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東的“兄弟論”聽聽罷了,認真你就輸了

來源: 中歐商業評論 2024-05-31 01:47:10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3883 bytes)

撰文王正翊

劉強東小時候的誌向則是成為物理學家或者化學家,研究出“劉強東定律”或者“劉氏新材料”。但時代改變了他的誌向。初中時,劉強東住在鎮政府的大院裏,在鎮政府食堂吃飯。他說,那三年對自己的改變非常大,“你別看小小的鎮政府,一年365天,至少要開50到100次大會;每次開大會,全鎮政府的人,包括家屬孩子都可以在會上免費吃,魚肉紅燒肉我就可以隨便吃。

那時候,每逢過節,各個村就把一拖拉機的貨‘上貢’到鎮政府大院去……你能想象到的東西幾乎全都有……而鎮政府的大門外,每天都趴著兩三個人,都是抗美援朝或者退伍的軍人,有的是因參軍負傷殘疾……求鎮政府多給點錢。”

強烈的反差讓劉強東深有感觸。高三填報誌願,他聽了班主任的建議,報考中國人民大學,因為“研究物理和化學,改變不了官場這種腐敗;如果你考上人大,畢業後能做一個好官,把老百姓保護好了,就比牛頓還牛”。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很了解了。劉強東成為老家宿遷除了項羽之外,另一位婦孺皆知的人物。掌握了大量資源,贏得大量關注之後,劉強東“江湖好漢”的人設顯露無遺。俞敏洪在一次與劉強東和他家鄉政府領導的飯局中了解到劉的兩個特點:一是他對家鄉十分熱愛,家鄉人讓他做什麽都點頭答應;二是他喝酒很豪爽,一個一個敬。

今天的宿遷,“一眼看去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到了中關村”。如果沒有劉強東,宿遷這個未通高鐵、沒有機場的蘇北城市能有如此境況是不可想象的。或許可以說,當年那個報考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係,希望畢業後當官救濟一方水土的人設,依然強勢地主導著企業家劉強東的“表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優秀的企業家都是一流的表演藝術家。

表演是一種領導力

在修羅場盡興地表演,這是一種中性的描述,無關褒貶。事實上,表演恰恰是領導力的重要成分。前幾年熱播的反貪劇《人民的名義》,就引發了民間很多關於領導者“表演性”的討論。

某廳級官員貪汙金額令人咋舌,而此人展現在人們麵前的形象與巨貪毫不沾邊,作為一個帶領企業從十幾億元發展到幾百億元資產的“能人”,他始終精打細算地理財,戴著破帽子,蹬著三輪車,連辦案人員都稱之為“過日子型貪官”。某著名演員忍不住在微博上評價這位巨貪:“作為一名職業演員,我望塵莫及,服了!”

心口不一的高官和高管,固然需要用表演來掩飾內在的惡,但一個好的領導者,其實也承載著某種“表演”的角色需要。

電影《國王的演講》中,那個有著心魔的約克郡公爵,因口吃無法在公眾麵前發表演講,令他在大型儀式上丟醜。他知道,在“自我”和“國王”這兩個角色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而填補鴻溝的方式必須是表演——這裏所說的表演並非偽飾,而是穿上那套戲服,並最終人戲合一。最終,他打開心扉,學會信任,克服了口吃的障礙,向全國民眾發表英國向德國的宣戰演講,完成了曆史上最著名的“聖誕演講”。

如果你知道比爾·蓋茨、沃倫·巴菲特、斯皮爾伯格、甘地其實都是性情內向的人,就能理解,為什麽優秀的領導者都是好的表演藝術家。一項研究顯示,以口才謀生的人(比如主持人、相聲演員、演說家)中,內向者的比例反而很高。對他們來說,說話是一項能夠很好地駕馭的工作,換句話說,也是一種很精湛的表演藝術。

本色出演的人設

吳曉波在《騰訊傳》裏這樣描述馬化騰和他的高管團隊:“缺乏戲劇性人格,沒有表演的欲望,卻能夠以最堅毅和冷靜的風格帶領公司走得更遠,他們是現實主義者,不太相信所謂的奇跡。”

