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 - 徐公子 089回、千金嬌軀何以貴,紅塵此遇情暗生


自然不好讓公主住進普通客房,梅振衣將自己臥室讓了出來,枕被帳幔都換了新的。的臥室是套間,外間還有暖閣,那是穀兒、穗兒睡覺的地方,以便隨時伺候。出了暖閣是一個小客廳,客廳的另一側是書房。

書房有前後兩進,前麵被屏風隔出一個小前廳,另有門戶向外,中間是放書架以及桌案的地方;後麵設有睡榻,是讀書累了休息的地方,有一扇門與這邊的小客廳想通。

以梅振衣的身份,自然不會隻有兩個貼身丫鬟照顧,這是齊雲觀東跨院中一個獨立的小院落,另有丫鬟婆子住在兩側的廂房中隨時聽候吩咐,專門照顧內眷。梅振衣沒什麽內眷,這些人平時都聽穀兒、穗兒的使喚。

小院落之外是大院落,有會客的正廳、客房、仆從們住的廂房、專門的馬房與廚房等。梅振衣住進了客房,將自己平時住的整個小院都騰給了玉真公主,且特意叮囑穀兒、穗兒仍住在原處,好好照顧這位貴客。

大戶人家的下人們哪有不會看眼色的,一見少爺接待的如此小心,都知道這位客人的來曆不簡單。雖然少爺下令不許問也不許議論客人的身份,但總可以問點別的,比如負責廚房的仆人就問了:“待以何禮?”意思就是以什麽規格來招待伺候,古時豪門大多有這種講究。

梅振衣吩咐道:“長安嬌客,待以主母之禮。”意思是說這位客人從長安來,身份很嬌貴,所有下人都不要怠慢,以見主母之禮對待----這已經是最高規格了。

以玉真公主的身份,這麽招待自然沒什麽問題,但卻引起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誤會。玉真公主是位妙齡女子,舉手投足之間一看便知出身肯定不一般。難道是她是…… 少爺的未婚妻?未來的梅家主母?老爺在洛陽給少爺定下的親事?幾乎所有人。包括穀兒、穗兒私下裏都是這麽猜測的。

還未過門,先跑到夫婿家來做客,雖然不太常見,但是大唐年間民風開放,也不是不可能。她是孤身一人上門的,來時有些狼狽,可能是路上出了什麽事,或者是偷偷從家中跑出來的,來看看未來地夫婿究竟是什麽樣?

柳直認穀兒、穗兒為女,是按梅振衣的意思給了她們一種地位與身份。將來好作為媵妻。兩個丫鬟也明白,少爺是未來的南魯公,正妻還是要在門當戶對的豪門貴族中尋找,也由不得少爺自己做主。

現在倒好,未來的家中“大婦”上門了,不僅知書達理而且溫柔和順,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兩個丫頭替少爺高興自己也偷著開心。她們本就聰明伶俐人見人愛,現在“心中有數”,當然將玉真公主照顧的很好,沒過幾天,就已相處的似姐妹一般。

至於家中其他下人,也存了一樣的心思,所有人對玉真公主都很好。不僅是態度上的恭敬。也是一種發自內心地熱情。

而玉真公主本人,也有了一種特別的、無法言述的感覺。

她本是太子之女,自幼錦衣玉食,但那時她的年紀還小不太懂事。等到她剛剛成年,家中就突遭變故,父親李賢的太子位被廢,一家人流放巴州。俗話說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些年李賢一家過的是被監視地半幽禁生活,周圍很多人就像躲避瘟疫一樣不敢接近他們。受夠了白眼也看盡世態炎涼。

父親死後,武後下旨追複其爵位,她也被加封公主,但是處境並未改善多少,緊接就被左遊仙擄走。說實話。她雖貴為公主。但是日子過得還遠不如梅振衣這位“小公爺”。李敬業以李賢的名義造反,還以玉真公主的名義假傳遺詔。她本以為自己斷無生理,已心如死灰,不料卻絕處逢生,被素不相識的梅振衣派高人救出。

得救倒是其次,更難得的是,在梅家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被人悉心嗬護還有那種發自內心的關懷。一切都是因為梅振衣,這個俊朗地少年,總是帶著很有親和力地微笑,讓人不由自主就產生好感。這幾日經常在書房中與梅振衣見麵,他年紀不大可談吐見識不俗,態度也是溫柔有禮。----患難時的貴人,風塵中的知己啊!

