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新聞《潛望》作者 紀振宇 發自矽穀
兩年前，美股市場中散戶和機構圍繞著“Gamestop遊戲驛站”股票進行多輪激戰的事件令人記憶猶新，其暴露出的問題，也讓監管者加速出台新的監管政策。10月13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發布最終的針對機構做空交易的新規，要求參與到融券業務和做空業務的機構在達到一定披露要求後，都需要進行相應的披露。
SEC表示，新的監管規定旨在落實國會早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就提出的提高市場信息披露透明度的要求，經過多輪修改並充分參考了公眾反饋意見後，SEC最終以3-2的投票結果，通過了最終的規則。
一位美國券商合規部門負責人對騰訊新聞《潛望》表示，SEC的新規並不讓機構意外，實際上之前已經進行過多次的溝通，最終的定稿也並沒有初稿所要求的嚴厲。
“本質上並不是要打壓市場中的做空行為，”這位人士說，“SEC實際上是在履行其防止市場操縱行為的主要職責。”
SEC在當天的聲明中表示，新規則是為了增加有關做空活動的數據的透明度，降低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
“基於過去的市場事件，讓SEC和公眾更多地了解股票市場中的做空活動，特別是在市場波動加劇的時期，尤其重要。” SEC主席Gary Gensler在聲明中表示。
對於機構來說，SEC的新規發布並不是一個好消息，盡管SEC的意圖並不是直接打壓做空交易，但新規所要求的信息披露將給參與相關活動的機構造成額外的合規成本支出，同時有機構表示，將交易信息公開披露將使得自己在市場中陷入被動，最終反而會導致更多的有針對性的“逼空”等極端行情的出現。
持倉超1000萬美元的空頭需申報
早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當時針對加強金融監管的Dodd-Frank法案便已經提出，應該提高機構持倉披露信息的透明度，尤其是要求機構披露進行證券做空的相關交易數據。
但直到2021年，美國證交會才開始有實質舉措，這一次的觸發事件是發生在2021年初的Gamestop事件。當時對Gamestop進行做空的對衝基金在與散戶的較量中損失慘重，Gamestop股票在短時間出現暴漲，但問題的根源在於當時Gamestop的股票被做空的比例高達140%，意味著流通中的Gamestop股票被出借多次，這為隨後出現的“逼空”行情埋下了隱患。
SEC在經過對事件的詳細回顧和調查之後，起草了要求機構進一步詳細披露出借股票信息的草案，幾經修改和征集公眾意見後，SEC於10月13日正式接納了這一新的規定。在當天的聲明中，SEC主席Gary Gensler稱，“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國會要求SEC進一步加強對股票證券賣空的信息透明度監管，今天新規則的接納將促進做空對監管者和公眾更大的透明度。”
他指出，這一新的規則回應了國會所要求的改善股票市場中現有賣空證券的情況，基於過去的市場事件，對於SEC和公眾，了解市場中發生的做空活動是重要的，尤其是在市場波動率加劇的情況下。
按照這一新規，投資管理機構如果持有大量股票證券的空頭頭寸，需要在每個月後的兩周內向SEC報告這些頭寸和相關的賣空活動。具體的報告門檻是，當在某上市公司特定股票的空頭頭寸至少達到1000萬美元，或月均占發行在外總股本的2.5%或以上時。對於非上市公司股票證券的空頭頭寸，報告門檻為在該月內任一結算日的50萬美元。
SEC特別指出，這一最終規則，是根據公眾意見反饋後進行修改後的版本，此前SEC所提出的披露要求更為嚴格，要求每個結算日超過1000萬美元就需要申報，但最終的定稿則修改為當月平均持倉超過1000萬美元。此外，最終版規則也不再要求投資機構披露每日做空活動的詳細信息。
針對證券融出業務，最終規則要求證券出借人在每個交易日結束時向金融業監管局(FINRA)報告數據。FINRA將保密部分信息。保密信息將包括融券雙方的姓名以及有關融券策略的更多細節以及使用情況。
FINRA將在下一交易日公布有關融券的信息，包括對融券所做的修改。這些信息將包括融券的時間、所用抵押品以及定價信息，如融券利率。FINRA還將按證券分類公布前一天融券活動的聚合數據。
新規定導致合規成本增加
根據美國財政部2021年金融穩定年度報告，美國證券融出業務總額達到3萬億美元，許多機構通過證券融出業務獲得收入，同時許多機構也通過融入證券在市場中進行做空交易。
市場研究機構IHS Markit的一份報告顯示，2021年上半年，被融出的美國股票日平均市值總額在5400億美元，相比2020年全年的4280億美元的水平進一步上升，這部分融出股票相應將產生19億美元的收入。2020年全年，這部分市場總收入為33億美元。
但對於如此大的市場，目前外界能夠獲取的信息卻十分有限。公眾如果想要了解更詳細的信息，通常要付費購買，這造成了信息不對稱。同時，即便是付費獲取到的信息也存在著很大的不足，目前交易商向券商披露信息是基於自願原則，這些數據僅能代表一小部分融券市場。
SEC針對機構發布的這一信息披露新規定，本質上是為了進一步提高市場信息的透明度，提高市場效率，這一點在SEC的聲明中也已經闡述得很清楚。需要明確的是，SEC的這一新規，並非要打擊市場中的做空行為。
無數研究表明，做空機製在市場中的引入，有利於提高市場價格發現的效率，在多空兩種力量的共同作用下，股票才能更有效地達到市場公允價格。此外，做空機製還提供了避險對衝的手段，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平抑市場的過度波動，做空還向市場提供了更多的流動性，提高市場中的交易活躍度，降低流動性風險。
盡管SEC這一紙新的規定並非明確打壓機構的做空行為，隻是要求披露更多信息，但規則的實際作用效果，可能會導致對一些機構的做空行為的限製。
首先對於機構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合規成本的提高。根據SEC此前的測算，證券融出方需要多付出3.75億美元的初始費用，以及接下來每年1.4億美元的合規費用以滿足監管規定。
幫助機構進行融券業務的中介機構The Investment Company Institute發言人Stephen Bradford表示，當新規定增加額外成本後，機構會問自己“還有必要再做這樣的業務嗎？”。
此外，盡管從市場整體信息披露的角度來看，有利於進一步改善市場效率，但可能讓一些機構的持倉交易活動完全暴露在公眾視線之下，造成業務上的被動和不利局麵。
代表對衝基金利益的一家位於華盛頓的遊說機構Managed Funds Association合規事務負責人Jennifer Han表示，對這一新規“非常擔憂”，因為一些市場參與者能夠運用這些信息，重構某個對衝基金的交易策略，給交易對手方更多的優勢。
“這將讓市場中的‘逼空’行情更容易發生。”Han說。所謂“逼空”，是指某股票猛烈上漲導致做空者不得不平倉止損，而買入平倉的行為又進一步加劇了該股票的上漲，引起空頭更大的損失，這樣的行情在2021年初Gmaestop事件時就曾上演，當時對衝基金Malvin Capital因為做空Gamestop損失慘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