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劉姥姥說法——《金剛經》新釋 2 by 西門杏庵

   第二品 善現啟請分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多情乃佛心
  
   須菩提佛的大弟子,很有名的。善現就是“須菩提”,道德、人品都是一流之人。《金剛經》主要講什麽呢?講空和有,釋迦牟尼佛又成為空王。這就像我們民間稱呼孔子這個大聖人為素王--意思是,沒有王位的王,是王眼中的王。
   在佛的十大弟子當中,須菩提談空那可是NO.1,阿難、迦葉等,誰也比不上他。
  
  吃過飯之後,須菩提看釋迦牟尼佛要休息,就給佛跪下了,向老師行過大禮之後,就開始問問題了。須菩提說:希有世尊啊,如來佛啊,“如來”,是對成道成佛者的通稱。金剛經上有句話,是佛自己下的注解:“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無來也無去,也就是說,不生也不滅,不動也不靜,當然無喜亦無憂。
   
   古人說:“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紅樓夢》又名《情僧錄》,為什麽這麽叫?因為賈寶玉跟很多女的種下情緣,可是最後出家當和尚,所以也叫《情僧錄》。寶玉在書中的角色是情聖,書中主要寫他與十二釵的故事,以情來貫穿故事的始終。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一回講:“空空道人遂易名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篡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
  
   小說中寫道: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 《情僧錄》。
  
   曹雪芹要把自己的小說名之為《情僧錄》,還有自譬“情僧”的含義在內。有學者說,曹雪芹自署芹溪居士,是他歸隱山林的明證。他雖當了居士,也如妙玉帶發修行,“雲空未必空”,對秦淮風月繁華時刻縈懷於心,還想當所見的一些女子,情絲不斷。故自稱“情僧”。
  
  其實,《紅樓夢》中的一號男主角寶玉又何嚐不是“情僧”?未出家時,她的心不可能隻屬於一個林妹妹,大大觀園裏的妹妹、姐姐多的是,她對哪一個女子不好?脂硯齋在讀《紅樓夢》的時候,說了他看紅,在黛玉將錯就死的時候,寶玉有寶釵為妻,麝月為婢,有了嬌妻美妾,他還是毅然選擇出家為僧,在普通人看來,這太不正常了。脂硯齋認為寶玉有常人所沒有的性格,他說寶玉為人有三毒,哪三毒呢?可惜的是,脂硯齋沒有明說。我想其中一毒應當是意淫。
  
  再說得直接點,就是“色而不淫”。寶玉這個人一輩子就是這麽膩膩歪歪,總能讓女人喜歡上他。可是這樣的男人,如果真做了老公,那可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蠟槍頭”,沒錯,他英俊、風流,美女一般都不愛讀書吧,他也討厭讀書。他會紅女人開心,可他會所有的女人開心,這就麻煩了。真的愛他的女人可有得哭了。警幻仙姑對賈寶玉說:塵世中“綠窗風月,繡閣煙霞”,“皆被淫汙紈絝與那些流蕩女子玷辱。更可恨者,自古來多少輕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為飾,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飾非掩醜之語也。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會,雲雨之歡,皆由既悅其色,複戀其情所致也。吾所愛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警幻仙姑說,賈寶玉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他有最充分的條件意淫天下美女,他因為賈府裏的“太上皇”賈母的寵愛,又蒙皇帝的妃子——姐姐賈元春的特殊恩準,進入大觀園女兒國中。
  
  賈寶玉住的地方叫怡紅院,怡紅就是怡悅,怡紅院其實就是“怡悅女性”的樂園。他從小的生活圈子就表姐、表妹,丫鬟使女,她們朝夕相處,飲食與共,寢沐相隨,耳鬢廝磨。他玩得那叫開心啊,忘乎所以,哪還有心情讀書、應考?小小的寶玉就這樣癡迷其中,不能自拔。這在莊稼人看來,這樣的孩子肯定學不出個好來,長大了,不是流氓就是盲流。“頌紅、怡紅、悼紅”,賈寶玉一輩子就幹這三件事。他的YY,紮終於成了博愛、泛愛,乃至泛情。他的口號幾乎是愛所有的女孩,見所有的女孩都會神清氣爽。有時候到了令人不可缺少的程度。比如,秦可卿死那一天,賈寶玉碎眾人一塊兒到饅頭庵送葬。路上,王熙鳳要方便,於是大家來到一個農家休息。在這兒,賈寶玉見到一個素不相識的、約有十七八歲的農村小女孩,名叫二丫頭。二丫頭正在給客人們表演紡線,賈寶玉看呆了。二丫頭表演完了、走了,賈寶玉悵然無趣。直到起身上車,賈寶玉還在留心看,看到二丫頭懷裏抱著他小兄弟,同著幾個小女孩子說笑。賈寶玉恨不得下車跟她去纏綿,最後在眾人催促下,隻得以目相送。
  
  賈寶玉愛女人,疼女人,但他不會也不可能隻愛、隻疼一個女人,不會把精力隻或者目光隻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他愛的是A女人的肩膀,B女人的眼睛,C女人的嘴唇,D女人的手,所有這些女人集合在一起,就是他的理想女人標準。為此,他不得經常處於YY狀態。有一次,參加賈敬喪事,賈寶玉怕髒和尚熏了姐妹,站在姐妹頭裏擋著。好笑不?難怪林黛玉說他見了姐姐,就把妹妹忘記了,實在是可怨之,也可諒之。
  
   賈寶玉心疼女人有時候到了十分可笑的地步,有一次碰到自己的小廝茗煙按著一個女孩子,幹那男女之事。寶玉竟然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腳踹門進去,將那兩個唬開了,抖衣而顫。
  
   茗煙跪求不迭。寶玉根本不看男人,“卻隻顧看那丫頭,雖不標致,倒還白淨,些微亦有動人處,羞得臉紅耳赤,低首無言。”賈寶玉跺腳道:“還不快跑!”那丫頭飛也似去了,他還特意趕出去, 叫道:“你別怕,我是不告訴人的。”
  
   賈寶玉也太責備茗煙,隻是一個勁地替那女孩歎息——“可憐,可憐!”
  