世上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嗎?有,往往事出有因,譬如玉真見到了梅振衣,一顆芳心情愫暗生。可惜她沒法說出來,以她的身份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她真的希望將來能常伴郎君左右,在這裏的感覺就是兩個字---幸福。

然而梅振衣對玉真公主可沒有其他的心思,更沒想到男女之情,“派人”解救隻是個誤會,至於待她好,一方麵因為對方畢竟是位公主,另一方麵,也是憐其身世。除了曾被左遊仙挾持,同病相憐之外,還有個說不出口的原因。

左道妖人明崇儼,當年是梅振衣設計殺掉地,拋屍洛陽城外也是梅振衣的主意。裴炎等人揣摩武後心思,就是以此為借口陷害太子李賢的,連當時的皇帝李治也給蒙了過去。這些雖然不是梅振衣的錯,但他見到玉真公主時,總覺得有些愧疚與同情。

就在玉真公主腳傷剛好地這一天,李敬業地叛軍來到了蕪州城下。

正如梅孝朗與梅毅所料,李敬業起兵之後,派一支偏師來取蕪州,共有六千步兵與五百輕騎,領頭的是李敬業地部將王那相。

六千多人?聽起來不太多,但別忘了這是正規野戰軍。蕪州全境的地方守備軍隻有不到兩千人,而且太平日久疏於操練。在王那相的心中,根本就沒把蕪州當回事,江南一帶確實久疏戰事了,自從李敬業起兵以來,連潤州(今之鎮江)那樣的大鎮都輕易攻占,拿下蕪州自然不廢吹灰之力。

王那相本以為是揀個軟蛋,結果卻踢到了一塊鐵板!

叛軍開到的消息。早有探馬報知蕪州府,梅毅下令守城兵勇登城,伏於雉堞之後,做好準備迎戰。王那相率軍來到蕪州城下,隻見城門緊閉,城牆上空空蕩蕩,隻有一杆大旗迎風飄揚,旌帶上有一列小字“護國南魯公”,旗幡正中有一個大大的“梅”字。

梅毅將梅孝朗的旗號亮了出來,即表明梅家的態度。也壯士氣軍威。這麽做在平時多少有些越禮,但在平叛的戰場上也是一種手段。

大旗下有一名身穿甲胄地將軍,按劍而立威風凜凜,左右沒有旁人,城上卻衝天殺意彌漫,看見他會有一種錯覺,仿佛這一個人。就能擋住城下萬千兵馬。

王那相以及他手下的部眾,看見城上的旗號都吃了一驚,心中猜疑不定。大軍沒有立時逼近,在百步之外列開陣型,王那相打馬上前,衝城上喝道:“城上何人?我乃匡複上將英國公麾下,羽林長史王那相。奉詔進駐蕪州。還不開城迎接王師!”

城上那人大喝一聲:“我乃當朝右仆射南魯公麾下,遊擊將軍梅毅,整兵在此,專誅爾等亂臣賊子!”

話音一落,也不多言,更不等王那相再說廢話,梅毅取出一支令旗迎空一揮,城牆上傳來一陣密集的梆子聲,緊接著嗖、嗖、嗖、嗖的聲音破空而來。從城下看不見城牆上還有其他人。三千弩手分為十五隊,上好弦都伏在雉堞之後。梅毅用旗語下令,一千五百支弩箭在同一時間仰射而出,落箭點都集中在敵陣前鋒陣型最密集的地方。

大軍中的弩陣,弩手射擊時並不瞄準一個特定的目標。而是分組按照號令以統一的方向與角度仰射。使落箭點覆蓋在指定區域,形成密集的殺傷力。這是一種“傻瓜式”攻擊。有點象現代地重炮單元,炮手開炮時看不見目標,隻是按照指揮員提供的坐標與風力數據,調整仰角與方向射擊。