吳曉波對馬化騰的描述,符合暢銷書作家吉姆·柯林斯“為之叫好”的那類領導者。柯林斯說,這個世界充斥著眾多的管理怪才、精明過頭的戰略家、裝腔作勢的未來學家、恐懼傳播者、蠱惑人心的權威和其他各色人等。而有些公司卻隻依靠一個簡單的理念,並運用想象力和卓越的能力支配運用這個理念獲得成功,這樣的領導者讓人耳目一新,為之叫好。

這是一種沒有表演欲望的表演,所謂本色表演。在另一方向上的極端則是馬雲。吳曉波對馬雲的形容是“長相奇特、擅長表演、戲劇化性格”。馬雲是機場的光盤大師,電視節目裏的創業導師,巔峰會議上的概念製造機,以及三流歌曲和電影的主唱與主演……若要問,這些光怪陸離的角色到底哪些是馬雲的“本色”,哪些是他“表演”?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個悖論。

哲學家鄧曉芒在《靈之舞》中,分辨過“表演的真誠性”這個命題。他問,人生是一場表演麽?這就像一個剝水仙花球莖的孩子,想發現“真實的”水仙花球莖到底是什麽。他一層層剝下去,經曆了所有層次帶來的膚淺體驗、深刻體驗、強烈體驗、淡淡體驗之後,他會發現原本就不存在一個終極的“水仙花球莖”的體驗可以找尋,所謂“真實”,都是對體驗的體驗。

就像孩子把自己當作水仙花球莖來體驗一樣,藝術家也好,企業家也好,同樣可以把在公眾麵前塑造的那個“作品”或“角色”作為自己的靈魂來體驗。體驗本身具有一種表演性結構。精神即是表演,人生即是表演。從詞源上看,“人格”一詞來源於拉丁文 persona,本意就是指麵具。當我們說,某某企業家具有什麽樣的“人格”時,其實就是指,他在用這種麵具來進行表演。

從這個意義上看,雖然馬化騰和馬雲的“戲劇性”天地懸殊,但其實都是本色出演。BAT的另一位大佬李彥宏也是同樣。記者劉韌曾經寫道:“2000年冬,北京CD酒吧。我作為《計算機世界報》記者應邀參加百度年終媒體答謝會。最後一個節目是‘殺人’遊戲……那之後,‘殺人遊戲’開始在圈子裏流行。”雖然是圈內“殺人遊戲”的始作俑者,但旁人評價李彥宏並不適合扮演殺手角色,因為他有點緊張總會露餡。

在梁冬眼裏,李彥宏不是善於掩藏自己的人,被誤解的時候會下意識地不爽。所以,李彥宏這種略顯刻板的工程師基因,也烙印在百度公司的“企業人格”裏。創業時,李彥宏對百度第一批員工有兩條規矩:一是不準抽煙,二是公司不準帶寵物,與大多數互聯網公司崇尚自由個性的風格截然不同。有人評價說,後來百度做百度外賣和百度糯米依舊是流量和技術思維。“人工智能送外賣”這個梗,充分暴露了百度對於技術的執念。

人設的互搏

戲劇大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演員不是模仿形象,而是成為形象、生活在形象之中,並要求在創造過程中有真正的體驗。從這個意義上看,但凡本色出演自己“人設”的企業家,都是真誠的。而另一方麵,真誠和偽裝本就是一體兩麵,當真誠與偽裝未能保持“同一性”時,也就是人設的錯位,所謂非本色表演了。

前文提到的“過日子型貪官”就是一種刻意為之的非本色表演。學者秦德君研究領導者的表演性時發現,通常一位強勢領袖的身後,就有一位“模擬扮演”的追隨者。俄羅斯前總統德米特裏·梅德韋傑夫,曾被公認是普京的“影子”。這不僅表現為,普京身旁總有形影不離的他,更在於他的所言所行,包括衣著穿戴,都有濃鬱的“普京味”。

他喜歡像普京那樣,穿黑色高領絨線衫,外麵套夾克,也像普京那樣喜歡高山滑雪和喝綠茶。2008年,到俄羅斯工作訪問的埃及總統穆巴拉克曾對普京開玩笑說,梅德韋傑夫與你沒什麽區別,甚至連長相都差不多。在後期,梅德韋傑夫才意識到自己“表演”的個性化問題,與外界互動的方式產生了微妙變化,輿論評價“他越來越像他自己了”。