  他有時候會管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當然是為了女人。知道平兒吧?那是鳳姐的陪房大丫頭,在外人眼中,平兒跟在二當家的身邊,是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是紅人。當時劉姥姥能進入大觀園,第一步靠周瑞家的引路,這第二步靠的就是平兒,有了平兒在主子麵前說了好話,王熙鳳這才和劉姥姥客套了幾句,還賞了20兩銀子。這王熙鳳的脾氣大,有一次打了平兒。賈寶玉就把平兒接到怡紅院,勸道:“好姐姐,別傷心,我替他兩個(賈璉、王熙鳳)賠不是罷。”
  
   平兒笑道:“與你什麽相幹?”
  
   賈寶玉笑道:“我們弟兄姊妹都一樣。他們得罪了人,我替他賠個不是也是應該的。”一麵說,一麵便吩咐小丫頭子們舀洗臉水,燒熨鬥燙衣服。賈寶玉還將梳妝盆內的一枝並蒂秋蕙,用竹剪刀擷了下來,給她簪在鬢上。
  
   你看,這個小男人,整天就幹些女人的事。難怪,儒家的代表人物、他的老爸賈政最看不起這樣的人,罵是他是孽障!一看到他就罵。有一次,還差點沒把他給打死!
  
   一年清明節,賈寶玉患病之後,在大觀園看見柳垂金線,桃吐丹霞,山石之後,一株大杏樹,花已全落,葉稠陰翠,上麵已結了豆子大小的許多小杏。 賈寶玉想道: “病了幾天, 竟把杏花辜負了!不覺倒‘綠葉成蔭子滿枝,了!”因此隻管對杏流淚歎息。
  
   “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愛女人,但不能糟蹋人家,不能“幹那男女之事”,就是YY,欣賞,端詳,憐愛,體貼入微、用心嗬護,這就是賈寶玉的愛情觀。
  
   不俗就是神仙,覺悟有情是菩薩。世界上最多情的人是佛。羅漢境界住空,不敢入世,一心回避,一看大觀園人多嘴雜,算了,我還是不進去了,省得吃白眼,眼不見心不煩,隻管自己修道,其他事不管不問。
  
   菩薩境界也不是這樣,楞嚴經上說:“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自覺已圓,能覺他者,如來應世。”
   南懷瑾說:禪宗五祖就曾說過,要成佛悟道,專心念金剛經就可以了。甚至不識字,不會念的,隻要念一句摩訶般若波羅密多就行了,這是經題的要點,是大智慧成就到彼岸的意思。結果,六祖就是因金剛經而悟的;所以後世的中國禪宗,也叫做般若宗。外國也有稱做達摩宗的,這都是因為五祖、六祖由金剛經直接傳承,鼓勵大家念金剛經這件事而來的。

  
   人有聚就有散
  
    善護念,意思就是看好你的心念,再怎麽學佛打坐也是白搭。怎麽樣才能成佛,方法之一就是“善護念”。照佛學的解釋,人的一念就有八萬四千煩惱。如何成佛?解脫了這樣的煩惱,空掉一念就成佛了。就是那麽簡單。
   《紅樓夢》一書,以“夢”始,以“夢”終,凸現了生如同幻夢、諸法原本性空的意味。世人都是到塵世走一遭,經曆悲歡離合的故事,又匆匆的離去。塵世萬物皆歸虛空,《紅樓夢》中多處隱含了這個佛家思想。無空不自在,自在無不空。
  
   想當初,榮、寧二府何等榮華,終擺脫不了火燼煙飛的厄運;大觀園裏的諸多姐妹,終究逃脫不了顛沛流離,身委塵土的命運。
  
   佛說,一切皆空。曹雪芹也是通過寫《紅樓夢》而了卻一段掛礙,掃除一抹心塵。
  
  誰解其中味?自然是了空者解,遁世者解。其間又是何味?自是般若味,世事皆空味。所以,要善護念。紅樓夢裏寫一個人的心情煩惱的時候,喜歡用“無故尋愁覓恨”來形容,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地“尋愁覓恨”,總之就是煩,別惹我煩著呢。“有時似傻如狂”,賈寶玉的煩惱在鄉下人看來,實在可笑。有吃有喝有異性玩,你還煩什麽呀?飯吃飽了,昏頭昏腦地看看花,郊遊一番,坐在那裏,沒有事,瞎琢磨,煩,為什麽呢?沒有理由。
  
  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什麽叫“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在佛學大辭典上,是這樣解釋的: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術語)佛智名。舊譯曰無上正遍知,無上正遍道。真正遍知。一切真理之無上智慧也。維摩經佛國品肇注曰:“阿耨多羅,秦言無上。三藐三菩提,秦言正遍知。道莫之大,無上也。其道真正,無法不知,正遍知也。”淨土論注曰:“佛所得法,名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阿為無,耨多羅為上,三藐為正,三為遍。菩提為道,統而譯之,名為無上正遍道。”新譯曰無上正等正覺。真正平等覺知一切真理之無上智慧也。法華玄讚二曰:“阿雲無,耨多羅雲上,三雲正,藐雲等。又,三雲正,菩提雲覺,即是無上正等正覺。” 智度論八十五曰:“唯佛一人智慧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簡單地說,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就是發上求佛果,下化眾生的心。也就是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就是無上正等正覺。
  
