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 15 秒的視頻廣告，趙潔氣得關掉了正在看的小說頁麵。
入坑免費小說兩年多，趙潔在多個頭部免費平台上看了不下三十本言情小說，為免費閱讀平台貢獻了不少時長，但閱讀體驗的下降她最近感覺越來越明顯，" 以前閱讀十頁左右會出現廣告彈窗，可以選擇關閉彈窗，自從疫情之後，大家對免費閱讀的需求變大，廣告變得越來越密集，現在大部分都是 15 秒的視頻廣告，並且沒有關閉選項。"
為了不被廣告打擾，趙潔花了上百塊，在幾個免費平台上開通了季度會員。這下廣告是沒了，但僅僅三個月後，她就發現已經無文可看，" 幾乎所有平台女頻文前三的題材，基本都是霸總、甜寵類型。新開的文差不多都是當下大火的題材，看標題就知道內容是什麽，同類型小說泛濫很容易讓人審美疲勞。"
趙潔的體驗並非個例。在免費閱讀平台上，內容同質化日趨嚴重，總裁文、贅婿文等題材長期霸榜。這類作品整體風格偏向輕鬆，創作難度較低，易模仿，再加上免費閱讀 " 流量 + 廣告 " 的商業模式，很容易造成 " 什麽火就寫什麽 " 的現象。
" 贅婿 " 題材大火後，有內容平台曾統計，該平台一個月內熱度上升最快的前十部作品中，贅婿題材占 30%，成為免費模式男頻小說的主流題材。
內容同質化原本就是免費閱讀的最大痛點，而平台對火熱題材的追逐，導致這種現象進一步加劇。當不同平台的內容高度一致時，用戶粘性降低，開始在各個平台之間跳躍，此時平台的競爭點不再是內容本身，而是誰的小說廣告能夠最先觸達目標用戶。
這顯然違背了內容平台競爭的本質——內容為王。免費平台要想從用戶流量中持續獲取價值，還得從讀者需求出發，這就要求平台把控好網文質量。
為了在解決內容供給痛點，各免費平台開始各顯神通，比如，字節跳動於 2020 年先後與中文在線、塔讀文學、掌閱科技等網文公司達成版權合作或投資入股，持續為旗下番茄小說擴充內容庫。而閱文集團則上線了麵向免費閱讀市場的內容創作平台，不僅通過孵化免費創作者為免費內容庫蓄水，還將一些優質的付費小說在作者資源的前提下開放免費閱讀，在內容上走出差異化路線。
不過，如何推動高質量的免費內容生產，建立可持續的生態培育方法，依然需要行業的長期探索。
過去幾年裏，免費閱讀平台野蠻生長。米讀、書旗免費小說、番茄小說、七貓小說等 APP，依靠著在短視頻、綜藝節目等內容形式上的批量式廣告投放，以及產品設計上采取用戶憑借觀看時長獲取紅包累計變現等方式，吸引了一大批下沉市場用戶，頻頻出現在各大應用下載排行榜前列。
免費閱讀改變了以往用戶付費的網文模式，也正是這一模式所帶來的較大的市場空間、迅速的用戶拉新，以及平台流量對廣告主的吸引，讓各大互聯網巨頭都開始布局這一領域。" 一個幾億月活的市場，是所有對流量有渴求的平台都無法拒絕的，" 長期關注內容的投資人吳昊分析道。
" 免費 + 廣告 " 是免費閱讀平台主要的商業模式，免費閱讀 APP 通過網賺模式和渠道投放，實現快速獲客並保持用戶留存率，平台用錢購買用戶的流量，廣告主用錢購買平台的流量。
不過，這種商業模式也並非毫無缺陷。在該模式中，創作者的收入也依賴於廣告。但由於廣告本身的不穩定性，導致了部分依賴單一平台的創作者對收入波動產生了擔憂。
在一個網文作家論壇上，一位某免費閱讀平台女頻作家曬出了自己 8 月中旬 7 天的單日收入，最高為 119 元，最低隻有 33 元。另一位第一次在 XX 小說更新的作者在更了 20 萬字的情況下依然無法保證收入，她甚至對寫作產生了懷疑，" 繼續寫還有希望能起來嗎？一天十幾塊錢實在難受啊！"
