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牛和貧窮，阻擋我在環球影城當一名快樂的魔法師

芝芝覺得有些失望，她去過迪士尼，相比起來她覺得環球影城的工作人員好像“沒有那麽快樂”。她覺得，還是大家對“快樂”有了太多的期待，所以黃牛才有機可乘，想要販賣的就是那種對快樂的渴望。

不過很大程度上，北京環球影城還是給北方荒涼而稀少的大型娛樂產業和缺乏主題公園的土壤製造了一場巨大的、全新的期待。???????

沒有票，談快樂都是奢望

女孩小牛來自川渝，20歲，是一個沉迷於哈利·波特IP的大學生。20年來，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離魔法世界如此之近，不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派貓頭鷹給她送來錄取通知書，而是北京環球影城開園了。

北京環球影城，是亞洲第三座、全球第五座，未來還將成為世界麵積最大的環球影城主題樂園。其中，哈利·波特園區是最受遊客歡迎的IP，沒有之一。2021年8月20日，北京環球影城宣布開始內部壓力測試，9月1日試運營，9月20日正式開園。第一波通往魔法世界的正式門票，在9月14日零點起售。

9月14日0點，小牛守在北京環球影城官方APP前，希望能搶到一張入場券。隻是因為幾十秒的晃神，所有票都沒有了，官方軟件也點不進去了。後來，她聽說很多人即便搶到票，也被退了。那天，她熬到淩晨兩三點，還是一片灰色。

她本想買普通的門票，可參加過內部測試的人告訴她，沒有優速通（可以使用快速通道，省去排隊時間的特權票），最火熱的哈利·波特禁忌之旅、變形金剛火種源爭奪戰、侏羅紀大冒險等熱門項目至少要排上1小時，多則2小時——這還隻是內部測試的情況，開園後是否會人滿為患，誰也不能保證。隻是，優速通在開票首日全部售罄。

第二天，小牛在小紅書上求票，目標是買到一張官方價格1200元起的VIP門票，“專人服務，免排隊，是門票+優速通的升級版”，“至少不用當排隊的麻瓜了”——哈利·波特的世界裏，不會魔法的人被稱為“麻瓜”。但是魔法沒有發生，麻瓜世界的黃牛們先狠狠地給她上了一課。

很快，有黃牛聯係上她。最初，一張票3000元，價格翻了兩倍不止，她嚇得連連倒退，隔了幾天再問，價格變成4000元，16日，價格直接飆到8000。

“這隻是普通vip而已”，小牛解釋，普通vip門票隻擁有一次優先免排隊的機會，還有官方價格1700元起的“私享VIP門票”，可以享受無限次優先免排隊，隻是在黃牛那裏，這種最高階的門票至少要10000元起。







▲ 內測期間的環球影城依舊是人山人海。圖 / 視覺中國

早在半個多月之前，環球黃牛的浪潮已經席卷各大平台。自從北京環球影城內部啟動壓力測試，以“體驗票”“內測票”“邀請票”名義在網上兜售的黃牛隻增不減。那時候，能夠入園遊玩的遊客們基本上來自於環球影城的承建單位、合作夥伴、內部員工的親朋好友，以及一些媒體、明星、網絡紅人。

盡管，北京環球影城官方再三聲明，內測和試運營期間絕對不會向公眾銷售任何門票，但是，黃牛們已經精準捕捉到了那些急於入園體驗、又沒有渠道獲得邀請資格的人們的心理，開始了他們的倒票之旅。

健身教練陳力就是想要趕在開園前進去遊玩的那一批人，“身邊好多朋友都去了，想著內測期間人比較少，花點錢也無所謂”。他喜歡熱鬧，也好奇新東西，尤其異國多年的女友回來了，他想給戀人一個驚喜——被瘋狂爭搶的環球影城門票，最甜蜜的禮物。

驚喜差點變成驚嚇。最初，他以一張2600元的價格拿下了兩張9月12日周日試運營門票。過了幾天，黃牛告訴他，幫他取票的人“被抓進去了”，他隻能再從別的地兒“拿貨”。

