔的佩劍,他飛身而起,在樹梢上幾個起落,便沒了影子。
  黑蛇精趕緊喝了一聲:「變……」轉眼間,一條碩大的黑蛇就變成了一名風情萬種婀娜嫵媚之極的美男子。
  「哎喲……救命啊……哎喲……救命啊……」香舍用最動聽的聲音含驚帶怕的嬌滴滴喊了半天,他敢用腦袋發誓,那個蓑衣人即便已經去了十幾裏遠,也肯定能聽到。因為他一看就知道是絕頂高手,而自己又稍微的用了一點法力。
  既然如此,那個男人應該沒有理由拒絕這麽可愛動聽的呼救聲,等到他再回轉,自己便可以順理成章的以身相許了。沒錯,就是這樣。黑蛇精香舍毫不否認他對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是一見鍾情。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男人的定力,費力氣喊了半天,除了引來幾隻餓狼黑熊外,那男人連影子都沒見。
  「氣死我了,不解風情的呆木頭,我詛咒他出了林子就跌到一堆狗屎上去。」香舍憤憤起身,邊朝著那些狼和黑熊瞪了一眼:「去去去,本蛇精祖宗今天心情不好,沒時間打發你們,識相的趕緊滾開,否則降道天火將你們都燒成烤肉。」
  此語一出,那些餓狼黑熊都如遭大赦,夾著尾巴抱著腦袋逃竄而去。
  香舍在那裏發了半天牢騷,最後也隻好一扭一扭的離去,一邊還自言自語道:「不行,這樣扭雖然挺勾引人的,但腰都快斷了,唉,長了一千年,骨頭都硬了,想我黑蛇精在一千年前,那可是蛇族中的美人蛇,唉,歲月不饒人啊。」他說著說著,便習慣性的擠出了兩滴眼淚。
  剛要拿手做楚楚可憐狀抹去,忽然又想起這是在無人的山裏,不由得低聲罵道:「笨蛋,在這裏表演給誰看啊,白白浪費了兩滴眼淚。」
  
  出山向東行過十幾裏,便是一座熱鬧的大城市。彼時日正當空,城門前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黑蛇精好奇的探頭左看右看,發現來往之人並不需要出示什麽證件,那些守城官軍也不盤查,這才高高興興的扭著身子進了城門。
  身後傳來幾個官兵帶著笑的議論:「嘿,看這小姐兒浪的,那腰就像水蛇兒似的,嘖嘖,看的我心裏就起了癢癢。」「就是就是,你光顧著看她的腰,還沒瞧見她那臉吧。嘖嘖,那才叫一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尤其那雙桃花眼,仿佛就是兩彎兒蜜水似的,有個詞叫什麽來著?對了,媚眼如絲,就是媚眼如絲,嘿嘿,真他媽的帶勁。」
  黑蛇精興高采烈的聽著,想了想又不服氣,到底還是扭了回來,不懷好意的笑道:「軍爺們真愛開玩笑,我明明是七尺男兒,怎的將我認成女人。還有哦,我今天糾正你們一個普遍性的認識錯誤,你們往往說什麽水蛇腰水蛇腰,來形容人的腰肢纖細柔軟,其實這個是錯誤的,旱蛇的腰可一點兒都不比水蛇差,無論是草蛇蝮蛇響尾蛇眼鏡蛇銀環蛇梅花蛇,所有所有旱蛇在草地上遊動起來,都要比水蛇又快又靈活呢。」他說完,就咯咯笑著,扭著腰肢愉快的離開了。
  身後傳來嗤笑聲:「男人?別扯淡了,肯定是女扮男裝,還想瞞過我吳三登的眼睛,哼哼……」香舍聳了聳肩,心想都一千多年了,人類還是一點進步都沒有,認定了的事情不管錯對,都要一條道兒走到黑。
  大街上人來人往,想找到先前那個一見鍾情的男人無異於大海撈針。香舍算來算去,隻能算到他在這個城市之內。他雖是得道的妖精,但如今算的卻是自己用了心思的人,便不能更進一步了。
  「算了,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啊,白娘子的經驗有些是有一定道理的。」香舍歎息,左右望了望:「嗯,不知道這裏的客棧酒樓裏有沒有老鼠肉賣,呀,不行,好歹那隻笨老鼠也是我的朋友,吃他的子孫有些不夠義氣,算了,如果有燒麻雀,也是很美味的。」
  香舍一邊想著,口水就分泌了出來,他興致勃勃的向一家富麗堂皇的大酒樓定去。卻在離酒樓幾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一群人圍在那裏,當中有一個容貌秀麗的少女,正在哀哀哭泣個不停,在她的麵前,是一具被草席裹住的屍體。少女頭上插著一張草簽,熟讀了各類傳奇小說的香舍眼睛一亮,沒想到自己剛下山,就遇到了傳統經典的「賣身葬父,」正好看看熱鬧。
  蛇性冷酷,他絲毫不同情這個少女,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有什麽好心痛的。
  下一刻,他看見一個長相英俊卻帶著邪色之氣的富豪公子打扮的青年上前,伸手抬起那個少女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忽然嘿嘿淫笑道:「小娘子,多少錢賣啊?」
  人群中起了一片歎息聲,香舍身邊的一個老者歎道:「唉,太平盛世,這橫行慣了的小侯爺也不敢太放肆,如今見著這樣的機會,哪肯放過,就可憐了那個女孩兒,從此就遭罪了。」
  「老爺爺,那個什麽小侯爺很強壯嗎?我看他不過就是一個紈褲子弟罷了,有什麽好擔心的。」香舍收起滿臉媚態,立刻變成了一個純潔少年。
  「傻孩子,你哪知道,那個小侯爺可不是一般的紈褲子弟,他的功夫厲害著呢,而且最擅長什麽采陰補陽之道,他府裏成百的丫鬟,已經都被他糟蹋遍了,而且每晚上都不能少於五人服侍……」那老者說到這裏,忽然住了口,顯然已經意識到這番話有毒害國家幼苗之嫌。
  香舍卻是已經全明白了,他的眼睛也刷的亮起來。
  多麽好的機會啊!黑蛇精幾乎要激動的仰天長嘯了——一個采陰補陽的高手,他的元陽若被榨幹,最起碼能增加自己一甲子的功力啊!而且那個家夥看起來明顯不是什麽好鳥,淫亂女子,他府中的丫鬟們也未必都是願意的吧,隻要有怨氣在心中,這個家夥就是有違天道,自己榨盡他的元陽也是為民除害,還能積不少功德,將來若有什麽天劫,也會降低不少威力,這簡直就是個現成的便宜啊。
  想到這裏,香舍的口水都差點流了下來。
  那個小侯爺已經把手伸進少女的衣服裏了,一邊還淫笑道:「別躲啊,本公子既然要買下你,還不得看看貨物值不值這個價錢。嗯,這發育的倒是不錯,也夠軟……」他肆無忌憚的說著更加下流露骨的話,身邊的下人已經將一錠銀子扔在了少女的腳邊。
  少女嚶嚶的哭泣著,卻是不敢躲避。
  忽聞一聲淒慘的哭嚎聲響起:「哎呀我的媽呀,姐姐,嗚嗚嗚,我苦命的姐姐啊,咱爹咋就走得這麽急,竟然讓我連最後一麵都沒見上,哎喲老天爺啊,我的命好苦啊……」
  一個少年從人群中呼天搶地的撲了過去,即便是在如此「悲痛」的情況下,他的姿態仍如風拂楊柳一般的優美而撩人。他一步搶上前去,伏在草席上就嚎啕大哭起來:「哎呀呀我苦命的爹爹啊,你怎麽不等等我啊……」
  別說圍觀的人愣住了,就連那個少女都呆在當地動也不動,小侯爺更是將手抽了出來,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開始打量香舍那頭瀑布般的烏發下的絕美臉孔,眼珠子不斷轉動著,明顯是算計著什麽。
  他的這副神態全數被一邊假哭一邊觀察著他的香舍收於眼底。心裏冷笑一聲:看來魚兒上鉤了,浪費了不少眼淚,可以開始做戲了。想到這兒,香舍抽抽嗒嗒的止了哭聲,拉住那少女的手,悲悲切切道:「姐姐啊姐姐,你因何就落到這個地步?我知道咱們家窮,可你也不能出來賣身葬父啊,你是女孩兒家,這若賣了,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啊,哎呀呀我苦命的姐姐啊。」
  那少女已經徹底懵了,看來也是個不經世事的孩子,聽香舍這麽說,也不顧追問他的來曆,就委屈哭道:「我能怎麽辦?爹爹死了無錢安葬,我還能怎麽辦?總得讓咱爹入土為安啊,嗚嗚嗚……」她這樣一說,圍觀的人和那小侯爺則都以為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真是人家女孩的弟弟了。
  「那也不能賣你啊。」香舍緊緊拉著少女的手,見她茫然的問:「不賣我還能賣誰,咱們家又沒有別人。」他心裏暗暗覺得好笑,心想可真夠笨的,於是連忙急切的道:「賣我啊……」不等說完又發現自己這句話委實說得太過積極了,像是巴不得被賣似的,又趕緊擠了兩行眼淚下來,淒聲道:「姐姐,我的意思是說,賣我也不能賣你啊,再怎麽說我是男孩兒,賣到別人家不過為奴為仆,可你一個女孩兒,賣去做婢子,遇到好人還罷,若遇到那壞人,一輩子的幸福不就全毀了嗎?」
  他這番話正勾起了少女先前的驚恐擔憂,不由哭得更加厲害。
  香舍見時機成熟,於是款款站了起來,風情萬種的將散在額前的發向後撥了撥,對著小侯爺柔聲道:「侯爺已經出了銀子,可我姐姐是個女兒家,怎能說賣就賣,我願意代替她到侯府去為奴為仆,不知侯爺可願意嗎?」
  隻那一個撥發的動作,便將小侯爺的魂魄勾去了大半,哪還經的起這軟軟糯糯嬌媚無比的聲音挑撥,隻覺全身的骨頭都酥了,用手中紙扇挑了一下香舍的下巴:「本侯倒是願意,不過你到了侯府,會聽侯爺的話嗎?嗯?」
  香舍半垂著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小聲說道:「既然給侯爺做奴仆,自然是侯爺說什麽,我便做什麽,豈敢有半點忤逆……」
  不等說完,那小侯爺已是仰天長笑道:「好,既然如此,就跟本侯走吧。今兒的收獲真是不錯,哈哈哈……」
  香舍的笑聲絕對不比小侯爺小,隻不過是在心裏。
  他在跟著小侯爺離開的同時,對那呆在原地的少女輕聲道:「好了姐姐,快拿著銀子去安葬爹爹罷。」說完便腳不沾地的跟著小侯爺離去。
  「唉,真是個好弟弟啊。」「沒錯沒錯,太令人感動的姐弟情深了。」圍觀的人群搖頭唏噓歎息著離去,有幾個婦人甚至感動的掉下眼淚。等到人群消失了半天,那少女才撿起地上的銀子,抬頭一臉茫然的道:「奇怪,這個少年到底是誰啊?我哪有這樣一個弟弟。」
  
  
  
  第二章
  
  且說香舍,跟著那富豪侯爺來到了侯府,一路上作盡了楚楚可憐之態,等到了府中,隻把那小侯爺撩撥得如看到桃吃不到嘴裏的猴子一般。
  已近午時,小侯爺卻顧不上吃飯,拉著香舍就來到了奢華的臥室,打發了那些下人,又小心鎖了門,這才對著香舍嘿嘿淫笑道:「小寶貝兒,你可真是個尤物,來,快過來讓爺好好的疼疼,這一路上你可把爺的火撩了幾丈高了。」
  「啊,小侯爺,你想幹什麽啊?」香舍美麗的桃花眼裏射出驚懼的光芒,一步步向後退著,然後湊巧倒在那張華麗熏香的大床上:「不……不能啊小侯爺,你說過是讓我做奴仆的,你……你不能這樣做啊。」他一邊說一邊向後拖著身子,卻是媚態十足。
  「你個小浪貨,明明說過爺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的,爺就想讓你給吹吹簫,然後在爺身下好好服侍一番,你敢拒絕?」不知死活的色狼狂笑著上前,他就愛被玩弄的對象如此,看著他們恐懼流淚哀求,心裏就覺得無比滿足。
  香舍自然是抓準了他的心思,嚶嚶哭泣著,欲拒還迎的躲著那兩隻狼爪,轉眼間身上的衣服就已經大開,露出大半個又香又軟,雪白嫵媚的身子。
  「嗚嗚嗚,小王爺,不行啊,不行啊,你不能這樣做。」香舍哭叫著,心裏卻已經不耐煩了:你個混帳東西在那磨蹭什麽呢?我都表現的這樣弱不勝衣了,你一撲上來把我壓在身下不就得了嗎?非得東一撲西一撲的,你純粹浪費我體力是不是?
  當然了,香舍絕對是不會為了這種貨色而浪費飛仙機會的。須知蛇為萬淫之首,十二生肖的妖精裏,也隻有黑蛇精會這采陽補陽之道,到時他既不會真的和這個小侯爺交合,也不會委屈自己用嘴吸取,隻要這隻色狼把他撲在身下,讓自己在他那勃起的孽根前輕輕一抓,他體內的陽氣自然就會源源不絕的被吸取過來。
  終於那隻混蛋色狼似乎也累了,香舍也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半倒在床上,淚光點點嬌喘細細,說不出的誘人。
  「寶貝兒,稍等,我來了。」那色狼流著口水一個泰山壓頂向香舍撲去,卻在身子剛彎下時就停住了所有動作。然後他慢慢的抬起身,又慢慢的轉過身去。
  香舍已經感覺到屋子裏又多了一個人,心裏也詫異於此人的武功之高,竟然是站在那小侯爺背後的時候才被自己發覺。他敢打賭若非對方散出淩厲的殺氣,隻怕那隻色狼被吸盡元陽也不會發覺身後有人。
  「你是誰?」從背後可以看出小侯爺全身的肌肉都收縮鼓脹起來,可見他也明白今日遇上了一個硬點子,說話的同時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殺手穀主——向天涯。」來人一字一字的道,語調平板的甚至沒有什麽起伏。
  「殺手穀主?」色狼侯爺大叫:「你你你……我怎麽得罪你了?還是……還是有誰要買我的命?不……不對,沒有人能雇的起你,沒有人對不對……你……你說,他們……他們給了你多少錢……我可以多兩倍……不,三倍的給你……」
  嘖嘖,連遇到比自己厲害的殺手時的說詞都是一成不變,人類怎麽一個個都窩囊成這樣子啊。
  香舍收了之前的弱態,開始涼涼的半倚在錦被上準備看戲。身上卻依然是半遮半掩的春光乍泄,他打算把那個殺手也誘惑過來,最好能一舉吸取兩個高手的元陽:嗬嗬,這回真是賺大發了。
  不過他的臉色旋即就變了,因為他終於透過色狼侯爺的身體縫隙看清了那個殺手的麵貌,雖然蓑衣已經變成了黑衣,但那副冷峻無情的模樣、那種操控生死的氣勢,沒錯,是他,就是他。香舍激動的幾乎要尖叫了。
  向天涯的視線似乎有意無意的向這邊飄過來一下,嚇得香舍連忙直起身子,然後想想不對,自己不該表現的這麽強勢。複又雙手捧胸,重新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裏卻在哀嚎:痛苦啊,這真是太考驗我做戲的天份和才能了,嗚嗚嗚……
  事實證明,向天涯的確有著能讓小侯爺害怕成那樣的能力。
  香舍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劍劃開小侯爺的喉嚨,心痛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他三步並作兩步爬到小侯爺身邊:嗚嗚嗚,拜托拜托,好歹讓他再活一會兒,讓我悄悄吸了他的元陽再死吧。
  不過結果令他太失望了,那一劍高明的隻在小侯爺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細細的紅印,然而香舍遺是一眼就看出,這色狼侯爺已經死透了,透的不能再透了。
  香舍悲從中來:這大半天的算是白忙活了,一絲元陽還沒吸到,簡直虧大了。他怒目看向旁邊麵無表情的向天涯,在接觸到他那張英俊臉孔時才猛然回過神來。
  死了的已經活不過來,可不能再放過這個活的了,否則自己才真是白忙一場。香舍精神為之一振,重新跪爬了幾步,來到向天涯身前:「恩公啊,多謝恩公了,若非恩公,我今日就逃不過被這禽獸侮辱的命運,恩公……」他趁機上前,就想抓住向天涯的衣角,接下來便可以順利上演以身相許的戲碼了。
  向天涯眉毛一挑:禽獸?侮辱?難道你不是他的男妾嗎?剛剛你明明哭得那麽傷心,還以為是因為打擾了你們的好事呢。他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是半個字都沒有說,隻是冷冷的看著香舍。
  香舍那是什麽人,黑蛇精,十二妖精裏最聰明的妖精(當然,這是香舍小朋友自己認為的),隻從向天涯那雙眼睛裏,便輕易看出了他的想法。
  「恩公?你……你難道認為我是自願的嗎?還是說,你以為我是他的男妾?啊,我恨不得扒了這禽獸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香舍握拳當胸,一臉痛不欲生的喊著,旋即又悲悲切切的訴說著:「我本來是賣身葬父,當初也說好了隻是做他的奴仆,誰知……誰知這禽獸……」他不等說完,就覺得麵前一個黑影一閃,抬頭一看,向天涯已經從窗子中躥了出去。
  「別啊……恩公……等等我啊……」真是的,我還沒來得及以身相許,你怎麽可以一走了之呢。香舍在心裏大喊,然後他猛地站起來,低頭看了看,沒錯啊,這衣服敞開的部位、程度,剛剛的姿勢,都是最嫵媚誘人的,怎麽那個向天涯竟然視而不見,忍心將這樣美麗淒楚的他扔下就走呢。
  「向天涯,我就不信我征服不了你。」香舍在屋內跺腳:「你給我等著,就算你是一棵鐵樹精,我遲早也要你為我開花結果。」他憤憤的吼完,又踢了地上的小侯爺一腳,恨恨罵道:「呸,看你樣子挺強壯的,卻是個銀樣蠟槍頭,你就不能多堅持一會兒再死啊,我黑蛇精的戲是白做的嗎?」他說完,忍不住又踢了一腳泄憤,耳聽得前院已經傳來人聲,於是也忙從向天涯躥出動窗子飛了出去。
  