梅毅給了王那相一記悶棍,因為城下的軍陣前鋒位置在百步之外,那隻離開了普通弓手的射程,在城上弩陣仰射,最遠的殺傷範圍可以達到兩百步。

不能怪王那相太蠢,而是他根本沒想到,千弩齊射那是在大軍交戰時才能遇到的場麵,這一路行軍所過縣城都是望風而降,沒有什麽像樣的抵抗,冷不防在蕪州城下卻遇到了這一出。而且梅毅很絕,根本不聽他在城下講什麽,一見麵毫不廢話就痛下殺手。

一千五百支硬弩射出地箭,如下雨般落在叛軍前鋒陣中,猝不及防一片人仰馬翻,叛軍當場就折損二百多人。王那相也中了兩箭,被厚厚的胸甲擋開人沒受傷,但是胯下的馬卻被射翻了,他身披重鎧落地行動不便,還是親兵舉盾上前把他救回了陣中。

城上三千弩手是兩人一小組,一輪齊射之後,射手將空弩交給身後的同伴,接過另一把上好箭的弩,按照隊長的號令再次分組輪番齊射,落箭點仍然集中在射程以內、敵人陣型最密集的地方。指揮地隊長緊靠在雉堞之後,從女牆垛地孔洞中觀察敵情。

叛軍陣中一片鑼響,騎兵撥馬向後,步兵舉盾掩護後退,城上三番箭後,叛軍已退到硬弩射程之外重新列陣,陣前留下了數百具帶箭的人馬屍體。

梅毅在城上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有些惋惜,剛才叛軍後退時一度陣型很亂,假如給他八百訓練有素的鐵騎開城殺出,他有把握一舉衝潰敵陣。可惜啊,城中上萬守軍幾乎都是臨時集合操練的遊兵散勇,開城作戰不太可能。

王那相一度心驚膽戰,差點起了逃跑的念頭,看城上的弩陣,絕不象烏合之眾。萬箭齊發之時,城上連一個人頭都沒冒出來,偷襲得手之後,也沒有聽見一聲歡呼,足見號令嚴明指揮有度。再聯想到城上南魯公的旗號,難道真的是南魯公秘率大軍已到江南了嗎?如果是那樣,自己這些人馬還不夠塞牙縫的!

等到退後重新列陣,發現城中並沒有兵馬趁勢殺出,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城中並無南魯公大軍。剛才城上那人自稱是南魯公部將。應該是是梅氏家將臨時操演兵勇登城抵抗,取出了軍械庫中地重弩。他又回想起剛才的弩陣,威力雖大,但是發箭之時前後並不完全整齊,落箭點散的也很開,不似操演純熟的大軍。

想到這裏,王那相驚魂安定,眼見天色已晚,下令在蕪州西門外紮營,分兵扼守四門。遊騎往來環城巡視。命人連夜伐木添造盾車,蕪州城攻防大戰就這樣打響了。

盾車,就是前麵豎起高盾抵擋箭矢的推車,穿重鎧地弓弩手在車中仰射掩護攻擊。步兵跟在後麵,衝到城下之時,架起雲梯,可以舉盾衝上城牆占領一片橋頭陣地。第二天。當叛軍地盾車冒箭矢衝到城下,剛剛豎起雲梯,隻聽刷的一聲,整座蕪州城突然長滿了尖“刺”,就像一隻巨大地刺蝟。城上冒出了無數手持四丈多長竹槍的戰士,每三人一組守住雉堞垛口。

他們的裝備很奇特,戴著頭盔隻掛了上身前半部的胸甲。互相的配合也很特殊。上中下三路分刺,三支長杆交叉一絞,隻一個動作就能將對手連人帶盾挑落。這不是常規戰術,但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卻非常有效。

攻城的盾兵明顯處於劣勢,對方地竹槍又長又輕可以直接刺到城下,他們根本夠不到對手,而且舉著沉重的盾牌往上衝行動不便無法躲閃。盾牌本是防止弩箭射擊的,可此時弩手根本不理會攻城的盾兵,依然向盾車後齊射形成壓製。截斷遠方湧來的後續部隊。

這一天攻城失敗,接下來七天王那相加緊攻勢,仍然無法攻上蕪州城牆,他不知道蕪州城有多少守軍,又有多少支竹槍。給人的感覺幾乎無窮無盡。王那相也意識到自己當初太小看這座城了。想請求李敬業增派援軍,但此時朝廷的李孝逸大軍已經到了高郵。與叛軍主力交戰,李敬業也抽不出援軍來。

