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被罰100萬美元，中國對講機之王被美國盯上了

又一家中國企業遭到了美國的霸道製裁，這次是“對講機之王”海能達。

根據海能達公布的美方禁令，臨時禁止公司在全球範圍內銷售雙向無線電技術產品，並處以每天100萬美元的罰款，直至公司完全遵守禁訴令之時止（禁訴令，即禁止當事人在其他法院訴訟的命令）。

簡單來說，就是不能賣產品，每天要吃100萬美元的罰單，還不能在其他法院起訴提意見。

粗粗計算，一天罰款100萬美元，十天就是1000萬美元，7000多萬人民幣，大致相當於海能達2023年上半年的淨利潤。

海能達的選擇是，先滿足美方的要求，迅速撤銷了在深圳起訴的案件、同時下線了各銷售渠道的產品，目前正在等待美國撤銷判令。

同時，海能達控股股東、實際控製人陳清州也在第一時間承諾，自4月8日起的未來6個月內，不以集中競價、大宗交易方式減持公司股份。

發軔於深圳南山區這片熱土，和中興、大疆等高科技企業為鄰，海能達做的是全球專用通信及解決方案提供商，主營無線對講、調頻、數字通信業務。

因為對講機賣得好，還一度獲得了“中國對講機之王”的稱號。

據海能達2022年度財務數據，公司專業無線通信設備製造業收入占營業收入比重為83.31%，其中雙向無線電技術相關產品為主要構成。

這次美國法院的製裁，海能達能安然度過嗎？

一場長達7年的專利纏鬥

有因必有果。一切的一切，還要從7年前說起。

2017年，摩托羅拉突然在美國提起訴訟，指控海能達及兩家子公司侵犯其商業秘密和版權。

2020年，美國法院做出裁決，認為海能達及兩家子公司侵犯了摩托羅拉的商業秘密和美國版權，一審判決海能達向摩托羅拉支付賠償金合計7.65億美元。後經過一番交涉，賠償額降到了5.43億美元。

不過，從海能達近年發布的相關公告和年報中“重大事項”披露可得知，海能達並不認可判決結果。

其間，海能達一方麵向美國法院提起上訴，但一直沒有迎來轉機；另一方麵，海能達還在北京起訴摩托羅拉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結果也被駁回了。

雙方最近一場官司，是海能達於2022年6月，在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的訴訟，主張其全新設計的H係列產品未侵犯摩托羅拉的商業秘密和版權。深圳中院同意在2023年2月審理海能達公司的訴訟請求，並要求摩托羅拉公司在2024年4月1日前提供反駁證據。

摩托羅拉認為，這是海能達試圖回避伊利諾伊州地區法院權威的“無理取鬧”行為，要求法官禁止海能達在中國提起訴訟。今年3月25日，美國法院予以批準。

於是就出現了開頭的一幕：海能達突然收到了以“藐視法庭”為由的判令，禁止其產品銷往全球任何地方，並處以每天100萬美元罰款。

那麽這次，美國法院為何要對海能達下如此“狠手”？

有分析指出，海能達2022年在深圳中院的訴訟，或涉及國際上的“平行訴訟”。

所謂平行訴訟，是指當事人基於相同事實或相同目的，就同一爭議進行訴訟的現象。

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合夥人、企業知識產權法律事務部主任劉東陽對《鳳凰WEEKLY財經》表示，從事件的發展看，大致是美國法院認為海能達針對專利侵權在美國提起訴訟期間，未告知美國法院在中國有訴訟。

“隻有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訴訟，兩個事件之間完全沒有關聯，才不會引發法律衝突。而最終一般需要根據各國之間簽訂的協議協商解決。”劉東陽說。

另一個讓美國法院和摩托羅拉在意的點，恐怕還有源代碼。

據企業專利觀察報道，如果摩托羅拉在2024年4月1日不能提供反駁的證據，包括出示源代碼和商業秘密，就要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

所以摩托羅拉急了，美國法院也急了，畢竟源代碼關乎商業機密。

摩托羅拉還在法庭文件中稱，“目前沒有任何保障措施可以防止摩托羅拉的商業機密和源代碼被不當披露，也不能保證深圳法院會對獲取這些材料施加限製，以充分保護摩托羅拉。”

盡管前有大疆、TikTok、小鵬汽車等企業被美國要求出示源代碼。但到了美國企業出示源代碼給中國，他們卻跳腳了。

截至目前，無論是美國法院還是中國法院，均未對海能達推出的H係列產品是否侵犯摩托羅拉商業秘密和版權作出裁決。

但海能達也在部分聽從美國法院的指令，據海能達發布的2023年三季度報，一審法院於2023年8月26日要求公司支付第一筆許可費和滯納金至法院監管的共管賬戶，公司不認可前述判決，已提起上訴。

