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廠裁員一年後,我在環球影城當客服

來源: 新周刊 2022-11-28 01:05:17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3509 bytes)



在一線城市的大廠內卷,工作狀態 "996",但收入很可觀。

在雲南的快餐店打工,真正的朝九晚五,每天都能看夕陽和晚霞,收入隻有大廠的十分之一,一年隻能掙過去一個月的錢。

你會怎麽選?

生活並不總是陽光普照、風平浪靜。

當危機如烏雲蔽日,海嘯席卷而來,人生亮起紅燈、跌落穀底,我們是否還有還手的力量和勇氣,或是坦然回應生活的每一記暴擊,打撈起自己片羽?

View 就是那個不幸兒。去年 11 月底,她被某互聯網大廠裁員,同時收到自己的患癌通知和親人的去世消息。所有的不幸都在兩周內發生,一度讓她無力掙紮。

之後一年,她經曆手術、術後恢複、麵試、留學申請等重重難關。在一次次漫長的等待和毫無結果之後,她決定不再等待,踏上南下的旅途,在雲南沙溪古鎮應聘成為一位漢堡店服務員,又回到北京,成為環球影城的一名電話客服。

她把這一年的經曆剪成視頻發上 B 站後,播放量超過了 50 萬次,近 3000 條評論。有人留言說:" 我們的不快樂,是不是來源於自己對自己的苛刻,我們的人生要努力到什麽程度,才可以不努力?"

對 View 來說,生活的摧毀性打擊讓她開始反思日常的表皮和基底,明白了跨越階層的艱難,也讓她感受到自然與另一片天地的美好。

以下是 View 的自述。



過去一年,View 在 B 站賬號 "viewyan" 上更新了兩則視頻。

為什麽是我?

之前我在某大廠的教育部門工作。去年 8 月底," 雙減 " 政策出台,裁員的消息不脛而走。組裏所有人的項目都被叫停,那四個月,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沒有具體工作,每天隻要去公司打卡,坐在工位上就行。

同事們紛紛開始居安思危,投簡曆、找下家。10 月份開始,我也開始投簡曆,隻要和我過往工作經曆沾邊的工作,我幾乎全都投了。整整一個月過去,沒有任何回音,那時候我是非常恐慌的。

11 月末,我等來了我的裁員消息,同時,還收到了自己癌症確診的通知。

23 號,我簽署離職協議,約定 25 號正式離職。巧合的是,24 號,我去醫院做體檢,被檢查出甲狀腺結節,醫院建議我做穿刺活檢,明確結節是良性還是惡性的。

公司給我上的商業保險會在 26 號零點自動過期,所以我當時懇求醫生,能不能 25 號就來穿刺。醫生很幫我,馬上幫我掛了第二天早上的號,讓我早上 7 點鍾過來排隊,給我第一個做穿刺。

當晚六點多,我從醫院走出來,知道情況大概率不會太好。我站在馬路上,給 HR 打電話,想要僥幸試探看看,能否晚一點離職。我跟他說:" 我可能生病了,非常需要錢,你可以不給我發工資,但是能不能不要停掉我的商保,哪怕讓我自己繳納都可以。"

打下那通電話,我完全沒有考慮自尊,純粹是為了錢。醫生隻告訴我這可能是甲狀腺癌,但我對這個病完全沒有任何概念,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需要花多少錢。我隻想求得最後一絲回轉的餘地。

電話那頭的回複是,隻能幫我去申請。最後申請的結果就是不行,因為我已經在離職協議上簽了字。

看到穿刺繳費單的時候,我還是非常震驚。一根針管 1000 塊,醫生一共用了十根針管,所有費用加在一起一共 13000 多。醫保報銷了 4000 多元,如果沒有商保,我需要自費 8000 多元。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個病的巨大花銷,感受到它對我往後生活的影響。



即將穿刺,依然樂觀。

沒有一絲僥幸,穿刺結果出來,確診是甲狀腺癌。

失業這件事首先讓我焦慮,知道自己患癌後,我的心情變得異常痛苦。然而,這兩件事我都沒有讓家人知道,尚且可以假裝它們沒發生。直到我外公去世的消息撲麵而來。

家人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外公去世的消息,因為在他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我請了很長的年假回去陪他,他們不想我再因此耽誤工作。當天晚上,我是刷朋友圈,看到親戚們發的訃告,才知道這件事的。

