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公司,歡迎來到天花板時代

來源: 遠川研究所 2022-04-27 01:23:07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4969 bytes)

4月11日,芒格旗下公司Daily Journal Corp公布了最新持倉,今年一季度把手中的阿裏巴巴股票持有量,從60.2萬份直接砍半到30萬份。

要知道芒格一度用真金白銀把阿裏燒成了“中概難民”的希望燈塔,但以互聯網公司為主的中概股這輪調整,下跌幅度之大、周期之長、波及範圍之廣曆史罕見,背後原因肯定不能簡單的用業績來解釋。

地緣政治的擾動、監管機構的重拳、業務條線的收縮,似乎都在預示著這個長達20年的造富運動行至尾聲。

中國的互聯網公司,將要麵對一個沒有波瀾的未來。

01

存量時代

2018年,王興提出了互聯網進入下半場的論調,彼時整個互聯網行業被“流量見頂”的焦慮籠罩,巧合的是拚多多橫空出世,率領互聯網殺向下沉市場這個流量的最後處女地。2018年後,中國的電商和快遞業的增量,幾乎是拚多多以一己之力帶來的。

王興的觀點如今看來極富前瞻性,如果說前兩年“增長到頂“的預言有很多未雨綢繆的成分,那麽隨著各大互聯網公司年報出爐,一個赤裸裸的現實映入眼簾:中國互聯網公司的增長已經基本停滯了。

如下圖所示,主要互聯網公司的收入增長正在持續下滑,甚至不乏探底,比如愛奇藝的收入同比增速已經在底部拉成平緩的線,電商奇跡拚多多的增速2021年四季度隻有2.5%左右。



從大環境來看,互聯網行業最能賺錢的兩項業務——廣告與電商,增速也是拉出了一根明顯的下行線。





雖然每家公司的業務不盡相同,但從資本市場的角度審視,支撐互聯網公司的高估值主要源於兩個預期:總用戶規模與單個用戶貢獻的價值。進一步細拆這兩個關鍵變量,我們會發現,它們無一例外都遇到了瓶頸:

(1)用戶增長停滯:網民這下是真的不夠用了。

無論是社區還是電商,無論是長視頻還是本地生活,各個細分行業公司的月活,季度環比增長都進入了個位數區間。大部分公司的活躍用戶增長都開始步入躺平狀態,唯一的例外是去年6月重組了用戶和產品團隊的快手,在三季度創下上市以來最大環比增幅,但四季度又迅速扭頭向下。



下沉之王拚多多的到頂非常明顯

實際上,國內電商在2014年之後就進入了20%以下增速的半躺平階段,直到拚多多用拚團+百億補貼補出了新的增長奇跡,帶動了包括阿裏和京東在內的電商共同富裕。在勢頭最猛的2017年,拚多多每個季度月活都能翻一倍。

但如今,就連拚多多都感受到了流量見頂的寒意。2021年,用戶增長已經要從小數點後六位去挖掘了。

原因不是拚多多不努力,而是下沉市場也沒有新用戶了。2007年-2021年,我國移動網民規模的增速從133%逐步下降至個位數,滲透率超過73%。2021年,中國總共有10.11億網民,而拚多多年底活躍買家數量達到了恐怖的8.687億。

翻譯一下這兩組數據:10個中國人裏有7.3個在上網,而10個上網的人裏,四舍五入有9個都用拚多多。在財報裏,拚多多的營銷開支大幅下滑,顯然也是因為在用戶增長到頂的情況下,補貼帶來的邊際效應越來越小。

既然找不到更多用戶了,那讓現有用戶付更多錢可行嗎?