尼采說,偉大的人是自己理性形象的扮演者。有時候,為了扮演心目中的理性形象,領導者需要非本色出演。前麵提到《國王的演講》,為了實現滿足萬眾期待的國王這個理性形象,艾伯特王子終於在內心扼殺了那個懦弱而口吃的自我。或者也可以說,在領導者內心多重複雜的人格構成中,曾被壓抑的那個重新占了上風,從而讓自我獲得更加滿意的理性形象。有太多名人傳記或勵誌小說,講述的都是這種自我征服、左右手互搏的故事。

企業家也不例外。在真實自我和理性自我之間,衝突難免。聯想董事長、CEO楊元慶不久前入駐今日頭條,引起了不小轟動。有人評價說,雷軍、周鴻禕、羅永浩這些頗為平民範兒的手機大咖入駐今日頭條並不稀奇,但他是楊元慶啊!一個深宅大院中的王子,一貫高冷的聯想CEO。很顯然,楊元慶對他選擇的“新人設”還不太熟稔,介紹MOTO手機的視頻略有瑕疵,口才也不如羅永浩利索,但是畢竟,他在試圖改變人設,非本色出演。

在一次演講中,楊元慶提到自己曾經有個文學夢,最喜歡的作家是大仲馬,一本《基督山伯爵》不知看了多少遍。他說,雖然後來選擇的職業早已遠離大仲馬,但無疑保留了作家筆下主人公的那股子勁頭——敢立誌,很執著,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從這個意義上說,不管是少年時夢想成為的“文學家”人設,還是傳統PC行業數十年的“太子”人設,抑或是如今試圖與粉絲打成一片的“網紅”人設,楊元慶的生命驅動力是一致的,無非移步換景罷了。

人設的崩塌

2015年樂視年會,賈躍亭唱了一首《野子》。他眼裏閃著淚光唱道:“你會成為巨人,隻要踏著力氣,踩著夢。”台下掌聲雷動,賈躍亭“追夢人”的人設隨著視頻在社交媒體上的瘋傳而天下皆知。媒體形容,“在樂視發布會上,他時常像一個站在雲端的主一般,享受著粉絲對偶像此起彼伏的歡呼,他張開雙手擁抱這些歡呼聲,露出微微的笑容。”

在樂視生態化反故事崩潰之前,賈躍亭的人設打造是成功的。即便是樂視大廈將傾之時,知乎上對於賈躍亭的評價依然呈現兩極:有人說他是戰略家,敢於孤注一擲的時代顛覆者,馬雲之後最偉大的造夢者;也有人說他是PPT忽悠家,下一個唐萬新。很難有哪位企業家能得到如此分裂的評價。媒體人駱軼航認為,賈躍亭與他的樂視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太多行業精英被賈躍亭感召而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現實扭曲力場。

然而一切爭論都敵不過簡單的事實——賈躍亭的人設崩塌了。這不由得讓人去咀嚼“夢想”二字的含義。夢想帶著天然的玫瑰色和正義性,但很顯然,賈躍亭的夢想變成了虛妄。你當然可以將其歸結於命運弄人,時運不濟,但這個“追夢人”的人設中,必定有值得反思的地方。

哈佛商學院教授小約瑟夫·L.巴達拉克(Joseph L. Badaracco, Jr.)在解讀《一個推銷員之死》時,提出了這樣的問題:小推銷員威利那走火入魔般的夢想,最終變成了毒藥,毀傷了威利的人生。美好的夢想與毀滅性幻想之間界限到底在哪裏?巴達拉克的解答是:首先,有缺陷的夢總是需要使勁打氣;其次它是易碎的,空中樓閣越築越高,導致你將不惜任何代價衛護它——這恰恰是發生在賈躍亭身上的故事。

詩人荷爾德林寫道:誰沉冥到/那無邊的“深”/將熱愛著/這最生動的“生”。鄧曉芒說,那在“深”與“生”之間奮力突圍者,是人生的創造者,人生的藝術家。而一切藝術家中最本真、最直接、最具藝術氣質的藝術家,是表演藝術家。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優秀的企業家都是一流的表演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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