整個購票過程充滿了一種諜戰電影的感覺。陳力知道，8月份就有四位倒賣內部測試體驗資格的黃牛被拘，也不知道自己這位黃牛的上遊是不是他們的兄弟。

當他還在思索這個問題的時候，黃牛的方案已經升級了，想買隻能加錢。票價來到了3000元，陳力聯係別的黃牛，價格也都上浮至一張4500元到5600元，“雖然也不太在乎這個錢，但是5600塊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沒開園想早點入園，開園了想搶優速通和VIP。時間，成為北京環球影城裏最珍貴的東西，想要得到時間，隻能花錢。

因此，黃牛無處不在。豆瓣“北京環球影城”小組2020年11月成立，簡介寫著：“歡迎來到專門為世界上最快樂的地方建立的小組！”隻不過，最近討論中全是求優速通、VIP門票的帖子，沒有票，在這裏談任何快樂都是奢望。



▲ 豆瓣“北京環球影城”小組內組員紛紛吐槽園區的優速通難買或被退票。圖 / 豆瓣APP

豪擲上萬博女友開心的23歲男孩付豪曾經以為，快樂可以用錢買到。9月初，他花了12000元買了兩張環球影城內測票，為了趕上女友9月16日的生日。搶到高價黃牛票的當下，他很激動，這票買得值，但很快他就後悔了，並產生了一種迷思，“以後還有人買得到原價門票嗎？”

哈利·波特更魔幻，還是黃牛更魔幻？

芝芝購買門票的過程大概比園區的霸天虎過山車還要刺激。

她想早一步入園，倒不是為了曬圖，隻是想著能少排一點隊。她在北京環球影城的微博超話下求票，一個自稱南京藝術學院學生的女孩聯係了她。

芝芝發現，對方散發著一種讓你不得不相信，“立刻放下戒備心”的親切感。對方有非常完整的前情：她的表哥是環球員工，拿到了內部邀請票，不敢高價賣出去，隻能由這個表妹賣一賣，賺點生活費。她也非常想去，但因為在揚州，健康碼來不了北京，不願走閑魚，是因為怕買家兌了票，卻不點確認收貨。

“太可愛了，太生活化了。”芝芝說，雖然對方是黃牛，但也是一個可愛的黃牛，會叫她姐妹，朋友圈會發自己參加舞蹈課和出去遊玩的照片。黃牛構築細節的能力讓芝芝覺得，“哪怕被騙了，都還有一點點希望”。

她們以1820元兩張內測票成交，芝芝先付了400元定金，黃牛說太少，把錢退了芝芝。她想，哪有騙子會退錢的呢？商量之後，芝芝給了對方800塊，五分鍾後收到了邀請碼。

那還是北京環球影城內測的早期，網上還沒有大量的分享帖、經驗貼，芝芝當時並不知道，原來內測邀請票也是需要身份證和電話號碼的，缺少任何一個都進不去。邀請碼兌換失敗了，連輸好幾次，係統都提示她明日再試。黃牛找她索要尾款，芝芝不願意，對方反倒生氣了，認為芝芝才是騙子，兌了票卻不願意給錢。

芝芝很迷惑，她甚至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錯，是不是真把人家姑娘的票兌換了，“讓你懷疑自己才是騙子”。

後來，她又加了一個新黃牛，但內測價格已經漲到一張3000元。這次的黃牛是真黃牛，票能兌，價格也是實打實的，她甚至都覺得原來1820元兩張是不是“貪小便宜才被騙了”。

芝芝把被騙經曆發到網上，找到了被同一個黃牛騙的女孩們，組成了30人的“被騙小分隊”。群友們昵稱備注都是地區+被騙金額：海南550，北京800……最多一個達到了1900元。可因為涉案金額都在3000元以下，達不到網絡詐騙立案標準，又都是異地受騙，報案很難。她們隻能組成追蹤小組，通過一些網絡技術手段，鎖定了騙子的真實身份。

芝芝才知道原來那個軟萌的、叫她姐妹的、熱愛舞蹈的揚州可愛女孩，實際是一個來自山西的中年大叔。

她覺得，大叔掌握了網絡語言的精髓，才會如此容易騙取信任。而且黃牛大叔不僅分了一杯環球影城的羹，此前還賣過西安草莓節的門票，甚至有個女孩的母親是抑鬱症，從黃牛這裏購買了藥物，當然套路是一致的，藥也並沒有發貨，到最後大叔會指責買家才是騙子。“一切都特別魔幻，不知道是哈利·波特魔幻，還是黃牛更魔幻。”芝芝說。