   隻要你找出自己心中的自性之佛,隻要你發願心學佛,發什麽樣的願心呢?發無上正等正覺的心。般若波羅蜜是一種道路,不是結果。而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是由於實行般若波羅蜜之後的成就果。
  
    此所謂:  
  
    不生亦不滅 不常亦不斷
    不一亦不異 不來亦不出
    能說是因緣 善滅諸戲論
    我稽首禮佛 諸說中第一
  
   這就是般若波羅蜜真理。
  
  
   須菩提問,“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說,“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說應了解“無我、無人、無眾生、無生死(壽者)相”放下所緣境界,而得生起“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前者“無所住”就是般若波羅蜜,後者“其心”就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也就是結果。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患得患失肯定不行。簡單一點,別那麽複雜。你看,我們上一趟政府大院,見一些了不起的大人物的時候,是什麽感覺?緊張?打腹稿,忘詞。低三下四,那種諂媚連自己看了都不喜歡。討厭死了。
  
  曆史上諸葛亮那麽有才華,當初他在南陽隱居的時候,自稱“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但其實他心裏還是想得很多,好想被重用。說他野心勃勃也不為過。老莊以後,五柳先生淘潛雖“采菊東籬下”,然心猶未幹;鐵匠嵇康讓人把頭都砍了還在擔心“廣陵一曲絕”(想留名);張岱更是不堪,《自為墓誌銘》,怕死啊!
  
   “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這句話出自老子《德經》第四十八章,“為學者日益,為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將欲取天下也,恒無事。及其有事也,又不足以取天下矣。”意思是說,治理天下首先是不要無事生非,如果老是無事生非,就不足以治理天下。老子的“治大國如烹小鮮”,直至無為而智,如庖丁解牛,遊刃有餘,可以用來理解“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無為”,在老子那裏意味著“道法自然”,即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無為即自然”,是老子哲學的基本觀點。老子將“道”視為宇宙之本,而道之本性則是“常無為而無不為”,即“道”對於宇宙萬物是“侍之而生而不辭,功成而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就道生成萬物、成就萬物而眼,道是 “無不為”的;就道對於萬物“不辭”、“不有”而言,道又是“無為”的。從本質上講,這是“無為”與“無不為”的有機統一。天地萬物的生成與存在,皆是 “無為也而無不為”的。
  
  參佛的人生恰如蓮花,根植於汙泥,花出於清水。從古至今,佛成為一種文化,以般若神韻滲透入藝苑之中。古代許多作品都流露出人生無常、世事如夢等玄虛思想,這無疑是與佛教色空觀緊密相連的。《紅樓夢》一直在強調“真是隱,假語存”,就在第五回還用了“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對聯來強調。
  
   這些人,都糊塗,太執了。後來惹出的麻煩實在怪不得他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世間本無事,何處惹塵埃。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第三十一回寫道:那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她想的也有道理。她說:“人有聚就有散,聚時喜歡,到散時豈不清冷?既清冷則生感傷,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兒開的時候兒叫人愛,到謝的時候兒便增了許多惆悵,所以倒是不開的好。”
  
   正是在在如夢的人生裏,我們悟到了“一切皆空,終歸於無”的佛學思想。
  
  
   過了“色戒”這一關
  
   張愛玲有個中篇小說《色戒》,影響非常大,去年被導演李安拍成電影,在世界上引起轟動。
  
   張愛玲最終好像也並沒有皈依佛門,但晚年她的內心深處的寂寞與淒涼,外人實在無法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張愛玲晚年過了“色戒”這一關,她已經對男人徹底失望了。
  
  色戒是和尚的第一根本大戒。釋迦牟尼最初傳道的時候,當時隻有五位門徒,個個都是無漏大阿羅漢,自然也都是潔行之士,對這些人製定戒律沒有必要,他們本身已經做到很好了,已經“善護念”了。後來隨著僧眾增多,魚龍混雜,才需要一個戒律來約束大家。色戒在佛門,那是非常嚴厲的戒條,起初曾經規定:一切犯淫行的沙門,都應被趕出佛門。看到美色,不能動淫念,雖然不一定要像仇女主義哲學家叔本華那樣仇視女人,但也要記住:打得念頭死,許汝法身活。
  
   淫念必須戒,由戒生定,由定生慧。
  
   和尚的身體因受具足戒,因此被成為戒提,不可以毀壞。毀壞並不是指自殺、自殘等,主要指的就是破戒或者犯戒,要知道在所有的破戒當中,殺(生)、盜(竊)和淫最為嚴重。作為在家修行的居士,要有五戒:不殺生,不盜竊,不淫,不妄語、不喝酒。
  
  《紅樓夢》裏,妙玉這個姑娘是帶發修行的,因為小時候多病,算命的說她活不長,家人隻好把她放到庵裏。她的身體還不完全是個尼姑,她其實亦僧亦道。她不是有潔癖嘛,其實,不光是劉姥姥的嘴巴髒,作為一般人的肉身或者說色身都是髒的,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色身是父母所生,本來就是精血交媾而成的產物,豈能不髒?菩薩的身不是色身,而是法身,是清靜離垢妙極之身,是法性之體,是真心本性,而不是因緣和合而成的暫時之物,色身需要吃飯、睡覺,走路,住等,有生老病死之慮,法身則完全沒有這些顧慮,法身是常住不壞之身。禪宗認為,人人心中都有個法身慧命,對於修行者來說,需時時謹慎從事,要一輩子管住自己的“身、口、意、業”,這樣才能讓我們這個臭皮囊、這個色身聽從於我們心中的那個法身慧命。
  
   可是,這個色身是很麻煩的,經驗麵臨這樣那樣的誘惑,經驗被欲望驅使,怎麽辦呢?好辦,兩個字:持戒。由戒生定,由定生慧。用“戒定慧”來約束色身,這第一戒就是淫,因為這個最髒。
  