三個壞消息疊加在一起,猶如一片幽深而黢黑的海,巨大的悲傷漫過我的頭頂,我徹底失去了掙紮的力氣。

第二天,我直接趕往首都機場,飛回老家。從機場出來,我在軟件上打了一個車,目的地是殯儀館,甚至都沒有人接單。後來換了一個殯儀館門口的地址,才終於有司機接單。



離開那一天的首都機場。

出租車剛好停在外公的靈堂門口,所有的親人都在門口嗑瓜子、打牌、聊天。我下車,笑著跟所有人打招呼。那一刻,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參加一場葬禮,反而有種回家了的感覺。

他們撲向我,哭訴著 " 我的伯伯沒有了 "" 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 我依然笑著安慰他們:你們照顧外公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已經做得很好了。

直到進入靈堂,給外公的骨灰盒磕頭的那一刻,我都沒有哭。當時整個人的狀態已經麻木了,沒有辦法、沒有力氣再哭了。

三天之後,外公下葬,看到骨灰盒放進墓碑,水泥把它完全封住的時候,我突然放聲大哭。那個時候,我才好像突然覺得,這個人,我再也見不到了。



送外公的最後一程。

" 為什麽是我?" 這個問題無數次從我腦海中被牽引出來,沒有答案。

我甚至曾迷信地懷疑,是不是因為我的失業和患病這兩件事,引來了外公的去世。同樣沒有答案。

我變成了一個 " 沒用 " 的人

參加完外公的葬禮,我回到北京準備我的甲狀腺切除手術。

家裏人一直不知道我得的是癌症,隻覺得我是得了一個比較大、比較嚴重的結節,手術會影響我的美觀。因為我的外公就死於癌症,在那個節點我不能再說 " 癌 " 這個字。

手術前一天,因為要做核酸,於是我讓母親去交手術費,沒想到繳費回執單上直接寫著 " 甲狀腺癌 "。直到那一刻,母親才意識到,我得的是一個癌症。等我做完核酸回來,隻看到收費處烏泱烏泱全是人,母親穿著一身大棉襖,在一個隊列裏哭。那也是她第一次來北京。



圖 /《滾蛋吧!腫瘤君》

術後恢複情況並不好,傷口反複化膿積液,有一陣子我隻能坐著睡覺,要是平躺,呼吸道就會被腫塊壓住。複診時醫生告訴我,我的淋巴管漏了,裏麵就像兩個池塘,必須把積液抽出來。

用醫院的正規設備抽,每次可能要 1000 塊。但我當時已經失業,也沒有商保,我直接跟醫生說,我沒有錢。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跟別人承認我沒有錢。當時門診室裏還有很多人,醫生很大聲地問我,你沒有錢是嗎?自尊心瞬間被踩在地上,但我隻能回他:嗯,我沒錢。

醫生讓我去買個注射器,他直接給我抽。注射器的價格是 2 塊 6 毛錢,我非常開心,還買了兩個,心想他要是一個抽不完,還有一個備用。



各種顏色的液體像是從池塘裏抽取的。

大學開始,我一直在兼職、工作、賺錢,生活從來沒有很窘迫過,我也不想讓自己的北漂生活過得那麽窘迫,所以我在北京很少坐公交。

生病之後,我每天從我家坐公交車去醫院抽積液。當時隻想著打車要花二三十塊,坐公交隻要一塊錢,完全是出於對未來要花多少錢這件事情的不確定,哪還顧得上是否窘迫。

開始抽積液後,我的身體慢慢變好。雖然不能下樓、提重物,但是可以在線上平台買菜、在家裏做飯。母親在家照顧我,把我的作息調成老年人模式——早上 6 點起床,晚上 7 點睡覺。

一個工作日晚上,我洗漱完畢,在床上坐著,準備睡覺。兩個室友下班推門回到家,我的情緒瞬間奔潰,把頭埋到被子裏大哭。母親還以為是傷口太痛了,在旁指責我不夠堅強。

但其實,我根本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哭,我隻是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沒用的人,隻能坐著睡覺,去一個 500 米外的超市都要停下來休息好幾次。我 6 點半就要睡覺了,但別人才剛剛下班,明明兩個月前我還過著這樣 " 正常 " 的生活,這個時間點我可能正在公司開會,怎麽現在就要睡了呢?

