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求人生的目的——逍遙而遊
人生的目的是什麽?道家認為最大的目標就是逍遙快樂。我們現在也有俗話說:“高薪不如高壽,高壽不如高興”。我的快樂至上,這也是道家的宗旨。道家的本旨,我覺得就是這四個字:逍遙而遊。
人生的目的是什麽,人生的意義是什麽?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想法。
追求權位的人最希望的是掌握絕對權力,四海天下,莫非我土,所有的人都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為自己的一舉一動、一怒一笑而顫栗。
追求財貨的人最希望的是擁有大富大貴,錢堆北鬥,米爛陳倉,頓頓珍饈美味,天天華服新裝,越姬燕黛,盡收我房。
追求名聲的人最希望留個讓人人崇敬景仰的清名,要學那泰山頂上一棵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但是莊子過來了,他輕輕一拂,把上麵這些人下在棋盤上的子都給抹到了地上。他說:“眾人重利,廉士重名,賢人尚誌,聖人貴精。”(《莊子.外篇.刻意》)
我們試想一下,位高權重的人就真的快樂嗎?
秦相李斯,位不可謂不高,權不可謂不重,但是官場風雲何等詭異,李斯是個何等聰明的人,但是他最後還是落了個身死族滅的下場。臨刑之際,他和兒子抱在一起痛哭說:“吾欲與若複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史記.李斯列傳》)其實如果李斯早就心態淡泊,僅僅是能天天牽著黃狗打打獵這點要求就滿足了的話,他也不會卷進無底的政治漩渦之中,正所謂:“眼前無路想回頭”。
想當皇帝是何等的難,像《天龍八部》中的慕容複,就為此發了瘋。但當了皇帝就能真正快樂嗎?也不見得。且不說被諡為“哀帝”、“煬帝”的那些倒黴的亡國之君,就算是功成名就的皇帝依然有煩惱。像漢武帝,武功赫赫,遠超先祖。但是他晚年卻疑心自己的親生兒子會叛亂,因此錯殺了兒子和很多人。《公主是怎樣生活的》一書中曾寫過:據說晚年的武帝終日鬱鬱不歡,難見笑顏。身邊的人都覺得提心吊膽。他有一名很受寵的美人名麗娟,曾經問他:“錢能買來歡笑嗎?”
武帝回答:“可以的。”
於是麗娟拿出千金給武帝,說:“這是買笑的錢,希望皇上能有一點笑容。”收下寵妃千金後的武帝是不是就能滿臉笑容呢?史書不載。
史書中沒有說漢武帝是不是真得笑了,但筆者覺得就算是笑也是苦笑吧。
其實身為帝王,有時候在好多方麵反而不如常人,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典故:
說宋國有一個農夫,冬天時沒有禦寒的棉衣,隻好凍著。春天來了,他在暖暖的陽光下曬著,覺得真是太舒服了。因此趕快回家和妻子商量,準備把這個“秘密”獻給國王,讓國王也快樂一下。他竟不知道國王有高堂廣廈和錦衣貂裘。
從前看這個故事時,都覺得這是個很好笑的笑話。可是如今看來,我覺得這件事並不可笑。偎紅依翠、錦衣玉食的宋王不會體會到春日煦暖陽光的樂趣,這隻屬於一個冬日裏忍凍過來的農夫。宋王雖富甲天下,擁有四海,可他卻無法擁有這種快樂。有人統計曆代的帝王,平均壽命隻有30多歲,昏昏然於聲色犬馬中的帝王,震怒於文武百官前的帝王,卻始終無法享受到平民百姓最容易得到的快樂。幼年康熙能得到韋小寶和其打鬧而視其為“寶”,但其他帝王卻難有此際遇。而這個事情也是小說中寫的,真實中有沒有?不知道。說來皇帝又是何等的可憐。
那富甲天下的人就真的快樂嗎?