2023年9月1日，公司按一審法院要求支付第一筆許可費至法院監管的共同賬戶。一審法院不再受理雙方任何請求，案件進入上訴階段。

“專網界小華為”的高光與坎坷

和摩托羅拉的官司愈演愈烈之前，不為很多人所知的是，海能達在業內也是一家明星企業。

公開資料顯示，海能達成立於1993年，總部位於深圳。主營業務包括對講機終端、調度係統等專業無線通信設備和軟件，在公共安全、能源、交通運輸等方麵均有涉及。

從深圳華強北一個小小的檔口做起，海能達創始人陳清州立誌要做最好的國產對講機品牌。經過多年高速發展，海能達技術水準和服務能力都進入國內專網通信領域第一梯隊，還獲得了“專網界小華為”的稱號。

放眼國際，海能達對該領域的老大哥——摩托羅拉已形成了趕超之勢。

早在2012年時，摩托羅拉做了一次大拆分，將手機業務出售給了穀歌，後穀歌又賣給了聯想。由於手握多項專利，摩托羅拉保留了以專網通信為主的業務。

此時，國內的海能達已經開始崛起。

憑借較快的速度和穩定的信號場地保障，海能達頻繁現身國際舞台。

2012年6月3日，在英國女王登基60周年慶典上，海能達PDT對講機成為女王泰晤士河巡遊的有力保障。

海能達還多次擊敗包括摩托羅拉在內的對手，中標專用通信網絡建設項目。例如俄羅斯2017年FIFA聯合會杯、2018年FIFA世界杯的TETRA通信網絡建設項目，都是海能達中標。

在全球專網市場，海能達的市場地位和份額僅次於摩托羅拉。此外，海能達不斷強化在歐洲市場的布局，而歐洲市場原本是摩托羅拉係統的天下。

另據全球市場調研機構QYResearch數據統計，2019-2023年，海能達對講機產品單價持續提升，2023年達到161美元/台，超越了摩托羅拉（73美元/部），在全球對講機廠商中處於領先地位。

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發展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王雷此前在接受C114專訪時指出，海能達如果隻為國外代工，賺一點微薄的代工費，肯定沒有這些問題。打自己的品牌，通過自身產品的性價比碾壓對手市場，難免會遭到強力阻擊。

長達7年的國際訴訟，已經對海能達造成不小拖累。

自2019年實現營收78.43億元，達到近年來巔峰後，海能達營收便增長乏力，甚至呈下滑趨勢。淨利潤也像坐上了“過山車”，2020年還有近1億元的淨利，到了2021年便淨虧損6.62億元。

業績起起伏伏，公司股價也從最高時的26元，跌至如今的不足4元。

海能達有苦說不出。2022財年年報中，海能達提示了多種風險，包括海外訴訟風險、供應鏈成本上升及缺貨風險、行業競爭加劇風險以及知識產權受侵害風險。

中國企業何以破局

美國法院的禁訴令，無疑是懸在海能達頭上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畢竟拖一天，就是100萬美元的罰款，產品也要繼續下架。

有不少人提出疑問，美國地方法院是否有權禁止中國企業在全球範圍內銷售產品？

一位不願具名的國際關係領域專家對《鳳凰WEEKLY財經》表示，絕大多數國際結算都采用美元支付體係，任何一家全球化的企業都難以獨善其身。更重要的是，即便海能達繼續在國內市場售賣產品，其他市場大概率也會遵循美國的禁令。

據海能達2022年半年報顯示，公司海外營收占總營收的比重達到53.18%，已經超越了國內。可見，海外市場對海能達來說是難以割舍的。

同時，盡管海能達仍在采用訴訟手段希望推翻侵權指控，但一審判決已經生效，意味著當前法院已經認定海能達存在侵權行為，海能達手中能出的牌，確實不多。

在海能達之前，中興、華為、大疆等國內高科技企業也曾被美國盯上。

一個最近的案例是，去年，美國航空公司德事隆公司起訴大疆涉嫌專利侵權，美國法院判決大疆侵權成立，對大疆開出了2.79億美元的侵權罰單。德事隆還以案件審理為由，要求大疆公開無人機的源代碼。

雙方較量中，大疆一直努力回擊，隨後在美國和中國反訴德事隆侵犯其四件美國專利。之後大疆也繼續在美國售賣產品。

硬剛美國之下，近日美國德州東區地方法院的一份文件顯示，德事隆公司已經撤回了針對大疆公司的訴訟，每一方各自承擔自己的費用、律師費和開支。有分析指出，這一動向，或許意味著雙方已經達成和解。

實際上，隨著中國企業不斷發展進步，已經引起了美國的警惕。2021年6月，美國參議院通過了涉及2500億美元巨額投資的《美國創新與競爭法》。這份長達1000多頁的法案旨在提升美國的科學技術競爭力，並涉及中美競爭的各領域，包括禁止聯邦雇員下載海外版抖音、通過外交手段限製中國對全球的影響力。

“現在隻要使用了含有美國專利的產品，就有被製裁的可能性。而製裁，本來就是霸權慣用的手段。”上述專家直言。

在全球的競技場中，海能達不是第一個和美國交鋒的企業，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