王那相進退兩難,隻有暫時止住攻勢,讓大軍休整兩天,不再用雲梯,加緊建造地盾車與棧橋。攻城棧橋是一種大型器械,有點像現代飛機上下乘客的舷梯,架在盾車上直接推到城下,橋頭直抵城牆,連騎兵都可以直接衝上去。

蕪州的城牆三丈六尺,不算太高,王那相準備列車陣推進、架棧橋直上城牆,用騎兵去衝鋒,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那蕪州城真的就無法攻下來了。

梅毅見叛軍攻勢稍緩,在城中高地上遠望,隻見敵營中不斷有軍卒砍伐巨木運回,就知道他們想幹什麽,不禁有些擔心。他下令搜集全城的火油以及引火易燃之物都運到城牆上,準備用火攻反擊,同時將軍械庫中的幾架大型床弩也抬上了城牆。

床弩也是一種攻城器械,安裝在床架上,以絞盤由數人上弦,特製地箭矢就像一支長矛,最遠射程可達千步之外,其威力可以射穿一堵牆。但是這種東西發射一次很麻煩,準頭不是很精確,箭矢也有限,對付兵陣衝鋒作用不大,放在城上還擋住來往地路,所以前幾天一直沒用,現在為了阻止棧橋推進,也搬了出來。

梅毅心裏清楚,蕪州城能否守得住,就在這最後一戰了,城內城外攻守雙方都已疲憊,朝廷大軍已經逼近江南,王那相一定會拚死一搏拿下蕪州。梅毅心中也清楚,一旦叛軍衝上城牆,城內軍民肯定死傷慘重!而到現在,他孤守蕪州,還沒有得到附近有援軍的消息。

唯一讓梅毅感到安慰的是,城中兵勇士氣正旺。很多人以前根本沒打過仗,初見叛軍難免害怕。但經過這幾天的戰鬥,成功拒敵於城下,人人興奮情緒高漲,戰意是越來越濃。蕪州府已發出告示,凡是參戰有功者皆有重賞,假如不幸傷亡,官府也會厚加撫恤並照顧其家人。

蕪州城攻守雙方決戰在即,遠在齊雲觀的梅振衣也遇到了難題。玉真公主千金之軀,跪在麵前含淚請求一件事,明知危險,卻讓他很難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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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09-1-28 21:57 隻看該作者
090回、含淚懷前公主訴,忽聞身後仙師回
叛軍到達蕪州城下時梅振衣正在齊雲觀,接連多日的攻城使蕪州城內外斷了消息,但戰場上發生的事情梅振衣都很清楚,因為有提溜轉這個包打聽城內城外來回忙著送信。以旁觀者的眼光來看,梅毅指揮的守軍占了明顯的上風,梅振衣也很放心。

他托提溜轉進城去問梅毅,需要自己做什麽?梅毅回信:“城已被圍,我自能守,少爺在齊雲觀照顧好玉真公主與家眷即可。”

梅振衣並未對玉真公主詳細講蕪州城戰況,隻說蕪州無恙,不日即可退敵,免得她太擔心。玉真生性恬靜,住在齊雲觀中每日最多的時間是在書房看書,與穀兒、穗兒聊天,她也是在等梅振衣,因為梅振衣每天都會到書房坐一會。

下人們對她很恭敬,沒事不會打擾她,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提溜轉。玉真公主是提溜轉一路送到齊雲觀的,她早已不害怕這個“鬼”,再見反而覺得格外親切,與他人不便說出自己的身份,隻有與提溜轉在私下裏可以無話不談。

提溜轉本就羅嗦,張家長李家短什麽都愛打聽,也喜歡和玉真公主閑扯----難得找到這麽好的一位聽眾,它說的那些雞毛蒜皮無聊事,玉真公主都聽得津津有味。也難怪,玉真從小養在深閨,哪聽說過這些?有生以來,讓她覺得最開心的事情。第一是每天在書房能見到梅振衣。第二就是隔三差五聽提溜轉閑扯淡。

提溜轉出入齊雲觀,一般下人不知,能察覺它行跡地高人知道它地身份,也不去管它。這天提溜轉一大早就來了。它還真挺忙,昨天夜間去蕪州城轉了一圈打探軍情,來的時候梅振衣正在齊雲台上練功,它不敢打擾,一轉圈鑽進了玉真公主的房間。