▲ 假黃牛山西中年大叔扮演女大學生。圖 / 受訪者提供

話術，是黃牛們精準擊中遊客心理的必備技巧。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會描繪一幅內測期間無人排隊的美好景象：“一天也就5000人”“根本不需要排隊”“提前入園就是尊享的服務”，隻是花上千塊錢買免費內測資格的人們入園了才發現，內測期間照樣也要排隊，不僅玩項目要排隊，有時候買瓶水、買個食物都要排隊。

黃牛們也都呈現出，你愛買不買，總有人買，根本不差你這張票的狀態。這些無所謂的語氣，讓芝芝、陳力們覺得，每一秒都有人在與自己爭奪那張票，可不能輸了。

“當不了魔法師”的小牛也在混沌中，被騙了800元，她想買優速通，付了錢，對方再也沒有回複消息。盡管價格比原價貴了400，小牛還是責備自己“貪小便宜了”，她總結出一個規律，在麻瓜世界，隻有足夠昂貴的黃牛才是真黃牛，便宜的基本都是假的。

經過了一番又一番的洗禮，小牛已經很好地適應了北京環球影城黃牛價，聽到七八千的門票，她隻會覺得，嗯，這是市場價。聽有個黃牛說，有2700元一個人、提前1小時進園、保證全部項目玩完的套餐，小牛又心動了，“天哪，這不是良心價嗎？”

也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自己用800元買下早期內測門票的經曆，所有的回帖都在說，“姐妹，這個黃牛是在做善事嗎？”“這黃牛一定是一個慈善家。”

似乎，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忘了，這些內測邀請票本身是免費的。







▲ 排隊似乎成為了環球影城一大活動。圖 / 大夕、Sam

環球影城到底養活了多少黃牛？

9月14日，在每日人物合作夥伴的支持下，大（kou）方（men）的主編讓我們前往環球影城探訪。門票是免費的，機會不是免費的，除了發回前方一線消息供主編未來遊玩參考外，還需要帶回一篇稿子。入園後，我們才知道，擁有這種“被邀請”的資格竟然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為了找到購買過黃牛票的遊客，在園區內，我們嚐試問出一個不那麽討喜的問題，“您是買票進來的嗎？”對方總會先愣住，然後立刻搖頭：“我可不是。”

接著，他們會不經意地打量你，帶著四分驕傲、三分好奇、二分惋惜，還有一分不解，“怎麽？你是買票進來的？現在還能有買票的進來的？不都是被邀請的？”這些話尾音必須上揚，才能體現那一瞬間複雜的態度。

一位遊客聽到否認的答案後才安心下來，“就是嘛，不都是被邀請的”。另一位遊客說完類似的話後，還補充強調，朋友是環球影城的高管，“管著幾千人呢”。這種氛圍中，我們發現，花了幾千塊錢的人像是走後門進來的插班生，沒花錢、“被邀請”的遊客才是這個園區的正統遊客。

在他們眼中，錢不重要，“被邀請”才重要。還有網友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一張圖，手持環球影城邀請券，前麵停著一輛豪車，她開玩笑說，“跟這票一比，突然覺得前麵的保時捷都不值錢了”。

9月13日，芝芝還是提前進了北京環球影城。——之前幾天，她放棄了買黃牛票，而是忙著在假黃牛大叔的微博關注列表裏，挨個提醒買家們，這是個騙子，也因此，挽救了幾個環球影城門票騙局的悲劇。

這之後，她抽中了淘寶88會員送的試運營門票，同時，爸爸的公司也拿到了環球影城的贈票。突然，從天而降三張門票，芝芝不知開心還是困擾，她也成為了“被邀請的”遊客。

她想賣掉爸爸公司的贈票，要價也不高，隻是為了彌補被黃牛騙走的800元。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芝芝覺得當初那個假黃牛說的也有道理，萬一對方兌了票不給錢怎麽辦，“被騙怕了”。差一點，芝芝與黃牛票的故事，在這裏能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

她以為這是她最後一次與“黃牛”兩字產生聯結。沒想到，這還不是結局。因為哈利·波特園區的馬爾福蛇頭魔杖斷貨了，出園後，她想在網上問問有沒有人買到了。結果，又引來了一幫假黃牛，那一刻，她覺得她去的不是環球影城，而是與黃牛鬥智鬥勇的訓練營。“環球影城大概養活了800個黃牛吧。”芝芝說。

