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奇藝大裁員,上千員工成為犧牲品?

來源: 每日人物 2021-12-08 22:46:19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4259 bytes)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十一月底,周子夜剛從一個長達一年的項目裏抽出身來,轉眼就接到了領導助理的消息,叫她來一趟。她是愛奇藝某綜藝工作室的員工,在這家公司工作4年,參與過多個重大項目。

12月1號,當她從家裏出發時,仍以為領導要找她聊後續的項目安排。但走進辦公室,最先看到的是幾個人在會議室門口排隊,兩個同事先後從裏麵走出來,中間隔了15分鍾。她用眼神跟他們打招呼,一個沉默不語,另一個給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再過15分鍾,一個關係較好的同事走了出來,經過她的時候,壓低聲音說了兩個字,“裁員”。

周子夜懵了。一個月前,她聽到了一些風聲,但實在很難跟自己聯係在一起。誰都知道,內容是愛奇藝的命脈,綜藝節目又是賺錢的大頭,裁誰也不該裁到她和同事身上。

她走進那間會議室,裏麵連續工作了數日的HR神色疲憊,流程化地回答了幾個問題,很快結束了談話。這之後的第三天,她就辦好全部的離職手續,但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她思緒混亂,晚上睡不著覺,腦子裏一直在想,“Why me?”



▲ 圖 / 小品《裁員》劇照

但同樣被裁掉的趙雲覺得,就該自己被裁掉。他是負責內容的總監,算是公司高層,早在一年前他從另一家視頻平台跳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種種問題,歸根結底就是“賺不到錢”。在他看來,公司早該開源節流,精簡最花錢的內容部門,再砍掉一批高管,這對公司更有利。

據財新網報道,愛奇藝這輪裁減各部門人員比例不一,包括文學、愛奇藝主站研發部門等,平均幅度在20%上下,有部門裁員近40%。總監以及司齡較長、薪水較高的員工也在被裁之列。據《中國經營報》報道,一位主管短視頻部門的VP(副總裁)也被裁掉。他一走,剩下的員工一半被裁,一半等待合並。

這是愛奇藝曆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裁員,許多人的生活受到了影響。剛通過麵試的員工還沒有轉正就麵臨失業;經過三次麵試才拿到offer的人被通知不用入職;一個年輕女孩,剛剛被在線教育公司裁掉,進了愛奇藝後再次被裁;一位女性在小紅書上說,自己步入中年的丈夫被愛奇藝裁員,家裏的貸款不知該怎麽辦;連遠在重慶的廣告審核部門也走了兩個人,他們的人均月薪隻有4000元左右。

愛奇藝何以至此?每日人物與幾位經曆了裁員或是在今年離開這家公司的人聊了聊,得出一個可能的結論:在長視頻這場長達十年的燒錢戰爭裏,愛奇藝一度領先,做出過多個“大爆款”。但成也爆款,敗也爆款,愛奇藝沒能把腰部內容做起來,沒有構建起更良性的生態。

因此,當不斷被抖音、快手等短視頻擠壓,當“倒奶”事件引來政策監管以致頭部綜藝倒下,當今年的“迷霧劇場”沒有帶來更好的口碑以及更多的流量,當愛奇藝終於現金流告急、沒有錢可燒,昔日的第一開始了全方位下滑,隻能開始斷臂自救。

兩個愛奇藝

有兩個愛奇藝。

一個愛奇藝叫“摳廠”。這家公司建立於2010年,百度是其最大股東,2018年在納斯達克上市時,李彥宏戴著偏綠色係的領帶出席,那是愛奇藝的標誌色。但即便是百度係公司,愛奇藝也不像一個薪資高、福利好的大廠——沒有下午茶,沒有加班費,沒有打車報銷,沒有節假日福利,包括勞動節。

公司的摳門令人驚訝。林溪在2018年入職,第一次走進位於海澱北一街的愛奇藝創新大廈,暗淡的牆麵、灰撲撲的桌椅都有一種年代感。門口的大廳漏水,同事說,每逢下雨,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入職之後的幾個月,門口被放了幾個盆用來接水。同事們都議論著,但直到她半年後離職,漏水的地方還沒修好。或許是高層也覺得不好看,過了一陣子,品牌和廣告等需要見客戶的部門被搬到了體麵的三裏屯。

