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巴菲特孫女相處5小時,發現首富家的孩子也缺錢

來源: 36氪 2024-06-22 00:17:30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0067 bytes)

封麵

5月,一條視頻《作為巴菲特孫女我是怎麽安排自己人生的》在B站走紅了。“巴菲特孫女”的身份引發了好奇,彈幕裏溢滿了調侃“這是我離財神最近的一次”。

視頻賬號的主人,48歲的妮可·巴菲特(Nicole Buffett)是“股神”沃倫·巴菲特頭兩個孫女之一——4歲時,母親帶著妮可和雙胞胎姐姐嫁給了沃倫·巴菲特最小的孩子彼得·巴菲特,她也因此成為巴菲特大家族的一份子。

“巴菲特”的標簽,當然是她和她這條視頻,受到關注的動力之一,但她談的可不是投資,而是,巴菲特家族的藝術氛圍,以及在這樣的家庭裏為什麽選擇了藝術作為終生事業,並走出自己的路。

妮可·巴菲特的個人身份是一位獨立的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這個顯赫家族裏的至高榮譽就是獨立生活,最好別跟爺爺沾邊兒。

妮可·巴菲特(Nicole Buffett)

她的第一個中國個人作品展正在蘇州展出。展覽的主題是“療傷一代”。而首先跳出我腦海的疑問便是,生活在美國最富有的家庭之一,會有怎樣的傷痛?以及,她如何理解當代人最大的傷痛來源?

不同於他的爺爺,和人聊天需要收一大筆錢,在蘇州,妮可·巴菲特為我免費講解了她的作品,以及她一路以來的成長故事。

在緊密接觸的5個小時裏,我開始理解了成長在全世界最富有家庭之一裏的特權與代價,以及更多的,為了尋找自己、成為自己的漫長探索。

“巴菲特”的陷阱

5月6號午後,我去蘇州宥愛美術館見妮可·巴菲特。美術館位於蘇州的陽澄湖半島,在地圖上這裏顯示是一片和周邊完全不同的綠色,走入其中果然到處是鬱鬱蔥蔥的綠樹和草地。

當天正好是周一,美術館閉館,安靜的大廳裏隻有展覽的工作人員和妮可·巴菲特。妮可從一群人裏探出來,笑著和我握手。

她一米五左右,矮小的身材讓她看起來有些俏皮,並不像是一個48歲的女人。她穿一身墨綠色襯衫,耳邊和手腕上戴著不規則的金屬首飾,長長的卷發編成辮子垂在身後,還塗了芭比粉的口紅。“粉色是讓我充滿活力的顏色。”她後來告訴我。

與我見麵前幾天,畫展開幕式上的妮可·巴菲特

這是妮可·巴菲特多年之後又一次來到中國,上個月她在B站開通個人賬號後立刻獲得90萬觀看量,網友們調侃“想要沾沾歐氣”。在中國,投資家巴菲特的名字是“股神”一般的存在,他在2008年《福布斯》全球富豪中排名第一成為世界首富。據2024年《福布斯》最新的全球富豪榜,沃倫·巴菲特的財富淨值已達到1330億美元。

但想跟妮可聊財富密碼,你可能要失望了。這位億萬富翁的孫女選擇成為一名獨立藝術家,從事抽象繪畫和紡織品設計。此次是她在中國的首次個展。

“療傷一代”展覽現場,展覽由宥愛美術館和Monarch聯合舉辦

在我們身側,展覽的海報占了整整一麵牆,主題詞“療傷一代”幾個大字映入眼睛。但凡是敢稱為“XX一代”的展覽都是不小的命題,策展人的野心呼之欲出。清華大學藝術學博士、也是這次展覽的策展人郝青鬆認為,妮可將繪畫與自我療愈相結合的作品,呼應了這個時代的主題: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傷痛。

我很好奇,作為曾經的世界首富的孫女,會有怎樣的傷痛,但這是個漫長的故事。

妮可四歲時,母親帶著她和同卵雙胞胎姐姐嫁給了沃倫·巴菲特最小的孩子彼得·巴菲特,後來彼得收養了妮可和雙胞胎姐姐,她們正式成為巴菲特大家族的一份子。

有六七年的時間,妮可和姐姐是家庭裏唯一的孫輩孩子。小時候,每年三四月的春假,妮可都會去沃倫·巴菲特位於奧馬哈市的老房子裏待上幾周,在她的印象裏,爺爺總是躲在報紙後麵專注地閱讀,有時他們也會一起吃飯或玩耍。不管巴菲特多忙,作為家人,他們會一起慶祝每年的聖誕節。