我們生活的世界就像一個圓形的沙盤,沙盤中間有一條矚目的鐵軌,上麵飛速行駛著一輛列車,我們每個人就坐在這輛列車上。

以往所受的教育都在告訴我,要考好學校、找好工作、嫁好老公、買學區房、賺錢、生孩子,所有的事情都要符合這樣的主流價值觀,我才有資格坐在這輛列車上。

但在這條鐵道的周圍,其實零零散散地生活著很多其他人,隻不過我們當時跟隨著列車飛馳,身邊所有人都隻想著往前開,我們看不到旁邊的那些人。

直到有一天,我被丟下那輛車、甩出那條軌道,還摔傷了。我隻能坐在旁邊,看著這輛車搭載著其他人,從我眼前駛過。我想跳上去,但是已經跳不上去了。

我錯過了冬天、春天和夏天

我來自湖南的一個小縣城,本科是在一個天津的三本院校,但我並不認為這是因為我笨,相反,我認為自己還算是個聰明的人,隻是能夠獲得的教育資源有限。我們那屆高考生,全校考上本科的隻有六個人,哪怕我考的是個三本,也是那六個人之一。

從老家來到天津,我很明顯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落差。所以我從大一就開始做家教,知道自己在學曆上不如其他人,那我就要在經驗上贏過別人。大三下學期開始,我來到北京,從很小的公司開始實習,一點點積攢經驗。

在被裁員之前,我最大的生活目標,就是去中國最大、最好的公司,我確實一步一步地實現了。

被裁員之後,我才醒悟過來,時代和我的命運是交織的,我的命運並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難過、動蕩、迷茫 …… 當時的我就處在這樣的一種混合狀態之中。



圖 /《人生切割術》

過去五年,我一直努力向前奔跑,已經走到自己追求的地方,現實卻沒有如我預想中的那樣發展,讓我跨越階級,或者打開不同的天地。相反,我被落下了,被丟下車了。手裏隻剩那點存款,但因為這場大病,它也變為一個未知數。

我們這種人還算好的,至少手上有點積蓄,但教培行業裏更多的是那些月薪三五千的客服,後來他們去了哪裏?

擺在眼前更迫切的問題是,接下來我去哪?

去另一個互聯網大廠,繼續無意義地內卷,然後又因為什麽突如其來的原因被裁員嗎?我感覺自己突然失去了方向。

命如浮萍的強烈感受讓我想要去抓住點什麽,留學,這個自己從小到大的夢想從迷霧中顯形,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等到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我找到一份新工作。上班時間之外,我積極地準備 APS 考試和雅思考試,早上起床後先完成一套聽力再去上班,午休時間做閱讀理解,晚上連線美國同學練習口語。

整個冬天,我既沒有去過頤和園,也沒有去過故宮,一直在家裏背單詞;春天到了,我每天按時按點前往國家圖書館自習,一直學到 5 月國圖因為疫情閉館。



去參加 APS 考試的那天,社區正處於封控,View 下樓才注意到原來桃花都開了。

通過所有考試之後,差不多時間,新公司約談我,項目取消,我再次被裁員。

這一次被裁員,我不像上一次那麽手足無措,因為這次我有了明確的目標,也覺得結果十拿九穩。我打包好所有行李,一共 18 個箱子寄回老家,離開了北京。5 — 7 月,我都在漫長的申請學校、等待 offer 中度過。

故事到這裏,聽起來應該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我拿到 offer,出國留學。然而現實總不如我們所願,沒有 offer,一個都沒有。

或許當時我留學的這個決定有點天真了,心想是不是跳出當下的語境,到其他的地方去,情況就會好一些,就能把命運攥回自己手中。現實給了我重重一擊,無情地戳破了我的天真。

難過,從頭到腳被擊敗的難過。

整個上半年,我一直都在等待,等待我的裁員結果,等待我的病理結果,等待我的手術轉移結果,等待我的考試結果、麵試結果、offer……

冬天沒有去故宮看雪,春天沒有去頤和園看花,我錯過了整整一個冬天、一個春天和一個夏天,等到的結果卻是,沒有結果。

我真的不想再等了。懷著某種報複的心理,我收拾行李,離開老家,從湖南一直遊玩到貴州,又來到雲南的沙溪古鎮。



沙溪的秋天。圖 / 圖蟲創意

這條傷疤是我的勳章

在雲南,我感受到了我一直想捕捉的夏天和秋天。沙溪很美,不是那種商業化古鎮的美,而是非常收斂的美。到了那之後,我就不想再走了。

在客棧老板的介紹下,我找到本地一家知名的漢堡店,去麵試服務員。漢堡店老板很帥,也很酷,接待我之後,也不問我的名字,也不問我之前是幹嗎的,我甚至還沒自我介紹,他就開始跟我介紹這份工作有多辛苦,問我願不願意做。

我當然願意,因為我沒有其他選擇。沙溪雖然很美,但是工作機會也很少。我需要一份工作來維持我的日常開銷。

麵試第二天我就開始上崗。店裏一共四個員工,除了我和老板,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子、一位媽媽。我們四個人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全名,不知道對方是誰、之前是幹嗎的、為什麽來這裏,這種邊界感讓我感覺非常新鮮和棒。