公司提供給她辦公用的電腦也很陳舊,上麵的聯想標誌積了灰。打開之後,電腦總卡頓,林溪找技術部門換了另一台,也有問題,文檔無法保存。換到第三台,她才正式開始工作。

入職前,林溪以為在愛奇藝工作會有一些內部福利,“至少送個會員什麽的”,但實際上,工齡一年的員工才能有年費會員,這就是在這家公司工作的唯一福利。員工的平均薪資在大廠裏也是算低的,林溪薪資扣稅之後到手7500塊,她在朝陽區租的房子月租7000塊,她調侃自己,是在“為愛發電”。

在愛奇藝,三年不漲工資是正常的事,但如果有一個員工背了LV的包走進辦公室,她將成為整個部門的談資。有一次,隔壁部門的leader問林溪的同事,“她背的包是不是真的啊?”



▲ 圖 / 《我是真的愛你》劇照

另一個愛奇藝,是富裕、豪橫的愛奇藝。

愛優騰分別背靠百度、阿裏、騰訊,其中愛奇藝背後的百度被認為是最沒有錢的那一家。但在過去十年裏的長視頻戰爭中,愛奇藝從不怕為內容花錢,甚至願意付出更多。

周子夜記得,在2017年愛奇藝做《熱血街舞團》時,優酷的《這!就是街舞》也立項了。雙方搶導師,也搶藝人,“行業價格對標是很厲害的,造成了後麵惡性的哄抬價格,優酷出了多少錢請你,我愛奇藝可能出雙倍”。

綜藝製作也舍得花錢。《中國有嘻哈》的製作組搭建了一個“電視台無法想象的舞台”,“一場show的拍攝要用到上萬個燈”。而《熱血街舞團》搭了一座城的景,最大的原因是為了節目錄製時的背景好看。

三家長視頻平台中,愛奇藝最早做自製綜藝和自製劇。據《晚點LatePost》報道,CEO龔宇沒有給自製團隊設立任何KPI,他向自製團隊承諾:第一年是研發期不一定要出內容,頭兩個項目即便賠本也沒關係。從第三個項目起,刨除所有成本賺的錢按比例作為工作室的激勵。

龔宇是技術出身,先後在搜狐任副總裁、首席運營官。2010年創辦愛奇藝後,他帶著它在長視頻的戰場裏披荊斬棘,熬過了優酷退市並入阿裏、賈躍亭的樂視崩盤、搜狐退出戰場,一度被認為是行業裏最有可能的第一。在2017年,他提出要讓愛奇藝“做一家以科技創新為驅動的偉大娛樂公司”。

在愛奇藝,人人都知道CEO龔宇重視、尊重內容。實現那個偉大目標的重要方式,就是“很放手,不太管內容這邊的東西,很多項目不用經過他就可以做”。周子夜說,整個公司對內容的態度就是,“錢給夠,你做就行了,隻要內容過關,結果不重要”。有些項目投入高昂,播放量慘淡,高層卻覺得“沒什麽”。

貧窮的愛奇藝和豪橫的愛奇藝同時存在、互為因果。為惡性競爭、內容製作燒掉的錢,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財報上。從2015年開始,愛奇藝的內容成本逐漸增長,從2015年的37億人民幣逐漸躍升到2020年的200億人民幣以上,今年上半年的內容成本也達到了105億。

與此同步發生的是虧損。愛奇藝成立十年,從來沒有實現過年度盈利,每年都在虧,從2015年至2021年第三季度,加起來虧了402億人民幣,拖累了百度,也讓上市以後的投資者們心痛。

習慣做第一

在愛奇藝的這四年,周子夜始終為自己的工作驕傲。入職那年,《中國有嘻哈》在互聯網世界裏掀起了最大的浪潮,隻要說出這檔節目裏明星製作人的名字,廣告客戶排著隊想要投放。她認定,這是一家潛力無限的公司,“可以打開一片新天地”。

到2018年林溪入職的時候,《中國有嘻哈》做到了第二季,改名《中國新說唱》。愛奇藝把這個節目當作重要的IP,以至於她聽到一位VP說,“拿著《中國有嘻哈》的IP可以直接在工行抵押貸款1500萬”。