漢時的鄧通有銅山之富,漢文帝下詔賜給他銅山,讓他有權自行鑄錢,若是現在就等於給了一台印鈔機,你想印多少人民幣就印多少,夠富了吧,但是鄧通最後被下獄,活活餓死了。這麽一個超級有錢的人,最後連一個糠窩窩頭也吃不上。像石崇等人用蠟燭當柴火,用蜂蜜來刷鍋,甚至可以殺姬而勸酒,豪霸一時,然而須臾間就身死家滅。
就算是沒有什麽變故,看似一直富貴享樂者,也常常因消受太過,而像莊子說的那樣因為欲態纏身而助長惡性,於是上潰下漏,百病皆生,流膿生疥,內發外泄。《莊子.雜篇.則陽》說過:“欲惡之孽,為性萑葦蒹葭始萌,以扶吾形,尋擢吾性,並潰漏發,不擇所出,漂疽疥癰,內熱溲膏,是也。”
筆者的身邊就有這樣一位哥們,年紀不大就做生意發了大財,但因為酒色傷身過度,居然患上肝硬化肝壞死之類的大病。幸好花巨資換了肝後還能活著,比起傅彪倒幸運多了。另有一位哥們,也是權柄風光,財色俱收,但卻得了腦壞死之症,隻能靠呼吸機維持生命,不久就嗚呼了。像這樣的例子,大家想一想,自己的身邊肯定也不乏其人。
其實物欲上的刺激,隻能是一時之快。過完癮後卻更加感到空虛無聊。山珍海味、鮑魚駝峰吃得多了,胃口反而不好了,名酒洋酒喝多了,反而要嘔吐出來,美女嬌娃玩多了,就會富貴不能“淫”,漸漸有心無力不得不依賴偉哥。過多的金錢使人的快樂神經開始麻痹。以致於讓人找不到什麽才是“快樂”的事情。醫學專家分析毒品的特性時發現,毒品之所以讓人上癮,是因為毒品“劫奪”了人的快樂機製。毒品直接刺激大腦,讓大腦產生這種快感,而且要強得多。所以吸毒的人隻對毒品感興趣。而且需要的刺激越來越強,才能滿足,如果沒有毒品,他們就無法忍受。正所謂:“風流得意之事,一過輒生悲涼,清真寂寞之鄉,愈久愈增意味。”(屠隆《娑羅館清言》)
一個人有了過多的金錢,他可以擁有一般人無法擁有的東西,如名車、別墅、寶石、美女等。但他也喪失了很多東西,他會分不清身邊的愛人是愛他還是愛他的錢?他的財產會不會被盜?他的親人會不會被綁架?他也有很多煩惱。雖然他不用勞作,但也沒有了勞作後的愜意,雖然他的錢今生也花不完,但心裏卻十分的空虛。
那追求名聲的人呢?
追求名聲的人曆史上有不少,像伯夷、叔齊之類就是代表,但莊子卻用很尖刻地語言諷刺了他們的愚行。明代的鐵鉉,也是忠義的代表。當燕王朱棣興兵顛覆建文帝之際,鐵鉉等忠於建文帝的臣子奮力抵抗,鐵鉉雖守住了濟南城,卻無濟於大局,最終被朱棣大軍所擒獲。蔡東藩《明史演義》第二十六回記載:……兵部尚書鐵鉉,受逮至京,陛見時毅然背立,抗言不屈。燕王強令一顧,終不可得,乃命人將他耳鼻割下,爇肉令熟,納入鉉口,並問肉味甘否?自古無此刑法。鉉大聲道:“忠臣孝子的肉,有何不甘?”燕王益怒,喝令寸磔廷中。鉉至死猶罵不絕口,燕王複令人舁鑊至殿,熬油數鬥,投入鉉屍,頃刻成炭。導使朝上,屍終反身向外。嗣命人用鐵棒十餘,夾住殘骸,令他北麵,且笑道:“你今亦來朝我麽?”一語未完,鑊中熱油沸起,飛濺丈餘,燙傷左右手足。左右棄棒走開,屍身仍反立如前。不愧鐵鉉。鐵鉉死得這樣慘,又有什麽價值呢?燕王朱棣和建文帝爭位,本來就是“帝王家事耳”,鐵鉉摻乎了半天,不但身死而屍骨不全,而且妻女還被放入軍營中奸辱,後來雖然也有個所謂“忠臣”之名,但於己何益?於人何益?到了今天這樣的時候,人們更對鐵鉉沒有什麽印象。