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軍整理舊照片，每張都是艱難的決定

作者 | 林默

1

小米 11 周年的演講前，雷軍特意把一段舊視頻翻了出來。

那是 2014 年的首屆世界互聯網大會上，一場 " 中外互聯網領袖高端對話 "。

蘋果的高級副總裁塞維爾坐在美方首席，雷軍的位置是中方末席。中方排在他前麵的還有，端坐 C 位的馬雲、李彥宏、劉強東和張朝陽。

雷軍和塞維爾中間，隔著八個人的距離。但在當時看來，那似乎是江湖位次已定，是跨不過去的山川版圖。

當雷軍說出，" 小米的目標是五到十年，成為世界第一的智能手機公司 "。

塞維爾內心的潛台詞也許是，" 又來一個蹭流量的 "。他回答的非常熟練，It ’ s easy to say, it ’ s much difficult to do。

彼時台下的幾百位觀眾哄堂大笑，現場非常尷尬。

雷軍選擇在今年的年度演講上播放這段 " 非常尷尬 " 的視頻，意味深長——不久之前，市場研究機構 Canalys 發布了全球智能手機第二季度市占率排名顯示，小米手機銷量超越了蘋果，首次晉升全球第二。

隻要我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句話在雷軍這裏，有了新的含義。

如果你覺得，雷軍播放這段視頻，是在對已經退休的塞維爾示威，那未免小看了雷布斯。

他是隔著 7 年的時間，向曾經的自己解嘲。而那邊的自己，還在向這邊的人挑釁——曾經說的是十年之約嘛，還有三年；曾經說的是第一名嘛，還差一名。

塞維爾已隱退江湖，蘋果已甩在身後，曾經那場高端對話中，有的高端已現凋零。

能彼此見證的，隻有曾經和現在的自己。前天晚上的那場演講中，雷軍說出了小米的目標——三年內，全球第一。

而如果時間軸兩邊的人有什麽共同，大概是無所保留的勇氣。

2

雷軍曬出了一張，自己青蔥歲月的照片。

他的青春與小米無關，他的青春是屬於金山的。

雷軍的 22 歲到 38 歲，被金山兩個字填滿。他參與了金山的全部創業過程，金山則承載了他的初入江湖，他的年少成名，他的壯誌未酬。

" 金山就是我全部的青春 "，雷軍說。

2011 年，雷軍的小米粥剛喝了一年，金山軟件就陷入了移動互聯網浪潮下，無所適從的危機。

當年的伯樂求伯君、張旋龍找到雷軍，希望他能重掌金山。

麵對這份兼職的 offer，雷軍很糾結。畢竟，這廂小米剛創辦一年，小米手機發布在即。而那邊是兩位大哥二十多年的情義，四五千兄弟們的前途。

這個決定糾結了幾個月，直到小米的幾個合夥人勸他，" 與其這麽痛苦，還不如接了。天大的事情，大家一起扛！"

兩個董事長，就由他一並扛了下來。

2021 年是小米的 11 周歲，是金山創辦的 33 周年，也是雷軍接任金山董事長第十年。他接任時，金山收入不足 10 億，10 年後，金山合並收入達 120 億。

雷軍說，" 我非常欣慰，在兄弟們的幫助下，沒有辜負金山，所幸也沒有影響小米 "。

現在回看，在過去的十年，雷軍其實在並行一個企業家最難的兩件事——開創與修複。

3

有兩個男人告訴雷軍，他們都是米粉。

一個是風電工程師姚聰，另一個是蘇炳添。

雷軍在香格裏拉徒步的時候，認識了姚聰。姚聰的工作常年在山裏，每次小米出旗艦機，他都打電話給當地的代理商，請對方給他留台最好的，等他下山的時候去取。

分開的時候姚聰跟雷軍說，他可以買得起任何一個品牌的手機，但還是堅定地選擇了小米。因為小米的理念不是賺更多錢，小米選擇了一條更艱難但是更有意義的路，" 我也是一個有追求的人，所以，我更喜歡小米 "。

小米，是蘇炳添在奧運後官宣的一個代言。可以想見，在以 9 秒 83 的成績成為亞洲之光後，商業代言的邀約，是怎樣海海地湧向蘇神，也許是，國內所有數得上的一線品牌。

但蘇炳添選擇了小米，他說自己一直很喜歡小米，能夠為小米代言，他亦感到非常驕傲。

有一張照片，在別人的眼裏是小米 1 的發布價格。但在雷軍的眼裏，這是一張米粉的合影。

前晚的發布會前，雷軍讓同事統計了一下，當年小米 1 發布會後，等了幾個月並支付完尾款的用戶，究竟有多少人？

統計的結果是，18.46 萬人。

那 18.46 萬台手機，賣出的 3.7 億，是小米創業收到的第一筆款。

雷軍想把這些米粉找到，他想把錢退給他們。小米 11 周年設計了一個退款活動，向首批用戶每人贈送 1999 元紅包，總計 3.7 億元。

設計活動的時候，有市場部同事跟雷軍說，"3.7 億，我能打多少廣告 "。

言下之意，這麽大的市場投放，我們會不會離那個全球第一的目標更近一些？

在那個 " 未來三年，實現全球第一 " 的目標下，小米需要找到更多的客戶，這就意味著，不僅是更多的市場投放，更要推出更好的產品，投入更多的研發。

小米在這些點上的發力是顯著的——

11 周年的演講上，小米發布了搭載屏下攝像頭的小米 MIX4、小米平板 5、小米電視大師 77 等，以及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一隻智能機械狗（CyberDog 仿生四足機器人）。

根據公司發布的數據，2021 年，小米技術研發投入預計超過 140 億元。而小米今年將招募超過 5000 名工程師，研發團隊規模將達到 1.6 萬人。

但是，在所有向上、向前的發力之外，在找到更廣泛、新鮮的關注之外，雷軍還想回頭看。

他願意包一個 3.7 億元的紅包，找到最初的一起出發的人。

4

英雄怕見老街坊，大佬通常是不敢回頭看的。

他們不敢看吹過的牛逼，怕已經根本不想去實現它了。

不敢看第一批種子用戶，怕他們道出今日的產品已經麵目全非。

不敢看曾經的兄弟，怕是在那個急轉彎，自己無奈拋下了他們。

不敢看自己年少時屠過的惡龍，怕自己也已經化身惡龍。

今日如果再來一場 " 中外互聯網領袖高端對話 "，雷軍的位置一定不再是七年前那樣。江湖大佬縱橫而過，他是難得的，卻是一直願意回頭看。

在要開啟一番風口上的新事業時，從前的兄弟們喊一聲，他回頭帶上大家一起走。

已經能躺在規模和品牌的優勢上賺錢了，他回頭看曾經吹過的牛逼，還願意不計代價地去投入。

在股價破發的時候，他回頭看看投資人，說對不起大家。

在要去衝擊全球第一的時候，去打也許是最殘酷的一仗的時候，他想先去找到當時帶著一點天真，選擇自己的人們。

2020 年，小米出了一本以雷軍親述小米 10 年的書，書名最後定為《一往無前》。

這是一個，特別符合人們對成功人士預期的書名。與時代共行的人，是不是都不能回頭看？前行、拋下、取舍，隻有撕掉所有溫熱的表皮，才能直達資本冰冷的奧義？

然而，在舊照片記錄的許多次選擇中，雷軍沒有體現出書名中，那風一樣的氣質。他時不時回望，猶豫、糾結、付出更高的成本，去更難到達的地方。

也許他告訴了這個世界另一種一往無前，不是為了走得更快而拋下，而是背負。