  香舍在雲端裏四下張望,這一次他在暗中對向天涯下了「一縷遙香」,那是他在山上特製的一種迷香,無色透明的粉末,指甲稍稍一彈,哪怕隻要跟蹤的對象沾了一星半點,從此後不管隔著多遠,香舍都有辦法根據那一縷香味尋到他。
  向天涯的輕功連香舍也為之咋舌,香舍一直追著他,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看見他停了急速奔馳著的身形。
  在雲端裏一望,隻見下麵是一座古剎,破敗不堪的掩映在樹林之中。
  向天涯仗劍而行,最後閃身進了古廟。然後廟裏傳出一絲光亮,在這夜色中的深山古寺裏,即使是光亮,也陰森森的令人望而卻步。
  香舍落下了雲頭,自己盤坐著仔細在心裏盤算了一番。半天後,他整理了整理衣裳,又將頭發拆開散在背上臉上,然後飛到地麵上,又用一些荊棘將全身各處的衣服扯破了幾處,當然,身上也添了十幾道小小的傷痕,那些流血不多的紅痕與雪白的皮膚交相輝映,任何男人見了,都能被勾起潛藏在心底深處的原始野獸欲望。
  香舍打扮了一番,自認為已經十分完美,這才一邊發出嚶嚶的低泣聲,一邊順著被野草淹沒的石階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古寺奔去:嘿嘿,向天涯,這回就算你是個鐵人,老子我也要把你化作繞指柔,你給我等著吧。
  他信心滿滿的踏上最後一級石階,然後「砰」的一聲撞開了古寺的大門,一邊驚慌地喊著:「有人嗎?有沒有好心的師父?嗚嗚嗚,快救救我吧。」
  寺裏的火把已經被熄滅了,向天涯躺在供桌下睡的正香,他老早就聽見了石階上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不過他不打算理會,跟他無關的事情,他從來都不舍得浪費精力去管。
  直到大門被推開,那熟悉的聲音響起,他才倏然睜開眼睛,半眯著的眸子射出一縷精光,他斂氣屏息動也不動,倒要看看這個「湊巧」找到這裏來的絕美少年有什麽花樣玩。
  人呢?死哪兒去了?明明就是在這廟裏的沒錯啊。香舍心裏恨恨的自語,嘴裏卻不得不嬌滴滴充滿驚惶的喚著:「師父啊,有人嗎?和尚廟裏的師父啊,有一大幫壞人在後麵追我,請你們施施援手救救我吧,師父啊。」
  向天涯險些便笑出聲來,這個絕美的少年連做個最劣質的奸細都不夠格,若他真如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麽嬌弱,怎麽能從那一大幫壞人手中脫身,真是的,撒這種謊也不怕遭天打雷劈,隻有白癡才會相信。
  香舍雖然是黑蛇精,擅長媚惑之道,但再聰明的腦筋,每天在那幾個笨龍笨虎笨鼠的熏陶下,也難免生鏽遲鈍。何況他根本沒在紅塵中打過滾兒,哪裏知道人心險惡狡詐無比,還自以為自己的各種應變非常完美呢。
  向天涯的睡意已經全沒有了,他身為殺手穀主,從來都是無心無情的,但這枯寂古廟之中,忽然來了一個少年讓他免費聽戲,他是不聽也得聽,還不如幹脆好好欣賞一番。想到這裏,他微微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不過他不知道香舍是個妖精,在這廟內奔走了半天不是免費表演的。
  香舍早就確定向天涯在供桌底下,隻是不知該怎麽才能把他給弄出來,畢竟自己還要維持著纖纖弱質的身份。
  此時一聽向天涯動了一動,不由得心頭火起,暗道你這個混蛋東西看我這麽狼狽的來回呼救很有意思是吧?我還偏偏不讓你看了。
  想到這裏,幹脆移動腳步接近供桌,一邊自言自語道:「唉,可憐我身世飄零遇人不淑,如今流落古廟竟然都沒遇見一個活人,看來也隻有在這供桌底下悄悄藏了,也省得被人抓到。」說完用手一掀簾子,他就勢便滾進了供桌底下。
  「啊……」的一聲大叫,香舍美麗的桃花眼中滾著要掉不掉的淚珠,「驚惶」地看著向天涯:「你……是人是鬼?」
  「鬼。」向天涯幹脆的回答,等著聽第二聲做作的驚叫,卻見香舍愣了半刻後,忽然一臉放鬆的表情,眼中那兩滴淚珠也收了回去,然後他大咧咧的往向天涯懷裏一靠,一撇嘴道:「你知不知道通常一個絕美孱弱的少年問你這句話的時候,你要充滿溫情的回答他說你是人,然後讓他摸摸你身上是有溫度的,然後深山古廟,兩個人就可以幹柴烈火了,知道嗎?」
  「不知道。」向天涯的聲調沒有半絲起伏,想了想到底還是加了一句:「多謝教誨,下次我會記住,你可以繼續了。」不用懷疑,這絕對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繼續什麽?繼續裝嗎?」香舍掠了掠額前的頭發:「裝給你看?哼哼,我有什麽好處嗎?累得滿身臭汗,不對,是累得我香汗淋漓,你卻半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他忽然轉向向天涯,和他鼻尖對著鼻尖,吐氣如蘭的柔聲道:「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向天涯回答,身子不動如山,眼力的神色卻沒有半絲波瀾。
  「你……」香舍為之氣結:「就算說假話也好,你好歹也應該讓我有點成就感吧?」他瞪著眼睛看了向天涯半晌,最終狼狽敗下陣來:「我明白了,你就是一根木頭,而且是截枯死的木頭,柳下惠遇見你都得叫聲祖宗。」
  「多謝誇獎。」向天涯心裏莞爾,麵上卻不動聲色。
  而他的回答更讓香舍泄氣,自己咕噥著:「我怎麽就這麽倒楣,看上了你這塊木頭。」
  「不敢當,我可不希望成為第二個韋小候。」向天涯冷笑,倒讓香舍一愣:「你……你知道?你知道我找上那個色狼是為了什麽?」
  不等向天涯回答。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衣袂帶風聲,僅憑這份輕功,便可知對方身負絕頂輕功。向天涯忙將香舍向裏一帶,在他眼前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下一刻,廟門就被輕輕推開,彷佛是野貓要捉田鼠時的輕輕落步聲傳來,接著這人在一邊站定,一絲光亮透過供桌上垂下的破布照射進來,那人似乎是在什麽地方坐了下來。
  向天涯一皺眉,忽覺香舍柔若無骨的小手開始像條泥鰍一樣的在全身上下遊走,直奔自己的鼠蹊部而去。
  香舍的手認準目標後便勇往直前,卻在半途就不得不停下來,因為他的脖子上忽然橫了一把冰涼鋒利的匕首。
  這人何止是塊木頭?簡直就是一塊埋在地下的化石。香舍氣得七竅生煙,心裏暗暗的罵著:不對,叫他化石都便宜了他,他根本就是一塊木炭,隻能等著燒火用了,連一點複蘇的希望都沒有。
  香舍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自己應該離去。但轉念一想:奶奶的我是誰啊?我是堂堂的黑蛇精,白娘子祖宗迷住了一個許仙有什麽了不起,那就是一塊軟骨頭,最後還被他給出賣了,給我們蛇精一族抹了不少的黑。今天我用自己的美色勾引這個天下最冷酷的男人,如果勾引成功,那才叫本事呢,如果讓他一輩子都守著我忠貞不二,那就可以一雪我們蛇族的前恥了。
  想到這裏,黑蛇精的鬥誌再度高昂且空前興奮起來。小手離開了向天涯的重要部位,一邊向他的脖子悄悄吹了口氣。似乎在嗔怪他的不解風情。
  廟門再次被打開,有一個人進了廟裏,聲音輕的如同雪落在水麵上,顯然輕功更高一籌。他一進來就對先前的那人冷聲道:「都布置好了嗎?」
  「布置好了,隻要向天涯出現,就肯定讓他插翅難逃。」先前那人恭恭敬敬地答。然後就是一記清脆的巴掌聲,那個冷酷的聲音怒叱道:「你以為你們麵對的是誰?是向天涯,那是頭臨死都可以將對手先咬死然後還未必會死去的冷血毒蛇,你竟敢說這樣的大話,告訴你,這一次的任務一定不能有任何紕漏,否則不但你的性命難保,就連我也難逃幹係!蠢材,立刻帶我回分部,我要好好查看一下你們的計劃和部署。」
  被打的人一聲也不敢吭。接著燭光熄滅,兩道風聲先後響起,然後廟裏的大門再度關上。
  「嘖嘖,冷血毒蛇,這形容詞真是不錯,尤其適合你。」香舍嘻嘻的笑著:「向大哥,看來你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哦,怎麽樣,要不要小弟我幫忙?」
  這小子轉變得也太快了吧?前一刻還媚眼如絲的勾引自己。這還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就立刻開始稱兄道弟起來,而且還變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英俠了。隻不過那語氣怎麽聽怎麽和少年英俠沾不上邊兒。
  香舍沒有聽到回答,不滿的又戳了戳向天涯的胸膛:「向大哥,我在這裏冒著生命危險的想全心全意幫助你,你怎麽可以神遊天外呢?說,你在想什麽?做為即將在未來日子裏與你生死與共風雨同舟的偉大同伴,我有權利知道你在心裏到底說我什麽壞話。」
  他「悲憤」的控訴著,讓向天涯素來麵無表情的臉孔也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我在想,國之將亡,必出妖孽。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妖孽的意思,如今看到你,我想我終於徹底的了解了。」向天涯將香舍推出了供桌,然後自己也隨即出去伸了個懶腰:「不過依我看來,你這個妖孽不像是去滅亡國家的。」
  香舍在聽到向天涯說自己是妖孽的時候就嚇出了一身冷汗,此時一聽見他好不容易竟然替自己說了句好話,連忙扭著身子貼了上去,一臉得遇知己的神色點頭道:「沒錯沒錯,向大哥,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國家亡不亡和我有什麽關係?我不會像妲己那樣去禍害我們的國家,滅亡我們的國家的。」他信誓旦旦的說著,一邊在心裏不屑的撇嘴:切,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想不到竟還是一個愛國誌士。
  「沒錯,你的確不是去禍害錦繡國滅亡錦繡國的,你根本就是來禍害我滅亡我的。」向天涯冷笑,然後喃喃道:「絕對是這樣,自從遇見了你,連說話似乎都多了不少,這說明我的自控能力下降了。」他瞪了一眼目瞪口呆呈石化狀看著自己的香舍,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這……這個男人的腦袋裏在想什麽啊?明明就是他自己的自控力不行,竟然也怪罪在本蛇的身上。香舍氣壞了,表麵上卻不得不再次裝出虛弱無助的樣子,撲上去死死抱住向天涯的大腿嚎哭道:「啊,向大哥,你不能走啊,你不能把孤苦無助的我扔在這荒山古廟裏啊?我長成這樣,很容易就會被壞人給強暴的,嗚嗚嗚……」
  向天涯更加肯定這家夥是個妖孽了。他毫不留情的一踢:「你不去強暴人家就不錯了,還孤苦無助,真是笑死人了。」
  話音剛落,黑蛇精立刻恢複本來麵目,打著滾兒的又纏了上來,氣勢洶洶道:「我不管,你把我的前主人給害了,就應該對我負起責任,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別想甩下我。」
  向天涯眉毛一挑,好笑的看著黑蛇精:「喲,這會兒又成了前主人了,之前不是還說什麽禽獸王八蛋,險些將你給怎麽怎麽樣了嗎?」他雙手抱胸,看著香舍就差沒把身子扭成麻花狀纏在自己身上了,別說,這家夥的確很有演戲的天分,撒潑打滾耍無賴裝可憐是樣樣精通。
  香舍在十八般武藝全都不管用後,此時正在找繩子,經常聽說一哭二鬧三上吊,這說明上吊是最有效的一種方法,是殺手 ,不到最後關頭不能用。他非常期待自己拿出上吊的壯烈決心後,向天涯會改變主意帶他走。
  「看了半天戲,夠了,你這個妖孽就死在這古廟裏吧。」向天涯打了個嗬欠,飛身出門。而香舍這時候剛剛站上凳子。
  「啊,不許……不許走。」顧不得那許多了,反正向天涯一口一個妖孽的,那自己就讓他看看,他黑蛇精到底有多妖孽。香舍想到這裏,再不猶豫,起身就一陣風般的追了出去。
  向天涯猛然停了下來,緊跟在他身後的香舍一個閃躲不及,「咚」的一聲撞在了他的後背上,頓時發出一聲震天慘叫:「啊啊啊啊,這裏怎麽會突然長出一棵樹來啊?明明之前沒有的。」他大叫,然後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不是樹,而是向天涯。
  「啊啊啊啊,向大哥,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扔下我的。」香舍一骨碌爬了起來,瞬間就又纏了上去,兩行淚不失時機的流下麵頰,充分演繹著梨花帶雨的風情。
  「我沒舍不得,而是扔不下你。」向天涯麵無表情的道,然後挑眉看向香舍:「你除了輕功高明外,還有什麽功夫很厲害?」
  「哎呀,人家哪知道什麽輕功重功啊?這是在山林裏常年追猴子追出來的,向大哥雖然快,但比起猴子,卻還差的遠了。」香舍緊貼著向天涯的胸膛,又恢複成羞答答的小女兒嬌態:「所以向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保護人家,否則人家很容易就會受欺負的。」
  向天涯平生第一次知道惡心是什麽滋味了,拜香舍所賜,他想嘔吐,好在昨晚上沒有吃東西,前幾天又一直吃素,否則他毫不懷疑自己會立刻吐出來。
  「向大哥,你為什麽不說話?是不是覺得人家其實也很可憐呢?」香舍得寸進尺,柔若無骨的小手立刻攀上向天涯的胸膛,不過下一刻,他的動作再度僵硬下來。剛剛供桌下橫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此時再度橫在了相同的地方。
  「我沒覺得你可憐,我覺得這樣很不錯。」向天涯微笑:「你確定要跟著我嗎?我會立刻殺死你,決不食言。」他的眼中和周身重新籠罩了駭人的殺氣,夜色中又驚起了一大群飛鳥。
  香舍的眼睛從那把寒光閃爍的匕首上漸漸上移,然後他一臉堅定大義凜然忠貞不二的喃喃道:「為君生與死,皆是甘如飴。向大哥,你以為死就可以改變我對你的一腔情意嗎?告訴你,我對你的愛早就跨越了生死和時空,我的身體不但是你的,我的心、我的靈魂、我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我死能令你感到開心,你就動手吧。我隻有一個要求,今生今世,請你不要忘記我,當然,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永遠記得你,記得你對我的愛,你殺死我時的無奈,就讓我們用鮮血來成就這段曠古爍今的愛情吧,白娘子許仙算什麽?董永和七仙女又算什麽……哎哎,向大哥你別走啊。」
  
  
  
  第三章
  
  向天涯在香舍身上有了生平中好幾個第一,現在是他生平第一次暴走。他使出了自己的極限速度,在樹梢上跳躍飛奔,就算是用流星閃電形容他的快,也絕不為過。
  也不知奔跑了多長時間,直到天下第一殺手累得像狗一樣在樹下直喘著氣,他才確信自己是把香舍甩下了,剛才的速度,就算是猴子,也會轉瞬間被自己甩在身後吧。而且那小子的身體纖細柔弱,他也不可能支持這麽長的時間。
  「啊,向大哥,剛剛我忘了告訴你,我不但追猴子,還追狸貓,你知道狸貓嗎?森林裏最凶悍的動物之一,其靈敏矯捷,比起猴子那是根本不能相提並論的。」
  香舍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氣得向天涯險些一頭向前麵的大樹撞過去。
  倏然轉身出劍,他是真的起了殺心,這個小子纏誰不好來纏自己,那就別怪他向天涯無情了。
  這一瞬間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直到長劍從香舍的肩膀穿過去,他看到對方那雙慢慢抬起的,含著淚花和不敢置信神情的大眼睛,他才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麽。
  我……我怎麽會真的動手了?向天涯心裏狂吼一句,倏然抽劍狂奔上前,抱住香舍慢慢軟倒的身子,他有些慌亂的道:「你……你別怕,沒有傷到要害,我這就給你止血上藥。」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包專門給自己用的上好金創藥,一把撕開香舍的衣襟,灑在了他的傷口上。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香舍「虛弱」的躺在向天涯懷裏,一雙眼睛彷佛要努力看清他的麵容般使勁睜著:「向……向大哥你怎麽會這樣緊張?是……是因為我要死了嗎?」
  「沒有,沒有,別胡說,我……我從來都沒有殺過無辜的人,你別瞎想,一定沒事的。」向天涯大喊,然後又有些焦躁的道:「你為什麽不躲開,你怎麽不躲?」
  「我……我都說過我……我隻會追人了。」香舍的小手爬上向天涯的臉:「向大哥,你別……別急,如果隻有死才能看到你為我傷心緊張的樣子,那……那我死的也值了,真的,我……我一點都不怨你,從小我就被人家扔來扔去,每個人都說……都說我是個妖孽,沒有人……肯帶著我,也……也沒有人肯為我傷心,其實……其實我早就該死了……」香舍的眼淚劃下眼角:「所以……所以你會為我緊張……為我傷心……我……我很滿足,死了……死了就不會再被人拋棄,不會再……再流離失所,不用……不用再把自己裝扮得強硬去躲避那些欺負……」
  「我不拋下你……我不會拋下你,你放心吧。」向天涯摟緊他:「從今天起,我就帶著你,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把你扔下,我帶你回殺手穀,那裏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你……你叫什麽名字?我們就要一路風雨相隨了,我總該知道你的名宇對不對?」
  怎麽會這麽的心疼呢?明明殺人已經成了工作,已經到了讓自己的神經麻木的地步,但為什麽會對眼前這個被自己視為妖孽的孩子心疼呢?是因為他是自己劍下的第一個無辜生命嗎?似乎也不是,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香……香舍……我叫香舍。」香舍咳了兩聲:「向大哥,你……你會記得我嗎?我們倆……我們倆相處的時間太短了,我……我也沒給你留下好印象,你……你會記得我嗎?無論……什麽時候。」
  「會的,香舍,你不會死,相信我。」向天涯笨拙的替香舍擦去眼角的淚珠,流露出平生第一次的溫柔。
  香舍似乎是耗盡了力氣,慢慢的閉上眼睛。正當向天涯大驚之下以為他已經回天乏術的時候,他卻又睜開了眼,似乎掙紮著用最後剩下的一口氣問道:「向……向大哥,你……你不會食言嗎?你……你會帶我一起走,回……回殺手穀嗎?」
  「會的,我向天涯生平說話,從來不曾食言過。」向天涯溫柔的看著他,卻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他低頭再仔細看了看香舍的傷口,然後又看了看被自己扔在草地上的長劍,身體驀然僵硬起來,臉孔也迅速恢複到之前的冷若冰霜:「我想你應該是不會死的吧?」
  香舍的眼神立刻清明起來,卻又故意虛弱的「咳」了兩聲:「嗯,是啊是啊,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覺得……傷口不那麽疼了,身體……似乎也不那麽虛弱了,可能……可能是向大哥的金創藥起了作用。」他低垂下眼簾,一臉的含羞帶怯:「真好,向大哥說不會拋下人家,說會永遠記得人家。」
  向天涯險些一口血噴出來。這個該死的香舍,絕對是個惹不得的妖孽。
  他冷冷的站起身,將自己的劍撿起來:「別裝了,我的劍每次殺人的時候,在一個時辰之內都會留有印記,你看看,這個印記隻有劍尖一點,說明我僅僅劃破了你的肉皮而已。」真是失算啊,明明應該相信自己的功力的,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及時的抽劍了,竟然還會被這個妖孽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騙倒。
  香舍一骨碌的爬起來,蹭啊蹭的蹭到向天涯身邊:「哎呀,人家細皮嫩肉的,就算是隻劃破了一個口子,也是會疼的嘛,何況見向大哥之前那麽傷心緊張的樣子,害的人家就以為自己要死了嘛,不過現在更好,嗬嗬,人家可以活著和向大哥在一起,風雨相隨生死與共,還會陪向大哥回去殺手穀看那些美麗的景色,哎呀,人家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如果你想跟著我,就正常說話,別一口一個人家,否則我寧可破例食言。」向天涯殺氣騰騰的道,轉過身一言不發的就往前走,暗自決定從現在起就一句話也不說。
  哼哼,他就不信邪了,自己堂堂殺手穀主,會敗在這麽一個妖孽的手裏。
  
  香舍亦步亦趨的跟著向天涯,走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他晶晶亮的桃花眼帶點不解的看著前麵這個男人,不明白別人都設下了天羅地網要殺他,這個男人卻還是一臉平靜的要往這熙熙攘攘的大城市擠,難道自己就讓他討厭到這個地步?討厭到寧可去送死也要甩下自己嗎?
  忽見向天涯拐了個彎兒,他連忙緊走兩步來到他旁邊和他並肩,一邊哀怨的看著他:「向大哥,你還是要甩下我對嗎?不然你為什麽拐彎?」
  向天涯在心裏一口血吐出來,這些天,他被身邊的妖孽折騰的在心裏吐了多少口血,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反正如果這些血真的吐出來,那他向天涯肯定就要吐血而亡了。
  不過他的麵上卻依然維持著冷淡的表情,眼見那個妖孽又扭著水蛇腰的纏上自己,一口咬定自己是要甩了他,他實在受不了了,冷冷道:「你沒看見我不僅僅在拐彎,還在上樓梯嗎?」
  「啊,那又怎麽樣?上樓梯?你是想讓我上樓梯,然後一腳把我踢下去嗎?」香舍露出害怕的表情,又在向天涯身上輕輕扭了扭腰。
  向天涯實在忍無可忍了,他咬著牙一字一字低聲道:「什麽踢你?我要帶你上酒樓。」
  「上酒樓?」香舍睜大眼睛。可憐的黑蛇從來沒到過都市,都是在山野之間行動,後來修成得道就搬到霧隱山去了,所以他還不知道這酒樓是幹什麽的,眼珠一轉就又給向天涯安了一條罪名:「啊,向大哥,你……你是不是想上酒樓殺我滅口?」不等說完,看見向天涯瞪向自己的眼睛,連忙又改口道:「那……那不是殺我滅口。上酒樓幹什麽?」
  「上酒樓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吃飯喝酒。」向天涯氣的失控大吼,頓時引來許多人的側目。他拚命的握緊拳頭給自己順氣:不行,要控製,向天涯,恢複你以往喜怒不形於色的風采,決不能讓這隻妖孽破壞了你的形象。
  來到酒樓落座之後,小二殷勤的跑過來問他們要什麽東西,向天涯沒好氣的橫了香舍一眼:「說吧,你想吃什麽?」
  吃?香舍的眼睛一瞬間瞪的又大又圓,他想起一千年前將田鼠咬在嘴裏時肉香四溢的感覺,頓時口水就差點流了出來。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小心翼翼的問向天涯道:「向大哥。吃什麽都行嗎?都可以要嗎?山間田野裏的東西都可以要嗎?」
  「沒錯,你隻要不要什麽龍肉鳳肝,其它尋常的山野味還是能滿足你的。」這話不是吹的,天香酒樓可是遠近聞名的大酒樓,獨特的千家宴,天下人到了落江城,沒有不想嚐嚐的,何況隻是幾個山野味呢?自己身上又不缺錢。
  「啊,那太好了。」香舍興奮的坐直了身子轉向小二:「給我來兩隻大田鼠,最好要那種毛皮光滑體積肥碩的……」他還沒說完呢,那小二就差點坐到桌子底下去,而向天涯也瞪大了眼睛。
  「客……客官啊,小店……小店沒有這個菜,咱們這是北方的酒樓,沒有田鼠肉的……」北方人不像南方人,有的人提起老鼠就惡心,而小二很不幸的就是這種人。
  「啊?沒有田鼠啊?」香舍臉上難掩失望,然後揮揮手:「算了算了,沒有田鼠,那就來兩隻老鼠吧。」他看向小二:「老鼠你們總會有吧?廚房裏沒有,就隨便去糧倉裏抓兩隻嘛,我告訴你哦,老鼠是每個糧倉裏都有的,不管你多幹淨的糧倉,都無法阻止它們的存在。」因為和老鼠精朝夕相處了一千年,所以對於這一點,香舍十分的肯定。
  「老……老鼠?」小二臉色慘白:「對不起啊客官,本店……本店不做這種菜,你看看……你看看還是點點別的吧。」說完看向向天涯,一張臉就如同苦瓜一般。
  「你能不能要點正常的東西?」向天涯的確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還沒吃飯呢,就被惡心的胃口都快沒了。
  「什麽……什麽算正常的東西呢?」香舍茫然不解的問,一邊四下裏望著,怱然透過酒樓的窗子看見空地上有幾隻麻雀蹦蹦跳跳的在覓食,然後他的眼睛再度興奮的瞪大:「那個,我要那個,給我抓幾隻麻雀上來吃吧。」
  「香舍,不許搗亂。」向天涯聽見了自己腦海裏那根弦崩斷的聲音,他終於控製不住,再度青筋暴露的低吼:「你給我要點正常的東西,什麽魚蝦肉蛋,蘿卜青菜,什麽都可以。」
  魚蝦肉蛋?蘿卜青菜?原來這些是正常的東西?老鼠田鼠和麻雀都不算正常的東西啊。香舍想了想:「嗯,那給我來點蛋吧。」算了,湊合湊合吧,當初也曾經吃過鳥蛋,味道也是不錯的。
  小二站起來,抹了抹頭上的汗,心想哎喲喂,還好有一個通人情世故的,否則今日可真要被人家砸了場子了。接著向天涯也點了幾道菜,便把小二給遣下了。那個小二一直走到了廚房,才想起剛剛那位美麗無雙的客官並沒有說清楚要什麽蛋。
  等了一會兒,菜上來了,除了向天涯要的東西外,格外還有四個碟子。香舍隻望了一眼,就下滿的道:「蛋,我的蛋呢?」
  「蛋?這就是啊。」小二莫名其妙的看著香舍。
  就見這美麗無比的客官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呈茶壺狀大吼道:「糊弄誰呢你?以為我沒吃過蛋嗎?拿這些黃黃白白的東西來欺負我。」
  他想拍桌子,卻在向天涯一句冷冷的「坐下」中偃旗息鼓,委屈無比的坐了下來,接著小嘴一扁,就開始嚶嚶哭泣,指著向天涯道:「你偏心,明明不是蛋,你卻和這個家夥一起串通起來騙我,嗚嗚嗚,你說,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向天涯一個頭頓時變得兩個大,眼看酒樓裏的人都朝自己這邊望過來,他心裏哀歎一聲,自己的一世英名啊,算是全部毀在那妖孽的手裏了。
  忽聽「哇」的一聲,仔細一看,原來是身邊的小二也開始放聲大哭,一邊哭還一邊委屈的大叫道:「客官啊,你冤枉小的不打緊,你可不能把我和這位爺扯上關係啊,小的我已經和隔壁二丫頭訂了親,今年秋後就要娶她的,你這樣冤枉我,萬一被我丈母娘知道了,不讓我娶二丫頭了怎麽辦?」
  「聽到了嗎?你還委屈,人家小二可比你委屈多了。」向天涯歎息,扔給小二一個金元寶:「拿去吧,除了付帳的銀子外,其餘就賞給你了,權做是你成婚之時的賀儀吧。」
  「可是……可是我要的蛋呢?」香舍還是委屈,看著滿桌子紅紅綠綠花花的一桌,卻沒有給自己吃的東西,都一千年沒有吃過食物了,想到其它兄弟們此時大概正在不知名的地方放開了腸胃大嚼,他就覺得更饞了。
  「這不是嗎?」小二悲憤的指著那四個碟子:「因為你也沒說清楚到底要什麽蛋,我還特意讓廚子坐了四樣呢,你看看,這是番茄炒蛋,這是煎雞蛋,這是白水煮蛋,這是兩個皮蛋和兩個鹹鴨蛋,難道這還不夠全?你還想要什麽樣的?」
  「這……這都是蛋?」香舍驚訝的指著那四個碟子,努力回想著一千年前吃的蛋的模樣,一邊自言自語道:「奇怪啊,這些蛋怎麽會是這樣子的呢?我之前吃的,明明是在鳥窩裏,小小的白白的幾枚,嗯,有脆生生的外皮,可這些蛋……」他拿手指戳了戳:「雖然形狀也是橢圓,不過好大啊,而且軟軟的,外殼呢?外殼哪裏去了,是被偷工減料了嗎?」他又抬頭望向小二,卻見小二也正在驚訝的望著他。
  「這位……客官……真愛說笑……要不……你是狼養大的野人吧?」小二勉強擠出笑容,卻見香舍一臉怒氣的拍案而起:「胡說,野人一個個高高壯壯的像大狗熊,你看過我這樣婀娜嫵媚的野人嗎?」他高聲怒叫,渾身的妖氣不自禁的就散發出來,頓時嚇壞了小二。
  向天涯的眼中帶上了一抹深思,揮揮手讓小二退下,然後他淡淡的道:「那就是雞蛋,比鳥蛋好吃,你嚐嚐就知道了。」
  一刻鍾後。
  向天涯驚訝的看著香舍將那四個碟子裏的蛋全部吃了個幹幹淨淨,然後他將筷子伸向自己要的紅燒肉豆瓣魚,最後幹脆連自己麵前的那碗白米飯都搶了過去,一邊吃著一邊還大聲的道:「啊啊啊,果然好好吃啊,難怪老虎那個家夥喜歡吃肉,笨老鼠喜歡吃米,兔子喜歡吃青菜……」他舀起一大勺香菇油菜塞進嘴裏,然後傻笑著點頭道:「不錯不錯,味道確實很不錯啊。」
  一瞬間,酒樓的議論聲四起,其中有人道:「看見沒有,這肯定是哪個以十二生肖命名的江湖組織的人,天啊,這樣的人咱們可躲遠點。」一邊說著,酒樓裏的客人轉眼間走了個幹幹淨淨。
  十二生肖,江湖組織?向天涯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因此他敢肯定,在當今江湖中,決沒有一個以十二生肖命名的江湖組織。
  而香舍也由那些人的議論中意識到忘形之下險些泄露了自己身份的秘密,索性將錯就錯,也不解釋分辯,期望這樣就可以讓向天涯相信,他真的是某個江湖組織中的人。
  