在沙溪沒有人認識我,鄰居不會時不時衝進我家,問我怎麽還在家、是不是找不到工作、怎麽還不結婚。每天早上起來,我就知道今天要切多少麵包、洗多少碗、迎來多少客人,以及客人一定會跟我說謝謝。



打工的店下雨的時候,像是兔子洞。

這份工作讓我真正做到了朝九晚五,每天下午五點,我迎著太陽下班,到固定的一家餐館吃晚飯,然後回到客棧,穿過熱鬧的公共區域,換衣服、洗澡。洗完澡之後,我會走到頂層的露台,坐在那裏等待日落。看完晚霞,一直到夜幕完全落下,才回到我的房間睡覺。

此時不過進行到晚上 8 點,在北京,這不過是第一個會議結束,等待第二個會議開始的時間。

漢堡店的薪水是我上一份薪水的十分之一,這意味著我在這裏工作一年,隻能拿到我之前一個月的報酬。時間的刻度好像在這裏被扭曲了,但因為每天等待晚霞的這一兩個小時,時間的刻度好像又沒有那麽扭曲。



沙溪的晚霞。

高中軍訓的時候,班主任會要求男生和女生在休息時間坐在一起,但我隻想一個人坐在旁邊,班主任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我怎麽這麽孤僻、不合群。但我不懂為什麽一定要坐在一起,我隻想一個人坐著,我很開心。

在沙溪的生活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我不需要任何無意義的社交,可以嚐試著自己一個人待著,我感到前所未有地安穩和平靜。

然而,這樣的美好很短暫,大約一個月後,因為需要回北京複診,我辭掉漢堡店的工作,再次回到北京。

現在我在北京環球影城當一名電話客服。因為不想把時間花在通勤上,也不想再繁瑣地租房了。於是我想到了環球影城。

投簡曆、麵試、培訓、上崗,我再次回到一個 " 盒子 " 裏工作。



上早班的路上,空無一人的環球影城。

以前我在北京的工作就是在一個 " 盒子 " 裏,天亮的時候進入寫字樓,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有幾年霧霾特別嚴重,我每天從工位往外看去,漫天黃沙,我就像在一個快遞盒裏。

在雲南的時候,我非常後悔,自己在 20 歲到 27 歲,沒有生病、精力最充沛、最寶貴的這些年裏,把時間浪費在了 " 盒子 " 裏,浪費在會議室來回奔波的路上,沒有讓我的身體好好曬過太陽,感受自然的空氣、水分和陽光。

如今我又回到 " 盒子 ",仿佛是因為與命運抗爭的這一年裏花費了我太多的精力,我想先認輸一段時間。

這是一份不用太動腦筋的工作,上班的時候可以接聽不同人的聲音,幫助他們解決問題。員工後勤的福利也很完善,整體像是大學生活。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大約 5 平方米的小房間,我很開心、很滿足。



下班回宿舍的路上。

當然,內心深處也會殘留著一絲不甘心。每當想到我的收入銳減,每個月賺的錢是我之前的零頭,同事們要麽非常年輕,要麽已經成家,我也會不甘心。但那又怎樣呢?我還能回到互聯網工作,過著高薪、每天跟其他部門的同事吵架的日子嗎?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曾作為買方,代表公司去一些長三角和珠三角的玩具工廠考察,經常被老板很好地招待。當老板領我去看他們工廠的作業線,我看著那些工人們年輕的臉龐時,都會非常膽戰心驚。我的前半生,哪怕哪個選擇有任何一點偏差,坐在那條流水線上的人,就會是我。我花了最大的力氣掙脫了故鄉的泥土,就以為自己跳出了命運的軌跡。

如今,當我回到現在的工作崗位,成為一名電話客服時,我又會覺得釋然。按照我的背景,家庭能給我物質資源和精神支持,我就應該做現在的工作,這就是我順其自然的人生軌跡。

但我沒有放棄留學的想法。上一次留學申請全部被拒,我把原因歸結為雅思成績不夠高。等這份工作穩定之後,我想再考一次雅思,把成績提高一些。

之前我把留學當成逃離現下環境的救命稻草,極力想以此證明自己的能力。我現在沒有那麽著急了,可以慢慢準備這件事。

甲狀腺就像我們人體內分泌的紅綠燈,手術切除之後,我的身體裏沒有這個紅綠燈了。我需要終身服藥,每兩個月去醫院檢查體內的甲狀腺素狀況,據此調整藥量,大概調理 2 — 3 年激素才會穩定下來,一直等到第五年,我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

至於脖子上那條 12 厘米的傷疤,我現在覺得它很酷。拍照片的時候,我不會特意把我的疤遮擋或者修掉;今年買衣服,我會特意買那些能把我脖子全部露出來的衣服。這條傷疤是我的勳章,是我勇敢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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