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值千億巨頭一年跌去90%，裁2萬人轉型成人教育

“最難的時候，如果能夠過去，就是最好的時候”。高途集團創始人兼CEO陳向東在7月30號深夜23時在內部信中這樣描述公司現在的狀態。曾扛過了美股做空機構15次做空，現在是高途最難的時刻。“非常非常抱歉，非常非常難過，非常非常傷心”，陳向東及高途課堂的艱難在5個“非常非常”裏體現。

“高途的員工有3萬多，2萬人麵臨優化，大概率會將員工控製到約1萬多，甚至1萬以下”，有接近高途高層的人士對《深網》說。

在監管落地的大框架下，學科類課外補習時間被極度壓縮，且以非營利為主，這對於在2017年8月就All In在線直播大班課的高途課堂來說，無疑是致命一擊。2020年的9月，跟誰學旗下的K12業務和高途課堂的K12業務進行全麵融合，全麵升級為新的高途課堂。2021年5月6日，跟誰學更名高途集團。

“這也是沒辦法，現在我們走還能拿到N+1的補償。如果不裁員，一些業務都已經裁撤了，難道要等賬上資金耗光了，原地解散嗎？”，8月初已經離職的前高途管理人士張華（化名）對《深網》說。

據高途2021第一季度財報數據顯示，該季度公司營收19.403億元人民幣。其中，高途課堂收入為 18.16 億元，同比增長 62.2%，付費人次 63.2 萬，較 2020 年同期的 64.7 萬下降了 2.35%；成人業務高途在線在該季度實現營收 1.24 億元，較 2020 年第一季度的 1.77 億元下降 30.1%，付費人次由去年同期的 12.7 萬同比增長 6.3% 至 13.5 萬。

“除高中業務受影響相對較小外，公司小學業務已經被砍掉，中學業務也在大調整中，以後公司發力的重點在成人業務”，前高途管理人士張華對《深網》說。

從2021年Q1財報數據看，目前高途成人業務營收占比不到總營收的10%。而據《深網》觀察，目前，高途（6月4日，高途集團的證券簡稱由GSX 變更為GAOTU ）已經啟用了新官網域名www.gaotu.cn，同時上線“新版”App——高途。高途聚合了語言培訓、大學生考試、財經、公考、教師、留學、管理、醫療等多類型職業教育業務。隻靠成人業務，高途還能回到高峰時200多億美元的市值嗎？



圖為高途集團（前跟誰學）上市以來的股價走勢

“沒想到整個部門都裁了”

“我想到過裁員，但沒想到會整個部門整個部門的裁撤”，前高途員工李麗（化名）對《深網》表示。

李麗是高途小學部的運營人員，8月3日上午找了HR談離職的補充問題，下午就直接離職。至今，當天排隊離職的一幕讓他記憶猶新。當時有兩位HR給員工辦離職，他在後麵排隊等待辦理離職手續時，一位HR對旁邊的同事說，“你趕快幫同事們辦，辦完了也幫我辦理一下離職”。

高途整個小學部都在新興產業聯盟大廈這邊的辦公地址辦公，“小學英語、數學、編程等都在這邊，包括教研、老師、設計等所有人員，估計能有200多號員工都撤了，小學業務就不做了，徹底放棄小學這塊業務了”，李麗說。

而據此前報名了高途課程一年級語文、數學、英語暑期係統班的家長對《深網》反饋，從7月31日開始，高途課堂已經給家長發了短信，“通知根據國家相關規定，自己報名的高途課堂還未開課的小學/初中暑假課程將無法如期上市，對應未開課的訂單費用將於8月20日之前按照原支付路徑返還您的支付賬戶，為了盡可能減少對孩子的影響，將會在7天內贈送免費的對應課程回放”。兩天後，這位家長就收到了暑期報名費用的退款。



在輔導老師的裁撤方麵，在“雙減”《意見》下發的第二天，就有媒體報道，陳向東召集了管理層開會，定下了全國 13 個地方輔導老師中心，隻留下鄭州、武漢、成都三個輔導老師中心的裁員指標，剩下的輔導老師中心需要在 8 月 1 日前完成關閉。