  
  
  第四章
  
  因為香舍,向天涯低調的隱於市計劃宣布破滅,他相信不用半天時間,大街小巷中人們談論香舍這位怪異的要吃山鼠田鼠麻雀的美麗男子時,也一定會將身為他同伴的自己給捎帶上。那些想要趁機刺殺自己的人看起來十分神通廣大,這些信息傳到他們耳中的同時,自己也就不能再在大城市中隱身了。
  因此在暮色蒼茫的時候,向天涯帶著香舍來到了深山裏,他熟知通往殺手穀的任何道路,這就是他之前刺殺天下第一鹽商時潛伏的其中一條路。
  一隻山鼠從香舍的麵前跑過,饞得香舍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舔了舔舌頭,暗自估量著如果自己在彈指間的功夫變回大黑蛇,吞掉這隻山鼠後,會不會被向天涯發覺。
  最後他還是不敢小覷向天涯的功力,隻能黯然放棄了到嘴邊的肥肉,這一刻,香舍是真的想痛哭了。
  「天色晚了,我們在這裏歇一夜吧。」向天涯忽然回頭,然後就見香舍緊緊盯著地上,小巧的舌尖在兩片薄薄的紅唇間吞吐著,讓他沒有由來的就覺著小腹一緊。
  不過向天涯向來是一個自製力十分可怕的人,他立刻將心中的欲念壓下去,順著香舍的目光看向地下,才發現原來小徑上有一隊山鼠正堂而皇之的從香舍麵前走過去。
  「看來要變天了。」他心裏歎了口氣,選擇忽略掉香舍渴望的目光,畢竟他無論如何也受不了香舍那美麗的小嘴生嚼田鼠的血淋淋場麵。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堅韌神經已經經受了這個妖孽所給予的嚴峻考驗,他不想讓它們因為那種場麵而徹底崩潰。
  劍風就是在這時在他的耳邊想起,快捷無比的一劍,趁著他因為香舍而分神的時機,將破風聲減輕到最低的程度,當他察覺到時,已經來不及躲避,隻能想辦法讓這本是刺向喉間的一劍偏移一些,哪怕隻是偏移一點點也好,雖然那之後的殺著肯定連綿不絕,以自己的功力也未必能招架得住,但是現在,他隻能想辦法讓這一劍刺偏。
  這隻是電光火石的一瞬,然而當向天涯盡力的要偏離一下身子的時候,令他不敢相信的一幕發生了。
  之前還戀戀不舍的看著山鼠們搬家的香舍,不知為什麽竟忽然抬起頭向自己衝了過來,他的速度超越了人類的極限,當向天涯眼中還停留著他起步的影像時,自己的身子已經被推開了,然後,他看見那青色的泛著冰冷死亡氣息的長劍,就那樣無聲無息的送入了香舍的心口。
  向天涯比香舍要高上幾分,之所以刺向他喉間的劍身卻刺進了香舍的胸口,是因為在那一刻,香舍跳了起來,或許他也知道額間是身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因此也想要躲開死亡的命運,卻沒想到,那一劍卻還是送入了他的心口。
  向天涯的心跳停止了,在這一刻,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腦海中成片成片的碎裂,仿佛是劍尖穿透心髒時的疼,疼的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啊」的一聲震天吼叫,驚虹劍劃起一道優美的弧,沒入了那名殺手的喉間。那個蒙麵的殺手不敢置信的看向向天涯,或許他對自己太有信心了,所以怎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死,會被一個原本要死的人殺死。而此時,香舍還被挑在他的劍尖上。
  「香舍。」一滴淚奪眶而出。向天涯這一輩子也不知道流淚是什麽滋味,他的母親告訴過他,說他出生後隻是幹哭,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後來他遇到了國師關山,那出色的男人以一種鐵口直斷的驕傲語氣向他宣布:這一輩子他隻有一滴淚,他為誰流了這滴淚,這個人就是他命定中的愛人。
  可是如今,如今他流了這一生僅有的一滴淚,可為之流淚的人此時卻倒在自己的懷裏,不同於上次那細小的傷口,劍尖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穿透了他,他可以感覺得到,指尖下鮮紅的血是那麽冰冷。
  「笨……笨蛋,還……還有兩個厲害角色等著你……去收拾呢。」香舍大口的喘著氣,奶奶的太疼了,原來一劍穿心就是這種滋味,之前被那些方外妖精砍了一劍又一劍,也沒這麽疼過。
  一滴水落在臉上,咦,不是吧,老天爺難道還嫌自己不夠倒楣,竟然在這種時候下雨,傷口會感染的知不知道?雖然自己是一隻妖精,但也不代表他就是鋼筋鐵骨啊,最起碼給他一個運氣療傷的時間再下雨也不遲吧,哪家的農田就幹旱到了這種地步啊?
  嗯?不對勁啊……
  因為沒有等到其它的雨滴,香舍終於抬起頭來。
  他看見向天涯臉上的那一道淚痕,才明白剛才那滴水就是這個男人的眼淚。
  心裏一下子就充滿了甜美的感覺,似乎連那股錐心的疼痛都消失了。香舍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向天涯隻流了一滴淚,真是的,多流幾滴表示一下你對我的情感會死啊,小氣的男人。他在心裏腹誹著,卻見這個男人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皮。
  「香舍,我會殺了他們,殺了所有人給你報仇,你瞑目吧。」那隻手向下拉著他的眼皮,不過香舍當然不肯這樣乖乖的就閉上眼睛,他氣呼呼的看著向天涯:這個男人究竟憑什麽認為他死了,呸,他黑蛇精要是這樣容易就能死掉的話,當年霧隱山裏還會有他的山洞嗎?
  「也好,你不肯瞑目,就睜大眼睛看著,看我殺光他們,為你報仇。」向天涯將香舍的「屍身」輕輕放在地上,再站起身時,他周圍泛起的殺氣讓另一隊橫過山路的山鼠瞬間全部倒在地上。
  黑暗中終於出現了兩個黑衣人,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毫無疑問,那是兩名高手,他們合力而戰的話,功力絕對在向天涯之上。
  香舍考慮再三,認為這種時候向天涯是決不可能分心來深情凝望自己這個「死人」的,於是悄悄拾起頭來,飛快的咬住山鼠隊中那隻領頭的疑似隊長的肥碩家夥,張開薄薄的小嘴就想將那隻山鼠吞下去。無奈他變成人後的嘴巴太小,於是他幹脆用僅餘的法力變身成黑蛇,飛快的將那隻山鼠吞了下去。
  情況十分的詭異,因為香舍是在向天涯的背後,而事實也的確如他所設想的那般,向穀主此時根本不敢回頭凝望自己剛剛逝去的愛人。所以他有幸逃過了這副美人變黑蛇且生吃活鼠的恐怖場麵。
  但他身後那兩個倒楣的殺手就沒有這樣好運了。他們唯一露出的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一般,眼睜睜看著向天涯身後那個「死人」抬起頭來咬住一隻活老鼠,然後忽然變成一條大蟒蛇將那隻倒楣老鼠吞了下去,老鼠流下的血還在它的嘴邊,接著一條細長的豔紅舌頭一卷。將那道血跡也給舔的幹幹淨淨,接著黑蛇瞬間又變成之前那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啊……」兩個殺手瘋了一樣的大吼,他們的神經已經很堅韌了,可是再堅韌的神經,也無法承受這種恐怖的畫麵,他們嚇得險些棄劍,更想落荒而逃,鬥誌在一瞬間就消逝無蹤。
  雖然不知道對麵的兩人是羊角瘋犯了還是怎麽的,但無疑這是上天賜下的絕好機會。向天涯不是善男信女,更不會迂腐到會產生什麽勝之不武的想法,他隻知道機會難得,是連老天都在幫助自己。
  驚虹劍劃起兩道豔麗的劍光,那兩個原本要刺破他的喉嚨的殺手捂著脖子,他們的眼中是和先前殺手一樣的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後就那麽直直的倒了下去。
  啊,兩個沒用的家夥!香舍在心裏哀叫咒罵:真是的,還想著你們或許能多堅持一會兒,最起碼讓我把這八隻山鼠吃完,你們也的確是有那個實力的啊,到底是為什麽,竟轉眼之間就得了失心瘋,嗚嗚嗚,晚點再死好不好?最起碼……最起碼讓我再吃一隻啊,我已經一千多年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山鼠了,嗚嗚嗚,再堅持一刻啊,笨蛋……
  「香舍,香舍……」不過的確是來不及了,意外結果了兩名強敵的向天涯轉過身來,奔到「死不瞑目」的愛人身邊,抱著他冰冷的身子溫柔的道:「我替你報仇了香舍……你可以瞑目了,你放心,我不會食言,我會帶你回殺手穀,會把你葬在最美麗的飛玉瀑旁,讓你每天都能看到人世間最美最美的景色。」他輕柔的替香舍往下拉著眼皮,在拉了幾遍發現愛人還是圓睜雙目的時候,又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我會揪出這一次的幕後主使者,我要用他們所有人的血來祭奠你……」他的聲調哽咽了:「香舍,你就放心的去吧,從此之後,我的……我的心裏隻能有你一個人了,我知道的,我隻能放的下你一個人了……」
  那雙眼皮還是沒有拉下來,而悲傷過度的向天涯也終於發現,這雙眼睛似乎比剛才又睜的圓了一些。
  「你到底是憑什麽認定我已經死了。」很好,這家夥總算沒有遲鈍到家,香舍問出心中一直憋著的疑問。
  而這一刻向天涯的臉色之精彩,簡直是前所未有,讓黑蛇精恨不得能夠立刻畫下來以供日後消遣,不過也沒關係了,反正他已經將那些表情全部記在腦海中以便能永久珍藏。
  「你……你的血是冰的,身子也是冷的……」向大穀主從出生到現在,也沒有這麽乖巧的有問必答過。等到回答完了,他才驀然醒覺過來,大吼道:「你你你……是不是應該由你來告訴我,為什麽都出現屍冷了,你還會活過來?」
  「什麽屍冷,我的血天生就是冷的啊。」香舍不屑地撇嘴,轉瞬間桃花眼又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哀怨道:「向郎,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盼著我死嗎?可明明剛才我聽到你深情的呼喚著我的名字,還說要替我殺了所有人報仇,你的語氣明明是那樣的心疼我,如今看見我沒死,你應該高興的跪拜上蒼才是啊。」他撫著心口做西子捧心狀,那裏剛才的傷口還在往下滴著血。
  「向……向郎?」向天涯的眉毛跳了幾跳,嘴角抽了幾抽。
  最後看到香舍胸口上的劍傷,終於還是什麽也沒說,默默蹲到他身邊扶起他的身子,用自己身上最好的金創藥灑在傷口上,又細心的替他包紮妥當,一邊還喃喃自語道:「我忘了,我忘了你是個妖孽,禍害遺千年,你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死呢?沒錯,就是這樣,很好,下一次我會記住的。」他在香舍胸前將包紮的衣襟打了一個結。
  「向郎,你就不能把這個結打的漂亮一些嗎?你明知道人家是很愛美的,啊,最好打成蝴蝶結,那會很漂亮。」香舍扯著自己胸前那個死疙瘩不滿的道,而向天涯的臉則完全的垮了下來:「拜托香舍,別……別叫我這麽肉麻的稱呼好不好?我……我想吐,你還是叫我向大哥好了。」
  「不要,就要叫你向郎。」黑蛇精露出自認為奸猾的笑容:「是你自己說過的,你說從此以後,心裏隻會有我一個人了,也隻能有我一個人了,那你就是承認我這個情人的身份,情人之間當然要叫你向郎了,或者你喜歡相公這個稱呼?我是一點都不介意你叫我娘子了。」
  香舍話音未落,向天涯便奔到一邊幹嘔去了。一邊幹嘔他一邊在心裏反省:向天涯啊向天涯,你以前的自製力都到哪裏去了,難道這個妖孽的破壞力真有這麽強大嗎?不行,不行啊,你要挺住,要挺住知道嗎?否則你以後還有什麽資格領導殺手穀那些冷淡如冰的殺手們啊。
  在向天涯反省的同時,香舍則在一邊偷笑:嘿嘿,活該,誰讓你那麽快就轉過身來,害我都不能把其它的山鼠吃掉,到嘴的肥肉就這麽飛了,所以要讓你吐出之前吃到的那些美味來賠償我,哼哼,要饞大家一起饞,要餓大家一起餓。
  他看著那一隊因為殺氣消失而重新獲得行動能力的山鼠在轉瞬間就驚恐的逃離險境,心裏這個不甘啊,就差不能捶胸頓足來表達自己的忿忿之情了。
  
  因為帶了一個傷員,向天涯不得不舍棄山路,重新回到大城市。
  這裏是一個名叫宣城的地方。當向天涯和香舍趕到城裏的時候,已經是半上午了。香舍雖然是妖精,但傷在心口還是耗損了他不少元氣,因此臉色蒼白的嚇人。向天涯一邊警告白己不許再為這個妖孽掛心,一邊急急的找了家幹淨客棧將他安頓下來,自己則吩咐小二去請城裏最好的大夫。
  「疼的好些了嗎?」向天涯看著香舍半死不活的倚在床上,不無擔憂的問。
  這個妖孽明明在山上的時候還能來氣自己,為什麽到了城裏,精神反而不如從前了?
  他心裏忐忑不安,不住的到窗口張望,一邊恨恨道:「那大夫長了兩隻蝸牛腿嗎?這時候還不來。」
  香舍忍不住笑出聲,從沒有想過,向天涯也會說出這麽幽默可愛的話來,心裏掠過一陣溫暖,這個男人……是真的在為自己擔心吧。黑蛇精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縫兒:果然不愧是自己一見鍾情的人物,也不枉自己想都不想就撲上前去替他擋那一劍了。原來老蛇精們和師姑說得沒有錯,這情愛二字,的確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呢。
  「向郎,你不要在那裏守著了,我沒事兒的,一時半刻死不了。」
  香舍想安慰愛人一下,其實他自己知道,先前在山上,是因為周圍的靈氣充沛,所以能夠補充他的真元,才讓他那麽精神。如今進了城,靈氣微弱不說,到處都是人世間的濁氣,他傷重之軀,沒被熏死就不錯了,哪裏還能有精神氣向天涯呢。
  香舍的話音剛落,敲門聲便響了起來,一個老大夫幾乎是被小二拖進來的,一邊唉聲歎氣的道:「哎喲,可憐我這老人家,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說著看見香舍躺在床上,於是沒好氣的問小二道:「行了,這都到了地方兒,你也該放下你那雙老鷹爪子吧?可憐我胡子一大把。」
  小二放了手,對向天涯陪笑道:「客官,這是本城最有名的大夫了,我可是背著他急跑了一路呢。」
  向天涯點點頭,心裏明白小二會如此盡心,是自己那五兩銀子的功勞。於是又遞給他十兩銀子,淡淡道:「去打一盆幹淨的水燒開了,在拿兩塊沒用過的白布,對了,還要準備些清淡的粥品和小菜,你隻要盡心伺候,我虧待不了你。」
  小二歡天喜地的去了,這裏老大夫把了脈後,起身對向天涯道:「尊夫人雖傷在胸口,但並沒有傷著心脈,於性命是無礙的,但要好好靜養一番,近期內別讓他有太過劇烈的活動,最起碼也要等到一個月後,方可下床活動。」一邊說一邊開了兩張方子,遞給向天涯交代了用法,便離去了。
  向天涯本來是想在這客棧裏多住些日子,但香舍卻明白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的道理。
  之前那些行刺的殺手,無一不是頂尖的高手,並且他們看起來熟知向天涯的行路習慣,竟然可以提前埋伏在那裏,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殺手穀裏向天涯的親信中出了奸細。
  如此一來,那穀裏此時還不知鬧得怎樣呢,向天涯哪有不著急的道理。香舍於是堅持聲稱自己沒有事情,要他立刻啟程。
  向天涯聰明絕頂,哪裏會不明白香舍的意思,他心裏感動,嘴上卻不會說,衡量了一會兒,自己的確擔心穀裏已經出事,於是一咬牙,買下一輛極華麗舒服的大馬車,在裏麵布置上綿軟的褥子和繡被,將香舍安置在裏麵,然後自己趕著車向著殺手穀疾馳而去。
  一連走了三天,並沒有遇到一個刺客。向天涯和香舍不知道,那準備行刺他們的人中,數之前那三個殺手的武功是頂尖兒的了,再就是古廟裏後來的那個人,但那人是此次事件的領導者,哪能輕易出頭,況且誰也沒想到那三人誌在必得的刺殺竟然會在不到一刻鍾內就宣告失敗,因此打亂了全盤計劃,雖然知道向天涯接下來的行動,但一時還真找不出能和他相抗衡的優秀殺手。
  到了第十天上,向天涯帶著香舍又住進了一家客棧,對他道:「再往前走一天,便是殺手穀了,你在這裏好好的歇一晚,這些日子奔波勞頓,苦了你了。」他不善言辭,這幾句話是有感而發,卻見那妖孽瞬間興奮起來,手舞足蹈的道:「啊,不要光用說的啊,你要用行動,用行動來感謝我。」
  「好好好,用行動用行動。」向天涯隨口敷衍著,忽聽門上響了輕微的三聲敲門聲音,他略一沉吟,便對香舍道:「你在這裏好好待著,我去去就來。」說完出門,對門外那個敲門的女子道:「派兩個高手守在窗外門外,別讓任何人傷了裏麵的人,他受了重傷。」說完當先而去。
  那女子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一揮手,黑暗裏立刻出現兩個而無表情的黑衣人,她隻吩咐了一句:「保護裏麵受傷的人」,便也跟著向天涯而去。
  原來這家客棧是殺手穀開設的,專為聯絡向天涯屬下的各級殺手而設,可以說,向天涯到了這裏,就等於是到家了一樣,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會來行刺自己和香舍。
  再說香舍,一見向天涯去了,立刻一個高兒的從床上蹦了下來,在屋裏激動大叫道:「啊啊啊,傷好了,自由了,可以開始幹活了。」他說完拿起向天涯掛在椅背上的披風,在上麵親了又親,一邊嗬嗬傻笑道:「啊,是向大哥的味道,好好聞哦,充滿了男人的陽剛之氣,啊,向大哥的身體一定也是極品,不行,忍不住了忍不住了,我要在今晚徹底的讓向大哥屬於我,嗯,何況也要到殺手穀了,為免他翻臉不認人,一定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窗外和門外,殺手穀中的兩名優秀殺手呈僵屍狀看著屋裏又蹦又跳的據說是傷員的人,饒是他們的神經早就堅韌的和鋼鐵差不多,可聽見那些話,冷汗也漸漸的滲出了額頭,最後當他們聽到那句「我要在今晚徹底的讓向大哥屬於我」之後,兩人腦袋裏本就繃的緊緊的那根弦終於發出悲慘的「嘎崩」聲,徹底斷掉了。
  與此同時,這輩子最為豐富精彩的表情正在他們的臉上輪番變換,尤其是抽搐著的嘴角,幾乎快吐白沫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句話,兩個殺手在心底裏不約而同的齊聲吶喊:不,不會吧?不可能吧?穀主啊,偉大英明冷酷的穀主,難道……難道你竟然是被壓的那一個嗎?
  