過去幾年,爆款綜藝撐起了愛奇藝大半邊天。綜藝廣告的形式多元,可以根據節目內容參與到定製的環節中。而劇集廣告形式相對單一,還會受會員去廣告限製,賺錢沒有綜藝多。

在2019年的年會上,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站在台上,他背後的巨幅屏幕中出現了製作《青春有你》的Fancy Monster工作室的名字,以及一係列數據。他說這是今年收入、流量都最高的項目。他的語氣並不激動,但話音落下,台下幾千號人一起鼓掌,聲如雷動。這個情景一年一年地重複著,2017是《中國有嘻哈》,2018年是《偶像練習生》,2019年、2020年是《青春有你》。



▲ 圖 / @愛奇藝青春有你 微博

高層看重綜藝部門。周子夜記得,2017年底,綜藝部門都泡在一個個項目裏,集體缺席年會。“可能老板們覺得大家很辛苦”,在新一年四五月份,公司單獨給綜藝部門補辦年會。

在愛奇藝,每個綜藝工作室都渴望那種掌聲, “因為我們就是靠超級網綜起來的,每個人都想成為下一個裏程碑”。

也不隻是掌聲。視頻平台都有一套評價節目投入、體量的複雜標準,用S、A、B等字母來區分,S+位於這套評價標準的最頂端,意味著最多的資源和扶持。“它會有最多的網站首頁banner位推廣,一周推多少條短視頻,如果是A+就沒有那麽多。”

在這樣的規則下,人人都想做S+,下意識提出更大的項目。最常見的一套語言是“頭部網綜”“超級網綜”“爆款”,因為“S+項目哪怕不是成為一個爆款,點擊量也不會很差。如果有人說要不要試一下腰部,總監會說,腰部先緩緩”。

有些項目被強行“凹”出了S+的形狀。本來能做成45分鍾的節目一定要抻到一個小時甚至三個小時。一些花費也是原本不需要的。複盤《熱血街舞團》時,那個一座城市的景被認為“拍出來沒什麽大用”,但當時製作組的成員都覺得特別震撼、好看,“是一個超級網綜就應該有的樣子”。

做慣了好學生的人無法接受自己答出80分的試卷。在腰部內容上,愛奇藝逐漸掉隊了。

不止一個人覺得無奈。周子夜說,如果你在騰訊看到了《創造101》這樣的爆款綜藝,看完之後平台還推送了戀綜《心動的信號》,或者美食紀錄片《家族年年年夜FUN》,又或者是《和陌生人說話》這樣的訪談類新聞節目,你會願意在這個平台上多待一會兒,“就是(平台)品味還挺豐富的那種感覺”。

而愛奇藝沒有做出這樣的內容生態。跟騰訊相比,“如果兩家同時做偶像選秀但都沒有成為爆款,可能騰訊的運營機製會更加健康,它的現金流也更穩定,燒自己的錢跟燒投資人的錢不一樣,對於我們來說,一旦失去爆款,對我們的收入有很大的影響”。

劉樂是愛奇藝的老員工,在廣告銷售部門工作多年。在她看來,愛奇藝在腰部綜藝上使不上勁兒,意味著放棄了很大一塊廣告的收入。類似《早餐中國》這樣的項目,就算隻賣給一個客戶,但項目的數量多了,收益仍然可觀。

虧損-想做爆款-爆款做不出來-虧損,這構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但如果重來一次,結果似乎還是一樣的。從《盜墓筆記》到《奇葩說》,開創網劇時代和網綜時代,愛奇藝天生就有製造爆款的基因。

“不可能循序漸進。慢慢吃飯和一次性給你一大碗飯感覺是不一樣的。”周子夜說。



▲ 《奇葩說》作為爆款已經延續到了第七季。圖 / 愛奇藝App截圖

失去的爆款

成箱的牛奶飲品被一群人剜開蓋子,倒入溝渠。人們眼看著白花花的奶被倒掉,表情平靜,在他們身後,還有一箱箱的牛奶在等待迎接相似的命運。今年4月,令人觸目驚心的倒奶視頻在社交平台上引燃了導火索,給“花錢買投票”的選秀節目畫上了終止符。

倒奶引來了監管,也給了愛奇藝一記重擊。

愛奇藝原本錄製了《青春有你3》的決賽,中途被人舉報而被迫停止。被喊停的那一夜,許多廣告客戶“快瘋了”。對於這部分損失,劉樂回憶,愛奇藝的做法是“拿項目賠”,把廣告換到另外的綜藝上。有的大客戶長期跟愛奇藝合作,砸下重金,比如蒙牛,它把冠名換到了一個爆款項目上。