妮可、雙胞胎姐姐與爺爺沃倫·巴菲特的合照

生活在美國最富有的家庭之一,妮可從小卻對巴菲特的財富一無所知。“在這個家族裏,財富被隱藏得很好,尤其是對孫輩孩子。”妮可告訴我。

小時候,唯一透露出一些財富線索的是每年一次的購物節,奶奶蘇珊·巴菲特會帶著妮可和姐姐進行一次瘋狂購物,“你們可以買想要的任何東西。”

直到17歲的一天,妮可在一家雜貨店售賣的《福布斯》雜誌上,發現自己的爺爺竟然是封麵人物。那一年,沃倫·巴菲特榮登《福布斯》雜誌年度美國富豪榜榜首。

同樣是17歲這年,妮可的家庭關係發生了變化。彼得·巴菲特與妮可的母親離了婚,並在三年後再婚。

妮可承認,“我人生中第一個很大的傷口就是看到父母離婚,家庭破裂。看到最愛的人互相拋棄,你會發現人生很多事是不可控的。”

她第一次意識到,生命的狀態是有時相聚,有時分離,沒有什麽是不變的,她迫切想找到某種不易改變的穩定的東西。

這個時候,繪畫的世界接住了她,每天沉浸在畫畫裏幫她度過了最難過的日子,“那時候,創作就像是在我周圍形成一個氣泡,幫助我不受到那些無法控製的事情的影響。”

創作中的妮可

在這次的展覽中,妮可把她的作品分為三個部分:心靈、身體和精神。其中在身體的部分有一幅木板畫叫做“所有的傷痛都值得被治愈”(All Wounds Deserve to be Healed),最初策展人郝青鬆正是看了這幅作品後確定了整個展覽的主題。

這幅斑駁的、具有凋敝氣息的版畫,讓人聯想到失去、傷痛和灰色的情緒。這是妮可最近一年畫的,她把泥土和顏料一層一層混合在畫麵裏,“在混合泥土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種悲傷,感受到我生命中失去的那些人,這是我處理悲傷的一種方式。”

妮可·巴菲特,《所有傷口都值得被治愈》,木板、泥土、墨水和顏料,106cm x 60cm

2004年,巴菲特的第一任妻子蘇珊·巴菲特去世後,妮可再也沒有參加過曾經每年持續的聖誕聚會。蘇珊是妮可在巴菲特家族裏最親近的長輩,她也是妮可藝術品的早期買家,她在遺囑中將妮可稱為“最喜歡的孫輩孩子”之一。

兩年後,妮可同意拍攝一部關於美國貧富差距的紀錄片《百分之一》,這讓她與巴菲特的關係惡化。在影片中,30歲的妮可作為巴菲特家族的一員首次透露了她的成長經曆,而此前巴菲特家族一向對媒體敬而遠之,沒有任何一個家庭成員在公眾媒體談論家族秘事,這讓巴菲特感到惱火。

幾個月後,這位億萬富翁給妮可寄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說,“我沒有在情感上或法律上收養你作為孫女,我的家人也沒有收養你作為侄女或表親。”妮可崩潰了,巴菲特在信上署名“沃倫”,而一年前妮可還收到過一張他寄來的卡片,上麵寫著“爺爺”。

一時間,事件被媒體報道放大,頂級富豪的家庭成員一旦曝光,便要接受無情的檢視和猜測。

不過這已經是18年前的事了,後來妮可與巴菲特的關係人們不得而知。當我再次問起這件陳年往事時,妮可邊笑邊對我說:“我們已經沒事了。”

她談起展覽中的另一組畫,三幅叫做“我們擁有時間”(We have Time)的版畫,她用抽象的繪畫語言表達時間概念,“當我們無意中惹怒他人時,我們會找個機會去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生氣的。而時間是最好的療愈,拉開距離去看一件我們認為無法改變的事,時間會讓那些情緒冷卻並最終和解。”