  
  
  第五章
  
  向天涯剛和幾個心腹的屬下開完一個小型會議,回來時便看見守在門外的殺手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隻是因為任務的關係而在苦苦支撐著。他的心裏猛然一驚,想起屋裏的那家夥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妖孽,自己費盡心力培育出的手下,不會在這麽一會兒功夫就被妖孽給毀了吧?
  不過仔細一聽,不對啊,屋裏什麽聲音也沒有,推開門一看,放下的紗帳中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說明妖孽香舍應該是一直躺在床上安分守己,那門外的家夥是怎麽回事呢?向天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當他上前撩起帳子後,他便一切都明白了。
  華麗的錦褥上,美豔到了極點的香舍正一絲不掛玉體橫陳,朱唇半啟媚眼如絲的看著自己。一看到他出現,這妖孽立刻抬起身來,複又緩緩躺下,眨著那雙風情無限的丹鳳眼,漸漸舒展開四肢,用可以將最硬的鋼鐵融化的軟糯聲音嬌聲道:「向郎,妾身都準備好了,你還在等什麽?」
  向天涯聽到自己體內鮮血狂噴的聲音,這個……這個妖孽。他顫抖著手指指著擺出一副「任君采摘請君品嚐」的魅惑樣子的香舍,語氣有些不穩的問他道:「你……你是在進了帳子後才脫衣服的吧?你……你應該不會在屋裏的地中央就開始脫了吧?」
  問是這樣問,不過向天涯心中根本就不抱什麽希望,想一想門外兩名優秀屬下的樣子,就差沒口吐白沫了,若非香舍這家夥在地中間就脫了衣服,也不可能會對經過嚴格訓練的他們造成如此嚴重的打擊,這一瞬間,向天涯對自己的屬下沒有苛責,隻有深深的同情。
  「我就是在地中央脫的啊,怎麽了?」香舍睜大眼睛,忽然又神秘兮兮的湊近向天涯:「我告訴你哦,可能是追殺我們的人,但肯定是可怕的高手,當時他們就在門外窗外監視著我,於是我就耍了點小手段,然後用我這全天下最美麗最香豔的身子給了他們一個狠狠的刺激,你出去找找,說不準他們正倒在哪裏抽搐呢,到時候你不費力就可以把他們解決掉了啊。」說到最後,黑蛇精香舍簡直是得意的笑了起來,還一邊用手肘拐拐向天涯,自傲的邀功道:「如何?你娶了我,還是不虧吧,不戰而屈人之兵,可不是任何人都有機會和運氣得到的哦。」
  向天涯的臉色變換了一種又一種,最後他忽然轉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將兩名倒楣的屬下召集在一起。
  其中一個看起來是強自鎮定的道:「穀主,我們……我們可以回去了吧?」他一邊說一邊嘴角還在抽搐。
  「嗯,可以回去了,不過在回去之前,你們告訴我,究竟屋裏這個人做了什麽,讓你們成了這副樣子?」不對,一點小手段和當眾脫衣服,根本不可能將兩個屬下毀滅成這幅摸樣,一定還有別的。
  果不其然,向天涯的話音剛落,兩名殺手都羞愧的低了頭,其中一個低聲道:「穀主,我們對不起你以往的栽培,其實……其實穀主夫人也沒有做什麽,他隻不過是一邊親著你的披風一邊跳舞,還說,說……」那名殺手抬頭看了看向天涯,又低下頭去,唉,穀主夫人的那些露骨之言怎麽可能說得出口呢?不僅如此,那個人,他到底是穀主的夫人還是丈夫呢?不過可憐的殺手是不敢將這個猜想說出口的。
  「他說了什麽?」穀主夫人?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香舍大聲的說他已經是穀主夫人了嗎?那就難怪兩名屬下會大驚失色了。
  不過他剛想到這裏,就聽之前的殺手用很小很小的聲音無奈繼續道:「他說……他說他穀主的身體一定……一定是極品,他……他今晚就要得到穀主,他……他垂涎……算了,穀主還是親自去問穀主夫人吧。」終於發現這世上最難的事情並不是去殺一個實力高過自己一倍的高手了,而是要將這種根本說不出口的話親口說出來。兩個殺手經曆了千錘百煉的神經再次受到強烈刺激,臉都紅了。
  向天涯搖搖欲墜,原來……原來那個妖孽說出的話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具有爆炸性,難怪將兩名屬下差點兒炸傻了。
  他瞪著兩名屬下,心想讓我再去問,你們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我還能再去問他嗎?我的臉皮也不是鐵做的啊。
  他想仰天長嘯,不過那太有損於殺手穀主的無上威嚴了。向天涯最後仍然是木無表情的下了命令,讓兩名屬下回去。同時他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很好,那個妖孽看起來已經恢複了,既然恢複了,自己就沒有再憐香惜玉的必要了。
  他殺氣騰騰的轉身向屋子中走去,卻忽然聽見兩名屬下遠去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回頭一看,隻見其中一名殺手停下了腳步,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氣道:「穀,穀主,我聽說在下麵的那個人會很辛苦,而且那……似乎會損壞你至高無上的威嚴。」
  嗯,這樣善意的提醒應該可以吧,畢竟一向不苟言笑的可怕穀王娶了這麽一位開放的、強勢的、活潑的夫人,說明他的內心中,或許並不喜歡屬下們死氣沉沉的。那名殺手大膽猜測著,而他自認為提出的建議都是為了自家的穀主著想。
  「該死的。」向天涯惡狠狠咒罵了一聲,旋風般衝到那殺手麵前,低聲吼道:「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事情,一切都是他自己在那裏自作多情?聽明白了嗎?以後再讓我聽見你說出這樣無知的話,就讓你去刺殺國師關山。」
  兩名殺手嚇得麵如土色,隻匆匆點了下頭,就快速逃離了噴火的穀主身邊。嗚嗚嗚,今天才發現,原來穀主發怒的時候,那股駭人的氣勢遠比他沉默時要恐怖的多,嗚嗚嗚,他們不要去刺殺關山國師,他們會死的很慘的。他們不怕死,可他們絕不要死在關山的手裏。
  向天涯怒衝衝的回到屋裏,一把提起香香軟軟柔若無骨的香舍,想了想,他還是綻出一絲冷笑,不帶半點關心的問道:「你想和我做這種事?可是你的傷怎麽辦啊?」他在暗地裏狠狠磨了幾下牙齒,並努力克製不讓磨牙聲泄露出來。
  可憐的黑蛇精完全沒有去注意準向郎已經可以媲美鍋底的麵色,他還以為向天涯終於被自己征服了,也想立刻要了自己,但他竟然還沒忘記自己的傷勢,啊啊啊,真沒想到這個男人體貼的時候會這樣的溫柔,他果然沒有選錯人啊。
  香舍激動的雙目泛起桃花般的暈紅,淚光點點道:「向郎,你竟然還想著人家的傷,我真是太感動了。原來向郎根本就一點都不冷酷,你放心吧,我的傷早就好了,不過是為了讓你多疼我,才一直騙你的了。如今真的全都好了,否則剛才哪裏能在地上跳舞呢?啊,我們快滾在一起吧,人家忍不住了。」他嘴裏咕嘟咕嘟的吞著口水,滑膩雪白的小手順著向天涯結實的胸肌漸漸向下。
  不可否認,麵對這樣的香舍,別說他向天涯是個正常不過的男人,就算是一個太監,他也不可能心如止水。不過考慮到這妖孽的性格,隻怕自己今晚遂了他的意,以後他會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
  所以,要他可以,送上門的豆腐為什麽不吃,而且這個妖孽的確是自己認定了的人,但是絕不可以在今晚。
  想到這裏,向天涯冷笑一聲:心想很好,你還是第一個敢騙我的人,別人騙我要死,你嘛……他的心有一瞬間放柔了,殺死香舍這是萬萬不能的。
  於是他伸出一隻手,抓住那隻正在自己腹肌上戳著的小手。兄弟已經被挑逗的抬起頭來了,再不阻止下去,這個妖孽的下馬威自己就別想給了。向天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往外躥升著的欲火,在香舍笑顏如花含情脈脈的注視下,將他一把提起,快準狠的扔到了房間裏唯一的一把紅木椅子上。
  「記住,不要勾引我。」淡淡的一句,卻充滿了不容置疑反抗的氣勢,向天涯在香舍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慢條斯理的脫下衣服躺在了床上。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香舍的手在顫抖,身子也在顫抖。
  過了半晌,他才一個高兒蹦起來,嗷嗷叫著撲到向天涯身上又撕又咬,一邊大聲叫道:「啊,你這塊死木頭,不解風情的死木頭,我這樣的絕代佳人,主動脫光了躺在那裏等你,你……你竟然說丟就把我給丟出來,你……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你以為你了不起啊,你以為我香舍離開你不行啊,呸,殺手穀主又怎麽樣?很了不起嗎?不過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破石頭,我離了你再找更好的。」
  他狠狠的向著向天涯結實的胸肌咬下去,卻在轉瞬間就被硌了牙齒,轉戰到腹肌上,媽的還是一樣堅硬,再轉戰到下麵,奶奶的不但硬,還燙的嚇人,這是人肉還是石頭啊。香舍憤憤不平的咒罵著,最後終於選中了一塊比較軟的地方,他向著向天涯的耳朵就狠狠咬了下去。
  向天涯一直在努力的忍耐著,此刻的香舍,如一頭瘋了的小獅子,盡情在他身上發泄著不滿和憤恨,他那柔滑的小拳頭在自己身上狠狠捶著,那哪裏是捶啊,分明就是更高級的挑逗,如果不是耳朵處確實傳來鑽心的疼痛,向天涯絕對會認為香舍是在用另一種更煽情的手段來挑逗自己。
  一把將這個妖孽擁進寬厚的懷裏。向天涯頭一次發現,原來忍耐竟是這樣難受的事情,讓他頭一次不想再去保持著理智。沒錯,他現在全身都著了火,如果說香舍之前的挑逗還隻是一個火星兒,他能立刻撲滅的話,那麽他現在的潑婦打架式挑逗卻變成了燎原大火,引發了他的無邊欲望,那已經是決不可能撲滅的了。
  翻身將香舍壓在身下。向天涯一個挺身,沒有前戲沒有潤滑,那碩大的凶器就推進了香舍的蜜穴中,讓他連半點準備都沒有。
  「啊啊啊啊……痛死了痛死了……」香舍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啊啊,你個木頭,你難道連前戲都不會嗎?你……你這個殺千刀的,拔出去了,快拔出去了……」香舍這一回是真的痛的眼淚嘩嘩流淌了。卻不知他梨花帶雨般的妖媚模樣隻是將向天涯最後的一絲清明意識驅趕出腦海,讓他化身為一頭隻知道不斷紓解欲望的野獸,去享受那極致的快樂。
  「太陽高高照花兒在微笑,和煦春風真呀真美好。」客棧外的街道上,傳來賣花姑娘甜美的歌聲,春天裏難得的好天氣,心情再壞的人也會舒展開一個會心的微笑。
  不過這卻不包括一向樂天堅強以蟑螂為目標的黑蛇精,此時他正臭著一張臉,在床上憤憤不平的噘著嘴巴,理也不理身邊一臉尷尬神色,似乎是想陪著笑臉說幾句話,但始終又拉不下臉的向天涯。
  不知道的人此時大概一定是以為黑蛇精在生氣了,也是,昨晚初次承歡,就被那個精力狂猛的男人一陣急風暴雨式的猛攻,到現在那個地方還痛的要命,連累的四肢百骸都像是散了架子一般,連想翻個身都哀叫連連。變成這樣的情況,任誰都是有資格生氣的。
  然而事實上,黑蛇精香舍其實隻是在思考一個高深莫測的至關重要的與自己以後生活性福與否息息相關的重大問題。
  他緊蹙著長長細細又盡顯張揚本性的兩道漂亮眉毛,眯著一雙狹長美麗飽含無限風情的丹鳳眼,心裏在那裏反複的自言自語:香舍啊,你好好的想想,再好好的想想,在昨夜的最後那一陣子,你到底有沒有書上記載的和師姑說的那種欲仙欲死的快樂感覺呢?
  這問題對於香舍來說,可真是太太太重要了。
  他之所以寧肯放棄飛仙而來體會這性愛,就是因為牢記在還沒成精之前,他的師姑曾經滿臉陶醉的告訴過自己,蛇是至陰至媚之物,蛇精尤其如此,真正能讓蛇精得到無上快樂的,並不是什麽清心寡欲的修道和飛仙,而是男人,是男人用那一根獨有的東西所創造出的欲仙欲死的快感。
  師姑也曾說過,白娘子之所以被許仙那樣的男人背叛還是深情無悔,為了給他生下孩子而被壓在雷鋒塔下,其實還是那一場又一場的性愛所打下的堅實基礎。當然,師姑也曾經滿臉自豪的說過,要找就一定要找一個有擔當有血性的男人,醜一點無所謂,當然英俊的更好,但是千萬千萬,不能像是許仙那樣空有一副臭皮囊的小白臉。
  師姑在香舍的心目中,地位向來是尊崇的,因為隻有她敢對自己的師父跳腳,敢摔師祖的酒壇子。每次師姑一回山,師祖師伯師叔師父們就作鳥獸散,嚇得拚命往河裏洞裏縫裏鑽。後來派中那些懶惰的師父師伯師叔們都飛仙了,隻餘下剛剛踏入修道大門的自己,那時候師姑還回來過一趟,神采飛揚的告訴自己,說她找到了一個好男人,她不會飛仙了,還意味深長的拍著自己的腦袋,讓他要好好考慮自己將來的路。也因此雖然香舍在霧隱山上修煉了千年,但心心念念忘不了的,還是像師姑那樣找一個有擔當有血性的男人,而且他的願望比師姑還要宏偉,因為他立誌要找一個有擔當血性還要有著英俊相貌的男人來配自己。
  或許是被其它的笨妖精給傳染了,在這一千年裏,香舍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師姑說的至理名言,他也從沒想過,他的師姑因為是條母蛇,所以說找男人是很正常的,但他自己卻是一條公蛇,竟然也是想著找男人,這可就有點太匪夷所思了,不但如此,他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將這種觀念傳播到每一個妖精的腦海裏。
  但是此時,黑蛇精卻陷入了無比的煩悶憂鬱中,為什麽師姑說做這種事的時候,男人可以給你帶來欲仙欲死到達巔峰而且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快感,可他卻隻記得被進入時那股痛的身子都要裂成兩半的尖銳感覺呢?
  而且自己選的這個強壯的男人也實在是太強壯了,自己隻是被他不管不顧的衝擊了幾下就昏了過去,再然後,他就隻記得自己像是一隻大浪裏的小船般上下顛簸,似乎還發出了一些很難為情的聲音……至於快感,哦,應該是有吧,可為什麽腦海裏卻連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他猛然轉過頭去細細看著一臉沉靜隻有眼中流露出幾絲難得一見的柔情的向天涯,暗道自己是現在就逃離這個男人的身邊呢,還是再忍受幾次被開拓的痛苦,發掘一下到底有沒有那種所謂的快感存在呢?可是……如果有還罷了,如果沒有……沒有的話怎麽辦?不能飛仙不是問題,關鍵是,為什麽……為什麽他似乎真的不想離開這個明明就死氣沉沉還很粗暴的男人呢?
  「是不是昨晚弄痛你了?」見到香舍轉過身來,向天涯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他溫柔的看著香舍,眼睛裏一向的冷漠退去。
  無論如何,有一點香舍猜對了,像向天涯這種男人,要麽根本不為所動,一旦你能讓他動心,你就會徹底將百煉鋼化成繞指柔,讓他的心裏眼裏從此之後隻能容下你一個人。
  「廢話。」香舍氣呼呼的回答:「你何止是昨晚弄痛我了?那個地方現在還在痛你知不知道?還有全身都很痛啊,翻身都不敢。」他越說越氣,完全忘記了自己本來是要問向天涯話的,到最後幹脆那春蔥般的手指頭戳著對麵男人還裸露著的胸口,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委屈。
  「哎喲」一聲,香舍慘叫一聲,眼淚汪汪的看著那兩塊發達的胸肌,哇哇大叫道:「你們這兩塊硬梆梆的東西要造反啊,知不知道我已經被你們的主人弄得快散架了,你們竟然還敢幫著他來欺負我,差點把我的手指給折斷了。」他氣得再度伸手,想起之前的教訓,這回不敢往肚子上戳,而是往肩膀上戳去。
  下一刻,又一聲慘叫響起,這一回香舍連眼淚都痛的流了出來:「啊啊啊,這該死的骨頭竟然也來欺負我。」他憤怒的看著向天涯:「你全身上下到底有沒有一點軟的地方啊?快找出來讓我好好的戳一頓,嗚嗚嗚,我的命好苦啊……」他雙手捶著床,嚎啕大叫。
  向天涯頭上滴落下一滴冷汗,暗道自己的定力果然還是不夠啊,都知道不能招惹這個妖孽的,最後竟然還是忍不住犯下這天大的錯。
  不過看香舍哭得那樣傷心,他又泛上數不盡的憐惜,盡量的放柔聲音輕聲哄道:「香舍,你……你不要這樣了,我現在出去命人給你做一些滋補的東西,你先在這裏好好的躺著,或許你想要什麽吃的,也可以告訴我。」不用懷疑,這絕對是向天涯這輩子最溫柔的時候了。
  香舍停止了哭聲,疑惑的看向向天涯:「為什麽我要吃滋補的東西?」他心想與其給我吃那種東西,還不如把你的元氣給我吸一點,好處更多。不過下一刻,向天涯的話就把他驚得險些跳了起來,因為他竟然一臉歉疚的道:「你昨晚……流了許多血,唉,是我太粗心了,沒想到你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所以……」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輕輕替香舍拉了拉蓋在他身上的毯子:「你的血很冰,我想可能是你從小在山裏受過凍,落下了病根兒,所以以後你一定要注意多穿些衣服,讓自己暖和和的才行。」
  向天涯的確是很內疚的,之前和香舍打了那麽多次交道,見過他極柔極媚的一麵,也見過他色誘那個小侯爺,就連他誘惑自己的手段都是那樣老辣成熟,所以他一直以為香舍早已做慣了這種事情,怎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初次承歡。
  猶記得昨夜,當終於攀上極致的巔峰,狂熱的情感慢慢退卻,冷靜的理智重新回歸大腦,然後他看見身下的絕色人兒已經陷入昏迷中,身下有著一灘醒目的猩紅血跡時,他的心他的魂幾乎都嚇得離了體錯了位,當時就狠狠的搧了自己幾個耳光。一直等到替香舍清理完了,探探他的呼吸發覺十分平穩,間歇還有兩個小呼嚕的時候,那出竅的魂靈才算歸位。然後他就那樣抱著香舍,整整看了他一夜。
  月光下的香舍,簡直美的驚人,偶爾逸出幾聲囈語,喃喃的咒罵著狂暴的自己,那一刻,向天涯從來都是冷硬無情的心徹底被融化成了一池春水,他知道自己陷進去了,沒想到無心無情了將近三十年,一旦陷入情網無法自拔,竟然隻用了一夜不到的時間,說出去隻怕會讓他所有的對手都下巴脫臼。
  「啊……流了……流了好多血……」香舍的尖叫聲將向天涯從回憶中拉出來。他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床單,似乎要在那上麵找自己遺留下來的血跡,然後他鬆了一口氣道:「你一定是看錯了,我就說我怎麽可能流血,這麽丟臉的事情怎麽可能是我做出來的。」蛇一向被譽為萬淫之首,所以黑蛇精認為自己的身子理所當然是天下最柔韌最銷魂的身子,流血這種丟臉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
  「哦,床單和褥子我昨晚都換下去了,因為怕你睡起來不舒服。」向天涯拍了拍香舍的肩:「這怎麽能是丟臉的事情呢?應該覺得丟臉的是我,竟然喪失了理智,對你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好了香舍,你乖乖在這裏躺著,我立刻給你弄吃得來。」他說完,體貼的替香舍掖了掖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這……這是向天涯嗎?是那個曾經踢過我捅過我扔過我的冷酷男人嗎?他……他說給了我很大的傷害,他……他說立刻給我弄吃得來……」香舍在呆了幾秒鍾後,忽然「嗷嗷嘎嘎」的怪笑起來,一邊將兩隻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啊啊,我征服他了……我終於征服這個心硬如鐵的男人了。嗷嗷嘎嘎……」混合著狼與鴨子特點的聲音嘯傲客棧,成功讓被派來保護香舍的另兩個殺手再度中招。
  向天涯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兩個殺手抖得如風中落葉,看見自己,他們的樣子竟然就像是見了鬼。他的心裏一沉,卻聰明的什麽都沒有問,隻揮揮手讓兩名手下走開。
  在他們走出了不到十步的時候,他聽到其中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道:「天啊天啊,我們的穀主,我們的天下第一殺手……殺手穀主,竟然……竟然被一個那樣柔弱的男人給征服了,天理何在啊。」然後另一個殺手搖頭歎息道:「唉,昨天聽十一號說穀主很有可能是被上的那一個時,我還笑他精神出了問題,沒想到……沒想到這竟是真的……天啊,怎麽會這樣?我不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
  向天涯很想管住自己的腳,他是殺手穀主,無心無情的殺手穀主,沒有必要為了兩個屬下的流言而去刻意解釋,而且很多事情都是越描越黑。可是身為男人的尊嚴讓他承受不住這個「被上的一個」的稱號,當他醒過神來時,他已經站在了兩名屬下的麵前。
  「看到這是什麽了嗎?」向天涯舉起手中的盆和毛巾,見兩名屬下呆呆點頭,他又耐著性子冷冷道:「這是給香舍擦洗身子的,知道我剛才去幹什麽了嗎?」見兩名屬下呆呆搖頭,他繼續冷冷道:「我讓廚房給香舍燉一點滋補的東西。知道這代表了什麽意思嗎?」
  兩名呆頭鵝屬下跟不上穀主這跳躍的思維,他們不明白給香舍燉滋補的東西有什麽特殊意義。忽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嬌笑道:「行了行了,我等一下會負責和他們解釋明白的,你就趕緊去忙吧。」正是先前第一個敲響向天涯房間門的女子。
  向天涯回過頭去瞪了那女子一眼,麵無表情的道:「因寧,你訓練的這些殺手是不是有些太呆了,殺手固然應該心無旁騖,但並不代表要把他們的大腦也給變鈍掉,必須要有靈活的思維,才可能完成任務,甚至在一些必死的情況下成功逃生。」
  因寧聳聳肩,滿不在乎道:「我訓練的殺手個個都頭腦靈活,他們隻是一時間被嚇壞了而已,你還是趕緊進去看看你們家那口子在做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吧,能把這些訓練有素的殺手一個一個嚇傻掉,我還真想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總不成是六頭十二臂吧?畢竟我的殺手們即便是見到三頭六臂的怪物,也不可能嚇成這個樣子的。」
  向天涯皺眉,哼了一聲道:「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說完他轉身離開,直到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前,還能聽見因寧沒好氣的訓斥聲:「你們這些笨蛋,沒看見穀主健步如飛的樣子嗎?怎麽可能是被上的那一個,連處女初次承歡都會痛一陣子,何況男人,一群沒腦子的東西。來生,去街上給他們買一些露骨的禁書,尤其是描寫男男性事的那種書,多買一些回來,一人手裏發一本,都給本姑奶奶好好的學學。」
  向天涯頭上一滴冷汗落下,他懷疑把辛苦選來的這些資質不錯的殺手放在因寧手底下進行訓練,是不是這輩子自己犯過的最大一個錯誤。
  
  
  