“倒奶”更大的影響在後續的項目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周子夜手頭的選秀類項目要每天寫非常多的報告送到愛奇藝規劃中心審批,內部多輪評估可行性之後,再送審。

有一段時間,一有風吹草動她就要寫報告,把項目跟“選秀”兩個字切割,講新的項目沒有全民性、不是選秀型綜藝,講清楚線上線下聯動投票到底怎麽玩。

從前,愛奇藝的某些大IP可以“極限送審”,節目上線平台有轉碼的時間,這邊上傳,那邊再去送審,隻要預留出48小時,按時上線問題不大。但在今年,“必須提前三周就給到”。

一直以來,政策都像是懸在內容行業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當年的《中國有嘻哈》也因此隻做了兩季就草草收尾。周子夜說,“相當於這個品類的紅利還沒有吃透就結束了”。

在劉樂的印象裏,龔宇穩重,理性,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一種平和的態度,至少在公開場合裏是這樣的。因此,當“倒奶”引來一係列地震,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反應,隻是“通知了結果”。但那陣子,整個公司的人“都挺喪的”。



▲ 圖 / 新浪微博

林溪參加過公司的破冰遊戲,HR對所有新員工說,“龔宇是雙子座,AB型血,他一個人可以打一桌麻將”。林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大老板有他的多麵性。趙雲印證了這個多麵性的說法,他在這一年公司高管的內部會議裏聽到了龔宇一些“更情緒化的表達”。

龔宇的情緒化一方麵來自“倒奶”事件後的損失慘重——選秀節目的收入來源有冠名費、品牌投放和IP授權,據《AI藍媒匯》報道,四屆選秀至少為愛奇藝帶來62億元收入。在今年下半年,劉樂同事負責的水飲食品類大廣告商已經不願意入局。另一方麵來自劇集業務的受挫。

選秀被叫停前,爆款劇集是支撐愛奇藝的另一隻腳。2020年,愛奇藝迷霧劇場播出了四部劇,其中《隱秘的角落》是大爆款,《沉默的真相》是“口碑劇”。許多廣告在劇集播出之後追加過來,客戶跟劉樂溝通時說的不是哪部劇不錯,而是說“你們家迷霧劇場真不錯”。

去年的爆火在今年得到反饋,劉樂說,“今年的迷霧劇場賣了十幾個大客戶冠名”。廣告銷售的機製也有所改變,“多數項目的片頭廣告提前半年開始預售,並且采取競價模式,以前是很少有的”。

一些內部的分享會上,王曉暉多次表達過專注於現實主義題材以及懸疑類短劇的想法。他覺得古裝劇管控嚴格,投入高,這是騰訊的長項,而懸疑類短劇更容易控製成本,口碑和收益都有保障。

但讓高管們寄予厚望的迷霧劇場,今年以低分收場,《八角亭迷霧》豆瓣5.7分,《致命願望》4.1分,與去年相比可以說是慘烈。



▲ 圖《八角亭迷霧》豆瓣評分。圖 / 網絡

這一切讓龔宇開始焦慮。在公司裏,大家習慣用英文名Tim稱呼他。相比過去他從不插手內容業務,在今年下半年,Tim這個名字突然高頻率地出現在周子夜的部門會議裏。“Leader會經常說,Tim看不懂我們這個項目,Tim覺得怎麽怎麽樣,我就想,Tim什麽時候這麽關注節目製作了?”

四麵楚歌

你能理解那種焦慮嗎?周子夜說,當你在地鐵裏,看到別人都是豎著手機看,不是橫著看的時候。

身在長視頻行業中,每個人都對短視頻的衝擊深有體會。愛奇藝曾謀求變化,在2019年初,周子夜所在的綜藝部門專門做了短視頻策劃和運營,拿出一些綜藝的精彩片段去做宣推。後來有人發現,短視頻的點擊量被計入了全部的點擊量核算裏。