一位受訪對象給每日人物提供了一張截圖，這是他的黃牛發來的。一個名為“北京環球影城大群，第一梯隊”的500人微信群裏，黃牛們不斷發來出票信息：“出票 環球19號最後一張 報名額”“收12號四張環球，有票的聯係我”“出環球12號，兩張票，馬上錄信息”……



▲ 第一梯隊群內的黃牛們都在收取環球影城的門票。圖 / 受訪者提供

不知道這個黃牛組織是否有第二梯隊，第三梯隊，但因為北京環球影城，黃牛們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緊密的、繁榮的臨時團體，他們曾經與這裏毫無關係。

我加過的十幾個黃牛的朋友圈裏，他們業務涉獵之廣、之五花八門令人咋舌。黃牛們賣機票、話劇票和音樂節門票，賣各種明星簽名照、演唱會門票，賣綜藝錄製現場票，還涉足醫療行業——賣HPV疫苗預約資格，同時，還緊跟節日氛圍，最近賣的是張藝興工作室中秋媒體禮盒，售價2288元。現在，他們的朋友圈都出現了環球影城的邀請資格，這是他們共同的事業。

一位黃牛說，環球影城門票是最近最火爆的一門生意，“不缺客人”。當我提出怎麽保證票的可靠性的疑惑，黃牛甚至不願浪費幾秒鍾解答，立刻甩下四個字，“那就別買”。

貧窮限製了我的魔法，我隻能當個排隊的麻瓜

總有人會為了一個“資格”豪擲千金。

在臨近開園的幾天，門票價格還在迅速飆升，一天幾個價格都算平常。旅拍攝影師大夕是環球影城愛好者，他去過全球所有的環球影城，他很理性，不跟風，也不追求提前打卡，本來想等過些日子再去。但朋友從上海來，想去環球影城看看。為了陪朋友，他準備買兩張9月13日環球影城的“內測邀請資格”。

9月10日，大夕第一次詢價，當時門票一張還“隻要”2000元，11日上午變成了3000，他猶豫了，到下午票價直接飆升3500元。

不到24小時，一張門票生生加了1500元，他不能再等了。

後來，有人告訴大夕，那天聽說有一位頂流明星會來，黃牛票才被炒得如此之高，他覺得，怎麽環球影城還和娛樂圈扯上關係了？入園那天他沒看見那位頂流，確實看到了不少明星，#北京環球影城能偶遇多少明星#的微博話題已有了700多萬討論。

每一個花高價買黃牛票的遊客，最初想法都不盡相同。追星是一種，打卡發社交媒體也是一種，大夕說，他偏向於第三種：“如果問我，自己花3500後悔嗎，我肯定後悔，但是陪朋友去就不後悔，以後的收獲遠遠不止3500元。”

大夕覺得這種追捧提前入園的現象，動輒上萬的畸形黃牛市場，是每一個買過、詢問過黃牛票的人造成的：“如果大家都不擁護黃牛，都不覺得提前去內測是一種高貴，一種榮耀，我們都抵製黃牛，大家都這樣想，倒是一件好事了，也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

事實上，這種簇擁和內卷不僅發生在入園前的黃牛票上，還發生在園區內。這也是花了高價票去了環球影城的遊客們感到最後悔的時刻。

他們發現園區並不像黃牛所說的隻有5000人、根本不需要排隊，而是處處需要排隊。不僅遊玩項目要排隊，小黃人爆米花、環球影城水杯、哈利·波特的魔杖都是緊俏貨。一位遊客說，她想要買一個小黃人爆米花，排兩個半小時的隊。在哈利·波特園區，霍格沃茨四大學院巫師袍搶售一空，大夕為同行朋友搶到了最後一件斯萊特林的學院袍。他感歎，現在人民群眾生活真是富足，一件800多元的袍子都能被搶瘋。

搶到了黃牛票，也未必能夠搶到魔法巫師袍，搶到巫師袍，也未必能夠買上小黃人爆米花。北京環球影城會告訴你，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