  第六章
  
  洗了臉之後,香舍獨自坐在床上默默回想昨夜的事情,他本來是想回憶自己到最後究竟有沒有快感的,但想著想著,就猛然想到了向天涯在自己投懷送抱時那不合理的粗暴舉動。
  他拾起頭看向愛人:「喂,昨晚我洗得白白香香的坐在床上等你,結果你是不是把我扔進椅子裏去了?」
  向天涯以為他要興師問罪,先自己檢討了一番,又咳嗽了兩聲,過了半天才努力的坦蕩蕩的看著香舍:「沒有錯,因為我一向討厭別人勾引我,不過香舍,我現在知道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勾引我,但你是例外的。」
  「廢話,和你在一起待了這麽久,如果出手還是失敗的話,那我香舍還有什麽臉活在世上啊。」香舍哼了一聲:「這次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暫且將你的粗暴記在賬上,如果你還有下次,看我怎麽折磨你……」
  不等說完,向天涯就森森的一笑:「你如果安分守己溫柔可人,我自然不會對你粗暴,但若始終這麽妖孽,哼哼……」他看著目瞪口呆的香舍,慢條斯理的將一杯茶拿到他麵前:「你剛剛又說什麽驚人的話了?我的兩個殺手屬下又被你嚇傻了知不知道?」
  「啊?」香舍先是欠了一下身子表達了些微的驚訝之意,然後就又坐了回去,翹起二郎腿,一臉不屑的道:「向郎,你的手下怎麽都這麽的脆弱啊?這也太不經嚇了,我還沒開始和他們玩兒呢,一個個就是又傻又癡的,這我若想和他們玩點遊戲,他們還不得一個個跳崖投江啊。」他拍了拍額頭:「不是我說你向郎,你這種訓練手段也太軟了,改天你把他們都交給我吧,肯定給你馴出一批泰山崩於前不變色的鐵血勁旅來。」
  向天涯半生的表情加起來,都沒有他這段日子豐富。
  聽見香舍的話,他臉色漸漸黑下去:心道你不說自己太過妖孽,把我的人都嚇傻了,竟然還有臉指責是他們脆弱,還想和他們玩兒什麽遊戲?還把他們都交給你訓練?他忍了忍,沒忍下去,咳了兩聲道:「抱歉,我不想讓武林中已經屹立了三百年的殺手穀在我的手中垮掉,那樣我到了地下,也沒臉見列位師祖和師父。」
  「喂,你是什麽意思?」黑蛇精拍床而起,然後又哀叫一聲,痛的坐了下去,他怒視著向天涯:「什麽叫殺手穀在你的手中垮掉,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話音剛落,向天涯就搖頭:「我不是普通的不相信。」他見香舍的臉色一瞬間轉怒為喜,於是又悠悠的加了下半句:「我是根本就十分的,非常的不相信,而且我也確定,一旦殺手們到了你的手裏,殺手穀必垮無疑了。」
  看著香舍精彩紛呈的臉色,向天涯的心裏總算是痛快了一把:嗬嗬,老是自己在這邊被動的被香舍牽著鼻子走,如今也是應該讓他嚐嚐被刺激的滋味了。剛想到這裏,就見黑蛇精香舍在胸脯劇烈起伏了一陣,臉上變換了幾種顏色後,忽然又笑靨如花的慢慢站起身,款擺著走了過來,雖然有一瘸一拐的痕跡在,但向天涯依然要承認,這家夥根本就是天生的妖精,迷死人不償命的那一種。
  他警覺的想站起身,卻被香舍又重新按坐回椅子中,他笑得越發嫵媚,輕聲柔氣的道:「向郎,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呢?人家也是血肉做成的人,也是有心有情的,你這樣毫不客氣,人家也是會傷心的啊,向郎,你摸摸人家的心口,感受一下,人家的心跳都慢了呢,那顆紅心心它在流淚,在訴說它剛剛受到的傷害,在……」
  向天涯努力的維持著挺胸抬頭的姿勢,一邊輕輕咳著來拚命壓製著胃裏的那陣翻湧感覺。
  他已經在香舍麵前流露了太多不應該流露的情緒,現在,應該是重新扳回一城的時候了,他要堅持,一定要堅持住。就是在這樣堅強無比的信念支撐下,他才總算是用嘴角的幾下抽動換來了整個身體的相對平衡。
  「這怎麽又開始叫惡心的稱呼了?之前不都是叫我向大哥的嗎?」他盡量麵不改色的問,同時也是在轉移話題。
  香舍「柔弱無依」的靠在他懷中,一邊用春蔥般的手指在他寬厚的胸膛上畫著圓圈,一邊貼著他的耳朵吐氣如蘭道:「討厭了向郎,你真的好壞,明明知道人家會為了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而害羞,還故意勾引人家去回想,咱們都有肌膚之親了,我從此後就是你的人了,就算死,也是你的鬼,不叫你向郎要叫什麽?其實我也很喜歡相公這個稱呼,但我想那個要等到咱們正是成婚之後才叫了……啊,向郎,你要去哪裏?你別扔下我啊,哎喲……該死的向天涯,奶奶的你昨晚像一頭發情的公牛一樣狂衝猛撞,才會把我弄傷,如今竟然敢扔下我自己逃之夭夭,你個混球混蛋大王八蛋……」因為正說到興奮處而被向天涯扔下的香舍,在裝了不到幾秒鍾的嬌媚柔弱美人後,就盡顯潑辣本色。
  向天涯的確是逃之夭夭,他怕再晚一會兒,自己就會忍不住吐出來。
  這個香舍簡直就不是人類,人類哪有可能像他那樣不要臉,竟然還說自己勾引他回想昨晚的事情,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誣陷啊。
  老天……向天涯在跑到院子裏後仰天長歎,忽然他的身形一窒,然後慢慢的轉過身看向那個房間,嘴裏喃喃道:「不是人類,不是人類,難道香舍他真的是個……」他蹙緊眉頭,聯想到遇見香舍後種種並不可思議的事情,然後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苦笑,緩緩搖頭道:「老天你真是厚待我向天涯,就算覺得我的確是天神下凡,也不用配一個可能是妖精的家夥給我吧?」
  而屋內的香舍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向天涯拆穿的差不多了,他發泄過後便坐在椅子中深思起來,一邊小聲的自言自語道:「不對啊,我就不信我勾引誰,竟然還會失敗,尤其會發生被人扔在椅子裏這種莫大的恥辱之事,奇怪啊,會不會是遭到誰的詛咒了呢?」他抬頭向天,默默的念叨著:「嗯,是老鼠嗎?不會啊,那家夥很善良,不可能是他。牛哥哥,嗯,牛哥哥很穩重,雖然木訥點,不過他絕不會幹這種無聊的事情。兔子,別說,那家夥牙尖嘴利自詡聰明,沒少和我鬥嘴,有可能是他幹出來的,嗯,嫌疑對象一,先放這兒。接下來是小龍,小龍比小鼠還笨還善良,不可能。再接下來是蛇精,呸呸呸,我自己就是蛇精,怎麽可能詛咒自己呢,刷掉。馬呢,馬從來都奉行少說話多幹活的宗旨,刷掉。羊呢?羊很可愛,雖然老是嚷嚷著自己是強大的,但其實很弱小,刷掉。猴子,那家夥靈巧,也是一個妖孽,沒有不敢幹的事兒,嫌疑物件二,放這兒。公雞嘛,公雞太負責了,保護欲又強,大概是保護母雞保護的,不可能幹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兒,刷掉。狗狗,哈哈,狗狗更不可能,那家夥又忠誠又老實,簡直比牛哥哥還好逗弄,幹不出這種事兒。豬豬嘛,切,豬豬那家夥隻要有地方睡覺有地方吃飯,就萬事大吉,絕對不會對我產生不滿進而詛咒的。」
  他仔細的列完了所有的妖精朋友,最後磨著牙齒冷笑道:「兔子啊兔子,猴子啊猴子,就是你們兩個了,至於到底是你們誰,哼哼,你們給我等著,一旦被我查出來,看我怎麽收拾你們吧。」
  他正咬牙切齒,就看見向天涯從屋外進來,皺著眉頭道:「香舍,你的身子能否堅持,我們要立刻趕回殺手穀。」
  香舍一下子跳了起來,卻又把後庭的傷口扯痛,又重重坐了下去,但即使如此,他的眼中仍然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怎麽了向郎?是那些家夥們攻進殺手穀了嗎?就要有一場混戰了嗎?啊哈哈哈,太棒了……」不等笑完,忽然看見向天涯滿頭的冷汗,這才醒悟自己實在是太興奮了一些,又連忙換上一副哀痛的麵孔,悲戚問道:「向郎,殺手穀被人占領了嗎?兄弟們都怎麽樣了?沒有戰死吧?」
  向天涯使勁兒翻了個白眼,冷冷道:「你如果實在很興奮的話,就跳起來吧,憋這是很難受的。」他以手撫額,真不知道該拿香舍怎麽辦。
  不這家夥的樣子,又不像是臥底在自己身邊故意發出詛咒的敵人,但若真和自己一心一意,他興奮個什麽勁兒啊,難道他還覺得能幫上自己什麽忙?開玩笑,他不幫倒忙就不錯了,最起碼自己這個秘密客棧裏就被他嚇傻了四個殺手,誰知道等上路後,還會被他嚇傻多少個呢。
  不過轉念一想,香舍既然能嚇傻自己這麵的殺手,同樣有可能把敵對那一方的殺手嚇傻掉,現在想想,之前在山上忽然變成瘋癲樣子的那兩個頂尖殺手,還不一定是得了羊角瘋呢,那時候自己正背對著香舍,誰知道是不是這家夥暗中做了什麽手腳,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心裏已經浮現出讓香舍站在某輛高一點的牛車上,在自己的保護下盡情發揮他的才能,將對方的殺手們嚇得發瘋趴倒一片的情景,想到這裏,嘴角邊不由得彎起一絲笑意。
  香舍有些惴惴的看著向天涯一會兒沉思一會兒微笑的臉龐,不知道他是在想什麽,生怕他為自己先前的興奮而生氣誤會。其實自己之所以那麽高興,隻是覺得如果殺手穀發生內亂,自己就可以盡展所能來幫助心上人平亂,到時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然就更上一層樓,誰知道一下子得意忘形露了餡兒。
  有些惶恐的妖孽香舍扭著身子貼了上來,將臉埋在向天涯的懷中,柔聲道:「向郎不用害怕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香舍都永遠和向郎站在一起,互為倚靠,何況人家也相信向郎的能力,這天下間絕沒有人能夠將你打倒的,當然了,也不可能將你帶領的殺手兄弟們打倒。」他拚命的磨蹭著向天涯的脖子,信誓旦旦的表忠心。
  向天涯微微一笑,雖然這番話仍然不改妖孽本性,可是必須要承認,他的心因為香舍的話而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溫暖。
  向來都是孤身作戰,從沒有想到,原來有一個人可以擁抱依靠的感覺竟是這樣美好,美好到他竟舍不得放開懷中這個前一刻還差點把他氣的吐血的家夥。
  香舍感受到向天涯平穩的心跳,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旋即又十分的感動。對他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一直被稱為妖孽的人,向天涯竟然會付出全心全意的信任,這是一份什麽樣的感情啊。
  他的胸口忽然漲得滿滿的,在心裏自言自語道:師姑啊,我想我現在終於體會到情愛的美好了,和這份全心投入的感情相比,飛仙的確是微不足道的呢,嗯,如果將來能習慣那種性事,從中體會到你所說的欲仙欲死的感覺。那就更美好了啊,嗬嗬。
  兩個人都沉浸在這一刻奇異又美妙的感受中。
  忽聽門外一聲輕咳,接著一個女聲道:「看沒看見,這就是男男相愛的現實例子,根據穀主和香舍小弟弟現在的表現,可以肯定他們兩個已經進入了靈肉合一的境界,嗯,你們將來如果不喜歡女人,也可以找一個自己心愛的男人,最好可以利用自己本身的魅力,就像大灰狼引誘小綿羊一樣,將那些想要覆滅殺手穀的絕頂殺手們都吸引到你們的身邊,從此後對你們忠貞不渝……」
  向天涯臉上的黑線雨刷刷下著,他覺得因寧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怎麽這才一天的時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如果不是對她太過熟悉,向天涯真的要懷疑她是別人假扮得了。還是說,因寧的本性就是如此,隻不過因為自己的原因,以前總是壓抑著,如今來了香舍給她做榜樣,將她的本性全部引發出來了。
  
  帶著一臉的無奈和幾分惴惴的心情,向天涯和他屬下的那些殺手們上了馬。
  未來的一天時間裏,他們必須要和香舍這樣一個妖孽以及因寧這個在一天時間內就變得有妖孽傾向的女人一起同行。幸好,幸好隻有一天時間。
  除了那兩個人,所有人心裏都是這樣想著的,其中當然包括向天涯。
  為了不給香舍再嚇傻幾個殺手的時間,向天涯帶著約莫十六名頂尖殺手和香舍因寧一路狂奔,結果在夕陽還未落山之前,一隊人馬便來到了殺手穀。
  當帶著滿麵風塵之色的十六人在穀口下馬時,有三個麵無表情的人正在穀口迎接他們。
  香舍驚訝的看著那三個人,失聲叫道:「啊,向大哥,為什麽隻有三個人來迎你,難道說其它的家夥們都叛變了?隻剩下這三個忠心耿耿的殺出重圍,等待你回來重整旗鼓嗎?」因為被向天涯威脅,如果還敢叫向郎或相公這種能讓殺手們麻了半邊身子或者嘔吐到失去體力的稱呼,就不帶這個妖孽回來了,所以香舍隻能把這種愛稱深深的埋在心底,畢竟他不想在一回穀,還沒熟悉向郎那些屬下的時候,就被他扯住一把扔到天邊去,那樣自己這個穀主夫人在大家的心目中豈不是威風掃地。
  向天涯哪裏明白香舍的心裏想法啊,還頗為自己的令出必行而自豪,暗道還好,到了這裏之後,妖孽總算肯收斂收斂了。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空前的和顏悅色的對香舍道:「嗯,不是這樣的,我們殺手們不需要顧忌這些俗世間的繁文縟節,他們三個都是我的心腹左右手,之所以過來也不是迎接我,而是要向我報告這一次的情況,來,香舍,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左清流,這是羅帶風,這是方已。」他又對那三人道:「這是我半路上認下的小弟,叫做香舍。」
  那三人有些驚訝的望了香舍一眼,暗道怎麽回事?穀主竟然會對這樣一個太過美麗的男孩子和顏悅色的說話,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事情啊,還是半路認下的小弟,什麽時候穀主也願意學那些大俠們交友滿天下了?奇怪,太奇怪了。
  香舍考慮著此時向他們暴露自己穀主夫人的身份會不會被親愛的夫君大人丟出去,考慮了半晌,不太敢明目張膽的這樣做。於是便用了一種自認為十分隱晦的方式來暗示那三個人,他款款擺擺的走到向天涯麵前,挽住他的胳膊,嬌滴滴的道:「哎呀真是的,向大哥你奔那麽急幹什麽?本來人家還想用一個比較神清氣爽的樣子來見兄弟們,可如今身上臉上都沾滿了灰,你讓我怎麽見他們啊。」
  左清流方已和羅帶風一起滲出了幾滴冷汗,這個香舍是怎麽回事?他難道不知這樣在穀主麵前發嗲是很容易被一劍封喉的嗎?然而更令他們驚奇的事情還在後麵。
  他們英明神武冷酷無情的穀主大人,雖然嘴角眼睛眯成了危險的針芒狀,握劍的右手顫了幾下,但最後竟然沒有抽劍,而是抽了幾下嘴角,並盡量裝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對香舍道:「你好好說話,再這樣嗲聲嗲氣的,我就把你扔進穀裏的蛇洞喂蛇。」他再冷笑了一聲:「神清氣爽?你可能有那種健康向上的樣子嗎?至於兄弟們,你根本就不用見他們,所以身上有沒有沾灰都沒關係。」
  香舍氣絕,在原地怔了半天時間才一跺腳:「好,向大哥,這可是你說的,你不讓找見兄弟們,將來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不要後悔。」
  他話音剛落,那十六名殺手就覺得一陣冷風從自己身旁刮過,而左清流等人卻絲毫沒有危險來臨的意識,他們反而覺得在一向冷硬的殺手穀裏,出現這麽一號人物似乎也挺有趣的,因此都把隱藏著好奇的目光投在香舍絕美豔麗的麵孔上。
  因寧抓住一個之前嚇傻掉的殺手,小聲的問他:「聽見香舍剛才說的話了嗎?作為和穀內兄弟們互為依靠的兄弟,你想對他們發出什麽樣的警告?」她剛說完,那名殺手就一臉沉痛表情的小聲道:「我隻想說,妖精來了,兄弟們快跑啊。」
  「笨。」因寧敲了一下殺手的腦袋,怒道:「都跑了誰來抵禦外敵?你要說,妖精來了,兄弟們能躲就躲,不能躲的,創造條件也要躲……」
  向天涯欲哭無淚仰首向天:完了,因寧也被香舍帶壞了,這殺手穀啊,看來是不能平靜了。不行,自己必須要拿出身為穀主的威嚴,將這種無聊的事情給壓製死在萌芽之中。想到這裏,他轉頭嚴厲的看了因寧一眼,忽聽方已道:「嗬嗬,因寧在穀外呆了一段時間,看起來活潑不少,咳咳,活潑不少。」
  向天涯哼了一聲,轉身向穀內走去,一邊大聲道:「到了穀內,不許再說這種話,一旦再有兄弟被嚇傻嚇呆,我就把始作俑者扔進蛇洞,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這句話,連因寧都嚇得瑟縮了一下,她明白向天涯是令出如山的,萬一真把他惹毛了,他真的會把自己丟進萬蛇洞去,雖然說自己的武功很高,萬蛇洞又沒有毒蛇,但是被那麽多的蛇纏在身上,這個咬一口那個啃一下,這種感覺隻是想想,就覺得心裏發毛。
  何況香舍畢竟是穀主最心愛的人,說不定到時候還會動惻隱之心,但是自己呢?自己隻不過是穀主的一個屬下而已,可有可無的,唉,看來想改變一下殺手穀的風氣,今生是不可能的了。她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口氣,下一刻,身邊便多了一個人,隻聽一個軟糯魅惑的聲音嬌笑道:「哎呀因寧姐姐,你不用害怕了,你放心,有我在呢,一旦掉進萬蛇洞,我負責和那些蛇蛇聯絡感情,你若是討厭它們,躲在一邊就可以了,你是練武之人,咱們挨個十幾天總還能夠的,對了,萬蛇洞大不大?」
  因寧不明白香舍為什麽會忽然說出這種話,呆呆的點了一下頭:「聽當初建造萬蛇洞的人說,那裏是很大的,而且在一座山的山腹,可以說裏麵的岔路無數,就宛如迷宮一般,到處都充滿了蛇和機關,如果到時沒有穀主慈心大發將你救上來。你這一輩子就要死在那裏了。所以香舍啊,姐姐奉勸你一句,把那愛玩的性子收斂收斂吧,千萬別和穀主作對,他正臨大敵,一個煩躁間,說不定真的會把你丟到那裏去。」
  「思,我知道了,謝謝姐姐提醒。」香舍心裏雀躍著歡呼著。
  萬萬沒有想到啊,自己在霧隱山上待了一千年,一下山就有了和後輩子孫們如此親近的機會,嗯,他要好好的想一想,利用一個什麽樣的機會被扔進蛇洞裏去,然後從子孫們那裏弄點美味的山鼠麻雀或者青蛙鳥蛋吃吃,接著他要在子孫們中間傳道,讓大家都掌握修煉的途徑,到時候他們蛇類一族肯定是妖仙界中最壯大的隊伍!
  你想想,一整座挖空了的山腹啊,都是蛇,那沒有幾百萬條也得有幾十萬條不是,按照比例來說,就算這批蛇的慧根再不濟,但它們第一沒有天敵侵襲,第二永遠有豐富的食物吃,不必浪費時間找尋,如果山腹裏夠暖和,連冬眠都省了的話,就會又多出整整三四個月的時間來修煉,這樣一來,在千年或者萬年後,最起碼也會有幾萬條蛇升入妖仙界吧,啊哈哈哈,這是多麽美好的前景啊,說不定蛇族的妖仙前輩們會派已經升仙了的師父下來給自己一些寶物,作為獎勵他對蛇類一族所作的特殊貢獻呢。
  香舍沉浸在無限美好的遐想中,不時的就得意笑上幾聲,笑得那十六名殺手和左清流等人心裏一個勁兒的發毛,就在剛才,他們明明聽見因寧對他敘述了蛇洞的可怕,論理來說,這小美人此時不躲在一旁發抖就不錯了,怎麽卻笑得這般詭異。
  向天涯的眼皮一個勁兒的跳著,惡狠狠的對香舍道:「不許笑了,再笑就把你丟進蛇洞裏去。」他本來是要嚇唬香舍一下,雖然知道這個家夥可能是名副其實的妖孽,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香舍竟然會是蛇精。
  畢竟向大穀主從小習文學武,苦練殺人本領,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達到了今天的巔峰成就,那是付出了別人無法想象的努力,所以他雖然聰明,但因為一向的冷淡使然,讓他還無法從香舍要的幾樣吃食上馬上就聯係到對方會是哪類妖精,他在心底裏的認知是,妖精都是狐狸變成的,所以他一直認為香舍是狐狸精。
  他所不知道的是,香舍和狐狸精可是十分不對盤的,因為兩類動物都是萬淫之首魅惑無雙。當初在霧隱山的旁邊,有一座仙源山,上麵住著得都是一些沒有進十二屬相榜裏的妖精們,香舍就時常和那裏的一隻狐狸精對戰,沒有別的理由,就是為了萬淫之首這個所謂的榮譽而戰鬥。讓其它的妖精們可算是頭痛到了極點。
  如今香舍若是知道心愛的向郎竟然把自己歸類為狐狸精一族,一定會跳腳大罵連敲他的頭了,哼哼,在他的心裏,狐狸精算哪根蔥啊。不過雖然他不知道向天涯這個錯誤的認知,卻還是表現出自己極為妖孽的一麵,因為他一步就蹦到了向天涯麵前,雙眼亮閃閃的看著對方:「真的嗎向大哥?你會立刻就把我扔進蛇洞裏去嗎?啊啊啊啊,不用你扔,蛇洞在哪裏,我現在就去自己跳下去。」
  「你……」向天涯氣得青筋亂迸,再被香舍這樣氣下去,自己非未老先衰不可。看著左清流等人一瞬間有些傻掉的表情,還有幾個在庭院裏練功的殺手們詫異望向這裏的眼神,他真的很想仰天大叫。
  偏偏香舍根本不知道此時向天涯的感受,在期待的看了對方半刻鍾,確定向天涯隻是嚇唬嚇唬自己,並不打算實現剛才的諾言後,香舍難掩失望之情的退到了一邊。
  他皺著眉頭細細思量著向天涯說過的每一句話,忽然想到現在自己已經進了殺手穀,不會再存在不許入穀的事情,那麽自己表現的妖孽一些,最好能嚇傻幾個殺手,向天涯一氣之下就會把自己丟進蛇洞裏去了吧。嗯,就算不丟進蛇洞中,而是把他踢出穀,他也可以再回來嘛,反正都已經在他麵前表演了一手如影隨形的功夫。為了千千萬萬的子孫後代能夠踏上修煉之路,自己犧牲一些也是值得的。
  想到這裏,香舍勇敢的跳上一塊大石,在上麵以美妙無比的姿勢轉了一個圈兒,然後嬌滴滴的大聲喊道:「各位穀裏的兄弟們,我以穀主夫人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刻都出來讓我認識一下。」沒錯,為了蛇洞裏的蛇蛇們的未來,他香舍是孤注一擲了。
  向天涯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滴落下來,他現在隻想一把提起香舍,將他扔進自己的屋裏綁起手腳塞住嘴巴,省的他再出來害人。
  漫長的幾分光景,卻彷佛過了一年那麽長,向天涯驚訝的發現,原來還是穀裏的兄弟們久經考驗心誌堅定。那十六名殺手能夠麵不改色,是因為他們已經知道香舍的身份,可是穀裏的殺手們一個個從隱身的地方出來後還能那麽鎮定,就真的不能不讓人為他們的定力喝一聲彩了。因為他們隻是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大石上的香舍,既沒有人被嚇傻也沒有人被嚇呆。
  「喂,你們光看著我幹什麽啊?難道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嗎?我是你們的穀主夫人,聽到沒有聽到沒有?」香舍在大石頭上又蹦又跳,可說是心急如焚,一邊暗暗道:難道這殺手穀裏的殺手們都是天生的癡呆?瞧瞧他們這一副麵沉如水的樣子,如此沒有破壞力,我要怎麽被扔進蛇洞裏啊?
  正著急呢,忽聽下方一個陰森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道:「我給你三個數的時間,如果還不下來,香舍,別以為我就真沒有對付你的手段了。」是向天涯,他大概實在是被氣壞了,因此語氣竟然恢複了香舍初見時的那份冷凝和淡漠。
  香舍蹦跳著的身子猛然一滯,他摸了摸鼻子,兩相權衡之後,選擇慢吞吞的爬下了大石。沒有辦法,蛇蛇子孫們的修煉道路雖然重要,可是比起自己的幸福,也不是不可以犧牲掉的,萬一向天涯因為自己這過火的舉止而不愛他了,那可得不償失,何況隻要在殺手穀一天,他總有辦法接近那些蛇蛇們的。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香舍選擇妥協。而下麵的向天涯也總算鬆了一口氣,暗道還好還好,蒼天和列代祖師保佑,總算自己說的話在香舍心目中還是有點分量的,否則他以後可真是沒臉再領導屬下們了,一個被愛情的網網住的殺手穀主,如果還不能表現出他的無上威嚴,那會嚴重影響整個殺手隊伍的士氣的。
  一路回到十步堂,那是他們殺手穀的首領議事的地方。因為怕香舍再惹出禍事,所以向天涯將他寸步不離的帶在身邊,總算這香舍連續經曆了下山後的興奮,又初次承歡,然後又不改妖孽本色的折騰了一天,如今他煉出來的妖精身體也覺得十分困乏了,因此向天涯等人在那裏商議事情,他卻把頭一歪,就倒在椅子中呼呼大睡。
  