  戒不了淫,啥也別扯。妙玉這個姑娘麻煩就麻煩在:她叫妙玉,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幹淨的人,俗人在她裏都很髒。前麵我們說了,菩薩的身不是色身,而是法身,是清靜離垢妙極之身,是法性之體,是真心本性,妙玉也YY了,總覺得自己的身是清靜離垢妙極之身,可她不是,仍然是色身,所以她痛苦,她矛盾。
  
   色戒是和尚的第一根本大戒。那麽情戒呢?沒聽說。在禪宗看來,或者戒色不戒情,有道是“不癡狂,不成佛”。
  
   前麵我們說了情僧賈寶玉,那畢竟小說中的人物。現實中還有一個以“情僧”聞名的,他就是蘇曼殊。
  
   蘇曼殊(1884~1918)原名戩,字子穀,法號曼殊,廣東香山人。作家、詩人、翻譯家。
  上世紀初,20歲的蘇曼殊賭氣之下剃度出家。誰料,沒過幾天便在寺廟牆角燒起了乳鴿,不久幹脆偷去師傅的錢財,逃之夭夭。在此後10多年的生涯中,這位和李叔同齊名的民國和尚,三度出家又三度還俗。對他而言,佛國隻是人生小憩的綠洲,和妓院、酒樓沒什麽區別。由於身為私生子,從小缺乏親情,他甚至“乞求在與不幸的妓女們交往中領略一點生活的溫馨”。
  
   魯迅先生這樣描述他:“有了錢就喝酒用光,沒有錢就到寺裏老老實實過活。這期間有了錢,又跑出去把錢花光。”
  
  在魯迅看來,這位身披袈裟的僧人,更像個浪蕩公子。每每手頭寬裕,他便呼朋引伴吃飯。一旦“客少,不歡也”,便托人輾轉相邀,“宴畢即散,不通姓名,亦不言謝”。即使生病住院,這位浪蕩公子揮霍照舊。以至於把隨身衣物都典當一空,不得不“赤條條”地裹在被褥裏,等待朋友來接濟出院。
  
  蘇曼殊愈發癲狂。明知自己腸胃不好,他卻不顧死活地山吃海喝。一次在小食店吃糖果,朋友問明天能否過來坐坐。雖然向來好客,但此時他卻一口回絕:“不行,吃多了,明日須病,後日亦病,三日後當再來打擾。” “契闊生死君莫問,行雲流水一孤僧。無端狂笑無端哭,縱有歡腸已似冰。”在贈予陳獨秀的詩中,蘇曼殊無比感傷地自喻道。也隻有陳獨秀這位知己,才一眼看出老友“裝瘋賣傻”的無奈。直至晚年,陳獨秀仍一再對人說,“像曼殊這樣清白的人不可多得”,因為“眼見舉世混濁,厭世的心腸很熱烈,但又找不到其他出路”。
  
   蘇曼殊可以說非僧非俗,亦僧亦俗,他做和尚不能持戒,大吃大喝到了貪婪的地步,以至在30多歲的時候就死於因吃喝導致的腸道疾病,死前,他留下了“一切有情,都無掛礙”八個字。
  
   蘇曼殊雖然吃喝玩樂,但是,沒有證據表明他和女人之間有越軌的事情發生。有人說,他是“天閹”,也許吧。戒色不戒情,也許吧?無論他多麽風流,但他當得上一個佛門法器。他在名女人當中行走,但總能收回本心。他襟懷坦白,遺世獨立,他一直保持了“情僧”的本色。
  
  由情種成了佛的,曆史有的是。明代四大高僧之一的蓮池大師,本是世家公子,和老婆很好,快30歲的時候,兒子死了,4年後,老婆和父母又相繼去世,他一個人在32歲那一年寫了一首詩,名叫《七筆勾》,把生前追逐的、眷戀的,什麽名呀,錢財呀,地位呀,朋友呀,出了幾本書呀,獲過什麽獎呀,一筆一筆勾去,什麽也沒有了:“覺夢黃粱,一笑無所有”,從此麵對青燈古佛。
  
   情種一旦悔悟,就容易心如死灰。黛玉的前生就是一株草,多情的草,出生後三歲就有人度她出家,如果不出家就會早死。寶玉這孩子19歲,經曆了富貴、女人之後,依然出家,一寸相思一寸灰。香豔的背後是永遠的寂寞甚至蒼涼。
  
   越劇紅樓夢的主題曲是這樣的:休笑前人癡,由來同一夢。繡金翠袖,難揾悲金悼玉淚。菱花鏡裏,誰擁曠世情種。羅帶同心結未成,鵲橋長恨無歸路。紅樓今猶在,唯有風月鑒空。
  

  
   止住妄想, 讓心住下來
  
   怎麽樣“善護念”呢?這個心念應該如何止於至善的境界呢?這顆心可不是那麽好駕馭的。
  
   佛對須菩提說:善哉!善哉!善男子,善女人,能發求無上正等正覺的心,讓心住下來,這樣把心降伏。心住了,降伏了。
  
   很多人永遠在追求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隨遇而安”,學會滿足,知足常樂,餓了吃飯,困了睡覺。別自尋煩惱。禪宗說,這就是佛了。
  
   把煩惱妄想停住,把心定住,就成佛了。“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這就是講大乘的智慧。如何住,也就是無所住,不須要住。
  
    事如春夢了無痕,“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妙玉這孩子,自小體弱多病,算命的說她出家修行方可免除一生病災。當初,算命也是這麽說黛玉的。
  