(2)單用戶付費能力的提升有限。

“消費升級”喊了多年,但從四家以付費業務為主要收入來源之一的公司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殘忍的事實:用戶真的不想花錢。



最有落差的是B站——2018年上市後,B站揮別二次元開始浩浩蕩蕩的破圈之路,用戶規模與單用戶價值同時上漲的預期創造了資本市場對B站的高估值。但事實是B站的用戶規模飛速上升,用戶的付費額卻隨之快速下跌,可見用戶們的付錢意願並沒有隨小破站的壯大同步上升。

看到這裏,愛奇藝可能會感受到一絲安慰:雖然經過這麽多年的努力,ARPPU(付費用戶人均收入)隻漲了兩塊錢,但起碼是安安穩穩,沒有大起大落。

放眼望去,市場上還有一眾日子更苦的難兄難弟,比如喜馬拉雅和知乎這類內容付費社區。無論是內容、電商還是本地生活,客單價上不去已經是多年的痛。一方麵抖音上的免費短視頻一刷刷一天;另一方麵,以中國網民的財力,也的確難支撐起互聯網公司需要的付費水平。

流量沒有了,用戶又多年不肯付錢,支撐營收的兩個核心變量都遇到了結構性的問題,結果就是悶頭撞向天花板。

這時,監管的重錘既定命運般落下,燒錢換增長的時代徹底終結了。

02

有限自救

說互聯網公司缺少未雨綢繆的意識並不客觀,在核心指標觸頂的天花板時代來臨之前,大公司的增長動作主要是兩種:1.做金融業務;2.打代理人戰爭。

2017年前後,“互聯網公司的盡頭是小貸”這種觀點風靡一時;同一時期,大公司依靠流量和資本傾斜,在各個細分場景扶持代理人,呈現出來的就是外賣大戰、直播大戰和共享單車大戰。

小貸業務其實是流量變現效率最高的模式,這一點在2017年前後網絡小貸公司上市潮中得到了印證。後者本質上是在單用戶價值難以提升的情況下,通過業務的多元化,實現對流量的反複變現,也即監管文件中提及的“無序擴張”。

遺憾的是,這兩種動作都被監管部門徹底封死。2021年底,市場監管總局的118起反壟斷處罰案例中,互聯網企業獨占七成。對於已經習慣挑選代理人,在發起一場又一場不計成本的戰爭的互聯網公司來說,隻能另辟蹊徑,努力自救。

比如自詡“是社區不是媒體”的快手,偷偷把默認頁從雙列改成了單列,並向公域傾斜更多流量,B站則默默在橫屏推薦流中加插更多“Story Mode”(其實就是短視頻)。這些變動本質上還是為了提升廣告容量,盡可能讓用戶感覺不出來廣告變多了。

又比如長視頻領域,在一波眼花繚亂的超前點播、會員專屬廣告被喊停後。年薪百萬的公司高管想到了一個普通人拍大腿也能想到的辦法:漲價。

2021年,騰訊視頻的各檔VIP會員價格漲了17%至50%不等,今年4月開完一場“降本增效”為主題的會議後,再次宣布提價20%;愛奇藝早就連漲兩輪,黃金VIP月費提至30元時,還被罵上了微博熱搜;芒果TV、咪咕低調做人,默默跟進。

無論是加點廣告還是簡單粗暴的漲價,本質上是多元擴張遭遇監管、整體流量增長消失之後,對存量的進一步挖掘。就連拚多多也鉚足了勁“品牌化”,讓用戶敢於拚2000塊的海藍之謎和8000塊的iPhone。要知道,拚多多現在的客單價還不如美團外賣。

除了對存量的挖掘,更立竿見影的手段自然是節流。隻不過把裁員說成“畢業”這種騷操作,顯然是其他行業的老實人萬萬沒想到的。

一份廣為流傳的裁員信裏,HR把離職手續寫成了“畢業須知”,強行恭喜員工從公司順利畢業。兩張有讚的公司照片也頗為驚人:被裁員工的工牌裝了滿滿一大箱,閑置的電腦顯示屏擺滿半層樓[12]。



來源:脈脈

砍人意猶未盡,經營預算也要省著花,越來越多公司接受了增量消失的殘酷現實,逐步退出燒錢賺吆喝的無盡遊戲。

要知道關了幾百家店的海底撈,都沒有進行大規模裁員,員工整體薪資反而還有所增加。不知道市值和收入幾十倍於海底撈的各大互聯網公司,會作何感想。

03

應許之地

相似的困局,在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也上演過。2010年的3Q大戰就是PC互聯網流量枯竭的一種具象化體現,但4G基站、千元機和提速降費帶來了移動互聯網這座巨大金礦,挽救了上一個時代的內卷化競爭。