  
  
  第七章
  
  匆匆忙忙的兩個月過去,這兩個月裏,善於察言觀色的香舍也察覺到事情不簡單,因為向天涯真的是非常忙,本來這對於香舍來說,可是一件好事兒,沒人看著他,正好在穀裏折騰,不過考慮到大敵當前,向天涯又正是處於人生中最危險最艱難的時刻,所以香舍十分難得的懂事起來,他心想來日方長,等到夫君大人忙過了這一陣子,解決了那個總喜歡暗中下黑手的破組織之後,自己再可勁兒的折騰,到時向郎肯定憐憫他這些日子鬱悶壞了,所以不舍得深責,就算自己跑進蛇洞裏去玩兒,恐怕也不會挨罵。
  因為對於美好前景的期待,堅信漫天飛舞的時刻終會到來,所以香舍這兩個月真是拿出了一付標準的賢妻樣子,除了走路的姿態實在太過媚惑,將殺手穀裏的大部分仆人都迷得神魂顛倒,看見他就摔跤之外,他真的是一點禍事也沒闖。
  這一天晚上,向天涯破天荒的在亥時前就回來了,已經悶的要長毛的香舍正趁著房內沒人的時候變回了蛇身在地上和柱子上床上遊蕩,忽然聽見開門聲響,嚇得他一溜煙鑽進帳子藏起來,因為體積太過龐大,回頭一看,還有一截尾巴在帳子外拚命擺著要鑽進來,可總是失敗,他心裏一急,趕緊回頭咬住尾巴,使足了吃奶的力氣,總算將尾巴給搬進了帳子裏。
  剛剛藏好,向天涯便推門進來了外屋,香舍心說完蛋了,難道我也會像白娘子那樣。將自己的相公給嚇死嗎?啊啊啊,我想想,白娘子是去峨眉山盜了仙草,關鍵是我並不知道南極仙翁那老頭兒的仙草種在什麽地方啊。
  正急得沒處躲藏,忽然腦海裏響起一個沒好氣的聲音道:「笨蛇,白娘子是喝了雄黃酒,所以失去了意識,變不回人身,你又沒喝酒,難道連變回人身都不會了嗎?」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香舍一個黑蛇擺尾,就變回了自己嬌滴滴的人形,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剛剛怎麽就被鬼迷了心竅,竟然連變回人身這種事情都忘記了,人家都是急中生智,他堂堂的黑蛇精竟然是急中生笨,這怎麽說都有點太過丟人。何況還被那個不知名的聲音罵成笨蛇,這讓香舍感到十分的難過。
  正想著,忽聽向天涯的聲音在帳外響起道:「香舍,你今天怎麽睡得這麽早?虧我還特意帶了你喜歡吃的東西回來。」
  一聽到好吃的東西,香舍蹭的從床上坐起,嬌滴滴的道:「哎呀討厭,人家是躺在床上等向郎嘛,這些天你都很晚才回來,也不和人家做那種事情,人家隻好自己躺在床上回味那一晚的情景了。」他說完,果然聽見向天涯欲嘔的聲音,心裏不由得奸笑道:「嘿嘿,效果不錯,這一下向郎就不會和我搶東西吃了。」
  向天涯掀開帳子,先是四下找了一圈,在他剛進來的時候,明明看見帳子裏似乎有一大團的影子,不過現在望望,發現除了香舍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他隻以為自己是眼花了。於是瞟了香舍一眼,了然笑道:「你不用來惡心我,你放心,這些東西都是你喜歡吃的,我才不會吃。」說完他將手裏的一個食盒拿上床,放下小炕桌,從盒子裏拿出四個盤子擺上。
  「這都是什麽?」香舍疑惑的問,然後看見一個盤子裏放著的八枚帶殼鳥蛋,他興奮道:「啊啊啊,我知道,這是鳥蛋,是鳥蛋。」他又看看其它三個盤子,麵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不過這些我就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了。」
  向天涯耐心道:「這一盤是燒田雞腿,這一盤是特意請穀裏一個南方過來的大師父做的紅燒鼠肉,這一盤是烤乳鴿。」他抬起頭,眼底是滿滿的深情和歉意:「這些天因為忙著尋出那個不尋常的對手組織,我都沒有好好照顧到你,前天好容易一起吃了頓飯,卻發現你懶懶的似乎沒有胃口,香舍,我知道你是個活潑的人,閑不住,如今竟肯為了我而讓自己安分了兩個月,肯定是鬱悶壞了,好在現在諸事已定,所以我特地請人按照你以前在酒樓要的東西弄來給你吃。本來我想,你或許會喜歡生吃這些東西,但這不是在野外,所以能吃熟的,咱們還是先吃熟的吧。」
  「嗯嗯嗯,好啊好啊。」香舍看著那四樣菜,聽著向天涯雖然平淡但卻隱藏了無限心思情意的話,這個開心就別提了,果然自己這兩個月悶的要發黴的代價沒有白白的浪費掉,原來一切都是看在夫君的眼裏啊。他摟住向天涯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開心大叫道:「太好了,哈哈哈,吃飯吃飯。」一邊說著,伸筷子就夾起一塊田雞腿放在嘴裏。
  老鼠肉,田雞腿,烤乳鴿,蒸鳥蛋。香舍吃的不亦樂乎,眼看那些菜轉眼間就去了半盤。向天涯正覺欣慰,忽見香舍的臉色在一瞬間就變得慘白,接著就捂住嘴巴飛速下床,拿起床邊的痰盂就開始幹嘔起來。
  一瞬間,向天涯的臉色都變成綠的了,隻以為那從南方請來的大廚其實是內奸,這些菜裏都被他下了毒,所以香舍才會這樣。
  「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他高聲喝道:「來人,去把那個南方廚子帶過來。」他一邊飛奔到香舍身邊,緊張的拍著他的背道:「怎麽樣香舍,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你堅持住,堅持住,我這就給你運功排毒……」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被香舍推開,就見他搖搖擺擺的站起,白了向天涯一眼道:「向郎,你發什麽瘋呢,我不過是覺得有些惡心,幹嘔了幾下而已,哪裏就能扯到什麽下毒上麵,真是好笑,這世間還有能毒到我的東西嗎?五色蟾蜍那種天下劇毒的家夥,我一頓都能吃十個……」
  香舍說到這裏,猛然住了口,暗道糟糕,自己隻顧著逞口舌之快,這下可要惹夫君懷疑了。心虛的瞄瞄夫君大人的臉色,見他臉上表情明顯的放鬆了許多,卻沒有什麽懷疑神色,他這才放下心來。
  忽聽門外一個聲音道:「穀主,那廚子帶過來了。」隨著話音,「匡唧」一聲,那個倒楣的廚子整個人都被摔麻袋一樣的摔在地上。
  「哦,那個……沒事兒了,你再好好的把大廚師父送回去吧。」向天涯的語氣裏有一絲尷尬,然後就見那個大廚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爬起來,苦哈哈的道:「我說穀主,我知道你是名滿天下的殺手穀主,武林中第一高手,但是……但是你也不能這樣仗勢欺人啊,把我抓了過來做菜不說,如今還把我當沙包一樣提過來提過去的摔著玩兒,你說這世間的胖人又不是隻有我一個,穀主你至於就找上我折騰嗎?」
  向天涯咳了兩聲,生平沒向人道過歉認過錯,不過此時見那胖廚師眼淚都下來了,他心裏也覺得不安,艱難的從嘴裏擠出幾個字道:「對……對不住了,我這就讓他好好的把你送回去。」
  送走了大廚,再回身看向香舍,就見這剛才還大快朵頤的妖孽,此時正呆呆坐在床上,臉色慘白目光呆滯,嘴裏一個勁兒的喃喃自語:「又……又吐了,喜歡吃的東西這樣,不喜歡吃的東西也這樣,難道……難道……啊……」他忽然慘叫一聲,嚇了向天涯一跳,接著就見他抱著腦袋在那裏使勁兒的搖晃,一邊小聲吼著:「不會吧,不可能的,怎麽可能一次就中標呢?啊啊啊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那個聲音忽然又從腦海中響起:「什麽不可能,笨蛇,你的的確確是懷孕了,還懷疑什麽,這麽明顯的害喜症狀都猜不出來,真不是普通的笨,記著,以後不許再吃油膩的東西了,否則不把你那笨蛇膽給吐出來才怪。」
  「你是誰啊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對我堂堂黑……香舍說話。」香舍氣的一蹦二尺高,下一刻便聽到那聲音的怒罵:「真是笨到家了,這樣蹦動了胎氣怎麽辦?你不知道蛋現在才成型,不能太劇烈運動的嗎?」
  向天涯臉都嚇黃了,忙不迭的奔過來摟住香舍:「你怎麽了?香舍你怎麽了?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了?你不認識我了嗎?還有你在自言自語什麽,幹什麽氣的這樣,你是不是今天把腦袋給撞到哪裏去了啊?」他揉著香舍的太陽穴,心裏從來沒有這樣的恐慌過,萬一香舍真的忘了自己是誰,要離開怎麽辦?這幾個月下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無心無情的殺手穀主了,他的心裏已經有了這個小妖精,他怎麽還能承受失去他的打擊。
  「向大哥,我沒事兒,就是剛剛心裏煩悶。」香舍翻了個白眼,在心裏惡狠狠的道:「等著,等一下再找你算賬。」麵上卻擺出天真無邪的模樣,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向天涯。
  向天涯鬆了口氣,小妖精又正常了,大概是因為他喜歡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所以心情煩悶,他的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弧度:是啊,自己怎麽就忘了,這可是隻暴躁的妖精呢,還有行事,處處都出人意表。
  見向天涯沒有起疑心,香舍鬆了口氣。他躺了下來,在心裏用神識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這麽清楚我的事情?」
  那聲音的主人竟然還在,咯咯咯的笑了一陣,才得意的道:「我是誰你不用知道,你現在應該操心的。是如何生下你的蛋,然後再把蛋孵化,孵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來,這才是你黑蛇精目前麵臨的頭等大事。」
  香舍的麵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在心裏大叫道:「什麽?生……生蛋,我現在……我現在是人形耶……」不等說完那聲音就嗬嗬笑道:「但你畢竟是蛇精,所以當然隻會生蛋,本來你的同伴,那條笨草龍也應該生蛋,但沒辦法,誰讓人家的夫君是龍神,精氣血都是最純淨最強大的,所以直接生了胎兒,不過你就不行了,你的夫君雖然是人中的龍鳳,不過怎能和強大的龍神相比呢?所以黑蛇,你就好好的準備吧,哎呀,我泄露了太多東西,要走了。」
  「喂喂喂……喂,你……你最起碼告訴我你是誰吧?」黑蛇精在心裏大喊,不過那個聲音卻再沒有響起,大概是真的言出如山,說走就走了吧。氣的香舍在心裏不住咒罵,卻終究是無可奈何。
  對於生不生下這個孩子,不,是這枚蛋,香舍著實的猶豫了一陣子,這是他和向天涯的骨血結晶,他當然舍不得讓它流掉,但是一旦生下來,向天涯就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到時候他就算不被自己嚇死,也會被嚇跑,那樣兩個人不還是要分開嗎?
  可是猶豫來猶豫去,香舍還是舍不得讓自己的骨血「蛋死腹中」,於是他就這麽一天天拖著,一直又拖了一個多月。
  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黑蛇精怎麽也沒料到,自己竟然也會遇到當初白娘子遇到的事兒。隻不過當初白娘子前輩遇到的討厭和尚叫法海,而他遇到的是一個可恨道士,道號無邊。
  妖精和和尚道士這兩類人,那是永遠的死對頭,因此香舍在樓上一看見有個道士進了院子,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幹脆爬到了窗台上,居高臨下的看這個臭道士能搞出什麽花樣。
  再說向天涯,他正在書房裏部署五個月後將敵對勢力引出決一死戰的計劃,便聽因寧來報說前麵來了一個法號無邊的道士要見自己,當下不由得一楞,略微沉吟後便和因寧一起接了出去。
  因為江湖中的僧道,通常都是高人隱士,因此向天涯也沒有慢怠這位道長,請到客廳奉上香茶,他細細打量著這個道士,很意外的,這位道士竟是個眉目俊秀的年輕人,身上一股飄逸灑脫之風,雙目中精光閃閃,看起來應該是一名修為高深的隱士。
  他正沉吟打量著,忽然感覺到後麵屏風處多了一絲氣息,便知道是香舍下樓來偷聽了。
  「道長忽然造訪殺手穀,不知有何貴幹?」向天涯淡淡的道,一開始就表明了此處乃殺手穀,言下之意是你別以為這是個好地方,信口開河來招惹我,到時我可是不認人的。
  那年輕的道長哪能領會到向天涯如此「高深」的暗示,喝了一口茶後,慢條斯理的道:「無量壽佛,施主,貧道雲遊四海,早已不理紅塵俗事多年,今日路過這裏,隻是覺得風景秀美,因此駐足觀看,誰知一看之下,竟發現這穀內妖氣衝天,如此景象,說明必有千年妖孽在此作祟……」
  無邊道長不等說完,向天涯的臉色就稍微變了一下,然後又馬上恢複一向的平淡,冷冷道:「多謝道長提醒,我知道了,以後會小心在意的,道長若沒有別的事情,這就請走吧。」
  那無邊道長怎也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憤憤道:「施主是否以為貧道為了幾兩銀錢在這裏信口開河?哼哼,我乃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方外之人,豈會貪圖這些俗世小利,這妖孽不但在穀內,而且此時就在屏風之後偷聽,待我將他打出原形收了,到時就由不得施主不信了。」
  向天涯大驚失色,「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秋泓劍「鏘啷」一聲,於瞬間出鞘,他橫劍當胸,一步跨到屏風前,森然道:「道長請留步,殺手穀內的事務,不勞外人幹涉,否則休怪我向天涯翻臉無情。」
  那道長麵沉似水的站了一會兒,忽然冷笑道:「貧道明白了,想必這妖孽是施主的至愛之人,所以施主不忍對他下手。」他忽然大喝一聲,然後正色道:「施主,並非貧道無情,實在是人妖殊途,施主隻顧著和那妖精講情義,卻不知道那妖精是否存了害你之心,想當日許仙戀上白娘子,最後還不是幡然醒悟,望施主莫要對一個妖精用這種至深之情,否則必將累你自身。」
  向天涯盯著那道士的眼睛,忽然淡淡道:「道長看起來也不是那蠻不講理的人,所以我今日就恕過你對內人的侮辱,但是請道長記住,不要拿許仙那種軟骨頭來和我相提並論,我最唾棄這種沒有擔當沒有道義的男人,憑他,也配拿來向我說教嗎?」
  無邊道長氣得青筋亂進亂顫,大聲道:「施主此言差矣,看來中那妖精的媚惑之毒已深,既如此。就莫怪貧道無情了。」他忽然一甩手中的拂塵,喝道:「妖孽,還不速速現形,你若肯伏法,貧道可以網開一麵,送你仍回那修煉的地方去,修成正果得以飛仙,若執迷不悟,就不要怪貧道為人間除害了。」
  向天涯臉上煞氣一閃,身子微動,已變成了劍指無邊道長的姿勢。他冷冷的,一字一字道:「道長想要降妖,除非從向某的屍體上跨過去,否則,你休想能動得了內人的一根寒毛。」話音剛落,忽見身前人影一閃,原來是香舍從隱身的屏風後跳了出來。
  「向郎,你……你聽見剛才這個臭道士的話了嗎?」意外的,香舍沒有向那個無邊道長發飆,而是把目光投到了向天涯身上:「你……你聽見他說我是妖精了嗎?你為什麽還護著我,你……你就不怕我真的是要害你的?」
  向天涯歎了口氣,剛要說話,卻聽香舍又飛快道:「告訴你吧,我……我的的確確是一隻妖精,之前你看到我在那個小侯爺的府裏,其實就是我想吸收他的精元,結果被你打斷了,我……我真的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妖精,向郎,你……你還要這樣護著我嗎?」他麵對著向天涯,在問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身子竟然微微的起了顫抖。
  向天涯一把拉過香舍,心想可得離那個臭道士遠一點兒,雖然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樣子,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偷襲啊。因這樣想著,他直到將香舍拉近自己懷裏,才微微一笑,柔聲道:「是嗎?那我豈不是要對你說聲抱歉,攪了你吸取那個敗類精元的偉大行動。」
  「什……什麽?」香舍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別說向天涯已經很久沒有對他這樣和顏悅色柔情似水過,就算他一向體貼,香舍也想象不到他竟會說出這種和自己的語氣極為類似的幽默話語。
  向天涯又歎了一口氣,淡笑道:「香舍,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妖精了,雖然這件事情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你真的以為,我會被你這種笨妖精瞞到現在嗎?在客棧的那個時候,我偶然間想起你素來的表現,忽然間就頓悟了,我隻是不清楚,你到底是什麽妖精,嗯,那天我進屋的時候,似乎看見帳裏麵有很大的一團黑影,難道那就是你的原形嗎?」
  「向……向郎,原來你……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香舍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撲進向天涯的懷中,嗚咽道:「向郎,我太感動了。你知道我是妖精,還沒有拋下我,今天在這個臭道士的麵前,還為了我不惜和他翻臉,向郎啊,我是一隻黑蛇精,你之前看到的那團黑影,的確就是我沒有錯,因為你突然進來,我沒有地方躲,隻好爬進帳子,然後才想起來恢複成人形了。」
  向天涯詫異道:「什麽?蛇精?哦,這我倒是沒想到,不過你喜歡吃田鼠,青蛙,鳥蛋,嗯,這些的確都是蛇的習性,嗬嗬,我早該想到的才對。」他忽然捏了捏香舍的臉頰:「黑蛇精,我真是要恭喜你了,因為找到我這樣一個男人,而不必步你那可憐前輩的後塵,總算是為你們蛇精一族揚眉吐氣了,你說對不對?」
  香舍拚命的點著頭,又疑惑的看向向天涯:真的是好詭異啊,為什麽向郎今天會變得和平時大不一樣,他那總是冷漠如冰的麵孔,怎麽今日竟會笑了,還笑了好幾次,他正這樣想著,便聽到向天涯用傳音入密的方法對自己道:「香舍,這個無邊道士不好對付,我正在想辦法激怒他,務求一擊即中,你快躲到一邊去。」
  香舍這才明白向天涯轉變的理由。隻把黑蛇精感動的氣血上湧,一甩頭,丟掉剛才那副感性的楚楚可憐的嬌態,猛然轉身,一手叉腰一手指天,呈茶壺狀大吼道:「向郎,你說的是什麽話,這個臭道士雖然不好對付,但我這隻千年的妖精豈是吃素的?哼哼,既然你都不害怕我是妖精了,我還顧慮什麽,向郎,你好好的看著,看你的嬌妻是如何把這個臭道士給揍得滿地找牙的。」
  無邊道長心裏翻了個個兒,差點嘔出來,心想看看這幅形象吧,明擺著就是一個潑婦罵街式,竟然還有臉自稱什麽嬌妻,也虧得他那個愛人定力足,還能不吐出來,嗯,也或許是早就習以為常了,唉,真是可憐啊,貧道一定要救他出苦海,省的他繼續執迷不悟下去,這妖精既能吸別人的精元,自然也會吸他的,妖精難道還會講究什麽情意不成。
  「臭道士,看招。」無邊道長正走神呢,那邊香舍已經先發製人了,一道藍色閃電猛然像那道長的頭上劈過去,就見那無邊道士拂塵一擺,輕易便將這一法術破解,接著兩個人跳到了屋外,天昏地暗的大戰起來。
  
  
  