濟南大明湖裏有一座“鐵公祠”,筆者倒也曾站在黑乎乎的鐵公塑像前,端詳過鐵公祠邊的兩副對聯。記得映入眼簾是上聯的前幾字——“湖尚稱明”和下聯的“公真似鐵”,當時心中一動,覺得這對聯寫得不錯,對仗工整,蘊意無窮。正自感慨著想向下看時,卻聽得身後一個人對同伴說道:“這鐵公祠和鐵公雞有什麽關係吧。”嗬,這一句話將我“懷古幽情”衝的一幹二淨,“公真似鐵”這鐵錚錚的血淚之句一下子被加到鐵公雞身上,突然就變得異常的滑稽。其實想想也是,鐵鉉死得一點價值也沒有。但即便算是死得有“價值”,但世事白雲蒼狗,詭異多變,曆史經常是顛倒過來又顛倒過去,什麽又是黑白榮辱呢?
所以用道家的思想來看,世人最喜歡的權、名、利卻都是束縛人的枷鎖。人生如白駒而過隙,正所謂“三九大老,紫綬貂冠,得意哉,黃梁公案。二八佳人,翠眉蟬鬢,銷魂也,白骨生涯”。
《莊子.養生主》中說:“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神雖王,不善也。”意思是說野雞雖然找食找得很艱苦,也不願意被關入籠中,因為那樣雖然生活安逸了,但卻失去了自由。
莊子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楚王派大夫去請莊子做官,這兩個大夫說得還挺客氣的,說是“願以境內累矣”,意思是說讓先生“受累”來管理一下國家,當時莊子雖然很窮困,以致於有上頓沒下頓,還向別人借過糧,但他卻回絕了楚大夫,他說:“聽說楚國有神龜,死去已三千年,現在把它用匣子裝起來藏在廟堂之上。你看此龜是留下骨頭讓人珍藏好呢,還是活著曳尾於泥塗中好?”這個大夫看來倒也不像中儒家之毒很深的人,於是就說:“當然是活著曳尾於塗中好”(要是典型的儒者恐怕會說留下骨頭讓人珍藏,是生得偉大,死得光榮)。莊子於是說:那麽我還是“曳尾於塗中”吧。(見《莊子.秋水》:莊子釣於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願以境內累矣”!莊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二大夫曰“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莊子曰:“往矣,吾將臨曳尾於塗中”。)
有的朋友看到這裏可能說,那我什麽也不要什麽也不爭了,就提前當“等死隊”,雖然做不到“數錢數到手抽筋”,但也做到“睡覺睡到自然醒”。天天琢磨吃“腦白金”還是“腦黃金”更能夠保健養生,訂上多份《中老年養生》、《家庭保健》之類的刊物,整天就是為了長壽長命而奮鬥。這樣該可以符合道家的思想了吧。
非也!
請看《莊子.至樂》中所說的:“夫富者,苦身疾作,多積財而不得盡用,其為形也亦外矣。夫貴者,夜以繼日,思慮善否,其為形也亦疏矣。人之生也,與憂俱生,壽者惛惛,久憂不死,何苦也!”意思說:富有的人,勞累身形勤勉操勞,積攢了許許多多財富卻不能全部享用,那樣對待身體也就太不看重了。高貴的人,夜以繼日地苦苦思索怎樣才會保全權位和厚祿與否,那樣對待身體也就太忽略了。人們生活於世間,憂愁也就跟著一道產生,長壽的人整日裏糊糊塗塗,長久地處於憂患之中而不死去,多麽痛苦啊!
