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人多，但沒想到這麽多，比過年還誇張。”對於鄭州這家永輝超市的工作人員來說，這是他從沒見過的人流。
6月19日下午3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鄭州信萬廣場一層永輝超市入口處，排隊進場的人流仍在不斷增加。蛇形長隊從戶外延伸到室內，再拐到戶外，約有200米長，跟隨人流移動到入口，至少要半個多小時。
經過19天的閉店“爆改”，由胖東來手把手改造的永輝超市首店於19日恢複營業，生意異常火爆。人群中有拖家帶口的當地居民，也有全程直播的博主，多位受訪者直言，“就是衝著胖東來趕來的”。
超市9點15開門，工作人員早上7點上班，當時已經有人排隊，據說排在最前麵的人淩晨5點多就來“占位”了，超市開業才20多分鍾便開始限流。
不斷聚集的人群吸引著更多商家到來。穿著霸王茶姬工作服的店員端著整盤茶飲小樣請人免費試喝，現場點單。肯德基直接在排隊入口支起攤位，推銷咖啡和甜點。
“這個商場上個月都快死了，一點人氣都沒有。”信萬廣場的一位商家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他既好奇，又期待，胖東來出手能否拯救永輝，暴漲的客流又能否一直持續下去？
“工資漲了”
對於友商來說，胖東來目前是“人畜無害”的，他們都是胖東來“幫扶調改”的對象。
鄭州信萬廣場負一層賣場，永輝超市入口處取消了原有的外租區域，新增了煙酒櫃，擴大了烘焙、現場加工、熟食區等區域。
和以往相比，在商品結構方麵，永輝重新梳理商品結構，下架單品10841個，占原有商品的81.3%，並新增商品12581個，實現新增單品占比80%。梳理後的商品結構達到胖東來商品結構的90%以上。
進入賣場後，印有“胖東來”標識的產品隨處可見，包括果汁、白酒、燕麥片、洗衣液等70多個產品。現場工作人員表示，這些胖東來的自營商品都與許昌胖東來標價一致。
飲料區的永輝超市工作人員告訴記者，胖東來網紅月餅和精釀啤酒最為搶手。永輝超市在信萬廣場一樓辟出了專門區域，另外排隊，每人限購啤酒一箱、月餅兩盒，“基本在中午之前都售罄了”。
在賣場中段空間最開闊處的一張桌子上，擺放著於東來的隨筆合集《走在信仰的路上》。關於該展台是否為永久設置，附近導購人員表示，暫時不清楚相關安排。
賣場設備也同步進行了調整。據了解，為確保商品品質，永輝超市鄭州信萬廣場店新增加了日配冷鏈，並對原有設備進行了全方位的維護保養和更新迭代。根據布局調整，永輝超市還新增了生鮮、散稱雜糧、賣場端架等設備設施，整體硬件設施更新占比達到45%。
針對顧客休息區，永輝超市則增加了微波爐、一次性紙杯、護手霜、充電寶、公平秤等便民設備，優化消費者的購物體驗。
永輝超市方麵表示，該調改店自6月起已實現全員漲薪，其中基層員工漲薪超1000元。同時還對員工休假進行了調整，工作滿一年可享受10天年休假。並通過縮短門店營業時間，確保門店員工平均每日工作時間不超過8小時。
“工資確實漲了。”上述飲料區永輝超市工作人員說，但他來自永輝其他門店，並不清楚被調改門店崗位工資的具體漲幅。永輝相關負責人此前介紹，這家被調改門店編製已從79人調整到149人，新員工招聘工作正在進行。
由於客流量大，為控製賣場內人數，出口嚴格執行“隻出不進”。當天下午安排了至少4名商場安保人員和4名永輝工作人員看守，幾位身穿永輝工作服的員工表示，他們都來自其他門店。
永輝外部省區支援團隊預計將有300人，分三批到店支援，首批110人已於5月29日全部到店，主要為商品采購人員、門店運營人員、後勤綜合人員。