  第八章
  
  本來懷孕的妖精法力是要大減的,當年白薯就是因為這個而吃了大虧,不過如今這黑蛇精香舍因為懷的是一枚蛋,所以法力雖然有損,不過大半倒還在,因此和那個無邊道長暫時打了個乎手。
  向天涯看著外麵雷電交加,法寶齊飛的景象,險些氣昏過去,這兩個人竟然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用這種超出了他們認知範圍的法術法寶,若讓自己屬下那些殺手看見,還不都得嚇瘋了,要麽就是導致殺手穀內的眾殺手都棄武從道,畢竟他訓練出來的殺手們即使再無情無欲,也受不了這種擁有更大威力和能長生不老的道家法術的吸引啊。
  香舍和無邊哪裏管得了那麽多,兩個人隻顧著廝殺,根本就不管那些被他們嚇得目瞪口呆的殺手們,一時間走石飛沙,電閃雷鳴,法寶的爆炸聲層出不窮。最後香舍見不敵無邊,幹脆召喚出自己的飛劍:「黑弄,出來勾引男人了。」
  話音剛落,一柄火紅的飛劍倏然從半空中出現,隻見這飛劍一邊扭動著細長的劍身繞著香舍飛了兩圈,然後就哇哇大叫道:「哪裏來的管閑事的臭道士,告訴你,在虛空裏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是我們家主人到現在才想起我來,哼哼,既然惹上了本公子,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說完,這柄飛劍張牙舞爪的向那無邊道士撲了過去,一下子就讓傻愣在那裏的無邊身上掛了一道彩。
  會……會說話的飛劍,會生氣的飛劍,會在攻向敵人時還扭動著身子的飛劍!
  這一回不但是殺手穀裏那些殺手齊齊倒地,就連向天涯都是一個踉蹌,好容易扶著一根柱子穩住了身形,他撫著額頭低低的呻吟一聲:「天啊,香舍,你到底是怎麽煉成這種活寶飛劍的,竟然和你一樣的妖孽。」
  香舍有了飛劍,更是如虎添翼,那道士的氣勢因為這柄妖孽飛劍的出現,登時弱了下去,眼看著就要不敵敗走,忽聽香舍大叫一聲彎下腰去,額上的冷汗一瞬間就流了滿臉,而他發出去的閃電驚雷更是在半途就夭折了。
  無邊道長總算喘過一口氣來,心想怎麽回事?這潑辣的妖精怎麽忽然就蹲下去了,奇怪,我這好一會兒都沒時間使出什麽法寶,不可能打中他啊。一邊想一邊向下望去,隻見向天涯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奔到香舍身邊扶住了他,拚命的讓人叫穀內的神醫聖手過來。
  那柄飛劍在空中哇哇亂叫著繞了幾圈,忽然恍然大悟的叫道:「啊啊啊,香舍要生了,向天涯,香舍他要生蛋了,天啊,這定是和臭道士打架的過程中動了蛋氣,讓它提前要產出來了,怎麽辦怎麽辦?如果他用盡了力,生不下那顆蛋,他就死定了,啊啊啊,這可怎麽辦啊。」
  無邊道長又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妖精是夠厲害的,已經有了幾個月的身孕,還能把自己逼到下風。再看看香汗淋漓的香舍,他忍不住飛了下去,一撇嘴道:「這蛇精真是活該,你既然已經有了身孕,便該處處保留才是,幹什麽還要那麽潑辣,怎麽樣?到底動了胎氣吧?」
  一語未完,忽見向天涯和香舍都同時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嚇得無邊道長一個機靈,識相的閉上嘴巴,忽見遠方匆匆奔來一個俊俏的年輕男子,想必就是那個什麽神醫的,他聳聳肩,心想倒不妨看看這個妖孽的下場,嗯,怎麽說,這個事兒和小孩子無關,那個胎兒。哦,不是,是那顆蛋。似乎真是有點兒無辜呢。
  名叫餘輕的年輕男子正是向天涯的結拜兄弟,殺手穀內的神醫聖手,之前香舍也見過幾次。當下一見這副景象,隻略略把了把脈,他便果斷的讓丫頭們將香舍抬進屋內,無邊道長站在屋外,聽著屋子裏香舍的大聲慘叫,心裏忽然升起一絲憐憫,他頭一次對自己堅信不疑的除魔衛道偶像——法海產生了懷疑。心想這妖精寧死不屈,當初白娘子也是寧死保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雖然都是妖精,但這樣做,難道就真的不是有違天道嗎?
  正想著,忽見餘輕走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忽然開口冷冷道:「你就是那個始作俑者無邊道士吧?給我進來,香舍沒有力氣生蛋了,你得幫他。」說完見無邊猛地跳開兩步,他氣往上湧,幾步跨過來揪住無邊的發髻,大聲道:「臭道士,一切都是你引起的,不殺你,隻讓你幫著生蛋已經是便宜你了,你竟然還敢躲,給我進來。」他一邊說著,猶覺不解氣,到底在無邊的腿彎上踢了兩腳,然後就著那個剽悍的姿勢將他拽進了屋中。
  無邊也不知為何,竟然就任由餘輕將他拉進了屋裏,四下一望,隻見精致的大床上,那潑辣的黑蛇精正在翻滾哭號,而床前的向天涯和因寧則一幅要吃人的樣子盯著自己,大有「如果你敢不幫著香舍生蛋,就讓你給他陪葬」的架勢。
  無邊乃是得道之人,哪會怕凡人的武功。因此站到一邊,明擺著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和那個妖孽勢不兩立,決不可能幫他,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
  誰知剛剛擺好這個大義凜然的姿勢,就見餘輕在床前又把了把脈,一看他還杵在這兒,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身旁,大吼道:「臭道士你找死啊,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難道要我把你拽過去嗎?」一邊說著,五根修長手指早又拽住了無邊的發髻,一路將他拖到床前,然後他對著那柄正繞著香舍轉圈飛著的飛劍道:「喂,聽好了,這個臭道士如果敢弄鬼,你就給他一劍。」
  無邊目瞪口呆,心想這是求人幫忙的行為嗎?剛要大聲表達抗議,忽一眼看見了餘輕那瞪到了極限,滿含著怒氣的丹鳳眼,不知為什麽身子就是一矮,鬼使神差的,兩隻手竟然像是有了自己意識般的貼到香舍後背,緩緩將一股純正之極的元氣渡了過去。
  餘輕這才滿意的點頭,然後對香舍道:「香舍你不要嚎了,現在有人幫你,趕緊使使勁兒,把蛋生下來就好了。」他一邊說一邊熟練的將白布浸入水裏,一邊搖頭道:「我這一輩子也算是有不凡經曆了,誰能想到人家最多幫著接生嬰兒,我卻要幫你接生出一枚蛋來。」
  體內有了渾厚之極的元氣相助,香舍的身上也有了力氣,就在這個時候,他還不忘好奇,手裏拉著向天涯的手,他艱難的開口問餘輕道:「你……你是怎麽知道……我……我會生下一枚蛋的?我……我明明就還是人形啊。」
  餘輕咧嘴一笑:「行啊,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讓我替你解惑,不愧是大哥看上的人,就是比別人的神經堅韌。」他說完,向那柄懸在空中,虎視眈眈盯著無邊的飛劍一努嘴:「呶,就是它了,它在那裏大喊,說你要生一顆蛋,還動了蛋氣什麽的,再加上剛才看見你的法術,所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一隻妖精。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是一隻雞,隻不過我覺得奇怪,看你的性別,應該是隻公雞吧。難道公雞也會生蛋嗎?這不都是母雞的活兒嗎?」
  香舍翻了翻白眼,心想這個餘輕也是天才,難怪能和向郎走在一起,忽聽自家夫君輕聲道:「小輕,香舍他不是雞煉成的妖精,他是一隻蛇精。」話音剛落,就聽餘輕大叫道:「什麽?蛇精?這不可能啊,白娘子也是蛇精,可她生下了許士林,沒有生下蛇蛋啊。」
  這也是香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最後他呻吟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因為白娘子是條母蛇,而我是條公蛇的關係吧,反正……反正我就是要產下一枚蛋。」他看向向天涯:「向郎,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會不會因為我生下蛇蛋而來討厭我?」
  向天涯柔聲道:「不會的,香舍你放心吧,別說是蛇蛋,你就是直接生下一條黑蛇來,我也不會討厭你,我會把那條黑蛇當成我們的孩子來養,不管怎麽說,它也是我和你的骨血,對不對?」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之極,香舍感動的淚眼漣漣,而餘輕和因寧則都打了個哆嗦,將一條黑蛇當成兒子來養,他們不敢想像這種詭異的情景。
  忽然香舍大叫一聲,嚇得向天涯的魂兒都要飛了,緊接著隻見從他的兩腿之間,一枚碩大的帶著血絲的白蛋在一點一點的努力擠出來。而香舍在這個時候已經嚎的不知道喘氣了,向天涯急得滿頭大汗,但他除了握住香舍的手,不停的鼓勵他外,就再也幫不上什麽忙了。
  倒是餘輕,蹭的一下子躥到床上,坐在無邊的身旁,焦急道:「我說道士哥哥,你倒是加把勁兒啊,這蛋眼看就要出來了,我們不能功虧一簣啊。」他因為看出無邊是現在唯一能救香舍的人,對人家的稱呼也立刻由之前的「臭道士」變成了「道士哥哥。」
  那枚白蛋終於脫離了母體,滾落在床上。而香舍也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整個身子都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般,直著雙腿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兩隻眼睛裏光彩盡失,連焦距都沒有了,看起來就像是個死不瞑目的人一樣。
  向天涯心驚肉跳,連忙去試他的鼻息,然後他看見香舍的視線終於看向自己,虛弱的道:「放心,死不了,讓我好好的歇歇吧。」說完雙目一閉,頭一歪,在向天涯的尖叫聲中,就打起了甜美的呼嚕。
  無邊道士呆呆的看著沉入夢鄉的香舍,又直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正被因寧寶貝似摟在懷中小心擦拭著的蛇蛋,他欲哭無淚,忽然一頭衝出房門,跪在台階上放聲大哭道:「曆代祖師在上,不肖弟子無邊,竟違反天道,幫著一個蛇精生了一枚妖蛋,弟子罪該萬死,不,就是死一萬次,魂飛魄散元嬰爆裂,也難贖弟子的罪過,弟子隻有自裁於當地,否則怎有臉去見曆代祖師。」
  他一邊嚎哭著,一邊甩出拂塵,眼看著那拂塵就要在他的額頭穿過,忽然一隻纖纖素手將那柄拂塵握住,然後是餘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你這個笨道士,如果真是有違天和,大逆不道,你那些祖師還能饒過你嗎?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一人劈下一道雷,就夠讓你魂飛魄散了,可是你看看,現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日正當頭,清風習習,這哪裏是什麽有違天和的不祥天氣啊。香舍雖然是潑辣了一些,但他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救了他,也許還是功德一件呢。」
  無邊怔怔的看著餘輕,看著他的兩片薄唇一張一合,在自己耳邊吐氣如蘭,不知為什麽就讓他想起派中那些記載合籍雙修的典籍,他就仿佛失了魂一般,猛然一把擁住餘輕,在他的薄唇上啃了一下,頓時,一股甜美的滋味在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中一起發散開來,讓他在轉眼之間就進入了頓悟之中,境界又上一層。
  餘輕待明白過來這個看起來憨厚正直的無邊道長在幹什麽後,隻氣得一腳將無邊踢出了老遠,然後回身便跑。因此他也沒聽到無邊被踢到幾尺外的傻笑:「嗬嗬,命定中人,沒錯,他就是我的命定中人,他是有慧根的,可以和我合籍雙修的命定中人啊。」
  過了一會兒,回過神來並且打算賴在殺手穀不走了的無邊便看到餘輕又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手裏舉著一柄大刀,哇呀呀叫著向自己衝了過來:「臭道士,你這個臭道士,竟然敢占我的便宜,奶奶的你是活膩味了,看我不砍死你。」
  從此之後,殺手穀便空前的熱鬧起來。
  在餘輕追殺無邊的過程中,殺手們的神經被鍛煉的空前強韌,而因寧卻告訴他們,這隻是上天有意的安排,為了他們將來麵對更大的挑戰,而給他們準備的熱身鍛煉。
  不過因為香舍生下蛋後,還要孵化五個月,才有可能將他和向天涯的結晶孵出來,所以殺手們還沒有見識到這位穀主夫人更加強大的地方。
  
  精致的臥室內,燃著可以安神的熏香,桌上擺著炸田雞腿、五香鵪鶉蛋、紅燒乳鴿等美食。而一個絕美的男子,兩腿之間夾著一枚碩大的白蛋,一邊將這些美食流水般送進口中。
  因寧一直等到香舍吃完了,丫頭們把席麵撤下去,她才小心翼翼的看著香舍的麵色,試探似的道:「香舍,有一個問題憋在我心裏很久了,穀主給我下過嚴令,不許我問出來,說怕你會多心,但是……但是我真的很好奇耶,所以……所以我可不可以問出來啊。
  香舍好笑的看向她:「因寧姐姐,你都說出來了,我還能不讓你問嗎?到底有什麽問題困擾你啊,說出來吧,我如果知道,一定會給你解答了。」
  因寧就吞了吞口水,畏懼的目光瞄向那枚白蛋,然後舉起一隻手道:「那好,我先聲明啊,這不是穀主要問的,你千萬別多心,如果你多心了,以後不再搭理穀主,甚至挾蛋逃跑,離開穀主的身邊,我絕對會死的很慘,香舍啊,看在我一直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份兒上,你千萬不要這樣害我啊。」
  香舍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到底有什麽問題,因寧姐姐你就說出來吧,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出賣你的。」
  因寧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目光再次投向那枚白蛋:「呶,就是……就是我想問問你啊香舍,這隻蛋在四個月以後,到底會孵出什麽東西來呢?是十幾條黑蛇嗎?還是一個小嬰兒,那個,如果是孵出黑蛇的話,它們……它們會不會一下生就咬人啊,嘿嘿,那個你是知道的了,我很怕蛇嘛,可是我和你的交情,注定我到時是一定要來幫你的忙的,所以……所以現在問清楚了,將來也好做些必要的準備,你說是不是?」
  香舍怎麽也沒想到因寧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道:「因寧姐姐,你在說什麽啊,雖然我是蛇精,但我是人形的時候和向郎做那種事情的,而向郎是人,我也是人形,怎麽可能孕育出蛇形的寶寶呢?嗯,我現在就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我會是生下一枚蛋呢?有人說我的同伴,哦,就是一隻草龍,是因為他的丈夫是龍神,所以精血十分旺盛,才改變了卵生為胎生,但是之前白娘子明明就是胎生生下一個嬰兒的啊,為什麽我就要生一隻蛋,難道真的就如我之前所說,是因為我是公蛇,而白娘子是母蛇嗎?還是說,當年的白娘子其實也隻是生下一枚蛋,但是人們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為了你們人類的閱讀習慣著想,而自作主張的將生蛋變為生孩子呢?」
  因寧隻聽到這隻蛋能生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來,就足夠了,至於香舍的疑惑,她既答不上來,也不想去回答,於是開開心心的吩咐丫鬟取來自己的針線和布料,拿到香舍眼前獻寶道:「其實我之所以要打聽清楚,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你看你叫我一聲姐姐,怎麽說我也就是孩子的阿姨,你雖然身為蛇精,媚術天下無雙,但於這些女工上,卻肯定是一竅不通,我雖然是一個殺手,但在客棧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為了不讓人起疑心,女兒家該會的東西,我可是一樣都沒落下,因此我問清楚了,就要開始給寶寶做衣服了。」
  香舍看著那些光閃閃滑溜溜的緞子布料,還有各色的繡花線,羨慕的不行,一邊摸著一邊好奇的問道:「可是因寧姐姐,這個寶寶到底是蛇是人,和做衣服有關係嗎?」說完就聽因寧叫道:「哎呀你這隻笨蛇,當然有關係了,而且還是有大大的關係呢,你想啊,這蛋若孵出人形寶寶來,一切都好說,但如果孵出蛇寶寶來,我就要給它做長筒狀的衣服了,人的衣服它根本就不能穿啊。」
  香舍心裏感動的不行,他握住了因寧的手,真誠的道:「謝謝你因寧姐姐,真的謝謝你,謝謝你不但不嫌棄我是個妖精,還肯為我的寶寶這麽著想,甚至就連孵出蛇寶寶,你都周到的顧及了,你明明就這樣的怕蛇。」
  因寧嗬嗬一笑,擺擺手道:「哎呀,這有什麽,雖然你是一隻妖精,但我知道你是一隻好妖精,不會害人,所以我為什麽要嫌棄你啊,這世上有很多人,不過是披了一張人的皮而已,做出的事情,可比妖精還要可怕狠毒多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去輕輕的撫摸著那枚蛋,柔聲道:「小寶寶啊,你要在蛋裏茁壯的成長哦,把那些蛋清蛋黃的營養全部都吸收掉,然後一出蛋殼,就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到時候阿姨就會把這些紅緞子小衣服給你穿上哦,那一定會非常漂亮的。」
  香舍也看著那枚蛋,忽然拾起頭,哈哈哈一陣狂笑,直到笑得因寧都發了毛,他才忍住笑道:「因寧姐姐,我忽然發現,其實你也很笨呢。哈哈哈,竟然說如果孵出蛇寶寶,要做長筒狀的衣服,哈哈哈……難道你不知道嗎?我們蛇類和人類不同,出生後是不用穿衣服的,我們的皮就是天生的衣服啊。」
  因寧也愣住了,然後房間內爆發出一陣大笑聲,嚇了剛推門進來的向天涯一跳。
  「香舍,因寧,你們在幹什麽呢?」向天涯急步走了進來。
  因寧一瞪香舍,那意思是千萬別把這種丟臉的事情告訴穀主,否則我就慘了,我如果慘了,你寶寶的小衣服也就慘了。
  而則個威脅的分量顯然不低,因為香舍在明顯的掙紮了一會兒後,竟果真選擇瞞住了向天涯。
  「因寧,你如果有時間,調查一下穀裏的人,我懷疑在我們的內部,有對方的奸細。」向天涯慢慢摩挲著那枚白蛋,一邊對因寧道:「因為這幾次我誘使對方上鉤的行動,竟都沒有起太大作用,雖然也釣到了幾隻小魚,但這幾個計劃無一不是精心策劃的,本不該收到如此不盡人意的效果。不過我想來想去,似乎身邊跟著的心腹,都是從小到大並肩作戰的朋友,也實在沒有值得懷疑的人,嗯,所以你就暗中調查一下吧,免得一旦被他們知道我竟然不信任他們,會傷心難過。」
  因寧點頭答應,而香舍則在一旁興奮的道:「向郎,要不要我動用法力搜索一下,助你一臂之力,找出那個內奸呢?」話音剛落,向天涯就摁住了他躍躍欲試的身子,斷然拒絕道:「免了吧,餘輕說你在孵化這枚蛋的時候,精血元氣都要付出太多,正是傷身體的時候,我可不能讓你再分心分神去搜索什麽內奸,你給我好好養著咱們的寶貝,穀裏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不用你操心。」
  香舍想想也是,雖然自己的法力是夠高深,但是孵化這枚蛋,卻也夠他熬煎的,若真的因為元氣分出一部分去查內奸,而到時不夠供應蛋殼裏那個貪吃的小家夥的營養,再出了點什麽岔子的話,他是會後悔終生的,於是隻好偃旗息鼓,端過向天涯親自拿進來的雞湯,苦著臉喝了下去。
  
  
  
