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緯紡機罕見非虧損退市,起底背後的萬億中植係

來源: 中國基金報 2023-10-24 20:09:26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5220 bytes)

A股又一支重量級“資本係”,曲終散場。

10月24日晚間,深交所發布公告,決定經緯紡機股票終止上市。

當晚,經緯紡機發布公告,公司將摘牌時間定為10月26日。

這是罕見的非虧損主動退市。

對資本市場而言,隱藏於數十家上市公司身後、攪動萬億資金的中植係,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市場。

從伊春起家,解直錕用了20多年,建立了龐大的“中植係”。鼎盛之時,其管理規模超萬億元,涉足地產、能源、醫療等諸多領域,其收入囊中的公司甚至被圈內稱為“植物園”。

即便那時,也難在公開資料中找到“中植係”完整的股權結構。

與主流資本係以股權為紐帶不同,解直錕采用了更加“古老”的方式——核心圈是有血緣關係的“謝家人”,外部是聘來的各位“首席”,用血緣、利益代替商業契約。

當解直錕手執權杖,龐大的金融帝國,即便沒有股權關係,邊緣的公司依然得以掌控。

可當解直錕意外離世,暗處的勾連不再穩固。

“連剝離中融信托的方法都不考慮,而是將經緯紡機直接主動退市,說明背後的問題已不是一家上市公司可以承受。”有信托業人士告訴記者。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已有多家公司宣布“踩雷”中融信托,涉及資金達數億元。

正如一名混跡圈內多年的資深人士所言,“故事徹底結束了。”

驚雷:半年前“極具競爭力” ,一言不發要退市

因為旗下中融信托與“中植係”千絲萬縷的聯係,經緯紡機的一舉一動也備受市場關注。

8月29日晚間,經緯紡機宣布,在大股東的提議下,擬以股東大會決議方式,主動退市。

未遭立案調查、今年一季度甚至還能盈利近億元,經緯紡機選擇以A股市場罕見的方式離開,引發市場關注。

或許是為了消減外部疑慮,經緯紡機對於這一決定解釋稱,“經營麵臨重大不確定性,可能會對公司造成重大影響。”

為了照顧中小股東情緒,經緯紡機還給異議股東提供了9.24元/股的現金選擇權,這一價格較經緯紡機8月25日的收盤價8.05元/股,溢價約15%。

僅從上市公司發布的信息來看,經緯紡機依然經營良好,財務指標甚至超過大部分公司。

2023年第一季度,經緯紡機實現營收25.18億元,同比下降11.79%;實現歸母淨利潤9748.06萬元,同比下降28.32%。

“經營麵臨重大不確定性”究竟是什麽?雖然上市公司一直沒有明說,但外界普遍認為是旗下的中融信托出問題了。

不過,經緯紡機卻沒有對此給出任何說明。在今年4月29日發布的2022年年報中,經緯紡機甚至認為中融信托“極具競爭力”。

彼時,公司還提到,中融信托陸續推出具有特色的風險防控機製,包括合夥人風險共擔機製、獨立審批人製度、全覆蓋的項目投後監管體係、房地產分類監管製度、項目風險準備金機製、項目績效延遲支付機製、高級管理人員績效延期支付製度等,上述機製的形成提升了中融信托應對風險的能力。

截至2022年年末,中融信托存續信托計劃 1633 個,受托管理資產 6293 億元,規模同比有所下降,業務結構進一步優化。

前後文對照來看,問題來了,不到半年時間裏,中融信托發生了什麽?

是何等重大的問題,讓公司甚至來不及解釋,而是寧願“溢價”退市?