“提高員工福利，贏得群眾基礎，方便後續更深入的調改舉措的落地。”在百聯谘詢創始人莊帥看來，單純靠高薪體係能否真正提高運營效率，還要打個問號。
“調改”後的鄭州信萬廣場永輝超市6月19日恢複開業，客流眾多。圖/李明子
“以小改大”，反常？
今年5月初，永輝超市董事長張軒鬆帶著一批永輝高管到許昌拜會於東來。在此之前，他已經和於東來深入交流3次。雙方第四次見麵的閉門會上，於東來宣布，從6月起幫忙調改永輝超市兩家門店。消息一出，永輝股價一度漲停。
行業大哥尋求小弟的幫扶，這場體量不對等的調改從一開始便引起了行業內外的關注。
永輝曾被譽為“中國超市之王”。2019年正值巔峰時期的永輝超市門店數量達到了1440家。在中國連鎖經營協會公布的“2022年中國超市TOP100”榜單中，永輝超市以980億元的銷售總額位居第二，僅次於沃爾瑪。
但近幾年來，在電商衝擊下，以永輝超市為代表的傳統連鎖商超們發展受困。截至2023年底，永輝超市門店數量減少了400多家。
自2020年實現932億元營收巔峰後，永輝超市業績急轉直下。截至2023財年結束，歸母淨利潤連續3年虧損，合計虧損金額達80.36億元。財報中，永輝超市將收入下滑原因歸結為“調整關閉虧損門店”和“實體零售行業整體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相比之下，胖東來的崛起的確耀眼。宣稱“不以賺錢為目的”的胖東來2023年營收突破百億元，創始人於東來雲淡風輕地談起，去年原本計劃掙2000萬，沒想到年底掙到了1.4億。
這樣的淨利潤不僅遠超永輝超市，也令不少零售行業知名上市公司望塵莫及。數據顯示，大潤發母公司高鑫零售2023財年營業收入為836億元，淨利潤僅有1.09億元；山東區域零售企業家家悅2023年營業收入為177億元，淨利潤為1.36億元。
從頒發“委屈獎”到“員工平均工資最低到手7000元”，再到“員工不想上班不允許不批假”，胖東來屢屢登上熱搜，吸引各地遊客前往打卡消費。許昌市文旅部門還專門統計過，今年元旦期間，平均每天有8萬人次乘坐鄭許城鐵來許昌，其中25%是去胖東來的。
時至今日，胖東來13家實體店都在河南，其中11家在許昌，2家位於新鄉。地方霸主憑什麽改造行業巨頭？
不同於家樂福、沃爾瑪等零售企業，胖東來是一家“區域性多業態零售綜合體”。在莊帥看來，胖東來深耕許昌和新鄉，花費多年時間打磨產品、提升服務，牢牢抓住當地消費者的心。在當地，胖東來早已不隻是一家超市，它還有茶葉、珠寶首飾等多種業態，利潤結構更具優勢。
胖東來商品整體而言不算特別便宜，當地居民偏愛胖東來的理由是“其他超市無法提供同樣的信賴感”。在莊帥看來，胖東來在當地的成功離不開於東來的個人風格和相對封閉的市場環境，這也是它多年不向外擴張的原因之一。
目前，被胖東來調改的永輝門店有兩家，均位於胖東來大本營河南，分別是永輝鄭州信萬廣場店和新鄉寶龍廣場店。永輝超市表示，將於7月1日啟動第二家門店調改。
“零售業的核心是供應鏈，調改後由誰建立？內部改革往往阻力較大，需要借助外力。”莊帥說，胖東來調改的優勢在於“效率更高”，不僅能提供調改經驗，還帶來了執行團隊，並共享了全套供應體係。對永輝來說，用兩家門店積累調改經驗，調改成功皆大歡喜，改不成，永輝也沒什麽損失。
據永輝超市方麵透露，截至6月19日晚營業時間結束，永輝超市鄭州信萬廣場店首日銷售達188萬，約為調改之前平均日銷的13.9倍；當日客流超1.2萬人，約為調改之前日均客流的5.3倍。
對永輝兩家門店調改後，是否有新的幫扶計劃？於東來現身19日永輝信萬廣場店開業現場時說：“先把永輝救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