此前，有行業人士曾經在采訪中指出，免費模式下作者變現難的問題集中在作品連載前期。" 舉個例子，在免費模式下，一本書的廣告收入和廣告展示量有關，那麽那些剛開始連載的短書，便存在廣告絕對露出量少、收入不高的問題。雖說‘好事在後頭’，但對作者來說，連載初期仍會有點難熬。"
內容同質化嚴重的一個原因，正是創作者與平台對穩定收入的追求。而讀者平台粘性的降低，則導致流量成本越來越貴，直接影響 " 流量 + 廣告 " 商業模式下的廣告庫存及變現能力。
根據 APP Growing 發布的數據顯示，2021 年上半年非遊戲類 APP 推廣榜 TOP10 中，番茄小說和七貓免費小說分別位列第四和第六的位置，甚至超越了抖音極速版與淘特 APP。
當平台的 " 導流 " 能力下降時，業務就會麵臨衰退的風險。雖然免費閱讀目前依然在信息流廣告上擁有巨大優勢，但如何增強持續生產有影響力內容的能力，增加用戶的粘性與情感鏈接，探索新的市場與題材，都是這批免費網文平台需要解決的問題。
免費閱讀的發展軌跡，類似於短視頻平台娛樂向內容。在抖音剛橫空出道時，因為能夠給用戶帶來直接的刺激，15 秒到 30 秒的泛娛樂內容引發了大眾追捧。但短視頻發展到今天，直接刺激興奮點的內容已經無法滿足用戶需求，這也是短視頻平台開始布局泛知識內容的原因之一，用戶逐漸對內容價值產生了更高的追求。
免費內容亦是如此。" 以前看小白文就是看個樂子，爽到了就行了，但看多了就會對網文的架構、邏輯、劇情、文本等各方麵都有要求。" 一位資深的免費閱讀用戶說道。
用戶要求提高意味著，把控好能網文質量，免費閱讀平台才能站穩腳跟。這也是閱文發力免費業務瞄準的突破點。
對於付費閱讀作為核心護城河的閱文來說，此前免費小說在一定程度上是跟隨的動作，但晚入局並非沒有機會彎道超車。在吳昊看來，閱文入局免費閱讀，目前的核心之一是希望通過免費來培養大眾閱讀網絡小說的習慣，推動行業健康發展，從這個角度來看，閱文免費閱讀業務未來的重要方向便是免費閱讀的內容生態建設，" 而且它深耕網文近 20 年，對於內容趨勢與讀者喜好有很強的把控，這也是它發力免費內容的優勢之一。"
閱文免費業務內容負責人胡說告訴字母榜，閱文真正發力免費閱讀領域相對較晚，但在內容側有很明顯的優勢。據胡說介紹，目前昆侖中文網有成熟的編輯團隊與作家團隊，這些編輯與作家大部分都是來自於付費網文業務，" 他們多年來在付費側、下沉側、新媒體側都有研究，給網文質量提供了很大的保障。"
針對目前免費市場題材單一、內容同質化、缺乏完善的內容生產機製等問題，閱文也開始探索新的解決路徑。
胡說提到，閱文最初做免費閱讀大部分作品都是在付費作品中選擇優質的做推廣，同時也因為付費作品為免費的內容生態提供了底氣，昆侖中文網不用盲目跟風，可以做目前市場上稀缺，能豐富市場多樣化的作品。
創作者已經感受到了題材多元化孵化帶來了利好。昆侖中文網簽約作家 " 頭頂一隻喵喵 " 告訴字母榜，他去年剛開始在閱文發布小說時每個月的收入基本維持在三千左右，由於他一直主攻曆史題材，所以曝光量並不高。今年 4 月，他開始在昆侖中文網更新第二部小說，一個月後收入就達到了 2 萬元，並且還在持續增加，" 雖然我的小說不是大熱的流量型題材，但它在流量與收入上並沒有受到影響，隨著更新增加，收益也在增加。"
麵對目前免費網文麵臨的收入模式單一、內容水平參差、IP 孵化能力不高等問題，各免費平台都在思考如何突破現有模式的局限性，擴大發展空間。
在免費閱讀發展初期，閱文的付費閱讀為其提供了內容基礎，而現在，閱文希望將付費與免費閱讀進行更深度的融合。
舉例來說，11 年前完結的經典作品《鬥羅大陸》在去年向用戶開放了免費閱讀權限，開放後僅半年時間，作品在 QQ 瀏覽器單一平台的閱讀人數便超過 1000 萬，這也為後來《鬥羅大陸》的改編積累了勢能。