一些中高層認為,做短視頻的初衷是吸引用戶去看完整的片子,把短視頻的點擊量算進去弱化了長視頻的中心地位。

在長與短,平台與流量之間,類似的矛盾一直發生著。很多節目進度條上的提示點越來越密,愛奇藝也嚐試做豎屏綜藝或是豎屏短劇。但對長視頻平台而言,把長變短並沒有短視頻平台把零散片段變成連續劇來得順遂。

那些跟著快手、抖音成長起來的MCN公司是最佳的短劇製作方,它們體量小,投入低,懂得短視頻用戶的喜好。而愛奇藝喜歡跟老牌影視公司合作,請流量明星出演,很難收回成本,收獲流量。

最近幾年,愛奇藝求變不止體現在短劇上。事實上,龔宇一直在嚐試拓寬業務,想要把公司做成一顆“蘋果樹”。

據《智族GQ》報道,龔宇的小學時代曾在少年宮聽一位來自美國宇航局的華裔專家講課。專家提到,陶瓷容易碎裂是因為內部有許多細小的裂痕,而解決的辦法有兩種:一是提高工藝水平,減少裂痕出現;二是幹脆通過某一種特殊工藝,產生更多更微小的裂痕,如果遭遇衝擊,力會分散到每一道裂痕上,單個裂痕的受力減少,反而不容易破損。

龔宇思索很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遇到困難的時候,不要一根筋,換一個角度可能效果會更好。

這幾年,愛奇藝嚐試過短視頻項目隨刻,做過愛奇藝海外站、愛奇藝文學,同時在遊戲上有所布局。去年,愛奇藝通過一檔綜藝孵化了潮牌FOURTRY,希望把IP做起來,用內容帶動消費。愛奇藝還投資了很多影視製作公司、IP孵化公司等,希望把產業鏈做大做深,降低內容成本。

隻是在愛奇藝的這顆蘋果樹上,最重要的永遠不是蘋果,而是樹幹——會員付費和廣告。但根據最新公布的第三季度財報,截至2021年9月30日,訂閱會員規模為1.036億,同比下降3.1%。廣告服務收入也逐漸滯緩,2018年-2020年,愛奇藝在線廣告收入分別為93.28億元、82.71億元、68.33億元。

疫情和短視頻的衝擊讓這棵樹失去了原本的平衡。愛奇藝的會員規模有明顯的變化動因,一有爆款劇,就增長迅速,爆款劇沒了,立馬回落。2015年《盜墓筆記》播出,愛奇藝首開會員付費先河,當晚就有260萬用戶訂閱會員;2018年暑期檔,《延禧攻略》帶來了1200萬新付費用戶,這相當於愛奇藝年度淨增付費用戶的三分之一。但是疫情之後,內容供應短缺,爆款難出,會員規模停止增長。

而在廣告市場萎縮的當下,愛奇藝更難從短視頻虎口奪食。一位愛奇藝中層透露,龔宇曾經希望愛奇藝也可以有像字節跳動一樣的效果廣告,但即便龔宇是技術出身,“每家公司有自己的基因,字節的大數據和推薦算法做得那麽好,所以它能做效果廣告,愛奇藝沒有這樣的基因”。劉樂說,客戶一提到ROI,她和同事的臉色就垮了。

更現實的困境是,沒錢了。在三季度末,愛奇藝擁有的現金、現金等價物、受限現金和短期投資一共110億元,11月30日又償還一筆7.5億美元可轉債,意味著愛奇藝在年底賬上可能隻剩下50億人民幣的現金,按目前的虧損速度,都不夠燒一年的。

此時的愛奇藝,四麵楚歌,這一切困境導致了裁員。在離開這家公司的一周之後,周子夜心情平靜了很多。最初她想,“我做過重要的崗位,我對行業有理解,我願意每年學習新的東西,然後我被裁了。會覺得說,哇哦,這是什麽鬼?”當她看到中高層員工和骨幹員工都被優化,她明白,留下來的人會更難。

在國內,內容行業還沒發展到存在壁壘、構建護城河的階段,在錢的麵前,一切成功、一切爆款皆可複製,而平台的策略與生態是更重要的東西。

周子夜知道,在當下,“愛奇藝就是這樣,它的策略做不了賺錢的事”。但除了熬,好像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

被裁員後,趙雲跟一年前離職的同事吃了個飯。對方神采奕奕,“你看我早說過吧,你們會涼”。趙雲忍不住感慨:“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文中受訪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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