   所不同的是,妙玉的父母沒有和命運硬抗,讓妙玉出了家,妙玉總算為自己過了六七年的清修生活,也沒白來世間走一遭。
  
  而黛玉呢?她的一生太不值得了,不是哭就吃醋,就是煩惱,哪有幾天舒心日子?一生病痛纏身,吃藥就是她的家常便飯。佛講眾生平等,而妙玉連劉姥姥喝過的茶杯都不要,嫌這個農村的老太婆肮髒,沒有層次。妙玉這種做法當然不是菩薩的心地清淨,而是潔癖,是一種心理疾病。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很多人認為妙玉修行走火入魔,而這個魔,就是心魔,她在參禪中染了人世習俗。她見了寶玉,不由自主地動情。喝茶時,毫不避嫌,用自己平日經常用的茶杯給寶玉。寶玉過生日,她寫拜帖送去,自稱檻外人。寶玉那年去櫳翠庵乞梅花,她一改一貫冷漠的態度,一下變的慷慨起來,給了他好多。她本來心情平靜與惜春下棋,見著寶玉,紅臉不敢理睬,回去打坐更是心神恍惚。
  
   妙玉身在出家、心係俗世、為情所牽。她持咒的法力顯然不夠,她的菩提戒心還欠缺。最後的續書,寫妙玉被一幫采花大盜用香熏昏了搶走,其下場很是淒慘。
  
    妙玉雖然出家,但身在俗世,其修行不上惜春。賈府的姐妹中,惜春年紀最小,她心靈純淨,白璧無瑕。平日很少與人交往,隻常與修行人妙玉下棋。當她親眼目睹眾姐妹都遭遇淒涼的命運,而府內的醜陋更讓她生厭。她具有慧眼,厭離肮髒的現實,最後鉸斷青絲,做了尼姑。在第五回太虛幻境“金陵十二釵正冊”一頁上,畫著一所古廟,裏麵有一美人,在內看經獨坐。其判雲: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惜春出家修行是必然的結局。 “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 世間諸法無常,空掉一切才是最好的歸宿。
  
  柳湘蓮是個江湖藝人,行蹤不定,卻也是個俠義之士。他曾經痛打過行為汙濁的呆霸王薛蟠,卻又在異鄉為薛蟠趕走劫匪,撥刀相助。然而他又做了一件後悔莫及的不義之事。他以傳家之寶鴛鴦劍為信物同尤三姐許諾之後,又因為聽到了寧府的肮贓醜聞,要反悔退親,索回祖傳寶劍。同賈璉爭執時,被三姐聽到,三姐當即出房,自刎而死。柳湘蓮到這時才明白,原來尤三姐是如此忠貞剛烈之女子,女中大丈夫也!無奈,人已死,他後悔莫及。最後經瘋道人數句冷言,打破迷關,截發修行去了。隻見他飄然遠去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塵世。
  
   “一個是間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暇。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這句詩曾經被當成流行歌曲,廣為傳唱,然而,有多少人能明白:寶玉和黛玉纏綿的愛情,也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他們有愛嗎?有,但也沒有。他們沒有愛嗎?沒有,但也有。真有也假有。虛無縹緲。“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喜笑悲哀都是假,貪求思慕總因癡”。假假真真,貪嗔癡因,要知道,“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複始,”,得意了別忘形,失意了也沒什麽了不得,這就是般若,大家慢滿領悟去吧。
  
   如果還不能理解,那就唱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吧: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名利恩愛皆無常,有為諸法究竟空。止住妄想, 讓心住下來吧。
  
  所謂真正的定,佛經有一句話:如香象渡河,截流而過。一個有大智慧、大氣魄的人,自己的思想、妄念,立刻可以切斷,就像香象渡河一般,連彎都懶得轉,便在湍急河水之中,截流而過了。假使我們做功夫有這個氣魄,能把自己的思想、感覺如香象渡河,截流而過,把它切斷得了,那正是淨土的初步現象,是真正的寧靜,達到了止的境界。由止再漸漸的進修,生理、心理起各種的變化,才可以達到定的境界。


   第三品 大乘正宗分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應有一顆“菩薩心腸”,不要像探春
  
  
   佛告須菩提,當你問怎麽樣安心時,就安心了。須菩提好像沒懂佛的意思,佛過了一會又說:須菩提,我告訴你,一切菩薩摩訶薩,應該有一個方法,把自己的心降伏下去。摩訶的中文意思是大,一切大菩薩們。
  
  
   什麽叫菩薩呢?菩薩,這也是梵文的音譯,並且是簡譯,全譯是“菩提薩埵”。它的意思,菩提早覺,薩埵是有情,菩薩,便是覺有情。有情是指有情愛與情性的生物,那也就是動物。薩埵是覺悟的有情,並且也能覺悟一切眾生的痛苦,同情一切眾生的痛苦,進而解救一切眾生的痛苦。所以,通俗都將樂善好施及扶困濟惡的人,稱為“菩薩心腸”。                               
                                      
    菩薩的本義,和民間的觀念不大相同,菩薩是信佛學佛之後發願自度度人乃至舍己救人的人。所以,泥塑木雕的土地城隍牛鬼蛇神,絕對不能稱為菩薩。古代也有將菩薩翻成“大士”或者“開士”,表示是開悟的人。所以我們的白衣大士就是白衣菩薩。   
                                      
    菩薩是眾生成佛的必經身份,眾生要成佛,必須先發大願心,最主要的有四條,稱為四宏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們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可見,要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菩薩,並不容易。         
                                      
   不過,從最初的發心發願,直到成佛為止,都可稱為菩薩,所以有凡夫菩薩與賢聖菩薩的不同。通常在佛經中所說的菩薩,都是指聖位菩薩,菩薩共分五十二個階位,隻有十二個階位是聖人,那就是從初地到十地,加上等覺、妙覺。其實,妙覺菩薩就是佛,等覺菩薩是即將成佛的大菩薩。中國人最熟悉的觀世音、大勢至、文殊、普賢、彌勒、地藏等,便是等覺位的大菩薩。 
  