  第九章
  
  一轉眼,五個月過去了,那枚蛋卻還是沒有什麽動靜,似乎小家夥在裏麵待的挺舒服,不願意破殼而出,來麵對這個全新的世界。
  氣得香舍天天在白蛋的耳邊念:「寶貝啊,你不可以這樣膽怯了,我們蛇族是世界上最勇敢的種族,千百年來,蛇的家族孕育出多少諸如眼鏡蛇、響尾蛇、蝮蛇、銀環蛇之類的蛇族勇士,就連一隻極普通的草蛇,那也是敢和大象叫板的勇者啊,當初為娘我為了早點看到這個世界,提前了一個多月從蛇蛋裏破殼而出,你說你怎麽就一點都不像我呢?這都五個月了,還沒有一點動靜,奇怪,明明你的爹也是人類當中頂尖的人物,怎麽我們竟然生出了你這麽個怯懦的東西。」
  向天涯每次聽他這麽念,就忍不住好笑,總是要安撫一番,言說慢慢等待,總有一天,小家夥會破殼而出的。
  於是兩人在夜裏擁抱著一枚碩大的白蛋入睡,而白天,以各種各樣的借口來看這枚蛋有沒有動靜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都是帶著好奇關心過來的,這讓香舍十分感動。
  異變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的。
  最開始,隻是幾名殺手莫名其妙的拉起了肚子,然後。幾乎在三天以內,所有的殺手都拉起了肚子,就連強悍如黑蛇精香舍,還有道士無邊,以及神醫餘輕,都沒有逃過這場劫難,但最令人詫異的是,這種會讓人莫名其妙拉肚子的藥不但藥倒了餘輕,竟然還讓他在一時間束手無策,連這種藥到底是什麽東西都弄不明白。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餘輕一向認為在醫學毒學上,自己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如今竟然還有自己解不了的毒,因此他卯起勁兒來研究,非要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向天涯和因寧羅帶風等人卻都十分的清楚,上天恐怕已經不會給餘輕研究下去的時間了。
  果不其然,攻擊,就是在這個時候發起了。雖然向天涯和因寧早就做好了準備,但對方迅猛的攻勢還是讓他們大吃了一驚,不僅如此,更令他們心裏沉重擔憂的是內奸的存在,想也知道,能夠將殺手穀裏的所有人都給藥倒,隻有通過在水源裏下毒才能辦到,而能夠混進殺手穀水源中下毒的,當然也隻有內奸。
  香舍剛剛拉完一次肚子,虛脫無力的爬上床去,整個身子都護住了他的寶貝蛋,他本來孵蛋就已經很耗精氣了,如今全身都拉的快要虛脫,根本無法像以前那樣挺直身子或者半倚著床那樣坐著,將大白蛋放在兩腿之間來孵化,因此便把整個人都覆住了那枚裝著他兒子的白蛋。
  「該死的王八蛋,如果被我找到是誰下的毒,我一定先用焦雷轟他個半死,再引一道閃電到他身體裏,電的他哭爹喊娘滿地亂滾,才能泄我心頭之氣。」他在大白蛋上吻了一下:「兒子,你覺得娘的這個辦法如何,很偉大吧?嘿嘿,告訴你,娘就是這世間最聰明最完美的黑蛇精,你將來出世了,隻準比娘更聰明更完美,可不能給娘、給你爹、給我們所有的蛇蛇家族和殺手家族丟臉啊。」
  話音剛落,忽聽身後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哦,黑蛇精嗎?難怪之前那三個殺手竟然會不明不白的死掉,恐怕就是你這妖精作的崇了。不過這次你恐怕沒那麽幸運,不留情的毒應該已經讓你拉到全身虛脫,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用法力。」隨著話音。一股濃烈的殺氣在整個臥室彌漫開來。
  香舍大驚抬頭,隻見一個黑衣老者手持寶劍站在自己的身後,目光中有著殘忍肆虐的笑意,他微微看了那枚白蛋一眼,皺起眉頭厭惡的道:「哼,如此妖物,你也不用等他出生給你報仇了,我現在就解決了他,讓你們一家在黃泉路上團聚。」
  香舍的心倏然就向下沉,這個老者的聲音他記得,就是之前和向天涯在破廟裏時,那其中領頭的老者。
  他的右手微屈,卻無論如何也積蓄不起身上的真元力和精氣,更不要提發一道天雷轟這老不死的了。而且現在他更擔心另一個問題。
  「向郎怎麽樣了?因寧姐姐怎麽樣了?殺手兄弟們呢?」香舍沉靜地問,其實隻由這老者敢光明正大的潛入自己房中說話,卻沒有一個人闖進來的事實,香舍便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他剛問完,那老者便冷冷笑道:「哦,你放心,我暫時還沒有殺人,我要把那些殺手都集中起來,讓他們看到他們最敬重的、有著無上威嚴的穀主,就像案板上的魚一樣被千刀萬剮後再死,至於那些女人嘛……」老者忽然瘋狂的大笑起來:「我會讓我的手下在她們身上享受到最極致的快樂,然後把她們,一個個奸死。殺手穀的殺手們不都是自詡定力世間第一嗎?我就要看看,他們在麵對殺手穀的女人被奸得像母雞一樣叫,他們的穀主被綁在案板上一塊接一塊的割肉,他們是還能無動於衷呢,還是會徹底崩潰瘋狂。」
  香舍目瞪口呆的看著老者,不明白這個老家夥為什麽能想得出如此陰損毒辣的主意。他緩緩的將大白蛋抱在手裏,做好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準備,然後緩緩問道:「你這個老不死的,向郎到底和你有什麽仇?殺手穀的殺手們難道殺過你全家嗎?」
  老者冷哼一聲:「什麽仇?這話真是好笑。隻要殺手穀存在一天,它就永遠都是殺手界的第一,永遠也沒有我們的出頭之日,向天涯年紀輕輕,他憑什麽就能在殺手界呼風喚雨,我不服他,我恨他,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總算今日可以如願以償了,哈哈哈哈,向天涯,你就等著一邊被剝皮,一邊看著你最愛的夫人被我的手下奸的嗷嗷直叫的美妙景象吧,哦,到時候我會把你們這個妖精兒子給摔碎,讓他的蛋黃蛋清都流在你們夫妻倆的身上,然後送你們一家去黃泉……啊……」
  那老者的話讓香舍越聽越是心寒,偏偏這時候自己使不出半絲力氣,他知道向天涯等人此時恐怕也凶多吉少,正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之時,忽然間雙手微微一動,隻見那枚大白蛋竟然「嗖」的一下飛了出去,在那老者的頭上狠敲了一記,讓那老者當場就慘嚎出聲。
  香舍如在夢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寶貝蛋又飛了回來,隻見那老者的頭上流下一絲鮮血,在他的臉正中淌著,更增添了幾絲恐怖的氣氛。
  「娘,娘,那老不死的腦袋真硬,肯定練過外家氣功,娘,你看我再敲他一下。」屬於嬰兒特有的牙牙學語的軟糯聲音從白蛋裏傳了出來,雖然字音還有些模糊,但令人驚奇的是,這話完全就像是出自成人之口,竟然還知道老不死的、外家氣功。
  饒是香舍已經是妖孽中的翹楚,此時也不禁目瞪口呆的徹底石化,他宛如見鬼一樣的看著裝了他寶貝兒子的白蛋在他麵前輕輕彈跳著,就好象在那裏做飛躍的準備一般,下一刻,那枚白蛋果然暴起,閃電般的向那口出狂言的老者飛去。
  不過這一回那老者有了準備,冷哼一聲,他身子如風般瞬間閃到一邊,雙手一揮,一道森冷炫目的彩虹亮起,那是冷厲的劍光。
  「啊……」香舍驚叫一聲,死死的捂住嘴巴,兩行淚瞬間從眼中湧了出來,他太清楚這一劍的威力,別說隻是這枚蛋,就算向天涯親至,想要抵擋這一劍也必須出全力,除非有法力的自己可以輕易躲開這一劍,但偏偏此時法力全失,隻能無助的看著他的兒子即將被劈成兩半。
  然而令人驚奇的事情再度發生,就見那枚白蛋竟比那老者的劍還快,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個圈兒,然後準確無誤的再度敲上他的腦袋,就聽「轟」的一聲,宛如在屋裏響起了一道悶雷,那老者就算是金鍾罩鐵布衫,也抵擋不了威力如此強大的一撞,頓時腦袋上便被砸出一個大坑,鮮血飛濺,那景象頗為壯觀。
  「娘,娘,老不死的快死了,我們快去救爹爹吧。」嬰兒的軟糯聲音再度響起,那枚白蛋在香舍身前蹦著,似乎急不可耐的樣子。
  香舍又驚又喜,萬萬沒料到自己竟然能孕育出如此偉大的兒子,但此時不是探究兒子為何會如此早熟強大的原因,他虛弱的拾起身子,開心笑道:「寶寶乖,娘一點力氣都沒有,走不動了,你趕緊去救你爹……」話音未落,那枚蛋就停止了蹦跳:「娘,你趴在我上麵,我帶你去找爹爹。」
  如果在以前,香舍肯定會笑話自己的兒子比自己還妖孽自大,但現在,他親眼見識到未出世的兒子的強大威力,哪裏還會有懷疑,於是聽話的趴在上麵,下一刻,他隻覺得身子一輕,那枚白蛋就如同一隻小飛船般,從門口躥了出去。
  殺手穀偌大的比武場上,向天涯正在和一個人激戰,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他其實已經落在下風,隻是堅韌的意誌讓他還在拚命的堅持。
  「我不能死,香舍和我的孩子,我還要救他們,我絕不能死,而且是那種毫無尊嚴的死……」向天涯在心裏不斷的對自己說,這是他能夠支撐到現在的巨大動力。
  而在他的身後,所有的殺手都已經麵露菜色,而且被人製住了穴道,但是他們還倔強的站著,沒有一個人倒下。
  隨著向天涯身上的傷口不斷增多,敵方陣營裏終於有一個人忍不住了,他衝了出來,聲嘶力竭的喊道:「不許打了,王八蛋,你們這群王八蛋,你們答應過我,不會殺他,不會殺所有的人,你們不能食言……」他忽然刷的抽出腰畔之劍:「我和你們拚了,啊,你們這些王八蛋,我和你們拚了……」
  立刻就有五六名麵無表情的殺手上前,和那人纏鬥起來。
  而在此時,向天涯的大腿上又被刺了一劍,他對麵的那個人停止了進攻,不屑的冷笑道:「殺手穀主,天下第一,哼哼,也不過如此嘛。」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嘶啞著的聲音喊:「你放屁,如果不是你們卑鄙的下了毒,就憑你這種三流貨色,能是他的對手?」
  那人冷冷一笑道:「那又怎麽樣?我能用毒,是我的本事,你不是天下第一的名醫嗎?為什麽不能解毒?」他忽然打量了餘輕幾眼,輕佻笑道:「小模樣長的還不錯嘛,等一下我讓你盡情的罵,就怕到後來,你便沒那個力氣了……」
  下一刻,這個殺手便「啊」的一聲慘叫,他以為站不起來隻能任自己宰割的向天涯竟然一劍刺在他的左臂上,這還是因為向天涯實在是力竭而戰,否則這一劍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與此同時,一個弱弱的火球也向他飛來,險險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將他的頭發燎去了一半。
  無邊本來已經拉的快昏迷了,這些天他貪吃殺手穀內大廚子烹飪出來的美食,所以拉的比別人還嚴重,吃了幾顆仙草靈丹都不管用,如今身上連一絲元氣都沒有,否則那殺手敢調戲他的命定中人,哪是這麽一個小火球就能泄憤的。
  受了傷的殺手頭領一陣暴怒,惡狠狠的跳起來道:「向天涯,你刺啊你刺啊,哼哼,你現在連抬劍都抬不起來了吧,你給我等著,媽的我到時讓你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說完大踏步走過去,就要製住向天涯的穴道,實施他們歹毒無比的計劃。
  向天涯臉上泛起一抹淒慘笑容,用盡最後的力氣仰天大喊道:「香舍,寶寶,我對不起你們,到最後,我還是無力保護你們,對不起了。」他說完,猛然從袖中擎出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用最快的動作向自己的胸膛刺了下去,他向天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裏,死的堂堂正正,絕不會給敵人侮辱戲虐的機會。
  「咚」的一聲,向天涯手中的匕首猛然被撞落在地,讓他臉上的血色剎那間褪得幹幹淨淨,難道老天真的如此殘忍,竟連自我了斷的機會都不給他嗎?
  但是下一刻,他的眼珠子就驀然瞠大,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浮在自己不遠處的大白蛋,列祖列宗原諒他,原諒他這種時候竟然還能出現幻覺,不然,不然他為什麽會覺得這枚蛋好眼熟,似乎……似乎就是裝了自家兒子的那枚蛋呢?
  「爹爹,你太了不起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支持這麽長時間,兒子太驕傲了,你放心吧爹爹,剩下的時間裏,就由兒子我來保護爹爹和娘親。」童稚軟糯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殺傷力比當日香舍吃山鼠的一幕還要大的多,敵方陣營裏當場就昏過去五名殺手,因為腳軟而坐下了八名殺手。
  這種景象別說敵對的殺手了,就連向天涯這邊的殺手,都有好幾個嚇得翻起了白眼吐出了白沫,若非穴道被製,隻怕躺在地上的人數絕不會比對方陣營中的少。
  香舍跌跌撞撞的來到呈石化狀的向天涯身邊,用手在他的麵前晃了幾下,然後有氣無力的道:「向郎,你不用懷疑了,那是咱們的兒子沒錯,那個老不死的殺手頭兒,就是咱們在古廟裏遇見的那個老家夥,想生擒我們娘兒倆,結果已經被咱們兒子敲得半死不活了。」
  「敲得半死不活?」
  饒是向天涯聰明絕頂,也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具體含義,不過他立刻就明白了,因為那枚大白蛋在輕輕的蹦了幾下後,猛然就發起了進攻,在敵方那些武功高強的殺手頭上挨個兒敲過去。
  一遍輪下來,能站著的殺手不足十個,再被他敲了第二遍後,那些家夥們就全都趴下了。
  形勢在轉瞬間逆轉,無邊道長餘輕和向天涯香舍以及所有殺手穀的殺手,都滿懷敬畏的看著那枚白蛋,半天過後,向天涯才顫聲道:「香舍,咱們的兒子……他……他還在蛋裏吧?他……他應該隻有十個月左右吧?那為什麽他會這麽厲害,還……還會說話,難道……難道你們蛇族的小孩都這麽早熟嗎?」
  香舍翻翻白眼道:「你問我我問誰去,真是的,一直以為我是世間最厲害的妖精了,沒想到這還沒孵出來的兒子竟然比我還厲害。」他忽然又嗬嗬傻笑起來:「不過還好啊,畢竟是我的兒子,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沒什麽丟臉的。」
  「爹爹,娘親,我要出來了,出來了啊。」那枚白蛋忽然慌慌張張的飛了回來,一下子就鑽進香舍的懷裏,一邊大叫道:「娘親,我要出來了,快回房間,回床上,我不要摔在地上……」隨著這句話,殺手穀內最精彩的生活終於要開始了。
  
  
  
  尾聲
  
  向天涯和因寧餘輕無邊等人支撐起搖晃著的身體,用最快速度回到房間,然後便聽到那枚蛋裏響起了「咚咚」的沉悶撞擊聲,不一會兒,蛋殼便破了一個大洞,一顆頂著漆黑頭發的雪白粉嫩小腦袋先探了出來,緊接著蛋殼又破了一大塊,兩隻肥肥短短的小胳膊也得到自由,最後,隻見蛋殼裏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用力一蹬,他整個身子便躥出了蛋殼,「吧唧」一下摔在了柔軟的錦褥上。
  「出來了出來了,啊,終於出來了。」小嬰兒在床上興奮的揮舞著嫩白肥短的四肢,然後看樣子他是想努力的翻過身來,可白呼呼的小身子在床上拱了半天,卻仍然翻不過來,最後小家夥「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兩隻小短腿在床上直踢蹬著:「嗚嗚嗚,爬不起來。嗚嗚嗚,外麵的世界一點兒也不好,嗚嗚嗚,還是蛋裏好,我要回去蛋裏,嗚嗚嗚……」他大吵著,可惜身子卻陷在被褥裏,根本爬不了一步。
  向天涯等人一起無語,怎麽也沒想到,他們這麽厲害早熟的兒子,在蛋殼裏就已經會說話了,落地時目測就有大概十幾斤的樣子,還能一個優美的蹬腿從蛋殼中脫落,最後竟然還是和普通孩子一樣,不會翻身不會爬,連頭都不能立刻的拾起來。
  震驚過後,小家夥大哭的聲音再度傳來:「嗚嗚嗚,餓餓,你們這些呆頭鵝,難道不知道我們小孩子要喝奶嗎?嗚嗚嗚,我身上還有蛋清,都不知道替我洗一洗,你們都是不稱職的家夥……」
  一群人立刻作鳥獸散,找奶媽的找奶媽,抱著嬰兒洗澡的洗澡,頓時忙了個不亦樂乎。
  
  風波平息後,一切的真相大白,令向天涯痛心疾首的是,內奸竟然是自己視為兄弟,從未懷疑過的羅帶風。他是從小就被安插在自己身邊的臥底,這麽多年來,就等著這一天,幫那個被殺手穀壓製從而韜光養晦的組織一舉消滅殺手穀。不過在最後關頭,對殺手穀的感情戰勝了他對自己組織的忠誠,讓他跳了出來和那些殺手們拚命。
  向天涯既恨他,又不忍殺他,香舍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勸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做事,因此最後羅帶風還是留在了殺手穀,萬幸的是,因為香舍的寶貝兒子的出現,此次危機竟然沒有一個人傷亡,羅帶風領了一百棍作為懲罰,因為他一直對因寧有情,因此當初對方的組織答應事後會將因寧給他,隻不過這件事結束後,他想追到因寧,卻要著實的費一番周折了。
  餘輕終於研究出那個殺手組織中的名叫不留情的不傳秘藥,去掉了水源中的奇毒。不但如此,他這次可謂因禍得福,因為見識到那枚寶貝蛋的威力,因此便把蛋殼收集起來,最後才發現,這蛋殼竟然能解百毒,比他收集的什麽奇花妙藥都要強百倍,這下子把他給高興的,一時不察竟然答應了做無邊的情人,事後他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幾次想把那惹禍的舌頭割下,終因怕痛而作罷。
  殺手穀內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但這份平靜沒能持續多少日子。自從香舍的身子恢複,他的寶貝兒子可以自己走路吃飯後,穀內殺手們的每一天,便都是在雞飛狗跳,鳥翔蛇躍中度過。
  香舍和向天涯的寶貝兒子,其妖孽程度比起乃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隨著他漸漸長大,妖孽本性也越發的暴露無遺,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
  殺手穀內的殺手們每天都過的非常充實,而向天涯,也漸漸學會了在這熱鬧的景象中慢慢享受屬於他的幸福時光。
  而且他和香舍都無比的堅信,這種幸福一定會持續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全文完》
  
  
  
  番外:向小舍的生日
  
  轉眼間又是春暖花開,香舍和向天涯的寶貝兒子向小舍,迎來了他的周歲生日。
  說到向小舍的名字,在當初還真是經曆了好一番波折。
  本來香舍認為,兒子既然注定要姓向,那麽名字就必須要從自己的名字中取一個,但如果叫向舍的話,幾乎就和自己重名了,所以他很得意的告訴向天涯,他決定給兒子起名叫向香,並且宣稱,不許自家相公提出反對意見。
  已經愛妖孽愛到骨子裏的向天涯,倒也的確沒有反對,他隻是很冷靜的提出了一個問題,結果便讓香舍偃旗息鼓,垂頭喪氣的放棄了向香這個名字。
  向天涯的問題很簡單,他問:「香舍,我們生的,好像是兒子吧,你叫他向香,敢保證等到他長大後,會不反對這個名字嗎?何況咱們兒子的威力,你這個做娘的,心裏比誰都清楚吧?
  的確,以向小舍的性格,如果長大後他知道自己這個名字有多麽娘娘腔之後,是絕對會把他的殺手爹和妖精娘折騰的死去活來的,誰讓他比他娘還妖孽呢。
  所以香舍聽完向天涯的話後,含著眼淚出讓了給兒子起名的權力。
  想也知道,向天涯哪舍得看到香舍受傷的表情,最後兩相權衡之下,給寶貝兒子起了個名字:向小舍,總算是皆大歡喜。
  向小舍的語言能力毋庸置疑,他還在蛋殼裏的時候,已經能流利的說一口成人語言,隻可惜上天總是公平的,正因為向小舍在語言方麵的突出,導致他其他方麵,就比正常孩子還要晚幾個月。
  向小舍一周歲的時候,剛剛能翻身,爬還是很艱難的,每當看到他小小的身子在地上、在床上、在桌上做著無限的努力,伴隨著才長了兩顆牙的嘴裏泄出的自言自語:「媽媽的,為什麽這兩隻臭腿就不聽我使喚呢,往前抬啊,你給我往前抬啊……」最後總是在「哎喲」聲中無力的趴了下來時,殺手穀內最冷酷的人都會發出會心的微笑。
  生日的前幾天,因寧和其他的丫頭們便開始忙起來了,為向小舍準備生日時抓周的東西。
  抓周是一種在很多地方流行的習俗,每到孩子一周歲生日時,家長們會在炕上擺一張小桌,上麵放著秤砣、印章、胭脂水粉、銀子、紙筆之類的東西,讓孩子隨意抓取。如果抓到秤砣,就說明孩子長大能做生意;抓到印章,就說明能做官,因為印章是代表宮印的;抓到胭脂,說明長大喜歡打扮,會長的漂亮之類……其實隻是寄托了家長們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向小舍趴在床上,肥短的兩隻小腿在身後有力的踢蹬著,小胳膊拄著下巴,看因寧在桌上仔細的擺著一樣樣東西,而其他的阿姨們和自家娘親都在旁邊幫忙,他把腦袋歪到左邊,再歪到右邊,最後終於忍不住好奇心了,問香舍道:「娘親,你們在幹什麽?」
  「我們在準備小舍過生日時抓周的東西啊。」香舍溫柔的笑著,兒子在乖巧的時候,他的妖孽指數也會下降到最低,畢竟是做了娘的人嘛。
  「抓周?抓周是什麽意思?過生日又是什麽意思?」向小舍睜大了眼睛,小臉上寫滿了疑惑。
  而香舍則回頭笑看了兒子一眼,然後回過頭去對因寧道:「這孩子像我,從小就好學。」
  因寧咳了兩聲,顯然對香舍的話持保留意見,她把那些東西搬到向小舍的麵前,一樣一樣的告訴他這些東西都代表著什麽含義,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因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好像看到那孩子的眼中一下子射出滲人的精光。
  很快的,向小舍的生日終於到了。
  殺手穀在江湖中,有著赫赫威名,加上向天涯的左右手,羅帶風左清流方已三人都是長袖善舞之輩,在殺手穀進行刺殺生意的同時,也有其他生意的往來,因此殺手穀主的寶貝獨子過生日,那些想要巴結的人,可都是挖空了心思送來厚禮,隻盼著將來能被殺手穀照應,那可真是天下無敵沒人敢惹了。
  向天涯本不欲讓這麽多人來,不過香舍和羅帶風等人都堅持要把這個生日辦的熱熱鬧鬧的,因此向天涯少數服從多數,便在穀外的夜會城中最大的酒樓流連樓裏替兒子辦了生日宴會。
  向小舍的生日這天,整個流連樓都被包了下來,前來捧場的客人多不勝數,向天涯不慣應酬,便和香舍在後堂逗著寶貝兒子玩兒,偶爾出去看一下情況。
  在第三次出去查看的時候,向天涯忽然愣住了,一群有著熟悉的氣息,卻偏偏每人臉上都帶著一個銀製麵具的人上了樓,靜靜的在大廳內坐下。
  向天涯眉頭一皺,叫過羅帶風,悄悄道:「那些人是誰,為什麽我會感覺這麽熟悉?奇怪,當初你們的那個組織,不是都消滅幹淨了嗎?」
  話音剛落羅帶風就忍不住笑道:「穀主放心好了,這些人你會感覺到熟悉,因為他們都是咱們殺手穀的兄弟啊。」
  他說完,看見穀主一臉呆愕,於是笑道:「咱們殺手穀的兄弟都不肯錯過小舍抓周,可是他們是殺手,隻要一進來,就有那精明的人會識破身份,所以因寧才想出了這麽一個主意。」他說完,竟然一臉陶醉的道:「啊,因寧簡直就是我們殺手穀中最有才的人了,真虧她怎麽想出這樣絕妙的主意來。」
  向天涯氣結,心想這種餿主意竟然還敢稱什麽好主意,果然陷入情網中的人都是白癡。他撇撇嘴,扔下還在陶醉中的羅帶風,重新回到後廳。
  午時剛到,香舍便抱著自家兒子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雖然向小舍還不會走路,可是已經能勉強站住了。
  所有的人一下子停止了所有議論,大家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粉嫩嫩的俊俏嬰孩,不知道他究竟會抓住什麽東西。
  向小舍站在擺滿了各種物品的桌子前,雖然剛剛能站穩,但已經頗有幾分睥睨天下指點江山的氣勢了。
  他胖乎乎的小手在每一樣東西上掠過,一邊自言自語道:「嗯,饅頭是將來吃喝不愁;胭脂,是將來擁有無雙俊美的容貌;印章,是將來做大官;秤砣,是將來做一個大商人;銀子,將來有錢花;衣服,將來有美麗的衣裳穿;紙筆,將來才高八鬥……」他一樣樣的指過去,每指一樣就喃喃的念一句。
  正當眾人都一頭霧水,不知道向小舍到底在幹什麽,同時震驚於剛剛一周歲的孩子竟然能如此清晰的說話時,向小舍終於將最後一樣東西所代表的吉祥意義也說完了,最後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無比的笑容,然後小小的身子猛然前傾,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導致他太短的小腿立刻懸空,整個小小的身子都趴在了那一桌子物品上。
  「這些東西……」向小舍抬起頭,大聲且激昂的宣布:「我全都要了,除此之外,將來我還要一個美人妻子,最起碼也不能比我娘差,還要了柄飛劍,怎麽著也要比娘親的黑弄強,還有幾件厲害的法寶,這個任務就交給無邊了,還要……」他貪心的一口氣說了十幾個要求,才終於停下口來,與此同時。天邊隱隱響起一道炸雷。
  客人們還能堅持站住的已經沒有幾個了,就連那些帶著銀製麵具的殺手,也都倒了一片,實在是……這場抓周的結果太意外了,已經超出了他們可憐的貧乏的想象力。
  香舍在角落哀怨的看著自家兒子,喃喃道:「這個不孝的東西,什麽叫起碼不能比我差啊,難道我很差嗎?」他說完,被召喚出來特意參加這場抓周的飛劍黑弄也不服氣的嚷道:「什麽叫怎麽也要比我強,難道我很弱嗎?」
  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無邊更加哀怨的叫道:「你們知足吧,要負責幫他找厲害法寶的倒楣人可是我耶,這麽小就如此貪心,尋常法寶能打發得了他嗎?嗚嗚嗚,我怎麽這麽倒楣啊。」他淚眼婆娑的轉向餘輕,忽然悄聲道:「阿輕,要不然……我們私奔吧。」
  向天涯木然的站在那裏,冷眼看著大廳裏狼狽不堪的人群,嘴角輕微的抽著:果然……果然是我和香舍的兒子,一周歲……隻有一周歲,就已經能用幾句話將這麽多人都打倒了,可以想像,等他長大後,必將天下無敵。
  向小舍的周歲生日,便是在這樣驚世駭俗的情況下結束了。
  
  
  《完》

所有跟帖: 

麻煩哪位好心的大俠告知一聲,這篇是男男愛嗎?還是男女愛?多謝哦! -尕尕- 給 尕尕 發送悄悄話 尕尕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09:50:45

看文案似乎是耽美。所以我就放棄啦 -老蠻- 給 老蠻 發送悄悄話 老蠻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0:17:31

謝謝蠻蠻,那我也跳過了。 -尕尕- 給 尕尕 發送悄悄話 尕尕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0:49:18

是的.倒是蠻好玩的. -也愛潛水- 給 也愛潛水 發送悄悄話 也愛潛水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1:43:21

我是耽美狼,但是看到這十二隻動物的文,還是忍不住都跳過了 -穿腸散- 給 穿腸散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7:36:53

太小白了 -穿腸散- 給 穿腸散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7:37:19

“小白”是什麽意思?謝謝!剛學到了什麽是“耽美”,是同義詞嗎? -尕尕- 給 尕尕 發送悄悄話 尕尕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7:49:10

咕咕到了。。。。。 -尕尕- 給 尕尕 發送悄悄話 尕尕 的博客首頁 (3504 bytes) () 02/18/2009 postreply 18:44:09

向天涯比香舍要高上幾分,之所以刺向他喉間的劍身卻刺進了香舍的胸口 -臭美阿- 給 臭美阿 發送悄悄話 (16 bytes) () 02/19/2009 postreply 14:30:17

哭, 大家不捧場....嗚嗚. -七夕月- 給 七夕月 發送悄悄話 七夕月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9/2009 postreply 15:2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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