玉真公主還沒起床,提溜轉也不嫌自己礙事,見玉真已醒,就在床頭嘰嘰喳喳說了起來。它提到了兩軍陣前的事情,玉真很感興趣,就從床上坐起來追問了幾句。話匣子打開了。提溜轉將自己這段時間關於守城之戰地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如果能看清它的表情,一定是眉飛色舞。

然而它說著說著,感覺就有些不對勁了,因為房中變得很安靜,玉真公主不說話也不看它,低下頭去以手掩麵,傳來的輕輕的抽泣聲。----她哭了!

梅振衣正在齊雲台上練功,他沒有打坐,而是麵朝東方站立。此時剛剛日出。太陽從青漪湖方向升起,粼粼波光滿湖蕩漾,青漪三山也似鍍上了一層金輝。霞光穿過承樞峰的山腳,正照在齊雲台上。

梅振衣周身上下也披著一層淡淡的霞光,仔細看去。霞光中似乎還有無數細微的精芒匯聚。在梅振衣身形外流轉。仿佛這一片天地中所有靈機都匯聚在齊雲台上,滿天的霞光也恍惚產生一種折射的錯覺。光華都籠罩在他一身。

梅振衣在修煉,他的“省身之術”如今更上一層樓,從最早地“靜而知身、氣極鼓動、移經變氣”突破五氣朝元境界後,能夠延伸神識外感,學會了“內息之法”,突破了易經洗髓境界。他現在要做地,就是反複洗煉身心,在修行中體會那種內外互感的淨化與升華。

他在修煉一種辟穀導引法門,也是“省身之術”到了易經洗髓境界之後洗煉身心的一種方法,孫思邈早有所授,境界到了他才開始習練。從修行角度講,不突破脫胎換骨的境界,是無法做到完全的辟穀不食的,但在易經洗髓階段,往往都需要有這麽一個過程,徹底的淨化身

師父將同一法門教給不同的弟子,弟子修煉可能會各有巧妙,比如梅振衣在霞光中修煉辟穀導引之術,有他自己獨特的感悟。

其中巧妙提溜轉看得不是很明白,它有些慌張地飄來,卻發現梅振衣身披奇異的霞光讓它這個陰神不能靠近,隻能遠遠的停下。梅振衣此時行功,神識內外交感非常敏銳,立刻就知道它來了,霞光一收精芒內斂,轉身問道:“提溜轉,出什麽事了?你慌慌張張的來。”

提溜轉:“沒出什麽事,就是玉真公主突然哭了,她哭的好傷心,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梅振衣一皺眉:“這些日子一直好好地,為什麽突然會哭,這大清早地,你是怎麽知道地?”

提溜轉:“我從蕪州城中來,看你練功不敢打擾,就去找公主說話,說著說著她就哭了,可能是被我說哭的。……哎呀,她來了,你自己問吧,好像剛哭完。”

說話間玉真公主已經走出了齊雲觀地後院,素麵而來綰著一頭青絲顯然尚未梳洗,臉上的淚痕已經擦拭,可眼眶依然是紅紅的含淚欲滴。她從晨風中走來,就像一朵嬌弱的花,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梅振衣剛要打招呼,玉真已經來到齊雲台下,抬起一雙淚眼不說話,向上伸出了一隻手,意思是讓梅振衣拉她上去。梅振衣伸手把她扶上齊雲台,柔聲問道:“公主為何麵帶戚容,是下人們得罪,還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之事?”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目瞪口等,玉真公主竟然一曲雙膝,跪在了他麵前!

梅振衣大驚失色,趕緊伸手攙扶:“公主千金之軀,切莫如此,梅某萬萬受不起!”

玉真公主決然道:“不要扶我!梅公子早該受我一拜。”她平日說話溫柔婉約,不論什麽情況下都無絲毫施禮之處,然而此刻一聲輕喝。無形中帶著一位真正地皇家公主威嚴。卻是跪著說地。

梅振衣也嚇了一跳,沒敢貿然去扶,退後半步一側身道:“公主究竟有什麽事,開口吩咐便是。何故如此?”