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2020 年度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也指出，付費閱讀與免費閱讀融合發展或將是數字閱讀市場未來保持快速發展的一大動力，二者融合也有望延長作品生命價值周期，推動內容進一步多元化並覆蓋更大規模的用戶群體。
根據閱文的新目標，胡說表示，目前昆侖中文網在內容運營方麵在主動進行探索。
比如說，一部作品在平台上剛開始發布的時候，也許是平台付費訂閱開始，更新期間這部作品還可以在新媒體渠道進行付費閱讀，而後續也可以通過包月閱讀、免費閱讀為作家持續帶來收益。所以，一部作品可以在閱文最多經過四個收益階段。當然，一部作品適合的收益模式和順序不止一種，作家可以根據作品特點，選擇其中最合適的一種或幾種。
這樣的多渠道、多環節的變現，也給作者帶來了信心與安全感。已經在閱文平台更新了 10 年的資深網文作家 " 朕有話要說 " 對字母榜透露，他的小說在閱文付費平台增長趨緩後，今年年初轉到昆侖中文網，今年 5 月份他的單日收入達到了 13 萬。類似通過轉換平台而獲得收益明顯提升的例子，在昆侖中文網並不鮮見。
在剛轉入免費閱讀領域後，" 朕有話要說 " 也曾糾結過，擔心免費網文會像短視頻內容一樣速朽，但他很快就看清，免費其實也是未來的重要趨勢，" 免費可以從數量上擁有更多讀者，作品能被更多人看到，能給未來作品的改編帶來更多優勢，IP 價值也會有所提升。"
上述影視從業人員也表示，雖然目前免費網文存在很多問題，但是 IP 改編逐漸通過微短劇跑通，而且免費 IP 在擁有廣泛群眾的同時還具有很高的性價比。據她透露，她曾經手的一部免費小說與優酷合作改編成了網劇，采買 IP 隻花了 50 萬，但分賬時收益達到了 1.5 倍。
實際上，隨著閱文免費內容生態不斷出現高質量的內容，" 免費 IP" 在未來也有巨大的發展空間。依托於閱文正在發力的 "IP 生態鏈 "，" 免費 IP" 可以通過有聲、動漫、微短劇等多種形式延續價值，實現長線運營與開發。2020 年年底，閱文便與微視合作，共同發力微短劇便是很好的例子。同時，閱文原創的免費內容似乎也已經開始進行更多 IP 化的改編嚐試。
除此之外，免費閱讀似乎也在通過與付費閱讀攜手的方式，推動大 IP 的進一步出圈。除了上述提到的《鬥羅大陸》外，閱文集團大神作家 " 青衫取醉 " 的作品《虧成首富從遊戲開始》付費期間一舉打破了起點中文網遊戲頻道的銷售紀錄，並榮獲第六屆閱文原創 IP 盛典 " 年度漫畫改編期待 "、" 年度遊戲競技作品 " 兩項榮譽稱號。值得一提的是，這部作品在 3 月份以免費閱讀的形式登錄 QQ 瀏覽器後，迅速占據了完本榜人氣第二名，進一步積攢了免費側的用戶影響力。
當下，雖然免費網文尚未出現全民 IP，但在胡說與上述影視從業人員看來，免費閱讀發展時間尚短，假以時日並非不能出現大 IP。
而新事物的發展必然是機遇與挑戰並行，探索行業未來如何健康發展才是眼下的關鍵課題，畢竟，免費隻是故事的開端，而非結尾。
參考資料：
《中年人能給免費網文未來嗎》，壹娛觀察
《"BTT"，大戰網文》，深燃
《網絡文學，請回答 2020》，刺蝟公社
《網文閱讀付費模式為何重走回頭路？》，藍莓財經
《" 番茄 "、" 七貓 " 攪局移動閱讀，免費網文真能賺錢？》，鋅刻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