妮可·巴菲特,《我們還來得及(WeHaveTime)》,手工采集的泥土、花朵、植物和染料在木板上

時間也讓妮可看清了“巴菲特”這個名字的陷阱,它帶來榮光同時也伴隨著苛刻的審視,她理解了爺爺曾經說的話,“人們會根據這個名字對你做出反應,而不是你是誰或你取得了什麽成就。”

妮可從未回避談論這件事,她補充道,“現在我是完全獨立的。我的爺爺現在很支持我,也為我的藝術感到驕傲,因為他知道,我不依靠他的錢而生活,獨立是巴菲特家族最重要的原則。”

Sense of Purpose

尋找“我是誰”

我問妮可,展覽的主題叫做“療傷一代”,她如何理解當代人最大的傷痛來源?

“對於歸屬感和身份認同的強烈渴望。”妮可回答。

曾經痛苦於家族身份的綁定,也曾感覺迷失的妮可是幸運的,她在尋找“我是誰”的過程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領域——藝術創作,這也是聊天中她反複跟我提起的——Sense of Purpose,一個人真正想做的事,它讓人獲得歸屬感,即使周遭人和物都在變,自己的內心總有一塊是穩定的。

小時候,父親彼得送給妮可一台唱片機,她喜歡喝躺在地板上,一邊放唱片一邊臨摹唱片的專輯封麵。從那時起,她就發現畫畫是自己喜歡並擅長的事。

小時候的妮可·巴菲特

妮可的父母都是音樂家,母親是一位歌手,父親彼得是一位作曲家。她形容自己的童年精彩極了。父母會在他們舊金山的房子底層經營他們的音樂製作公司,在那所大房子裏,既是家也是工作室。每天那裏聚集著各色音樂家、藝術家、親人朋友,派對、晚宴輪番上演。

父母會讓小妮可和大人們在一起,和那些天才的頭腦和奇妙的心靈聊聊天,這些人對她的一生產生了很大影響。

從舊金山藝術學院畢業後,她嚐試過各種藝術形式,包括人物畫、抽象繪畫、水墨以及NFT藝術(通過代幣在區塊鏈上進行密碼登記的限量版收藏藝術)。

妮可在自然中創作

最讓她熱愛的還是抽象藝術,“我開始意識到,繪畫不僅是畫眼睛看到的,它是一種感覺,甚至是一種記憶。”

她所展現的抽象表現主義風格,是一種通過主觀方式來表達形狀和顏色,而非直接描繪自然世界的藝術。一切都是抽象的,你無法確定作品裏具體畫的是什麽,隻是某些情緒突然有了形狀。有時是隨性揮灑的粗線條,有時是如水般流淌的斑駁筆觸,有時似乎是婆娑的樹影,有時又像是濕潤的海洋。

現場觀眾看展

妮可·巴菲特,《可能性的種子(一、二、三)》

在她的作品裏,同樣一個圓形,可以是太陽,是月亮,是種子,是錢幣,從來沒有標準答案。我指著一個布滿黑色圓圈的畫說,這好像“拔罐留下的痕跡”,她大笑著,“這樣的解釋也不錯”。

“這就是我喜歡抽象藝術的原因,”妮可解釋說。“它擁有那種可能性,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擁有自己的個人體驗。”

她現在的藝術風格一部分受奶奶蘇珊·巴菲特的影響,妮可很小就接觸了東方文化,蘇珊喜歡收集國畫、佛像和雕塑,也潛心鑽研各種東方文化中讓人獲得平靜的智慧。

小時候,妮可和蘇珊的日常互動常常是這樣的,每當妮可準備對談話敷衍了事時,蘇珊總會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耐心地詢問她,到底遇到了什麽問題?我們可以怎樣解決?“那樣子就像要看入你的靈魂裏”。

我發現,妮可也學會了這招,在我用蹩腳的英語遲遲表達不清的時候,她會用小鹿一般的眼睛全神貫注望著我,耐心地等待我的下一個提問。

有時我的問題會被工作人員攔下,理由是“藝術家通常不願意回答創作中的過多細節”。妮可聽不懂中文隻能安靜地笑笑,可在我的下一個問題裏,她又會繞著圈子把上個問題的回答也告訴我。