  中國有句俗話,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長。你用善良的心、用菩薩般的心腸對待別人,別人也會一樣地對待你。想要別人對你好,你先問問自己有沒有對別人好。你看,大觀園裏的姑娘,很多人有性格缺陷,林妹妹就不說了。比較正常和圓滿的算得上有寶釵和湘雲,還有岫煙也還行。但寶釵的心腸不夠好,過於圓滑、世故了。缺乏一顆“菩薩心腸”。
  
  而整個大觀園裏的女人,整天爭來鬥去,互相掐呀。好完嗎?到最後誰是贏家?大家都是輸家嘛。借用紅樓十二曲的《分骨肉》來說: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王熙鳳的貼身丫頭平兒不是說嘛:“罷了,好奶奶們,牆倒眾人推’,那趙姨奶奶原有些倒三不著兩,有了事都就賴他。你們素日那眼裏沒人,心術利害,我這幾年難道還不知道?二奶奶若是略差一點兒的,早被你們這些奶奶治倒了。饒這麽著,得一點空兒,還要難他一難,好幾次沒落了你們的口聲。眾人都道他利害,你們都怕他,惟我知道他心裏也就不算不怕你們呢。前兒我們還議論到這裏,再不能依頭順尾,必有兩場氣生。那三姑娘雖是個姑娘,你們都橫看了他。二奶奶這些大姑子小姑子裏頭,也就隻單畏他五分。你們這會子倒不把他放在眼裏了。”
  
  從平兒的話中,可以看出,大家對探春印象不好,背地裏說了她不少壞話。沒錯,探春和她兄弟賈環一樣,都有著無恥的一麵。探春毫不動搖地反對甚至討厭自己的親生母親趙姨娘,公然表示厭惡,但卻去討好、巴結王夫人,有人解釋說這是不得已,在那樣的環境中,不和王夫人一夥就得和自己的媽一夥,王夫人對自己雖然肯定不是真心真意,但那是大。不得已就可以沒有原則嗎?就可以失去人性嗎?那可是自己的親媽呀。賈探春對母親趙姨娘的厭惡,到了完全不加掩飾的地步。在書中六十回,賈環向賈寶玉的丫環討要一點薔薇硝,小丫頭用茉莉粉掉包,趙姨娘氣不憤,親自去討麵子,被其他人煽風點火,一言不合,與丫頭們廝打起來。賈探春和李紈、平兒等幾個家中主事的人趕來調節,先把幾個丫頭喝住後,然後問緣故。賈探春歎:“……這是什麽大事,姨娘也肯動氣……你瞧周姨娘,怎不見人欺他…… 我勸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兒,別聽那些混賬人的挑唆,沒的惹人笑話,自己呆自給人做粗活。”一席話,平和恬談,夾槍帶棒,說得趙姨娘閉口無言,隻得回房。接下來賈探春氣得和尤氏李紈說:“這麽大年紀,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服。這是什麽意思,值得吵一吵,並不留體統,耳朵又軟,心裏又沒有計算,這又是那起沒臉麵的奴才們的調停,捉弄出個呆人替他們出氣。”賈探春能夠在鳳姐生病期間代理賈府家務,可見她在王夫人身上做足了功夫。
  
  探春怎麽能這樣?一個擠兌自己的母親和弟弟的人,人品能說好嗎?心腸能說好嗎?自己的母親,再有萬般不是、再愚蠢、再鄙薄,也有生養之恩。她的為人行事不當,完全可以私下裏跟她說啊!不用這樣像別人一樣踐踏她。一個人的地位、威信未必需要用大義滅親的方式來展現的。人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肉,對趙姨娘的尷尬和壓抑處境,連尤氏那樣的外人都一清二楚,賈探春比尤氏精明能幹數倍,不可能一無所知。尤氏一個外人都有給予趙姨娘同情和幫助的時候,賈探春又做了什麽呢?賈探春簡直是紅樓裏麵最值得鄙視的人物,比她的母親趙姨娘並不好多少。
    趙姨娘可以解釋為無知無識導致的層次不高;而探春呢?則是有意而為之。為了所謂體麵而不惜像別人一樣、甚至比別人更加放肆地侮辱自己的母親,其勢利、卑賤和刻薄寡恩,無以複加。出身是選不了的,難道把自己的生母踩死了,自己的地位就能高起來嗎?
  
  當然,探春是有才情的,有能力的,但是拋開書中對她才情和能力的描寫,我們很難找到更多有人情味的描寫。清高如林黛玉,也會和顏悅色接待薛寶釵派來送燕窩的老婆子,不蘊人間疾苦的賈寶玉和吝嗇手狠的王熙鳳也有惜老憐貧的時候,胡作非為的薛蟠偶爾也有孝敬母親愛護妹妹的舉動,每個人總有人情味的一麵,但有心的讀者可以發現,紅樓夢一部書裏,描寫探春人情的地方幾乎沒有,而大觀園中,也沒有哪個人和探春十分親近。 “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是林黛玉與史湘雲在僻靜處聯句的詩,可見兩人私下交好,至少能說到一起去,如果林黛玉不是與史湘雲,而換成賈探春,恐怕就沒有這個協調感。
  
  探春的性格注定她不會隱忍的,這正是她跟寶釵最大的不同。她毫不掩飾對自己生身母親趙姨娘的厭惡,這個可以說是絕情,但更多的,是滿腹才華卻難得誌的人常有的情緒,恨不得自己所有的障礙都煙統統消失,偏偏一生都要籠罩在陰影下。那是一種恨,恨自己的來處,恨天地神明:不管她怎麽努力,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於是,探春學會了恨。她抱怨命運的不公,這麽優秀的女兒卻有這麽一個糟糕的媽還有非常糟糕的一個兄弟,任憑她如何努力也難擺脫母親和弟弟給她帶來的陰影。
    