“現在是北京這邊的小學部整個都被裁撤了，我30日那天還把手頭的工作都完成了，但當天下午辦公室裏都很浮躁，感覺像要放假了，周圍的同事都陸續離職了，空出來的工位越來越多”，已經於8月初離職的文文（化名）對《深網》說，“從7月份開始，就有小道消息傳出裁員的消息，自己在脈脈上也看到有同事在上麵說要裁員的消息，但我沒預料到的竟然是整個部門就沒了，因為自己的崗位還算比較重要的崗位”。

盡管高途經曆了大裁員，但依然有部分小學業務還在運營之中。

部分家長對《深網》表示，“自己此前給上小學的孩子報名的超級拚讀（英語）秋季課程，又被通知可以正常開課，到時會有新的輔導老師跟家長聯係。”

一位頭部教育公司的輔導老師則對《深網》透露，“按照政策規定，所有暑期係統班都已下架，目前秋季班處於老生續報期間，新生想續報需要聯係輔導老師，但上課時間已經被壓縮到了周一到周五晚上。”

除K12業務之外，高途針對3-8歲兒童，於2020年5月推出的小早啟蒙也曾是高途的重要產品之一。從6月份開始，高途開始調整小早啟蒙業務。對此，高途表示，根據將於6月1日正式實施的《未成年人保護法》第33條，幼兒園、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對學齡前未成年人進行小學課程教育。因此，公司決定停止小早啟蒙麵向3-6歲兒童的招生工作，並據此對組織架構和人員進行調整。

除了小學業務部門，高中業務部門也受到影響。

據接近高中業務部門的業內人士表示，“留下來的員工在合規和準備秋季課程，不能超綱超前，但高途課堂APP秋季係統課還未開放報名”。《深網》從高途課堂APP發現，目前高途課堂高中的係統課，雖然處於可以報名的狀態，但選擇購課時，“確認支付”狀態為灰色，處於無法支付的狀態。

“兩個”完全不同的高途

此前一直在高途課堂報課的家長發現，從8月初開始，高途APP有了變化：除了之前經常用的高途課堂APP外，自己搜索“高途”APP時，一個“全新”的高途出現了。



作者對比兩版APP發現，高途課堂APP的內容主要以語文、數學、英語、化學、物理等學科類的課程為主；而高途APP，主要以職業教育業務及成人業務教育為主，課程包括實用英語、會計、公務員、考研、教師、事業單位、雅思、四六級等大學生及成人教育。

有接近高途的人士對《深網》解釋，“所謂的新版高途，是由此前聚焦做成人業務的跟誰學APP更名而來的”。



有高途離職員工對《深網》表示，“以後高途的業務會整體轉向成人業務，中學業務已經開始優化和調整，高中業務目前正常上課，但秋季係統課處在調整和合規狀態中”。

而據企查查顯示，7月16日，高途正式由“北京百家科技集團有限公司”更名為“高途教育科技集團有限公司”，其經營範圍也新增了“自費出國留學中介服務”“人力資源服務”“廣播電視節目製作”“出版物零售”“出版物批發”“演出經紀”等領域。

而據BOSS直聘等招聘信息看，高途正在招聘成人英語教學產品研發(考研英語、四六級、英語口語、語法）、會計輔導講師等職位。

對於高途整體業務大調整的變化，《深網》向高途集團求證，截止發稿前，尚未得到回複。

事實上，成人業務並非高途集團的新業務。高途集團CFO 沈楠在2020年接受《深網》采訪時曾經表示，“公司在跑通在線雙師直播大班課之前，曾經曆了一段探索期，特別是2016年3月之前，跟誰學主要以O2O模式為主，很多課程例如成人的瑜伽課等很多課都可以在跟誰學的平台上做。直到2017年6月份高途課堂成立，公司才開始聚焦K12雙師直播大班課。”

從創辦之初，成人業務就是高途集團的一部分。高途官方正式對外宣傳成人業務開始於2020年10月。彼時的跟誰學宣布戰略升級，將旗下所有K12業務聚合至高途課堂，最終整合成為三大產品品牌：專注K12業務的高途課堂、專注成人業務的跟誰學、專注3-8歲少兒教育的小早啟蒙。