看,最後一句,就是莊子來批評執著追求長壽或者長生的,就算是你真的長壽了,但是如果內心中不能獲得一種平和安樂的心境,活著也沒有什麽意思。比如一個人整天擔憂這,思慮那,整天心中為一些瑣事所擾,別說這樣的人往往不能長壽,就算是長壽也沒有什麽價值,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生活質量不高。
那怎麽樣才算符合這道家的思想呢?
這就是逍遙而遊!這才是道家的主旨。所以《莊子》內篇中的第一篇就是《逍遙遊》。
怎麽樣才能做到逍遙而遊呢?《莊子.逍遙遊》中這樣說:“夫列子禦風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
這裏莊子先講了一個叫列子的人,傳說他會乘風而遊,真是讓人羨慕啊,現在油價這樣貴,要是我們會這個法術能省多少錢啊!(罪過,罪過,筆者俗念又生矣!)。像列子這樣就夠自在的了,但莊子卻說他還是借了風力,還是有所待,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那莊子所說的是什麽樣子呢?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莊子.逍遙遊》)
意思是說能夠順應自然,駕禦六氣(指陰、陽、風、雨、晦、明)的變化,暢遊於無邊無際之中,那就沒有什麽依賴的,所以說,至人超越自我,神人不求有功,聖人不求有名。
這段話妙義精深,一時也難以解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我們慢慢來看,莊子前麵舉了一個榜樣叫宋榮子(據說是宋鈃,戰國時著名思想家),他怎麽做得呢?——“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也就是說全社會都讚美他,他也不高興,全社會非義他,他也不過於沮喪,因為他知道內心世界和外界社會的區別,自己有區分榮與恥的標準。嗬,這就是寵辱不驚的境地嘛。這個好像更容易做到點,以後領導或者老板教訓你時,你千萬就不要因為一句話生好幾天悶氣了,人家“舉世非之”都不“沮”,何況隻有一人“非之”。
老子的《道德經》裏也說過類似的話:“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意思是說:“對於尊寵或汙辱都感到心情激動,重視大的憂患就像重視自身一樣。為什麽說受到尊寵和汙辱都讓人內心感到不安呢?因為被尊寵的人處在低下的地位,得到尊寵感到激動,失去尊寵也感到驚恐,這就叫做寵辱若驚。什麽叫做重視大的憂患就像重視自身一樣?我之所以有大的憂患,是因為我有這個身體;等到我沒有這個身體時,我哪裏還有什麽禍患!”
這裏麵老子也透露出來“無身無己”的思想,和莊子說的“至人無己”的思想是一致的。《逍遙遊》舉的宋榮子這個例子並非道家修為的極致,寵辱不驚看來隻是小學生的水平。更深一些要做到無己無求。所以莊子在《至樂》一篇中說:“至樂無樂,至譽無譽。”
“至樂無樂,至譽無譽”?是的,“最大的快樂就是沒有快樂,最大的榮譽就是沒有榮譽。”有的朋友可能看到這兒會覺得好像上當受騙了一般,前麵讓我舍了寶座、鈔票、美女,甚至養生保命都不行,轉了一圈卻說沒有快樂就是最快樂,滾你的臭鴨蛋吧!
大家切莫心急,這道家的妙諦非一時一刻能說清楚。但是在這一個地方,我們中國的老子和莊子與西土的釋尊同時邁越了思想的高峰,在峰頂上相遇了。如果老莊二人見到佛祖拈花,肯定也會相視微笑。
翻開《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你會看到:“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這不是和“至樂無樂,至譽無譽”一個道理嗎?如果你的心中沒有過於刻意的追求和貪欲,內心中就肯定會安靜平和,所謂“得失隨緣,心無增減”,內心如舍利子一般“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那一切煩惱就無法浸染你的內心。
那有的朋友可能又說了,你不是講無為嗎,你不是說一切皆空嗎?那植物人不也是無為無欲?內心中不也是空空如也嗎?難道我們追求的最高目標就是做個植物人?