    沒錯,探春也偶爾有發善心的時候,比如說,探春送過邢岫煙一個玉佩,這樣一個細小的舉動,後麵也不是沒有背景。邢岫煙的父母是公認酒糟透了的人,邢夫人隻大麵子上照顧邢岫煙,沒有實際的關心,這不免使賈探春對邢岫煙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而賈探春贈的玉佩,並沒有實際使用價值,隻是充點門麵,反而是薛寶釵送給邢岫煙的禮物是實實在在救急的,甚至薛寶釵勸邢岫煙不要沾那些虛榮的飾物,做人應以樸實、符合自己身份為上。這裏薛寶釵沒有明說,但是實際上已經指出了,一個人是什麽身份,就應當行什麽樣的事,不要越了自己的本分。邢岫煙聽了薛寶釵的勸告,當即就要摘下玉佩,倒是薛寶釵怕引起探春多心,勸邢岫煙隻管戴著,但是以後不要再接受了。 
    賈探春的行事作風和她的人格是非常一致,她覺得體麵最重要,所以選擇送人首飾。其實,邢岫煙窘迫到大冬天穿著單衣,冷啊,探春卻不管這些。
  
   種什麽因,結什麽果。賈探春的結局是悲劇的,被作為一顆棋子遠嫁他鄉,“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也許這個時候,她才體會到什麽是骨肉親情,什麽是生養之恩吧。這個時候,她才明白趙姨娘才是她的親媽了吧。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人人有本難念的經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
   佛學所說的眾生,包括卵生、胎生、濕生、化生、有色、無色、有思想的、沒有思想、沒有知覺等十二類。我們人類屬於哪一類呢?當然是胎生了,也是卵生。因為大家都是胎胞裏精蟲卵髒的結合,所以是卵生,胎生。
  佛對須菩提說,世界上“一切眾生之類”,“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佛在這裏是發了大願的,也就是我們俗人說的立誌。發什麽願呢?發願救世界上一切眾生,使一切眾生都成佛。這是佛的願力。為什麽要救眾生呢?有人說,我有車有房有嬌妻美妾,還有大筆存款,有富貴功名,我不需要誰來拯救。這話未麵太狂妄了。你難道沒有沒有富貴的煩惱?比如說怕遭遇綁架,怕不安全。你難道不怕生老病死?這些都是煩惱。
  
  眾生皆在痛苦和煩惱中。人人有本難念的經。在《紅樓夢》裏,你看高高在上的賈母有賈母的煩惱,身子骨嬌貴哦。閑心在家修道、一心想成仙的賈珍的親爹賈敬,一向深居簡出,生日那天,邢夫人、王夫人、鳳姐一幹人等都去祝賀,然後大家一起喝酒、聽戲,賈母本來是很喜歡熱鬧的,可是她卻沒有去。原因是昨晚陪寶玉聊天時,一時嘴饞,禁不住多吃了半快蘋果,淩晨還上了兩次廁所,擔心胃受到了傷害,怕生病,你看看老太太多尊貴的命。賈母自然怕死的。劉姥姥呢?家裏窮得沒法過冬,於是厚著臉皮到賈府攀親,想討幾兩銀子。林妹妹呢?家庭條件那麽好,她開心嗎?整天哭啊哭的,沒完沒了。
  
  再看看寧國府這個看上去繁華的地方,多麽肮髒多麽齷齪,一個人想在其中保持清白,實在太難。《 紅樓夢》中關於秦可卿和賈珍不正當關係的描寫基本上都是隱寫,但是,我們還是可以通過重重迷霧隱藏之下看到這一對亂倫的公媳。賈珍啊賈珍,為老不尊,獵豔獵到自己兒媳婦的床上,亂了倫常啊。所以,連資深家奴焦大都看不上。在第七回,賈寶玉和王熙鳳一起到寧國府去遊玩,當天晚上,焦大喝醉了酒,破口大罵:我要往祠堂裏哭太爺去。那裏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麽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
  
  秦可卿的病其實並不重,不過是普通的婦科病——停經,兩個月沒有來月經,多大的事?這病真的能致命嗎?有人揣測:病因也許是與公公賈珍偷情被丫鬟撞破引發的焦慮所致,在古代,亂倫是相當嚴重的罪行,《 唐律疏議》有規定:“諸奸父祖妾、伯叔母、姑姊妹、子孫之婦、兄弟之女者,絞,即奸父祖所幸婢,減二等(謂徒三年)。”可見,處罰措施相當嚴厲。作為一個女人,不可能不害怕。
  
  秦可卿病了,最著急的不是她的丈夫賈蓉,而是公公賈珍。賈珍作為長輩對兒媳婦的關心可謂盡心竭力。秦可卿死後,賈珍哭得一踏糊塗,他和賈代儒等說道:“合家大小,遠近親友,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說著又哭起來。眾人忙勸:“人已辭世,哭也無益,且商議如何料理要緊。”賈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
  
  這裏麵到底藏著多少秘密?賈珍的心能夠平靜嗎?縱有萬貫家財,他也個自尋煩惱之人。秦可卿死後,她的兩個貼身丫鬟,一個當即自殺,觸柱而亡,一頭碰死了;另一個心甘情願為義女,誓任摔喪駕靈之任,而且發喪完畢以後就住到了廟裏,發誓永遠不再回來了。這兩個丫鬟的行為為什麽這麽蹊蹺?她們兩個的內心世界又何嚐平靜過?
  