膨脹:管理萬億資金

雖然中融信托在經緯紡機名下,但在外界看來,大約在20年前,“中植係”已掌舵中融信托,並一步步將其變為龐大體係的核心平台。

據在信托行業沉浸多年的資深人士講述,2001年,信托法生效實施,2002年,《信托投資公司管理辦法》、《信托投資公司資金信托管理暫行辦法》相繼出台,一法兩規框架確立,信托業正式從草莽走向正軌。

“信托公司數量從200多家縮減至56家,在此過程中,‘中植係’接過中融信托指揮棒。”該資深人士說。

在那個特定的時期,“中植係”掌舵的中融信托給行業帶來了新風,例如在各地設立辦事處,設立財富管理公司,大規模地招聘人才,很快在行業內脫穎而出。

“當時,信托業有三麵旗幟,各有特色,其中之一就是中融信托。”上述資深人士說。

在解直錕外甥劉洋的帶領下,中融信托迅速成為行業翹楚,以至於2009年“投向”經緯紡機後,中融信托依然在劉洋的控製之下。

信托,可追溯於古埃及“遺囑托孤”,本質上是一種基於信任的遺贈製度。

本世紀初葉,信托業快速生長,2014年,中融信托資產管理規模就超過了7000億元。

2020年,中融信托資產管理規模達到8898.83億元。

這隻是中融信托自身的資產管理規模。

從2010年開始,中融信托開始將第一財富管理中心整體轉製成為第三方理財機構,中植集團直接和間接控製的第三方機構包括恒天財富、大唐財富、新湖財富和高晟財富4家。

據業界發布的榜單,早在2020年,恒天財富、大唐財富、新湖財富和高晟財富的管理規模就分別達到9300億元、6000億元、8500億元及約千億元。

不僅個人投資者卷入其中,不少擁有諸多專業人士的上市公司也紛紛踩雷。

據記者不完全統計,僅過去一個多月,已有十數家上市公司披露披露所購中融信托產品情況,合計金額接近8億元。

例如,南都物業2023年2月9日購買了3000萬元的中融-匯聚金1號貨幣基金集合資金信托計劃(下稱“匯聚金1號”),產品期限自2023年2月9日至2023年8月8日。

截至8月12日,公司尚未收到該信托產品的本金及投資收益,並提示“存在本息無法全額收回的風險”。

如此巨量的資金,又投向了何處?

觸礁:房地產成導火索?

2020年,“中植係”旗下的資產管理公司中海晟融及其下屬公司以與第三方合作模式,通過司法拍賣競得中弘大廈項目;2021年7月,“中植係”旗下卓睿物業斥資16.45億元競得世茂工三項目。

彼時,解直錕計劃,在北京東三環至東四環,打造一個“三裏屯+CBD商圈”的超級綜合體。

世茂工三項目此前還有一位長袖善舞的苦主——賈躍亭。

據一位房企高管介紹,2018年開始,房企加速擴張,但融資渠道開始受限。手握巨量資金的“中植係”自然成為“金主”。

數據顯示,2017年至2020年,中融信托投向房地產的占比分別為6.61%、10.99%、17.65%、18%。

近幾年房地產市場的低迷表現,使得“中植係”不僅收益率低迷,流動性也遭遇了困難。

浙商證券研報認為,本次中融信托產品出現逾期兌付的情況,不能排除與地產敞口較高有關。

上述信托業資深人士則認為,“中植係”折戟房地產投資,隻能算是水平不行,而其在資本市場上做的事情,可以用“壞”來形容。

解構:“中植係”的資本玩法

在A股市場,“中植係”的傳說已經流傳了10多年——操盤十數家公司,卻能隱身其後——這亦是“中植係”之名的由來。

2021年9月,ST天山公布的詳式權益變動報告書顯示,“中植係”持股超過5%的公司多達19家。盡管其中有部分公司在表述上未形成控製,但知曉“中植係”操盤路數的投資者,都知道這往往隻是表述上。

由於太過隱蔽,有不少媒體曾解構過“中植係”的資本玩法。

“中植係”運作一種類似金字塔式的資本結構,即 “X+中融信托+上市公司”。其中“X”是“中植係”的資產。

“中植係”通過中融信托籌措資金、收購原始資產,隨後參與上市公司資本運作獲得股權或現金,進而與上市公司及其關聯方合作,再通過中融信托籌措資金繼續並購資產,如此循環往複。