你的排隊“對手”也可能是上了年紀，白發蒼蒼，走路都不太利落的老人們。一位遊客告訴我，她發現好幾位老人來環球影城都是替孫子們排隊的，排1小時到了跟前，小孫子去坐項目，老人們再去下一個項目排隊。



▲ 圖 / 視覺中國

還有一些失望是來自環球影城的沉浸感和體驗感。陳力沒有買黃牛票，女朋友沒有責怪他，因為她聽說了試運營期間很多設備多多少少出過故障。

大夕認為，可能這種主題公園不太適合中國人。一方麵，中國人性格還是偏內斂含蓄，不像歐美國家熱情奔放，也不像日本沉迷二次元文化，看見什麽都特別誇張，“按流行語說，就是咱們社交NB症的人太少了”，觀眾全程冷漠臉的時候，工作人員也提不起勁兒來。他看到太多工作人員跟遊客揮手，遊客毫無反應的情形，“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另一方麵，他覺得北京環球影城細膩度不夠。他舉了魔杖的例子——環球影城的互動魔杖，可以在園區指定地點，揮動魔杖默念魔咒，會有魔法顯現。第一次進行這樣的互動，是在大阪環球影城，當時揮舞姿勢稍微有點偏差，或者魔咒不那麽準確，“魔法”是不會顯現的。最多一次，大夕試了6次才成功召喚魔法，當時的魔法效果非常好，屋頂上有呼呼的火焰，風會吹起四麵學院旗，還有水從桶中噴灑。

而在北京環球影城，每日人物看到一群孩子對著互動點亂揮，魔法特別流暢地出現了。大夕還發現，有時候遊客就算不揮，隻要一群人拿著魔杖指著互動點，隔30秒魔法會自動重複播放一次，10個互動點也壞了兩個，“不知道是不是試運營才會這樣，至少感覺是在糊弄我”，大夕覺得失望，在此處魔杖變成了一根價值349塊的無用的樹枝。

在大夕看來，環球影城這類主題公園都像是一種大型的密室逃脫、大型的劇本殺，需要所有人都沉浸下來，如果NPC和場景設置不夠紮實，大家是無法感受到快樂的。

芝芝也覺得有些失望，她去過迪士尼，相比起來她覺得環球影城的工作人員好像“沒有那麽快樂”。她覺得，還是大家對“快樂”有了太多的期待，所以黃牛才有機可乘，想要販賣的就是那種對快樂的渴望。

當然，也有很多人覺得值。一位年輕的父親帶著妻兒剛剛去過環球影城的內測，打算開園後花一張6500元的票價二刷；還有很多免費被邀請進入環球影城的遊客們，在社交媒體上表示排排隊無所謂，畢竟沒花錢就是快樂。而且，隻要去得夠早，在開園一兩個小時前到達，早排隊還是可以多玩幾個項目的。

很大程度上，北京環球影城還是給北方荒涼而稀少的大型娛樂產業和缺乏主題公園的土壤製造了一場巨大的、全新的期待。有了這樣的期待，每天依然還有很多人願意花上幾千塊錢從黃牛那裏買到一份提前的快樂。隻是，這樣的快樂到底價值多少？到底有多少是黃牛製造的虛幻美夢？那些高價購買黃牛票的遊客們，很難給出一個百分百肯定的回答。但至少，在朋友圈，他們成為了被豔羨的對象。

今天，北京環球影城正式開園，它成為北京乃至全國地區，中秋和國慶假期熱門景區排名第一的地方。從試運營期間的人流量看，有人分析，至少半年內，現在的每一天，都是未來環球影城人最少的一天。

有網友為了表達根本搶不到票，也沒錢購買黃牛票的無奈心情，為自己的環球之旅定下了一個日期，“我打算在五年後一個下雨的周二前往北京環球影城”。聽到這句話，小牛覺得，精準到讓人心疼。

現在，每天醒來，小牛依舊都要去黃牛那裏詢問優速通價格，微信好友裏的9個黃牛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最近，400元起的優速通普遍翻了兩三倍，最貴的翻了六倍。小牛覺得有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太難過了，貧窮限製了我成為一名快樂的魔法師，霍格沃茨可能不太歡迎買不起黃牛票的麻瓜。”



▲ 遊客們在哈利·波特園區進行魔杖互動遊戲。圖 / 視覺中國

（芝芝、陳力、付豪為化名。實習生周鑫雨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