2021年4月22日，跟誰學將已沿用7年的集團名稱改為“高途”。更名後的高途分為高途課堂和高途學院，其中高途課堂專注於K12業務，高途學院專注成人業務需求。

不過“高途學院”這個名稱用了剛剛一個多月，高途就於2021年5月25日宣布將成人業務教育板塊定名為高途在線Gaotu Professional。就在高途成人業務再次更名前一周，教育部等八部門發布《關於規範“大學”“學院”名稱登記使用的意見》，明確企業設立的、無需審批登記的內設培訓機構，不得使用“大學”“學院”字樣的名稱及簡稱開展任何形式的宣傳等活動。

幾經易名和調整，高途正在向市場釋放一個信息，成人業務會成為高途轉型的重點。從此前All In在線直播大班課，到現在往成人業務轉型和聚焦，高途還能否再現2020年71.25億元營收的輝煌期？



“最好時候”何時能到來？

從2020年下半年All In高途課堂開始，高途的成人業務的營收占比就處於下滑狀態。

據winds數據顯示，從2020年第二季度開始，高途開始將K12業務及成人業務的營收分開記錄。從2020年Q2至2021年Q1，高途集團的成人業務單季度營收分別為2.6億元、2.03億元、2.34億元、及1.23億元；營收占比分別為18.8%，11.58%、11.84%、6.78%，總體呈現下滑的趨勢。



對於高途成人業務的下滑，可以從陳向東2020年底的一次公開講話中看出其中的邏輯。

2020年12月28日，陳向東在高途課堂品牌升級發布會上表示，“一個80分的人其實是能夠打敗100分的人。怎麽打敗？80分的人隻要記住一個原則，就是專注原則，如果80分的人All In一件事，他是能夠打敗100分的人的。因為100分的人很聰明，然後做兩件事，而最終做兩件事的人肯定會輸給做一件事的人。高途課堂就是跟誰學活下來的根本”。

現在高途課堂沒了，公司活下來的根本又會是什麽？

“公司此前的三大塊業務中，小早啟蒙被裁撤，高途課堂K12業務已經開始大調整，成人業務就成了公司發力和轉型的重點”，有已經離職的高途中層對《深網》說。

陳向東在公開信中直接提到公司未來的發展動向。

“我們之所以做出如此艱難的決策，核心動機隻有一個，那就是活下去。我們必須嚴格遵守‘雙減’政策，我們必須改變我們的運營模式，我們必須聚焦我們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我們必須為未來的發展備好充分的彈藥和資金。我們隻有活下去，我們才能對得起每一位在高途奮鬥過的小夥伴，才能內心深處平靜一些，才能不辜負曾經的小夥伴的信任”。

現在高途還有多少資金？據其財報顯示，截至2021年3月31日，公司持有的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受限資金、短期投資及長期投資總計59.092億元人民幣。

對於賬上的現金，陳向東在內部信中說，“我們賬上的現金足夠我們探索和變革的3年到5年”。對於公司新的旅程，他給自己定了個期限，“7年之後，我們將會成為更加值得我們驕傲的高途，成為更加令人尊敬的高途”。

對此，上述已經離職的高途中層表示，“所有主營K12培訓的教育公司現在都摸索，我從入職後就很佩服Larry的判斷和果敢，但此前公司動輒200%，甚至400%的增長再難出現了”。

但也有離職的高途員工表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對於一個公司來說，從幾千員工發展到幾萬的大公司，不難，但由3萬多人的大公司壓縮成近1萬多員工的中型公司會很難，這對公司的組織能力及文化都會有極大的考驗。公司怎麽給留下的員工足夠的安全感就是一個問題”。

但陳向東頗有信心：“我們會對2021年3月工資兌換股票的小夥伴恢複現金工資，我們會全麵梳理、拉齊和改革薪酬績效體係，進一步激活組織，讓奮鬥者不吃虧，讓我們能夠配得上每一位優秀的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