這期間,“中植係”體內金融平台間還會互相合作,接續資金、放大杠杆、分散風險。

此時回看“中植係”的操盤手法,明顯呈現出三個階段的特點。

初期,穿針引線,催肥資產。

初期,“中植係”會利用中融信托的融資便利性,設計複雜的交易方案和資金流向,利用一二級市場的估值差將資產迅速催肥。

例如,成立於2007年7月的西北礦業注冊資本5億元,至2012年5月,經過數次股權轉讓,興嘉盈成為持有西北礦業65.6%股份的控股股東。

2008年6月,中融信托設立了西北礦業股權部分收益權信托計劃,融資規模1億元,用於受讓興嘉盈持有的西北礦業增資擴股收益權。

2010年起,中融信托又成立3.5億元的興嘉盈貸款集合資金信托計劃,及4期累計達4億元的西北礦業股權收益權集合信托計劃,由西部建元或興嘉盈持有的西北礦業對應股權提供質押擔保。

2013年6月,興業礦業擬向大股東興業集團及西北礦業定增1.04億股募資10億元。其中西北礦業斥資8億認購8351萬股,占發行後總股本的15.4%,發行完成後躋身第二大股東。

一番騰挪後,西北礦業估值早已今非昔比。

中期,巧設平台,上市再造。

當逐漸在資本市場有了支脈,“中植係”開始將一些租賃、保理資產注入上市公司,而這些以資金為生意的公司,一分一毫都掌握在“中植係”手中。

2015年4月,金洲慈航以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的方式購買豐匯租賃90%股權,交易作價59.5億元。

高昂的交易價格來自超高的業績承諾。彼時,“中植係”方麵承諾,豐匯租賃90%股權對應的承諾淨利潤分別為4.5億元、7.2億元和9億元。

事實上,豐匯租賃幾乎完全由“中植係”“供養”。

中融信托連續兩年一期位列豐匯租賃對外資金方的首位,2013年、2014年及 2015年1至3月,中融信托在豐匯租賃期末餘額分別為15.6億元、33.6億元、19.3億元,占比分別為62.9%、57.1%及42.4%。

可三年業績承諾期一過,豐匯租賃立刻業績變臉,2018年巨虧22.33億元。

後期,平台上陣,任憑虧損。

隨著能夠掌控的資金規模持續膨脹,“中植係”使用非自有資金已經不在意細節,而巨額虧損也無可避免。

2016年,“中植係”旗下的中泰創贏在二級市場大舉買入康得新,耗資高達50億元。

此後,康得新因財務造假、重大違法退市,中泰創贏最終虧損超過45億元,是極其失敗的一起投資。

不僅如此,“中植係”通過左手倒右手,用外部資金來接盤。

例如,2014年,中南重工作價10億元收購王輝、中植資本等持有的大唐輝煌100%股權。在通過賣給上市公司資產而賺了一票的中植資本,又在2016年將所持中南重工股權轉讓給中融鼎新嘉盈6號基金,交易價格高達19億元。

終局:“資本係”時代落幕

2021年12月18日晚間,中植企業集團發布訃告。訃告稱,中植企業集團創始人解直錕,因心髒病突發搶救無效,於2021年12月18日9時40分在北京逝世,享年61歲。

劉洋很快向各方做了匯報,但熟悉“中植係”的人都知道,雖然劉洋能力很強,但終究替代不了解直錕。

今年以來,“中植係”加速出清手中資產。

2月,準油股份宣布,燕潤投資擬將所持公司18%股份轉給克拉瑪依城投,同時將剩餘所持公司股份對應的表決權、提案權等非財產性權利全權委托給克拉瑪依城投行使。

該交易已經完成,準油股份的控股股東變更為克拉瑪依城投,實際控製人變更為克拉瑪依市國資委。

4月,康盛股份宣布,控股股東將變更為麗數股權,實際控製人將變更為麗水市國資委。

6月,ST宇順宣布,控股股東中植融雲及其一致行動人,擬將所持公司股權轉讓給上海奉望。該交易已經完成,公司控股股東變更為上海奉望,實際控製人變更為張建雲。

另據天眼查顯示,大唐財富和新湖財富旗下家族辦公室公司法人均於近日完成變更。至此,中植係“四大”財富公司旗下家辦公司法人均已完成變更。

站在當下回望過去,一度管理規模超過3萬億元的“中植係”,也隻是某一特定階段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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