對於這個問題,筆者覺得道、佛之中的“空”和“無”並非是簡單的空、無。《道德經》第三十七章中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道家講究的是無為之為,世俗人眼中的無為,而實際中的大為。舉個例子來說,比如內功的修煉,往往講究身心兩忘。打坐時好像是睡著一樣,不語不動,但實際上和睡著或者昏迷大不一樣,比隻打沙袋強多了。這樣能練出“降龍十八掌”和“六脈神劍”之類的神奇功夫,這是你打一輩子沙袋也達不到的境界。
有時候越執著刻意於某件事,反而不成。像《天龍八部》中所寫的,神奇無比的圍棋珍瓏,卻偏偏被虛竹這樣一個不大會下棋,也不想破這個棋局的人所解開。於是金庸先生借玄難高僧之口說:“這局棋本來糾纏於得失勝敗之中,以致無可破解,虛竹這一不著意於生死,更不著意於勝敗,反而勘破了生死,得到解脫……”
這大概就是至樂無樂的道理吧。對於這點,《莊子.刻意》一篇中可能說得更好懂些:“若夫不刻意而高,無仁義而修,無功名而治,無江海而閑,不導引而壽,無不忘也,無不有也,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此天地之道,聖人之德也。”看到了吧,其實道家也不是說完全無所得,無所為,這裏麵的“高”、“修”、“治”、“閑”、“壽”,不正是人們所想的,所求的嗎?那淡然無極而眾美從之的境界又是什麽呢?莊子給我們描述了這樣一個“仙人”: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莊子.逍遙遊》)
是說有這樣一個得道的神人,肌膚和冰雪一樣潔白,容貌和處女一樣柔美,而且不用吃人間的五穀雜糧,餐風飲露,乘著雲氣,騎著飛龍(翼龍?)而遨遊四海。她的意念一動,天下萬物就不受災害而五穀豐登。
莊子又提到一個叫廣成子(此人後來寫進《神仙傳》中,是有名的神仙)的仙人,說他修身一千二百多歲,還是身體從未有過衰老。黃帝這樣的人都屈尊來當小學生向他求教,他說:“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汝神將守形,形乃長生。”(《莊子.在宥》)這段話也是精深莫測,但依筆者的理解,還是無為自守的意思。
不過對於筆者這等凡胎濁骨的人來說,上述的兩位仙人固然高不可及,而無得無為、無視無聽、無榮無辱的至高境界也是難以做到。像我們這些塵世俗人,哪裏能拋開一切走到深山裏閉關修行?凡塵瑣事不一件件地都要來相擾?
對於這一點,道家經典中也是考慮到的。《莊子.大宗師》中說:“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道家有所謂的“攖寧”一詞即指心神寧靜,外界一切事物,人世間迎來送往,成功失敗,都不能擾動其心。是啊,對於現實社會中的我們來說,想避免事情的侵擾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可以做到在紛擾中保持寧靜,所謂“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所以像筆者這樣的俗人能夠做的就是,減少一點世俗中的功利之心,克製一下心中對物質生活的欲望,對好多事情看得淡一些,輕一些。多關注一下學術方麵和藝術方麵的東西,多注重一下精神上的獲得和享受。
明朝的屠隆說“人能以明霞視美色,則業障自輕;人能以流水聽弦歌,則性靈何害”。我們一下子達不到無為無欲,四大皆空的境界。卻不妨多看看不用一錢買的清風明月,多品味一下自然之音,“竹風一陣,飄颺茶灶;疏煙梅月,半彎掩抑。書窗殘雪,真使人心骨俱冷,體氣欲仙。”
當然,我們僅僅做到以平淡的心情迎對世俗,以精神的享受來陶冶情操,也不一定就能完全達到逍遙而遊的至高境界,但是我們的所作所為肯定是向“道”的境界接近了,或者說叫做“幾近於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