他一邊說話一邊向遠處的提溜轉擺手,提溜轉沒反應過來,還在愣在那裏看熱鬧呢,梅振衣在神念中喝了一句:“別傻看了,快去守住後院的門,別讓其他人過來。”它這才打著旋飄向後院門。

玉真公主跪在那裏道:“梅公子之恩情,玉真粉身碎骨難報。不要再叫我公主,我也不是千金之軀,隻是一個無家可歸、無處容身的弱女子罷了。梅公子肯救我、收留我已是此生幸遇,本不該再有所求。可是玉真今日還是想求你一件事。”

“有什麽事就說。隻有我能辦到,自然願意幫忙,你先起來好不好?”梅振衣不好強拉,幹脆也在玉真公主麵前跪了下來,麵對麵地說話。

玉真揚起淚眼看著他,很清晰的說了一句:“這件事,梅公子一定能辦到,請你送我兩軍陣前!”

“什麽?你要到兩軍陣前!誠如公主所說,你是弱女子。那裏不是你該去的地方。”梅振衣又嚇了一跳。”

玉真公主幽幽道:“請問梅公子有父嗎?”

梅振衣:“我父是南魯公梅孝朗,公主是知道的。”

玉真公主:“那麽玉真有父嗎?”

梅振衣:“當然有啊,您是……”說道這裏他突然住了口,明白玉真公主是什麽意思了。

玉真公主接著說:“本以為被梅公子救離軍營,可以置身事外。但今天聽提溜轉介紹軍情。叛軍仍打我父王旗號,矯稱我父王就在軍中。……我父王死得冤屈。我怎能眼看著他死後仍被亂臣賊子任意糟蹋?”

見梅振衣不說話,玉真又道:“梅公子救了我,可是你怎麽向別人解釋這件事?我確實去過叛軍營中,叛軍確實打了我父的旗號,我是說不清的,人人都能聽信我的辯解嗎?梅公子並未親曆叛軍營中的事情,無法替我開口,難道要將我藏在齊雲觀中一輩子嗎?如果這樣,我的私心也是願意的,可惜不可能!”

梅振衣歎息一聲:“我明白公主地意思了,你是想親自去兩軍陣前表明身份,嗬斥對方矯稱你父王地詔令?”

玉真公主:“正是!請問梅公子,假如叛軍矯稱你父親的號令,你能無動於衷嗎?況且我父王已死,自己無法開口,天下也無他人能出麵洗刷他的清名。”玉真公主一口氣說了很多話,到最後又帶著梗咽,香肩發顫酥胸起伏,已是語不成聲。梅振衣忍不住伸手相扶,正想寬慰幾句,不料玉真公主輕呼一聲“請梅公子成全!”身子一軟就撲在了梅振衣胸前,將臉埋在他懷中又開始哭泣,哭的是淒淒慘慘、悲悲切切。

兩人的姿勢有點尷尬,是麵對麵跪在地上,梅振衣隻能伸手輕拍玉真的後背,又不好立刻把她推開。這位可不是穀兒、穗兒那兩個貼身丫頭,可以摟在懷裏隨便揉隨便哄,而且她哭的真是傷心,已經是非常、非常的忘情而失態了。

正在此時,梅振衣身後有人說道:“玉真公主,切莫再悲傷,你的話我碰巧都聽見了,你地想法不是沒有道理。……起來吧,我命徒兒送你進蕪州城便是了!”

這人好厲害,竟能在梅振衣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上了齊雲台,聽見他的聲音,如果不是懷中還有玉真公主,梅振衣差點沒蹦起來----師父鍾離權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陡然聽見陌生人開口,玉真公主也吃了一驚,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從梅振衣懷中起身,低頭以袖掩麵拭去淚水。齊雲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身穿青灰色道袍,束發高簪麵容古樸清臒,腰間懸著一個酒葫蘆,手中拿著一把破蒲扇,正是鍾離權。

梅振衣上前行禮:“師父呀,你終於回來了!這三年,徒兒好生想念你老人家!”他這句話發自肺腑毫不矯情,三年來,梅振衣確實想念鍾離權。如果不是玉真公主在一旁。梅振衣真想一把抱住師父。

鍾離權在笑:“小子,師父來地好像不是時候,你究竟幹了什麽,把人家女娃給弄哭了?”