  那個秦可卿呢?她幸福嗎?當然不幸福。無論秦可卿之死是病死的還是自縊,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孩子在賈府裏活得很艱難,很吃力。俞平伯寫出了《秦可卿之死》的考證文章。說明了秦可卿之死的緣由,是因為與賈珍私通被婢女撞破,故而羞憤自縊。而脂評本第十三回“秦可卿之死”的段落亦有點評:“‘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後事二件,豈是安富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雖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命芹溪刪去‘遺簪’、 ‘更衣’諸文,是以此回隻十頁,刪去天香樓一節,少去四五頁也。”
  
   有人分析說,早死早脫苦海,對秦可卿未嚐不是好事,命運已然如此,悲劇已經注定,隻是個時間長短的問題。秦可卿看透了這一點,幹脆兩腿一蹬,留下一堆麻煩讓別人去發愁。死,不是唯一的出路,而是一種選擇,活得憋氣幹脆不活,秦可卿同樣是個紅樓中的剛烈女子!
  
   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真正的幸福是享清福,是清靜,不多事,也不太忙,不太累。可是世上誰不忙?誰不辛苦?
  
  所以啊,隻要是人,都有煩惱,都在痛苦中。戀愛啊,結婚啊,生孩子啊,掙錢啊,隨時都在痛苦與煩惱中。紅塵滾滾,無非功名富貴,美人、香車,哪裏有清靜可言啊?走出世間才有清淨。可是,我們都有家、有父母、有工作,不能說出世就出世。那怎麽辦?後來有了人間佛教,有了六祖的禪。佛就在你心中,不一定要打坐啊,心靜就可以成佛。
  
   一個學大乘佛法的人,在自度之後更多想著去度人,救度眾生,脫離苦海、進入快樂清淨的境界。這個境界就是“無餘涅盤”。涅盤又分為有餘依涅盤和無餘依涅盤。有餘依涅盤是羅漢境界,不徹底;無餘依涅盤是佛境界,是非常徹底的。
  
   解脫是靠自己,不是靠他力。也就是說要自己修持才行。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金剛經中所說的眾生和四相
  
   “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佛說,須菩提,我告訴你,一個學大乘菩薩道的人,心裏頭還有四相——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那就不是菩薩,就不能到達佛的境界。
  
  世界上的煩惱怎麽來的?首先是我相,這時候我的,那是我的,我應該如何如何,你怎麽能這樣對待我?這樣對我不公平啊?所有這些觀念都因為一個“我”,執著於一個“我”字,怎麽能不苦惱?什麽時候你學會放下了,不計較了,不生氣了,忘記“我”了,知道所有世相,都是虛妄了,那你就解脫了。“事如春夢了無痕”,什麽你的我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不要了,你願意拿我那一份,就拿去吧。無所謂了。我不再去占有什麽東西了。
  
   什麽是人相呢?人相就是眾生相,就是你的、我的,分得特別清楚。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你看我是你的老師,你竟然過節不過來看我?生氣!我的觀點是對的,你是錯誤的。你得聽我的。你算什麽?竟敢來管我?等等,這都是我相、人相、眾生相。
  
  張愛玲在屏《紅樓夢》的時候說,迎春是賈赦之女,“不是這屋裏的人”,顯然“這屋裏”指榮府二房。惜春是寧府的人,怎麽倒算進去?……賈政這一支男婚女嫁,除了寶玉有賈母出錢之外,鳳姐歧視賈環,他娶親隻預備花三千兩,此外“剩下三四個”,每人一萬兩。去掉寶玉賈環,隻剩下探春賈蘭二人,至多隻能說“兩三個”,“三四個”顯然把惜春算了進去。
    兩次把惜春視為賈政的女兒,可知惜春本來是賈政幼女,也許是周姨娘生的。今本惜春是賈珍之妹,是後改的,在將“風月寶鑒”收入此書的時候。有了秦可卿與二尤,才有賈珍尤氏賈蓉,有寧府。
  
   在賈府裏,人分三六九等,大老婆生的歧視小老婆生的。這些在莊子看來,都是不齊物的表現,應齊物,怎麽齊?把心先齊了。沒有分別心,就齊了。
  
   什麽是壽者相?怕生病?一聽說食品不安全了,什麽東西都不敢吃了,害怕啊,怕有傳染病,怕短命,整天研究怎麽樣才能長壽,研究怎麽樣活得長,怎麽樣健康。
  
    人的煩惱都因這四相而起。鳩摩羅什把它歸納起來叫做四相。四相的觀念不破除掉,就不能進入學佛的境界,就會永遠患得患失。自己的心無法寧靜,心亂如麻。這樣怎麽能讓心和忘想煩惱等降伏下去呢?心被一個東西困住了,有所住了,雜念妄想越來越多。就越來越沒有平常心.人生天地間,免不了一些瑣事煩惱,如能以一顆平常心去對待,也是一種漸悟吧。有個著名的故事:惠能禪師的兩個弟子看見風將廟宇簷角掛的幡吹動,一個說是幡動,一個說是風動,兩個人爭執不下,來問惠能,惠能說,不是幡動,不是風動,是你們的心在動。兩個人聽後,即刻頓悟。
    
   蘇東坡有一首詞,名字叫《定風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
    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
    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
   也無雨也無晴。
  
  
   讀這首詞時,想想這樣的畫麵:下雨了,滿街的人都在跑,有的跌倒,有的撞傷,非常狼狽,隻有一個人,一個落拓書生,悠然不覺,若無其事。在雨中“吟嘯且徐行”,何等瀟灑,完全無所畏懼的樣子。
  
   雨中人的狼狽,也是內心被外界攪亂了的結果。如果內心不為外物所動,無晴雨之分,無利害之念,無得失之患,寵辱不驚,去留無意,人會變得很達觀,世上還有什麽能夠戕害其身呢?
  
   “一蓑煙雨任平生”,這裏已經無我相了。 “也無雨也無晴”則已經接近平常心了,差不多無所住了。蘇東坡已經能夠禪定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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