她溫和的氣質一部分來自於她冥想的習慣,她幾乎每天冥想,有時隻有五分鍾,有時20分鍾或者更長,對她來說,藝術創作也變成冥想的一部分。

展覽中關於“精神Spirit”的部分作品

她有一套應對負麵情緒的方式,聽起來極富哲理。“藝術創作裏,悲傷和快樂都是平等的,任何情緒都有它的能量,就像不同形狀的帆,風來了都可以動起來。”讓普通人煩惱的悲傷低落,她靜靜接受,然後化為創作時的風和帆。

我不太確定妮可談論的“能量”“磁場”具體是什麽,但我很羨慕她的情緒穩定,似乎讓我相信真的有某種更高維度,讓她跳出混沌,以另一種眼光觀察自己的情緒。

“那你會擔心錢嗎?”我問了更世俗的問題,據2008年《嘉人》雜誌對妮可的一篇報道,她那時的年收入是4萬美元左右,主要來自出售她的畫作。爺爺巴菲特曾經負擔她藝術學校的學費,但僅限於此,按照巴菲特家族的價值觀,她必須自己養活自己。

她承認,每個人都會為金錢擔憂,包括她也一樣,“但我學到的是,無論你賺多少錢,成為一名藝術家都是你永遠要做的事情。”

她學習各種方式推廣自己的作品,和不同的畫廊合作,努力結交藝術顧問和室內設計師,請開餐廳的朋友,把自己的作品放在餐廳展示。她也需要打工,通過在舊金山一家精品店的工作來補充收入,那是她多年合作的一對母女,她們售賣珠寶、服裝和紡織品。

逐漸地,她的作品出現在各種出版物上,包括《嘉人》雜誌、《華爾街日報》、《財富》雜誌,以及美國福布斯,而那她正是她爺爺曾經登上封麵的雜誌。

玩起來

現在的妮可遠離城市,住在距離洛杉磯一個半小時車程的奧海市,這裏以宜人的鄉村風光著稱,被人們類比於雲南的“香格裏拉”。

她的家和工作室在托帕托帕山脈 (Topatopa Mountains) 腳下的小農場,農場裏養了雞、山羊和被拯救的野馬。不遠處就是森林,森林裏長滿了桉樹和木槿花。

上:妮可·巴菲特,《桉樹》,雙聯畫,紙上丙烯水粉,55.88cm x 152.4cm 下:妮可·巴菲特,《木槿花》,雙聯畫,紙上丙烯水粉,55.88cm x 152.4cm

有時她會在森林裏一呆就是四個禮拜,遠離人群,她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在自然中完成的。

無風的日子裏,林中一片深邃的寧靜,高大的紅杉包圍著她,那種靜謐培養出一個藝術家對於周圍的敏銳覺察,腳下枯枝折斷的響聲,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藏在樹林裏的鳥鳴和小動物的摩擦聲,她稱自己的作品是一個個“傳送門”,把她對那裏的記憶定格在畫裏。

展覽館裏還原了她在深山裏的工作室的樣子,她可真是個收集狂,把從自然中收集來的可愛東西裝滿瓶瓶罐罐,植物種子、蘑菇、人參、金盞花、玫瑰花瓣、不同形狀的貝殼……她像掏寶貝一樣一樣樣掏給我看。

展館裏妮可收集的瓶瓶罐罐

她把這些都當做創作的一部分,你永遠猜不到她會用它們來幹什麽,如果是一朵曬幹的蘑菇,她可能會勾勒蘑菇的外形,或者幹脆拿它當畫筆蘸著顏料在紙上塗鴉,又或者把它撚碎,成為顏料的一部分。

興致來了,她甚至會在展覽館的簾子上畫畫,把一整塊簾布鋪在地上,光著腳在上麵蹦來蹦去,手上腳上沾滿了顏料,用她在蘇州收集的泥土做成泥球,再把泥球在畫布上滾呀滾,沒人能看懂她畫的具體是什麽,但那又怎麽樣呢?她開心的像個孩子。

妮可在她畫的簾子前,與參觀者交流

聊天快結束的時候我問她:“你還會在意大家隻把你當做’巴菲特孫女‘嗎?”

她笑著眨眨眼:“隻要不讓我推薦股票就完事兒了。”

我們告別,如果我沒來,她大概會繼續把另一塊簾子也畫滿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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