轉身的曆史節點,總會伴隨舊王的退場與新貴的崛起,繼而重新分配行業格局的座次:字節依靠AI算法與簡單上滑的個性化推薦,代替了搜索這個PC時代當之無愧的互聯網入口;拚多多靠低價拚單和微信好友砍一刀,在貓狗的盲區殺出路來。

所以,時針撥回到現在,大公司對元宇宙的癡迷昭然若揭。

2021年12月,網易雲音樂在港交所掛牌上市,網易伏羲沉浸式係統“瑤台”在線上捏出兩個身穿西裝的虛擬丁磊,一個20歲、一個50歲,和線下的真人丁磊三人同步敲鍾,稱之為“全球首個元宇宙上市儀式”[13]。



來源:網易雲上市現場直播

網易不是第一個秀元宇宙肌肉的。從Roblox上市受捧到Facebook改名Meta,互聯網公司們正積極向投資者與市場證明,自己緊握一張航向未來十年藍海的船票。

最有行動力的公司已經開始賣鏟賺錢。在羅振宇的得到APP上,《元宇宙6講》的網課一個月賣出4萬份,給前途暗淡的知識付費創收100萬元。

元宇宙意味著全新的故事。它對現實世界的替代性,使得所有現實世界的產業都有可能在元宇宙中再造一遍。老玩家也看到了在新秩序裏搶占更多份額的希望,這也是為什麽被蘋果多年掣肘的Facebook,宣稱五年內轉型成元宇宙公司,甚至還改了名。



但元宇宙還要翻過很多重山。最高的山是技術門檻,它要求一整套複雜的基建支撐、產生通用的技術標準,把沉浸感做上去同時把消費終端價格壓下來,才能等來規模性的用戶增長。那些聲稱將服務於醫療、教育等細分產業的元宇宙產品,更是需要證明,他們能提供的不止是客服虛擬人。

另外還有繞不開的監管。元宇宙是Web3.0藍圖的一部分,Web3.0關於數據確權、去中心化的核心想象,要如何在巨頭與監管機構的密切注視下落地。

紮克伯格雄心勃勃要做的加密貨幣Libra,在監管機構幹預下以流產告終,美聯儲給它的罪名是“正在引發隱私、洗錢和金融穩定的擔憂”[9]。在國內,礦機已經撤向遠方,NFT資產炒作熱潮引起了新的批評。

以上種種指向關於元宇宙天花板的終極疑問:如果所謂元宇宙,隻是對線下體驗的又一次有限平移,那麽種種增強現實、加密技術與產品,真正的價值到底是什麽?它創造出的藍海,是否夠給移動互聯網的首批贏家再續命十年?

04

尾聲

《下一個倒下的會不會是華為》中描述,2010年,有記者向思科CEO錢伯斯提問:“哪一家對手讓你最擔心?”錢伯斯毫不遲疑地回答:“25年以前我就知道我們最強的對手會來自中國,現在來說就是華為[1]。”

華為的成功一方麵來自於對研發的投入,但同樣重要的是,華為自誕生之初身處的國際化競爭的市場。90年代,國內通信市場的特點是“七國八製”,華為需要和阿爾卡特、愛立信、北電這些西方公司一起參與市場競爭。2001年之後,華為又開始在海外市場和競爭對手爭奪歐美運營商的訂單。

這種國際化的競爭環境,讓華為從誕生起就必須確保自己能在全球最頂級品牌的圍攻中生存。但在互聯網行業,由於語言隔閡和眾所周知的原因,大部分公司其實是在一個被保護的市場中成長起來。如今,除了tiktok,幾乎沒有能夠建立國際影響力的中國互聯網產品。

龐大的人口基數、廣袤的市場、轟轟烈烈的城鎮化為互聯網公司創造了一個長達20年的紅利期,他們不用像索尼、三星這些公司一樣,因為本國市場的狹小參與國際競爭。

過去20年,互聯網公司為中國經濟的增長提供了穩定的動能,但另一方麵,也許很多公司缺乏應對更殘酷競爭的經驗。

當國內市場的紅利被挖掘殆盡,我們身邊的互聯網公司,又有多少具備應對全球市場競爭的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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