梅振衣咳嗽一聲:“師父。這位是大唐玉真公主。……公主,這位是我地修行上師東華先生鍾離權,他老人家行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你不要驚異。”

玉真公主早就向提溜轉打聽過梅振衣地事情,知道他是孫思邈地弟子,又拜東華上仙為師。聽見梅振衣的介紹,上前盈盈施禮:“俗世小女子玉真,拜見東華上仙!”

鍾離權是位成道地真仙,成道前曾是東漢將軍,也用不著向唐朝公主行禮。隻是輕輕一揮袖:“玉真公主。你的遭遇我清楚,剛才的話也都聽見了。你想以公主的身份出現在兩軍陣前,就得有公主的威儀,這個樣子可不行!趕緊去好好梳妝,等你準備好了,梅振衣自會送你進城。……我有話與徒兒私下交代,你先去吧!”

說完話一股無形之力裹著玉真公主,直接把她送下了齊雲台,公主倒也懂事。說了謝謝立刻轉身進了齊雲觀的後院。

鍾離權一現身,就來了這麽一出,梅振衣苦著臉道:“師父,我還沒有開口,您老人家就替我答應了?”

鍾離權瞪了他一眼:“她那個樣子。你能拒絕嗎?我不信!”

梅振衣:“您說的倒也是。我還真不好回絕。前一段時間是擔心她的身份暴露,引來叛軍主力。現在朝廷大軍已到,李敬業無暇分重兵來蕪州,她也可以公開露麵了,如此還能鼓舞蕪州守軍士氣。”

鍾離權:“你想做的事,總有道理!先不必說她了,三年未見,師父該考考你這些年的修行如何了。”

梅振衣上前拉住鍾離權地衣袖:“師父,你走後這三年,我遇到了很多事,都要一一向您老人家稟報請教,有千言萬語啊,可一見麵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這位少年老成地小公爺,也有真情流露的時侯,此刻看他的表情,很有些像孩子對長輩撒嬌。

鍾離權麵帶微笑,眼中有欣慰之色:“有些事難以避免,為師也心中有數,才會吩咐積淵等人照護你,但是你把聞醉山清風、明月帶回了蕪州,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梅振衣:“這些你都知道了?”

鍾離權:“當然知道了,你這三年的遭遇我大概都清楚了,一到蕪州,我就去敬亭山見了仙童清風。……你知道清風是怎麽說你的嗎?”

梅振衣:“你已見過清風?看他那個樣子,也不會在背後議論人啊?”

鍾離權:“他當然不會在背後議論人,我問了,他才開口的。他說你是世間非常之人,雖然眼前修為尚淺,但假以時日,又能盡得機緣,成就不可限量,對於這人世間是禍是福,連他也不敢斷言呢!……清風還提醒我要好好管教你這個徒弟,說越是你這種八麵玲瓏的人,紅塵中混得輕鬆,修行中種種劫難就越多。”

梅振衣眼珠子一轉:“師父,這最後一句不像是清風的原話吧?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鍾離權嘿嘿一笑:“當然不是清風地原話,我說的意思大概也差不多,當然是誇我有眼力啊,要不然怎麽就收你為徒呢?”

梅振衣也笑:“師父,咱就不說清風了,好久不見,我陪你去觀中好好喝頓酒,把積海真人等東華門下也叫上作陪,您老不是還要考我修行嗎?”

鍾離權:“積海我已經見過了,喝酒不必著急,你還要送玉真公主進城,路上再說吧。至於修行,我看也不必考了,你的修行已到九還轉境界,比我預計的更加精進。”

梅振衣不解:“何謂九還轉?”

鍾離權:“金丹大道中的說法,按醫家簡練之說,就是易經洗髓。你大清早在此練功時我就來了,看得清清楚楚。卻有一點意外,你以內息之法外感霞光,是在修煉辟穀導引之術,但是周身隱約可見霞光護體,不像是孫思邈所教。而以你今日地修為,還不可能自創一門道法,為師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提溜轉看不出地玄妙,鍾離權這種大行家是一眼就看穿了,這一開口,問的正是梅振衣最近修行中一個關竅,是他在修煉時自行領悟地,從來還無人指點。

PS:大年初三,如約而回,嗬嗬,鍾離權也回來了:)

給諸位書友拜年了,牛年開門大吉,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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